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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娅,永梦(下),2

[db:作者] 2025-08-08 09:33 5hhhhh 6520 ℃

  

  可露希尔小心翼翼地给我装配着,这小忙人居然肯走出工作室来忙活这个属实少见,可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给我的武器。这件事一直是工程部那边负责,我并不清楚流程,可周围的干员们早就武装到了牙齿,让我不禁有些疑问。“呃……可露希尔,我的武器是不着急装备吗?”得到的回应只是她将我背甲的绑带狠狠拉紧,就差点能要了我的命。“博士着急什么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一次别人是绝对拿不走咯……”可露希尔说着奇怪的描述,走向了她的工具箱一番捣鼓;转过身来,没有锐利的刀锋,只是看到她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塞进了衣兜,右手戴上了一枚完全不合适的戒指。

  

  有一定阅历的人都不难看出得出来,可露希尔右手上那点闪光是一枚男式婚戒,而那个小盒里不出所料便是相对的另一枚。

  

  “当时殿下让我找人打造这两枚戒指雏形的时候,看她那高兴和上心的样子,我还真以为她从里面走出来了呢。啧啧啧……没想到是你这个老骗子带坏了她,教她做小骗子。”可露希尔抱怨着,傲娇的话语是对这些年自己的担忧而愤愤不平;这让我有些尴尬,但事实确实如此。“不过现在真相也揭晓了,该由你这个她的心上人,戴着这个兑现誓言了……”话音落下,可露希尔并没有运转自己的源石技艺,也没有操控她心爱的无人机,但法术的波动却在不断加强。戒指上的铭文闪烁着白色的微光,一如那位萨卡兹的王亲临,施展她的力量。两点耀眼的光芒汇聚,向两边散开;法术构造出外形,一柄细长的佩剑悬在可露希尔的双手上。

  

  这便是我的武器。我认得它,不免在它的光辉里迷失。由特蕾西娅所赋的法术所铸造而出,与她的佩剑几乎相同的剑刃,就如她自身一样优雅且柔和,保有应有的锋芒。只是……即使彼此相爱,我与她的行为处事也有不小的差别。这柄剑真的愿意为无止境的杀戮而挥动吗?我不知道,至少特蕾西娅不会这样做。

  

  我仍在思索里徘徊,但可露希尔没担待着我,该为送行来点仪式了!“博士!”语气一如杜宾给我训练时的严肃,模仿的是惟妙惟肖;这打的我措手不及,只得下意识站好回应。“在!”“右手伸出来!”直到我伸出手,自己才回过神来,而可露希尔已经牵上我的手,将那枚戒指佩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不容我拒绝,那柄佩剑也随着这一传递,连同之前放进衣兜里的小盒一同交到了我的手上。

  

  法术构造起的外形很难说有无重量,但期望总归沉重。此时我不再是一名学者,而是一名战士。握住了它,似乎又能听见她温柔的话语回荡在耳边;挥了挥,并不怎么顺手。可刹那间像是能读懂我的心灵,它悄然由秀丽的剑化作一柄古朴的长刀,正如它此刻的主人。松开手,它又乖乖地悬浮在身侧;轻轻一推,长刀便消散在空气中,戒指上的铭文黯淡了下去。能因心而动、由心而生,真是把好武器;不过它的设计初衷不会是走向战场,应该和它初始的外形一样——用于婚礼。

  

  可露希尔整这一出瞬间让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见识过那位魔鬼教官的干员们不免憋着笑。估计他们更加坚信了一个网络上的传言:那就是泰拉大地上的婚姻里,最盛产怕老婆的人。不想让这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沉寂下去,可露希尔只是低声在我耳边说出了大家的期望。“答应我博士,把她带回来,好吗?”我回应这一直作为开心果的少女拥抱,并许下了我和她都不知能否实现的承诺。

  

  “我会把她带回来,一定。”

  

  ……

  

  “今天恐怕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或许我不应在这录音机前傻傻地说话,该去找你好好聊聊天。可我清楚,我只能在你面前伪装痛苦,不能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你。所以,我留着这样一份录音等着我们期望的那一天到来,然后一起听,回忆这段一同走过的时光。相信那时,我们已经能够仰望真正的天空,甚至可能会和博士说的一样,已经走向了如大海般浩瀚的群星之间……”

