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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下的淫欲与爱意,5

[db:作者] 2025-08-07 22:58 5hhhhh 6150 ℃

“估计抽烟去了,所以暂时就符华我们两个人。”

“是这样啊,所以布洛妮娅你是又有什么烦心事要说的吗?”听到称呼改变了,心领会神的仙人轻笑一声,随即坐到她的面前和她对望。略显憔悴的灰眸早已不像曾经那般澄澈,但当她察觉到面前的友人还是往常那般,敬佩油然而生:“班长真的没有变过呢。”

“是被生活熄灭了你的热情吗?”她没有应答,只是单纯地这么问着。

“不,是我的热情不留余地献给了生活。”她摇了摇头,明是低沉的嗓音却让仙人感到慷锵有力,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么,是对爱人的不忠抱有怀疑吗?”

“我对他给予了我的全部信任。”提前预料到的符华捧着未动分毫的茶杯品了一口,又问“难道是对年老的爱情失望了?”

“平稳的生活比以往的激情毫不相差,安静的年老也别有几分韵味。”从中听出了端倪,符华把清茶一饮而净,说“时间啊,很无情对吧?”

“……嗯。”

“感到可惜吗?”

“可惜。”

“对什么可惜?”

“时间……”她语塞,洁白的露珠从瞳眸中一闪而过,接着说“和他的一切。”

“……还有吗?”

“……有。”

“有多少。”

“很多很多,多到我这辈子都说不完。”

“别着急,布洛妮娅小姐。”说着,她把一碗面推到她的面前,念道“就今天,把最想说的说完吧。”

布洛妮娅接过那碗面,问“这是阳春面吗?”

“不,你的那碗是长寿面。”

——顿时感觉熟悉的环境变得陌生起来。每天的夕阳总会在西沉的时候无可奈何的见证两人的恩爱:他们紧紧搂住彼此的肩头,注视着辽阔无垠的大海,在阴云扑过来之际回到家里。但现在…两人只是并排坐着,沉默不语。是错觉吗?男人总觉得妻子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自己,但他没有问出来;是幻觉吗?男人总感觉今晚的落阳好像枯萎了下去,没有了往日那般生气;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浸在一成不变的常态中,但总感觉…好煎熬。

就在男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点疼痛把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略显惊讶地扭过头看掐着自己脸颊的,气鼓鼓的妻子,有些呆滞的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我有心事但就是不问,这搞得我也有点尴尬啊。”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任性,将他带回了曾经,微微放大的瞳孔使他笑了出来“那么,我可以问吗?”

“开始吧。”

果然,这下真的成了错觉了,他如是想道,然后便向妻子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感觉挺遗憾的。”

“你在遗憾什么呢,是觉得我不爱你了吗?”

“谁知道呢,我怕你以后就不爱我了。就像现在我不满意你那副窝囊的表情一样。”

男人轻笑,承受着妻子的挖苦接着问“老子哪里窝囊了?而且像我这样的老家伙除了你还有谁肯要啊?”

女人不屑地笑了一下,心中即将化作实体从唇齿里诉出的话语也在不自觉间咽了下去,她问 “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要你了呢。”

“那我就死缠烂打着,把我们在年轻时干的那些荒诞的事情给散播出来。”

“你这家伙,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说着,一道冰凉绕上男人的颈脖,她扭过身与他四目相对,说“舰长。”

“……嗯。”

“布洛妮娅爱你,无论怎样都是。”说罢,那爱意促就行动,她吻上了他的唇,轻轻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倒不如说你可是最喜欢我的那个。”

“……笨蛋吗?”

“不。”他即刻回答,纠正道“我是被情所伤的傻子,”

她一声轻笑:“是笨蛋呢。”

于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夕阳也落入了常规中:它已经是往常那般生气,甚至更加烈火熊熊,照耀了被咸腥海风漾起微微波澜的海面,就如被徐徐微风轻轻拂过细硬野草的碧绿原野,它波光粼粼,浮华睿智,正倒在深不见底的中央的便是那幸福又彬彬有礼的红火。而执在通红沙滩的海边所映出的,是正在枯萎的夫妇。刚才,或许是今天,都只是他们安稳生活的清澈池塘中的‘咕嘟’一声。而遗憾,迟疑,胆怯就是那惊起‘咕嘟’的小小石子,在他们早已安乐,倾心的暮年生活中,荡起了若有若无的水波,所以也很平常的,那短短水纹只是在心脏加速跳动的几下,在随心所欲的谈话间,便安静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男人与刚才还吻过他但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爱人并排坐着,他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倒头靠在肩头上,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小声低语:“布洛妮娅,再重申一下吧。”

“……我又不跑。”她也是小声回答,她也同样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这时爱人对自己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爱意“我爱你,无论怎样都是。”

