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虽然两位负伤的同事还没出院，但这几天安提斯并没有什么新的动向，简以的工作也回到了正轨，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简以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在焦虑中度过了多日平静的简以终于忍不住找到了领导。

“那个案子？噢，老李和小高都恢复得不错。”

“领导，我昨天晚上刚去医院看过他们，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指安提斯吗？”

“对。”

“小简啊，安提斯的案子你先别管了，其他同志会继续跟进的。”

“我不明白。就算老李还没回来，至少也应该让我参与吧，毕竟我可是在现场……”

“请服从命令。”

领导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服从命令”四个字的分量非常重，至少对现在这个身份的她来说几乎可以代表一切。

“……好。”

“你还年轻，没什么经验，日常工作也是作为警察的重要一环啊，对不对？”

在领导的大道理轰炸袭来之前，简以识趣地向他道别，离开了办公室。

作为警察的她必须服从命令，并不代表调查停滞不前，毕竟她可不只是一名警察。废弃建筑里发生的事至少让局里知道了安提斯的存在，一系列措施和行动都会相应开展，而她现在也应该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推进了。

下班之后的自由时间，她换上一套稀松平常的休闲着装——纯白色的偏中性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板鞋——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这是她根据之前几次截获的物流信息推测出来的一个可能的安提斯据点位置。

这里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倒闭，只有一所专治性病的地下诊所还亮着脏兮兮的立式招牌。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简以打算装作患者去这个诊所里看病，从而不引起注意地调查里面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诊所里一个来看病的人都没有，连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都为了节约用电而关掉了一半。除了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不适的消毒水气味，地板踩上去也黏黏的，很难想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治病。这让简以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预约了吗？”

“没有。”

“叫什么名字？”

“王琳，琳琅满目的琳。”

“手机号码报一下。”

前台那位瘦瘦的医生头也不抬地问话，手则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编造出来的信息。

“量个体温。”

“还要量体温吗？”

“医院不都要量体温吗？”

“你们这里也算不上什么医院吧……”

医生从桌上拿起测温枪，抬头看着简以的脸，似乎愣了一下。

“等……等一下，这把测温枪好像没电了，我换一把。”

“行。”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测温枪，按下了开机键，然后对准了简以的额头。

“不要动啊，保持几秒钟。”

“嗯。”

医生扣下了测温枪的扳机，一道紫色的光线从枪口射出来，照在简以的脸上。

“……”

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简以的意识便陷入了沉睡，她的双手垂了下来，无神地站在原地。见到催眠生效，瘦瘦的医生摘下口罩，他便是几天前和简以交手过的那个瘦子。当然，简以并不记得他。

瘦子手中拿着的便携式催眠光线枪II型是紧接着I型开发的威力升级版，并没有其他优化。在I型有了成功案例之后，老大又做了不少人体测试，确定了I型催眠枪的可用性，因此应用同样原理的II型也很快投入使用。在这个催眠深度下，被催眠者不仅会无意识地回答其他人的问题，还能听从一些简单的命令。

“你的名字不是王琳，而是简以，对吗？”

“对，我是简以。”

“你的真实身份是圣光女侠，对吗？”

“是的，我就是圣光女侠。”

相比上次，简以回答得更加果断了。

“哈哈哈，没想到吧，圣光女侠？同样的招数还能再用一次！”

在完全确定了简以的身份之后，瘦子显得非常得意。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怀疑这里是安提斯的据点，所以想来调查一下。”

“你错了，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诊所，并不是什么安提斯据点，你是来看病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就好，现在跟我走，带你去找医生。”

“好的。”

简以迈着机械的步伐，听话地跟在瘦子的身后，走进了诊所地下室。地下室里到处都是纠缠不清的电线，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大型机器，包括老大在内的其余四人就站在机器旁边，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技术人员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

“脱光衣服，然后躺上去吧。”

简以二话不说，一件又一件地脱下自己的衣物，然后赤裸地躺进了这头机械巨兽的嘴里。

“催眠过程顺利吗？”

“非常顺利，老大，那把枪很好用。”

“不错，现在就来试试这大家伙的效果到底如何。”

这台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机器名为旋转式精神催眠分析仪I型，是安提斯为大型据点设计并配备的高级催眠设备。它不仅能通过两组不停旋转的对向催眠光线发生器提供持续且稳定的长时间深度催眠，还能从连接在被催眠者头部的大量电极读取、分析并改造催眠状态下的意识。

随着老大按下触摸屏上的开关，简以被送进机器的中心，内部响起马达转动的声音。简以的全身沐浴在数十道不停旋转的催眠光线下，头上的十几个电极也开始工作，根据微弱的脑电波重现脑海中的画面。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不像老大构想的那般顺利。

伴随着身体的一阵抽搐，简以在机器里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让她诧异不已，但不论如何，她知道自己正身处危险的环境中。

这次，她不会再给敌人机会了。

“变身…！”

随着简以喊出变身女英雄最具代表性的词语，耀眼的白光在她的身上汇聚，闪得周围几人睁不开眼。

“什么情况！她怎么醒了？”