  

  这段录音和凯尔希之前整理遗物时听到那段录制在混战前夕的录音截然不同,它充满了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期望。凯尔希和博士,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所描绘的天方夜谭,真的会有一个“傻傻”的姑娘会去相信,并甘愿为此成为一颗迈入大地的基石。若在之前的凯尔希眼里,特蕾西娅是不幸的,王族血脉所拥有的漫长生命她甚至没走到半途,所期望以和平建立起的萨卡兹们的家园到现在仍是遥遥无期。可是……当凯尔希看到博士手里那耀眼的辉光时,她高傲的头颅也要为此俯首沉思。不得不承认,萨卡兹的王女在实现她理想的途中找到了能与自己携手余生的伴侣,这份幸运美似荒原上盛开的花,令人羡慕。

  

  凯尔希自嘲的一笑,笑的东西很多。她看了看右手,仿佛那天特蕾西娅“逃离”后,自己愤怒的一拳还留有余感。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被自己一击打到倒地不起,臃肿的嘴角挂着鲜血;自己的拳头顺着滴下几点猩红,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绽开。愤然离去,她追寻殿下的身影,但久久不见。之后从其他在场的干员那得知,博士那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果然不会有任何人帮他。用他们的话来说,博士活像是一个滑稽戏的演员,瞥了一眼人群,然后忍着痛佝偻下腰,一张又一张地将纸从地上捡起来。

  

  可那时谁又会想到现在这被揭晓的结局呢?凯尔希也猜不到。她从来不会觉得博士真会为了目标,而将自己所一直秉持的尊严磨为尘土。可,可真是不择手段啊,博士……凯尔希合上眼,不免感叹到。这次作战决议能够通过,自己也出了不少的力。不是因为自己真开始信任那个家伙了,而是她清楚若真到了那个时刻,他会果断将心中的恶魔放出。与其否决,还不如给他一点能将其唤回的念想,相信随他前行的大家也能够制止他的疯狂。

  

  “但是凯尔希,我很清楚现在的局势越发艰难。即使再怎么怀揣希望,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在这漩涡之中能够平安归来。或许予你,我不需要过多的保证,你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伤害你们,就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可现在……如果我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他。”

  

  播放停止,楼下整备也已完成,是时候为他们送行了。自己和博士,对她应做的一切都来得太迟,太迟了……摇摇头,凯尔希取出录音带放回匣子里——它该回归到这一份相互的思念当中。手揣入衣兜,门在关上的刹那,只能看到她孤独离去的背影。

  

  

  

  8、终局

  

  维多利亚,伦蒂尼姆。

  

  阴云之下,碎片大厦未能像晴日里一般撒下阴影,可它仍旧看起来可怕且阴沉,因为这座高楼便是盘踞在维多利亚上空的黑暗。军容肃正的萨卡兹军队列队在大道两侧,冰冷的铁面遮盖下看不出他们的表情;而军令也是如此,自他们加入这支精锐来也不准拥有私情。此身只为利刃,守卫于王的四周,碾碎一切阻挡前路的敌人。而此时能够挥舞这把刀锋的人——摄政王特雷西斯正立于高台,他静静地注视着大道的尽头,像一个老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上门。最后,特雷西斯的视线落在一个正缓步走来的身影;发现他了。

  

  黑衣之人独身踏步,行于大军之中。他并不对这早就习以为常的景色而感到恐惧,表情很是淡然。直到看清高台之人的样貌,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憎恨;而特雷西斯脸上的皮肉在见到来者的面容时,也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我钦佩你的勇气,博士。”特雷西斯缓缓开口,说着赞美之词但眼里却满是嘲讽。在他看来,这个孤身前来的家伙不过和几年前一样可悲;棋手居然会走上棋盘,妄图用自己的命来换取点什么。“我认可你的智慧,摄政王。”我冷冷回到,表里如一展现不屑一顾。看来过去打的交道还是没让这位高傲的王族知道,面对敌人我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情;若不是她突然闯入,那次交锋他除了拿我这条烂命杀又不能杀、放又不敢放这般无能狂怒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收获。

