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简以坐在办公桌前，略微出神地盯着桌上那方方正正的黑色封皮证件。窗外阳光的角度已经不足以印上她的脸颊，但午休的惺忪似乎还未完全消解。

她翻开证件，内页的照片上定格着自己的微笑。

虽然从真正成为一名警察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却依然能清晰回想起走到这一步前曾经历的那些困难与坎坷：父母的阻挠、老师的劝告、同学的谑笑……尽管以远远高于警察学院要求的成绩报考被大部分人认为是一种浪费且自私的行为，她仍然用坚持不懈的态度和这具不算强壮的身躯里爆发出来的令人难以想象的运动能力获得了选择的权利。

于是她以文化课和体测双第一的优异成绩进入警察学院就读，并且以同样优秀的成绩一帆风顺地毕业、工作。当然，她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为了更接近心中的那份憧憬。

正义总是抽象而具体的。无论是小时候对正义伙伴的角色扮演游戏的热衷，还是长大后对存在于世界上的邪恶与不公的愤懑，简以始终没有放弃过追寻这一概念的真谛，作为警察的工作只是这个过程中的一条重要途径而已。就算一个普通警察能做到的事情非常有限，她也没有在日复一日的繁杂日程中失去本心。

“小高，你跟我一起吧。”

坐在对面的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朝另一边的年轻警察说道。

“噢，好。”

说话的中年男子老李是简以的大前辈，或者说“师傅”，常年风吹日晒带来的深色脸庞显得健康而成熟。老李从简以来到单位开始就一直负责指导她的工作，简以很尊敬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师；而另一名年轻男子则是比她大两届的师兄，平日里也很照顾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简以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大大小小的棘手工作都能圆满完成，局里也非常重视这位业绩彰明、形象俊俏的年轻女警。

“简以，你也来吧。证别忘了。”

“哦！好，好的！”

虽然言语中透出一丝惊讶，但简以对此并不意外，逐渐频繁的外勤任务是对她能力的认可。她合上手中的警察证，放进兜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跟着老李一起出门了。

这次调查的主要原因是一起群众匿名举报，有人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建筑附近目击到可疑人物出入。这样没头没尾的举报对警察来说习以为常，所以老李也只是按部就班地走个形式。

三人下车，径直朝那座死气沉沉的三层建筑物走去。

除了五花八门的垃圾、满地的碎石和灰尘之外，楼里并没有其他东西，更不用说活生生的人了。

“走吧。估计是来这边睡觉的流浪汉。”老李叹了口气。

“诶？这就可以了吗？”简以不解地问。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可，可是，这里有三层楼啊，要不再去楼上看一眼？”简以指着一旁连栏杆都没有安装的楼梯。

“唉，行吧，爬楼梯锻炼身体也不错。”老李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台阶。

相比于杂乱不堪的一楼，二楼就显得干净许多了，也许是因为来二楼休憩的无家可归之人要少一些。即便如此，简以还是注意到地面上有浅浅的物体拖行痕迹。

“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小高突然停下了脚步。

“啥啊，我鼻子不太灵。”

“好像消毒水之类的气味，感觉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他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这栋楼里的绝大多数房门都已经被拆除，唯独那个房间被一扇破旧的木门遮掩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去看看。”

刚才还有些不耐烦的老李立马严肃起来，他压了压手掌，示意身后两人放轻脚步，身先士卒地朝木门缓缓走去。

就算推开门的力道再轻，这扇残破不堪的木扉仍旧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在确认了里面没人之后，老李把门完全打开，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内容——房间里一扇窗户都没有，在白天也显得非常昏暗，但堆放在其中的大大小小的麻袋、瓶瓶罐罐的各色液体和弯弯曲曲的电线却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是……化学品和电路板吗？”

想要当场从这些杂物中理出什么线索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但不管怎样，这栋废弃楼房里确实暗藏玄机。

“简以，你先给局里发个消息，就说这里有大量成分不明的化学品，让他们派增援和危险品应对小组过来。小高，啥都别碰，咱俩去看看其他房间。”

“好的，我这就联系。”

简以拿出挂在腰带上的通讯器。然而她明明身处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所里新配发的通讯器却没有一丁点儿信号。

“这里好像信号不太好，我去阳台上试试。”

“去吧。”

即使是空旷的阳台，信号强度也没有好转，简以使劲把通讯器往外伸，好不容易才让信号变成了一格，终于还是成功把情况上报到所里，申请了支援。

“呼，赶紧回去找他们吧。”她长吁一口气。

简以回到之前的房间。房门依然敞开，老李和小高却不在里面。

“你们去其他房间了吗？”她试着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老李？小高哥？你们在哪？”

二楼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影，简以的目光移到了通向三楼的台阶上。

“……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踏上楼梯来到三楼。

三楼的窗户没有安装玻璃，但都用报纸、木板之类的东西随意地遮了起来，没有充足的阳光作为照明，因此一盏暗淡的节能灯也变得尤其显眼。仿佛大海中的船只遇到灯塔一般，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被门半掩着的微弱亮光是她唯一能前进的方向。

然而此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大风，把窗户上的报纸吹得沙沙作响，半合的房门也被穿堂风推开，展现出门后的景象。

血迹。以及倒在地上的躯体。

“什么！？老，老李！”

已经昏厥的两人自然无法回应简以的呼唤，相反，藏在门后的其他人则走了出来。

一，二，三，四，总共五个。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至少都是成年男子的体型。

其中两人拿着铁棍，上面还沾着血液。这大概就是击晕老李和小高的凶器了。

“哟，老大，怎么来了个女警啊。”

“是啊，相貌还挺不错的嘛，把她做了是不是有点可惜啊？”

“别废话，快动手。”

站在中间的男子应该是其他人口中的老大。他虽然不是最强壮的一个，但绝对是神色最肃杀的一个，他面无表情地下达着残忍的指令，其余四人便朝简以走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简以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只得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待到犹豫的几秒钟结束，四名男子已齐刷刷地排在面前，让她失去了逃脱的可能。

“不，不要……”

求饶的话音未落，矮个儿就向她扑了过来，简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竟恰好躲过了矮子的双臂。恼羞成怒的他见攻击扑空，突然性急，又立马朝简以的双腿抓去，心想她再如何闪避也不能凭空起飞，可简以的确用灵巧的一跃绕开了这招，还让自己跳到了相对较开阔的位置。霎时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出拳的出拳，挥棍的挥棍，踢腿的踢腿，简以只得四处闪躲，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在不远处观战的老大也很快注意到其中的蹊跷：在紧锣密鼓的攻势之下，她居然还能四处闪躲。看似无法反抗，实则根本无需反抗。但凡是没有规则和底线的街头械斗，就算再怎么修炼自身的强者也不敢保证能以一敌四，更不用说到现在为止她连衣角都没能让其他人沾到哪怕一下。

“喂，你们几个！稍微有点策略行不行？”

四名打手也非等闲之辈，被老大一语点醒，终于意识到己方的进攻因为轻视对手而变得杂乱无章，于是重整队形，以包围之势把简以逼到房间的其中半边，身位间不留一丝空隙。虽说简以之前表现得足够灵活，但无奈这间屋子面积还是太小，在以一敌多的情况下，不管怎么躲避也总有技穷的时候。她就这样被四人合围到墙角，无路可逃。

“累死我了，这小姑娘还挺能跑的，不愧是警察啊。”

“来个痛快的，省得夜长梦多。”

“不要！求求你们饶了我吧！”简以无助地靠在墙角，眼神里透出绝望。

瘦子毫不怜悯地举起手中的铁棍，瞄准简以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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