“布洛妮娅也是,布洛妮娅也爱着舰长。”她笑了出来,微微一笑不是神似惊鸿一瞥而后拥抱的象征,她实实在在地付诸了行动:扭过头,她慢慢地,轻轻地,贴到了她已经数不清品尝了多少次,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唇。即便那唇早已不像曾经那样炽热,也依旧让她的心塘掀起万丈波涛。她爱他,比世间的任何人都要爱,也正因如此,她才希望她能在他之前死去,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他因自己的不忠而悲痛的样子,因为她不想忍受没有他的世界,正因她对他的爱,也是对他仅此一人的自私。

但现在,她还没有听到那浑厚且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钟声。所以时间还早,她还能享受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和他的一切,他为自己所带来的一切,不是吗?

许是意识到了,她抽出在丈夫怀里的一只手同样搂住他的肩膀,摸到了他的肩头,与他渐渐拉近距离,最终挤在了一起。居心不良的那只手时不时细腻地抚摸他的面庞,试图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中,脑海中,哪怕死亡也依然无法带走她对他样貌的记忆:这张脸布满了皱纹,和时间摧残所造就的片片黑斑,那如烫伤的痕迹摸起来很粗糙,有点不舒服,但无伤大雅;她又伸向他的眉目和额头,那仿佛被岁月钉耙耕犁出的四道疤痕,很深、很长,她顿感心仿佛被狠狠地剪出了一个小口,岑岑血滴从里面酌出;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疲乏,憔悴,她见怪不怪;他的鼻梁塌陷了下去,扁扁的、上面还有斑点和褶皱,她在内心苦笑一声。正当她接着要摸到他的唇,他的下巴时,突然窜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略显愠怒的声色随之而来:“闹够了没有啊。”

即便抬目也看不到丈夫的表情,即便手腕无声地使力也无法撼动束缚的半分,又是笑,自嘲的笑“哈,你的耐心下降了啊。”

“你差点把手指捅进我的鼻孔里你说呢。”

闻言的她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打乱了这难得的温婉气氛“哈哈,哈哈哈,噗嗤!对不起啦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然后她便感受到,那力气消失了:心突然惊了一下,手立刻抓了回去,拼尽全力掿住“……我想牵手了。”

“真拿你没办法。”于是那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力气再度传来,直接暖进了她的心底,让她的泪在眼眶打转。湿润了不再儒雅敏锐的灰眸。在她的脸上划出水流过的痕迹,最终淌过她若隐若现的锁骨,为乳白的卫衣打上深色。

这下,真的没闲心开玩笑了啊——她不禁这样想,因为光是保持一如既往的平稳的语气就已经拼尽全力“舰长……”

“嗯?”他并没有听出来声音的颤抖。可能是因为熟知如何隐藏的妻子处理的很好,也可能是因为年龄的积累让他的听力下降了许多,他变得更加愚钝了。

“布洛妮娅,是爱着你的。”

啊啊,为什么只是诉吐爱意,就会泪流满面呢?为什么只是重复和平常一样的问候,心脏却在急促地跳个不停啊?好讨厌,真讨厌,舰长真的……讨厌。

“嗯,我当然知道。”没有和上次那般接续爱她的话,他只是接受着。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心知肚明,对话也该结束了,所以不约而同地沉默。彼时,夕阳渐渐地降,轮月慢慢地升,风悄悄地吹,海悠悠地漾。正因如此,泪悄悄地淌,笑缓缓地扬。他不会知道在他的身后,妻子究竟是怎样遏制住了将他死死搂进怀里的冲动;而妻子也同样不知道,在她合上眼的时候,丈夫又究竟是怎样遏制住了没和她一同踏入归隐的天梯的冲动:这是相对的,至死不渝的爱的冲动。

不知不觉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有散步习惯的舰长在为妻子盖好被子后便转身离开,但来自衣袖的陌生的拉扯让他略微惊讶的回过头。他看到的,是微笑的爱人“别动。”

他遵从她的命令,如蜡像般站立在原地,直到妻子凑到脸上,好像调皮似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额头,眉目,脸颊,又在唇上点了一下,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说“大概如此。”

“这算什么啊……?”他苦笑着问道,对妻子的行为表示不解。

“没什么,偶尔回忆一下年轻时的小情趣不行啊?”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年轻的情趣啊?”立场对调,这次轮到他来吐槽她了。而回答他的则是布料扑腾的声音,和单方面对自己说的“晚安。”

没做在意,他悄悄地下了楼,毕竟这房子里还有另外的某个任性的家伙。习惯性地抿了口水,他换好鞋子打算出门,而就在此时,一声轻唤再次把他叫住,使得他放弃了今天的,也为此一天的习惯:“老爸。”

他扭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女儿,不满但却无奈地问“又睡到现在?都说了以后少熬点夜了。”