  

  短短两句,气氛便剑拔弩张。投降从来不在我的策略当中,而特雷西斯也不会蠢到养虎为患,更何况这在我与他之间,就只存在你死我活的博弈。若放在过去,这样的争斗少不了相互算计;或许真该感谢那该死的诅咒,让我手里多了一张有着锐利双刃又简单直接的王牌。理性来说并不该轻易使用,但我觉得现在就是时候。同时也庆幸,见过那份力量的人要么保守秘密、要么被迫守口如瓶,所以我在不少外人眼里,恐怕还只是个学者罢了。

  

  不过,这一历史将要在此终结。

  

  “还是这样底气十足的不自量力,博士。我唯一的愚蠢恐怕就是和殿下曾一同信任你和那只菲林能为我们这流离失所的民族带来居所。还好过去我早早醒悟,而现在,连她也不相信你那番空谈!”特雷西斯的话既是以现状嘲弄我的失败,又是让聆听这一宣判的萨卡兹们自己的信念产生共鸣。话音落下,我能感受到周围士兵的眼神变得寒冷且锋利,像是只等一声令下,我这欺诈者便会被碎尸万段。

  

  可在此愚弄众人的,又何止我一个呢?回想起营救行动时返程列车的窗外,远处那个悲恸的洁白身影在用她空洞的眼神守望。本该回归故土的躯壳又成为了束缚灵魂的囚笼,成为提线上的木偶。自己的血亲,自己的血亲啊!居然会做出这样卑劣的行径。这让我怎能不为她而愤怒了?左手紧攥成拳,心中的怒意已难以遏制。若不是尽力为了将我的失控压缩在最短的时间,避免阿米娅他们完成目标之后还得收拾我的烂摊子,那么可以猜猜现在血溅五步的会是谁?

  

  “呵呵……”冷笑两声,今天我便要将这虚伪的东西撕个干干净净。“那,你怎么不敢让我见见她呢?!”举起右手,上面醒目的伤痕仍流淌着鲜血,但没有半滴落入尘土。那双慎人的猩红眼瞳前,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汇聚的鲜血浸润;随着心里的呼唤而闪烁起白色的光辉,那柄秀丽的配剑携带着复仇的憎恨悬浮在我身边。

  

  阵中因此响起窸窣的声音,此剑一出,军队难免动容。无论是过往回忆的影响,还是相连血脉的作用,他们不会不清楚这枚戒指上流转的法术,对于王女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他们原以为面前黑色的身影只是面对过于悬殊的实力而失智来自投罗网;谁会预料到他竟会是王女的夫婿。事实让人难以置信,但法术不能作假,如果未经准许,别说唤出剑刃,戴不戴得上都是个问题。

  

  特雷西斯的目光一寒,我的举动显然戳中他布局的漏洞。特雷西斯显然没有预料到,特蕾西娅对未来的憧憬会化作现实的产物,成为现在的突破口。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本该坐阵正中的王女此时却在碎片大厦之内;因为他不敢保证赦罪师的法术和族群的意志能在这相见的时刻能压制住王女的灵魂,毕竟此前自己的蠢妹妹就突破过一次。

  

  “哼,所以你想证明什么?”仔细一想,特雷西斯倒轻松下来。今日,流浪的萨卡兹能找到一方富饶的土地建立家园,不全倚仗他的手腕?王女的夫婿又如何,他能让这倍受欺凌的族群站起来、强大到让大地上的生灵为他们的罪而发抖吗?萨卡兹千年流浪的痛楚,等待着这世界上所有铸成这一切的人偿还。或许自己早该在那场混战里发觉这段可笑的感情,将面前的男人斩草除根……不过现在可以弥补,毕竟现在看来,结局也只会是他被自己的剑刃再次钉死在墙壁上。

  