光芒散去，简以变身成了圣光女侠。这是老大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圣光女侠的全貌：她的脚上蹬着一双白色长靴，从小腿到大腿完全没有任何遮挡；上身则是一件红色为主、白色为辅的连体紧身衣，身后挂着白色的及腰短披风，高叉的设计大胆地露出大腿根部；手臂处则恰恰相反，衣服的手套一直从上臂延伸到了每一根手指；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挺拔的胸部了——在变身之后，简以的胸部居然也跟着变大了许多，将本就紧致的制服高高撑起，夸张的低胸领口则露出了几乎半个胸部，在领子的边缘甚至能看到一点点深色的乳晕；脸上则是白色的眼罩面具，虽然遮住的部分不多，但具有不让其他人认出来的认知屏蔽功能，只不过对这几人来说形容虚设罢了。

如果单纯以美学的角度评价，胸部绝对是圣光女侠最为傲人的部分了，可她现在是敌人，不是什么模特，老大自然没心思仔细欣赏一番。

“就凭这个也想困住我？”

她一拳将面前的机器内壁砸出硕大的窟窿。旋转马达和催眠光线发射器在大量电火花的跳跃中各自宕机。女侠又轻松地挣断腿上的绑带，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面上。

“愣着干啥，快上！”

老大急忙指挥手下们发起进攻。然而就算早有准备的四人也无法对抗未变身状态下的简以，更不用说在突发情况下面对圣光女侠了。不到十秒钟，四位身材各异的打手纷纷倒下，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号。

“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又一次成了光杆司令，可这次他的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

“我……”

“安提斯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变身成圣光女侠后，简以不仅身材变得更加成熟，就连性格和说话方式也冷峻起来。她拎住老大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举到半空中。

“咳……啊啊……”

老大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脖子被衣领死死卡住，喘不过气。坚持不了多久，他就会因缺氧而昏迷过去，可他依然没有缴械投降。

“啊啊啊……”

微弱的一声“咔哒”从他的嘴里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咬破了。他的嘴角流出鲜血，眼珠里冒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什么？居然自杀了吗？”

某些极端的组织会让被俘的成员自行了断，只要找机会咬破藏在身上某处的一颗小胶囊，高浓度的毒药就会立刻夺走他的性命，组织的机密也就没有人为泄露的可能。安提斯或许就是如此。

“不，不对。这是……”

老大并没有立刻死去，倒不如说离死亡还很远。他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开始凸起，肌肉发红膨胀，整具身体就像被充了气一样飞速变大，直到触及天花板。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老大变异的身体爆炸为一团血雾，圣光女侠急忙往后闪躲，避开了四处飞溅的血肉。在逐渐散去的鲜红色之中，一只巨型触手怪的身影浮现出来。

“什么！这……不可能！”

简以迄今为止战斗过的对手都是正常人类，自然想不到安提斯的技术已经发展到了可以将普通人改造成巨型怪物的程度，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应对的策略。而触手怪的进攻欲望则非常强烈，趁圣光女侠因惊讶而迟疑的瞬间，几根触手从下方弹出，缠住她的双腿，将她抬离地面。

“啊！可恶……快放开！”

出乎意料的进攻方式让圣光女侠手足无措，因为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竟找不到反抗的发力点。触手怪却也不急着发动更多进攻，而是灵巧地扒下了圣光女侠的白靴。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的腿！”

触手居然开始抚摸起女侠的脚丫，吸盘的表面分泌出大量粘液，随意地涂遍她的双脚，带来一种滑溜溜的怪异感。

“好热……你做了什么！”

涂在皮肤上的粘液似乎有某种让身体发热的作用，触手的动作更像是不明所以的爱抚，但圣光女侠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对现在的状况感到疑惑不解。

“不行，得想办法挣脱！”

缠绕在腿上的触手越来越多，吸附的位置也越来越高，逐渐逼近圣光女侠的大腿根部。情急之中，她注意到触手怪那不成形的身体中央有一片区域正在规律地起伏。

“那是……心脏吗？”

即便现在触手怪还没有对圣光女侠造成什么威胁，她也不希望这些触手继续往上触及自己的大腿内侧。她瞄准那片跳动着的肉体，将能量凝聚到右手，挥出致命的一拳。

拳头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强劲的余波连周围的骨肉一并击碎，露出埋藏其后的心脏。再强大的肉体也抵挡不住这一拳的威力，在简以的手指接触到心脏的一瞬间，这团律动的肉块便也只得分崩离析，化为血沫。

“果然！”

就如同扎了孔的气球一般，触手怪的身体开始萎靡、缩小，刚才还生机勃勃的触手群转眼间就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失去了生命。似乎是被药物的副作用反噬，这些死气沉沉的触手也没能保留下来，很快就在密密麻麻的气泡中化为地板上的一滩血水。

这是老大作为安提斯干部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了。

“呼，这样就结束了吧。”

圣光女侠终于长舒一口气。虽然结果没有什么变化，但这次的敌人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棘手。这个名为安提斯的异国组织的秘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接下来还有许多更深入的调查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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