“别管我,倒是你和老妈两个人,过得怎么样?” 青春期常见的叛逆在她的脸上尽显,但烦躁之余他总感觉里面还透露出某种希冀,那是他最为熟悉的希冀。

“你脑子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说来听听。”这时的他已经脱掉了鞋子,等待着女儿难得的问题。哪怕是个多此一举的行为也无所谓,因为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的孩子好好谈过话了:继承了父母的天赋,成绩优异文武双全,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但却一点就通,思想也不像自己那样颓丧,自身防卫术更是能和琪亚娜不分上下,所以在她上了初中的时候,自己和妻子都是对她进行放养式的管教。

“你和妈妈,年轻的时候,过得怎么样?又或者说是……在有我之前,你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怎样相处的?”

“你想听?”舰长微微一笑,他笑的很开心,很欣喜。但更多的,是欣慰。

“嗯。”她微微点头,看起来有点放不开手脚。

“坐吧,让我想一下啊。”他和女儿面对坐着,稍许的思考后缓缓开口说“那时,有个胆小鬼遇到了一匹沉默的狼……”

他说着,她听着。恍惚间时针已经转过去小半圈,抬起头的女儿揉了揉眼睛,不经意地朝窗外看:她见到了一艘游轮,在不知何时散漫海雾的海面中迟缓而笨重的前行,模糊的庞大身影时隐时现。朦胧的睡意突然袭来,她拼命眨了眨眼睛,挣扎、反抗着,她想要撑起身子让自己精神一些,但徒然,一阵充斥凉意的海风吹了进来,她彻底看清了那游轮的面貌,也看到了船面的栏杆旁,坐着正处暮年的垂老的夫妻,她哑然失声,窗外,满是薄雾满是雪

也同样是在这样模糊的海面上,在床上安然入睡的她梦到了近在咫尺的现实:她听到了钟声,也见到了哭泣的白鸥;她摸到了雪,雪熄灭了她的生命。

那时的两人彻底的踏入了暮年,直到大学毕业前还执拗要独自一人潇洒一生的女儿明天也要嫁人了。立夏的早晨,正在泡咖啡的舰长听到了来自卧室里的动静,于是在一声哀怨后尽力撑起身子,驼着背推开卧室门就迎面撞上了正在啜泣的妻子,悲伤从灰红的眸中流露出,他坐到床沿,轻轻地拍她的背,安慰道“我还在呢,别哭了。”说罢,本能的温柔地将爱人搂进怀里,只是这怀抱变得无力。曾经的火热只属于两个已经消失的年轻人,现在他们还拥有的,只是苟延残喘的生命,和无限庞大的对彼此的感情。

她在他的怀里呆了很久,他也抱了她很久。从清晨到晌午,温热的水滴染红了她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虚弱,衰老。但直到她从环抱里脱出,颤抖的全身使得她的重量清楚地反应在了他的身心上,她说:“老家伙,我想去再去看看海。”

“别开玩笑了,你明知你的心脏……我……”刚想说起,但她那乞求般的笑让他把话不自觉地咽了下去,于是那坚决的心开始摇摆不定,他在这么多年里,头一次陷入了为难。

“拜托了,就这一次,答应我。”小声的说,她的头靠到了胸膛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股热量灼烧着他的心,他的理智,他的记忆,他的一切。最终,他答应了她的请求,条件是在身体有任何不适的时候必须告诉他。

“就这么多?”她这样问他。

“就这么多。”他简短地回答她,因为在长达五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信任成了最基本的要求,他坚信不疑自己的爱人一定会如实告诉自己。然而在他碌碌地与往生世道打交的这么长时间里,这是他头一次被信任所背叛。

下午,蒙蒙细雨淅淅沥沥,他们并没有停留在海边的沙滩遥望昏暗的辽阔无垠,而是乘了一艘游轮在一望无尽地大海上徐徐前进,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流:船上没有多余的人,只有彼此恩爱的夫妇,和驾驶游轮的狐狸。毕竟对他们来说,租一搜借一搜甚至是买一艘都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都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们,垂老的生命已经是最后的避风港了,是他们最后的爱的温床。但现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就连这唯一的温床,也即将被可恨的上帝给夺走。

从轮椅上被背下来的她正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头轻轻靠在爱人的肩膀上,眼睛微眯,注视着冰冷的雨丝洒落在夹板上,感受着在这房间内比任何温度都要炽热的,爱人的体肤。在阴暗的霾下,无色的雨被感染成了灰色,它打在了浅褐色的夹板上,成了深褐色的添加剂。顿时,内心‘咯噔’了一下,她极小声地感慨道“我的生命,也该是此般的吧?”