  “我什么也不想,特雷西斯。”握住剑刃,闭上眼,她仿佛仍在我身边,用温柔的怀抱将我抱紧;而睁开眼,就只能感受到独身一人,冰冷的战场在等待着我。“我绝不相信,一向想在卡兹戴尔建立起居所的她会同意侵占他人的家园。既然我勉强算得上你们的一员,那就用你们最常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最常用的方式,那便是——战!我的剑刃直指特雷西斯,而驻守两侧的大军将锋刃对准了我。两难之中,他们做了最为现实的抉择;正确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这片土地只能成为萨卡兹的所属。除了强烈的杀意随着剑锋传递而来,特雷西斯未能感受面前这个瘦削的身影能带来怎样的危机。若比拼谋略,他足够坐到棋盘旁,成为把控局势的棋手。可实实在在的战斗……一个连施展法术都要仰仗他人的家伙,竟想挑战自己?一时特雷西斯想要发自内心的笑笑。面前的男人真的把自己逗乐了,难不成以他沉睡了三年又浑浑噩噩当了些时日指挥官的经历,会有以一敌万的本事?

  

  “你能倚仗什么,就凭你那孱弱的身躯和借来的意志?真是可悲。”特雷西斯拄着剑,一点都没有想要把它拔出来的意思。这样的举动只是为了嘲弄着眼前的男人,他不配自己再次拔剑。一抹哂笑不经意挂在特雷西斯嘴角,不只是他,在场熟悉这位指挥官的人也是如此。比拼武力,以他那个样子,恐怕在场最弱小的萨卡兹战士都能轻易将他拿下。

  

  但我并不为这样的讥讽而感到恼怒,或许应该说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生气。把持住渴血的欲望就让我有些力不从心,它从内心里呼唤着、期望着等下给无知之人带来无限的惊喜。我自身本源的力量微微一扫,窥视心灵的技艺发现了不少过去熟悉的面孔。在将意识交付于它前,我仍有话要说。

  

  “我能感受到她许多过去的部下站在这里,你们应该清楚等下踏步上前的代价将会是什么。先说清楚,退后便能保住性命。”再也压抑不住的杀戮欲望化作血色的起浪环绕四周,我将要松开理智最后的缰绳。这是我自信能够战胜这无数敌人的方法,也是参与作战以来第一回几乎彻底放手。“至于其他人,殿下总对你们很仁慈。她老想着你们能回心转意,并为此而努力。很多时候我也在反思,自己是否要学习这一品质,成为更优秀的人……可惜,我终究不会是她——”

  

  “而这,也不是她的剑……”

  

  来吧,神明的诅咒,让我的苦痛成为你降临的祭品。

  

  右手一直“消失不见”的鲜血此时从戒指中飞涌而出,包裹佩剑的刹那是它仅剩的温柔。闪烁着白色微光的剑刃逐渐隐入血液,最终在手里化作血色的长刀,在铁甲的阴云当中露出獠牙。

  

  红瞳又归于漆黑,那是猩红的极致;本来一头黑发,此刻染上了一抹苍白。扭曲的面容狰狞到令人可怕,活像一头暴怒的凶兽;像是没有手里的刀刃,他都会用拳、用爪、用牙将敌人撕碎。而这种感觉在他奔腾的怒火中愈发强烈,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可以做到。特雷西斯很熟悉这样的表情,现在的重现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那天他们带走特蕾西娅时,无力改变结局的博士也是这般容貌。那日,特雷西斯看着那脆弱的身躯挣扎着,从那柄贯穿胸膛、将他钉在墙上的剑刃上硬生生撕扯下来。此刻,那浴血的身影和此刻杀气腾腾的身影重叠,而走向的、誓要碾碎的敌人都是特雷西斯自己。

  

  那高贵的王族终于得正视起这位对手了,战士的本能告诉他局势已大大超出所料。在那几乎凝聚成液体的杀意当中,特雷西斯的视线突然闪烁,恍惚间看到面前这片广袤的大地化作了尸山血海,只余一个苍白发色的身影屹立其上。“特-雷-西-斯!!!”已听不到人类的口吻,只有如同怪物、一如那时的怒吼。“轰!轰!轰!”三声爆响,只能看见飞溅的土石和留于地面的脚印,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到那血色的残影。“拦住他!”将官下令,随精锐们一同冲上前去,瞬间将这刺客团团围住;术士彼此联合,法术构建出枷锁直指而去,意图将这恶兽束缚;弓弩尽发,如能得见事物一般绕开自己的同族,绞杀包围当中的异类。

  

  配合很是默契,一如组建这支军队的初衷,配得上王之护卫的职责。可他们很快就会后悔这样的决定,或者没有机会后悔。

  

  血色刀锋所经,衣甲平过,各个能独当一面的战士在如暴风般的攻势下未来得及反抗便被斩杀;术士的枷锁更是脆弱如纸,本该能约束住那些庞大战争机器的联合法术此时就像是丝线一样被他轻松挣断。至于箭矢……弓箭手们能清晰地看见那个包围当中的人是怎样战斗的。他根本不做任何防御,射出的箭矢和劈砍而去的锋刃一样可怜,隐于猩红之下的苍白波纹轻松将它们粉碎,他的身上不曾留下半点伤痕;而刀芒在这绝望的事实现于眼前之后,抹去了世界的色彩。

  

  再一击,前方阻挡的士兵又化作一堆碎块。碎片大厦之前该由此沦为一片血海了吗?并没有,倒下的躯壳变得干枯,他们的鲜血流向血色的刀锋,铸造起它更为锋利的刀刃;同时流经过那只握着它的手,在那具肉身上生出如剑丘般凌乱的锋刃,炼成一副凌乱的蛮荒甲胄。“轰!”再往前重踏一步,萨卡兹士兵们也颤抖着后退了一步。他们畏惧着眼前的生物,手里早已被刀锋余威破碎的剑盾根本拿不了他有什么办法。

  

  这才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一瞬之间,无数的士兵便命丧黄泉。

  

  冲天而起血雾当中,那个瘦削的身影此时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此刻的他甚至难以被称作为人。化作硕大利爪的手捏碎一具枯朽的尸骸,垂砸向地面,溅起一片飞灰。犹如恶兽般的头盔外露着尖牙,如深渊般的眼瞳流露出红光;开合之间传来低声的嘶吼,勉强还能看见深埋其中仍是人的部分。绝望的噩梦降临世间,仿若绝对主宰的嗜血梦魇屹立于此。“吼——!!!”高举起头颅,他向高台上的王族怒吼,而身后那潜藏于阴影里的苍白影子随之狞笑。

  

  这才是他被诅咒之后该有的模样——一头完全跟随自身欲望而动的怪物。只是不知怎样的幸运和钢铁意志,才能在每次濒临暴走的时刻,让原先那副人类的躯壳压制住这骇人的恶魔。而现在他身边没有珍视之人,只有与自己为敌的东西;没了那份幸运,意志自然无法回收这被压抑太久的恶念。

  

  “全部退下!”沉重的声音自高台上响起,命令来自于特雷西斯。摄政王的身形包裹于漆黑厚重的武装之下,剑刃也已出鞘。他看清了那份绝望,即使自己身经百战也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敌人;可若让士兵再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只会让面前这头恶兽越发强大。王族后知后觉,回想起他失去理智前曾说的话,一语成谶;愚蠢的自大只会让人得到惨痛的教训,而代价便是现在已无退路。

  

  勉强维持着阵型,残余的士兵们四散而退,通往碎片大厦的道路再次开阔。拖拽的刀锋在土地上留下伤痕,恶兽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两侧的生灵。或许还保有些人性吧,他没拿这些斗志溃散的士兵再磨砺武器;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后退便能保住性命。

  

  “看来我太小瞧你了,真是令人惊讶,博士。”特雷西斯盘算着战斗的种种可能,最后得出的结果让他无法直面。逐渐走来的身影没有言语,回应他的只有从盔甲下传来的慎人呜咽。“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漆黑的战士眉头紧锁,望着血色的恶兽低声叹息。一个能言善道的学者此时变成这副模样,可见那份对于自己的愤恨到了何种地步。举起剑刃,法术在其上流转,化为更锐利的锋芒。他记起了随信使而来的预言,自己的结局会是面前的怪物所带来的吗?特雷西斯并不甘心,他的脚步绝不甘心在这里停下。

  

  “砰!”恶兽将刀轰入地面,巨大手爪随手臂的展开而放松,像是要给这死敌一个久违的大大拥抱。“呵呵呵……”总算能从那一团浓厚的血雾当中听到类似人语的东西了;此前对他的讥讽,在沉沦于杀戮之后仍不忘如数奉还。令人十分压抑的讥笑声停止,君王的剑刃挥舞,数道漆黑的剑气随之从高台飞跃而下,犹如黑龙般将那抹血色吞噬。大地破碎,连天空的阴云也因此被搅动碎裂,露出些许亮色。剑收归起势,汇聚起深渊撕碎着台下的身影,巨大的风压令未来得及后退的士兵下跪臣服;得亏萨卡兹的血脉让他们能幸免于难,不至于沦为一堆残破的血肉。

  

  如此一击,应该有些作用了吧,可特雷西斯面甲下的脸庞却是铁青;只有力量的掌握者才会提前知晓,尘烟散去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呵呵呵……哈哈哈哈!!!”慎人的狞笑未等尘埃落定便回响在天空。强盛的威压碾过,连那些可怜的尘土都被压迫到匍匐在地。也正如特雷西斯所感受到的一般,自己的攻击别说带去伤痕,甚至连那狰狞的铠甲都未能击破,只留下几道可以忽略不计的纹路。对于面前的恶兽来说,这真是孱弱的击打。

  

  而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巨大的身躯屈身,手爪嵌入地面,土层自手心向外张裂;后肢蜷缩蓄力,破碎的土石重归整实。两人距离仍有百步,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眨眼可至。“轰——”音爆震鸣,所有人只能听到一声爆响后脑里回荡的尖锐鸣叫。被扭曲的视线当中勉强能瞥见飞冲而来的身影,特雷西斯在这威压下凭借着毅力催使已被恐惧贯彻的身体,以直感做出闪避和回击。“叮——轰!!!”没有听到骨肉被碾碎的声响,漆黑的光纹将整个世界所淹没。天地重现阴云下的灰暗,两人的身影交错。摄政王扭开了这一致命的扑击,凭借自身的力量以及对冲的威能,手里的剑刃总算在恶兽身上留下了醒目的伤痕。可没有半点鲜血从那伤口里流出,反而是特雷西斯破碎的手甲里正不断滴落着猩红。

  

  现在才是这高傲的王族真正绝望的时刻。对于一名剑士来说,他手骨尽碎,这意味着失去取胜的可能;但他的尊严不可能让他束手就擒,正如他的对手昔日以死相搏。“轰!”“叮!”“轰!”“叮!”恶兽每一次轰击都被他灵巧地闪过,以高超的剑术予以还击。法术流经破碎的手臂,黑色的剑芒撼动整座碎片大厦,这栋高楼为此而颤抖。只是自己的身体开始越发沉重,在剑刃的反冲下更是剧痛难忍;可他仍不会停下,即使面对的是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

  

  可意志难以违抗现实的残酷。特雷西斯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而这一慢便露出致命的破绽。恶兽猛地一探,手爪从剑刃的风暴里抓起这王族的头颅,将他从地面上举起。指间的缝隙里,特雷西斯瞧见那废了自己双臂才换来的伤痕,此刻已被自己的鲜血所填补完全。往昔的光影再现,他又一次瞧见了那个失去所爱之人的男子,倒下那刻脸上的万念俱灰。只是现在,两人身份调换,现在自己才是理想破灭的那个人。

  

  “吼——!!!”一声咆哮,被抓住的漆黑身影犹如星火,顺着碎片大厦的轮廓向天空飞去;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血红的闪电紧随其后,逐渐超越。玻璃构成的外墙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冲击,顺着将要触碰天际的怒意四散为碎片。黑色的一点将要到达他所能及的终点,而悬浮空中的血色早已恭候多时;又一次抓住那高傲的头颅,如天坠流星般下落。

  

  “轰——!!!”猩红的焰柱在抵达大地的瞬间冲天而起,将两人的身影吞噬,映照着天地都化为血色。还未等焰火散去,那漆黑的身影就被抛出,砸向碎片大厦的门扉。崇高的萨卡兹摄政王此时铠甲尽碎,更别提其所包裹的肉身。如离弦之箭,倒飞而去的特雷西斯击破大门,身体嵌入大厅正中的王座之上;而紧接着,他那已断裂的剑破空而来,贯穿胸膛,将王钉死在其一直渴望的座位之上。

  

  胜负已分。

  

  “噔!”恶兽伸出手,身后的血刃挣脱大地的束缚,跃到他的掌心之中。怒焰升腾,刀锋在燃烧,破碎的门扉被肆意张扬的锐利再次碾做飞灰。奄奄一息的摄政王只得无力地躺在王座之上,昏暗的眼瞳注视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清楚他会给自己最后一击。血红,最后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血红,这便是特雷西斯所选择的道路,而萨卡兹也会因这样的道路走向灭亡的悲歌;但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带着过往的伤痛与憎恨,恶兽举起了刀。

  

  挥下的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冲出,挡在两人之间,可那直达云霄的刀芒已经斩下。

  

  血色的刃弧一闪而过,碎片大厦被瞬间切开,阴云四散。

  

  一缕阳光终于突破云层,撒向土石崩塌下尚存的塔基。

  

  

  

  9、尾声

  

  阳光下的白裙闪烁着辉光,真如一身优美的嫁衣。我的新娘就真真正正立在眼前,触手可及。微风吹拂她的秀发,扰动她的裙摆,身姿甚是优美……并没有话语,她闭着眼等待着,等待我做应尽之事。

  

  我取出随身携带那个小小的精致盒子,半跪下来。“噔 ~”清脆的一声,盒子打开,一枚等待已久的戒指正在其中沉睡:五片分明的花瓣托住中间的宝石,形似含苞待放的纯洁白花。

  

  一切已尘埃落定,在突如其来的人形天灾席卷王座之前的时候,由阿米娅带领的罗德岛小队在多方力量的协助下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汇聚风暴的战舰永远完成不了最后的进度,而那在背后操纵万千的赦罪师,也迎来了最适合他罪孽的惩罚;而我这里,好似那年结局的翻版。我只能庆幸,没因自身的莽撞而犯下过多的错误。

  

  特蕾西娅的身旁,一道令人恐惧的伤痕烙印在大地之上。刀芒破开了这象征侵略的建筑,撕裂笼罩大地的阴云;却没有终结死敌,也没伤害到爱人。谁能预料到,失去理智、屠戮生灵的野兽会在最后的关头将刀锋奋力偏转呢?或许是昔日的苦痛贯彻心扉,所以才能在那一瞬破碎鲜血铸就的监牢,唤醒被关在其中的自我。

  

  可这些并不能改变这既定的结局,赦罪师一死,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听到那声久违清鸣,特蕾西娅勉强睁开了眼。那空洞晦暗的双瞳再也看不到那本该在她指间绽放的光辉,干枯的手指恐怕也感受不到那点预示幸福的微凉。那将灵魂束缚在这副躯壳里的法术一经停止,就没有任何已知的事物能够拦住魂灵回归大地的脚步——我亦是如此。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却唤不起半点新生,想想就真够讽刺。

  

  可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对于我还说来日方长;可对于她,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取出那枚指环,牵起特蕾西娅的右手。一如这片大地上每一对将要定下终身的平凡伴侣,我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憧憬的那个问题。“你愿意嫁给我吗,特蕾西娅?”

  

  特蕾西娅并没有回应,脸上只是勉强撑起一副微笑——她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外借而来的生命力正飞快地流逝,身体的机能也随之快速丧失;唯一能支撑着她不倒下的,就只有那份未实现的执念。持着戒指的手在不断颤抖,我知道给她戴上的那刻便是死别之时。我真的很想让她多留在我身边,哪怕就一会儿也好……可我同样很清楚,若是因为我的私欲而让她错过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刻,那便是我百年之后都不敢去寻她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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