“此般什么,自己的死亡成了别人生命的养分吗?”不知为何,她好像听到了丈夫这么说。但抬起头,没戴老花镜的眼睛里所映出的也不过是一个正在眺望无尽大海的老人而已。她轻笑一声,又看了回去。却全然不知……温热的泪滴,正从他的面颊滑落。她缓缓合上眼,聆听着浣浣雨声谱成的交响乐:它低沉、麻木,但却激昂、震撼。这是矛盾的曲子,亦如矛盾的生命那般,美妙、哀婉。于是她笑了,笑的很凄凉,充满遗憾,但沙哑的嗓音里,飘漏的却是如痴如醉。这是真情,是死神,哪怕上帝都无法泯灭的感情,是无限生机勃发而出的歌曲,是仅为一人存在的乐谱。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耳边的敲打声已经褪去,只觉得心脏也开始缄默,仿佛听到了钟声,看到了白鸥,所以她才不舍的说“老家伙,带我出去看看吧。”

“你脑子没问题吧?现在还下着雨呢。”这次,是真正的恼怒。他的声音在颤抖,吐出的话也逐渐模糊不清。又或许……这是自己的问题?

“好啦,就这一次,就让我任性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停到他的眼前,时间对她的剥削清晰的进入了视野,他的眼皮跳了两下。拙劣的演技让他‘哈哈’笑了两声:“别想贿赂我哦。”

“……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彼时,奇怪的表情滞在了脸上:那好像是在笑着哭,又好像是在哭着笑。它无声无息的,占据了大脑,占据了他对于她要求的一切反抗。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我……”呼吸开始放大,心跳开始加快,视野里的一切都好像被颠覆了,他感到不知所措。本能地捂住嘴巴,不想让声音漏出一分一毫,但实际上呢,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他站起身,拼尽全力把爱人拖到轮椅上,双手握住后把,倒数第二次对她提醒:“身体不舒服赶紧跟我说。”

“嗯。”内心一声轻笑,笑给自己。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已经不下了,但耳边却还是能听到绵绵雨声。觉得很奇怪的她开始挖掘起了过往的记忆,到最终回答给她的仍旧是一片空白,她不免苦笑了起来:“果然啊,岁月不饶人。”

与她并排坐着,扭过头的他已经见怪不怪“我们都多大了,也早就知道了吧?”

“是啊,人生就像是一条路,无论你怎么走,等待你的都只是不一样的坟墓而已。”

“………”

只觉得钟声越来越响,白鸥越来越多,洁白的羽片纷纷扰扰。已经遗忘了过往的她还能记起自己和他有过一段写日记的日子,直到后来变老的两人才发现,过往只能是过往。它根本不是或童话或小说里那所谓的爱的记忆,那只是一口苦涩的泉而已,让老去的人感慨火热的曾经,成了单纯的回忆的苦果。这可能是种纪念,但绝对是种伤害,伤害已经消失了的年轻人。

沉默着,心已经开始平静了,至少最后……请允许我再自私一下吧: “老家伙”

“嗯?”

“你还记得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吗?”屁股下的毯子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冰凉如约而至。

虽然想承接她的问题去回忆,但记忆的潮水早已不是曾经那般纷至沓来,那些记得的,已经被抹去了,他挤不出一丁点的话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这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才会说“舰长。”

“……嗯?”

“你爱我吗?”

闻言的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当然爱了,比所有人都要爱,比他们要多爱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那就好。”说罢,她缓缓合上了眼。

“……布洛妮娅?”他小声的这么问

“我在。”

他的心放下了一点,但没一分钟又问“布洛妮娅?”

“嗯?”她应答着,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明明回答了,但为什么会想哭呢?所以他又问“布洛妮娅?”

“……嗯。”

欸?眼睛为什么湿润了?我为什么会笑?为什么会流鼻涕?她不是还在吗?所以他接着问:

“布洛妮娅?”

“……舰长……”

“我在呢,在这里呢。”他激动地包住她那只逐渐失去温度的,已经枯萎的手

“布洛妮娅……爱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最爱我的那个不是吗?”他死死地握住那只手,不愿放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提醒她“话说你该着凉了吧?我现在就把你推回去。”说着,他打算起身,但徒然发现身体却动不了了,双唇嗫嚅着,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很用力,也很凉。

他笑了笑,然后…泪流了出来:“布洛妮娅小姐,晚安…晚安”

霎时,鸟鸣声如潮水般淹没了船坞的低吼,无垢的洁白遮住了半边天,嘈杂振翅的声音如上帝的低语: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给穷尽一生的热情献给生活的她,最好的墓碑。曾经的他多么希望这场幸福的婚姻只是一场梦;现在,他多么希望这样幸福的婚姻只是一场梦。抬首,眼前,满是薄雾满是雪。

——日在烧蝉在叫,风在吹云在挪。只感觉哪里好像在敲钟一般,刺进耳内破坏了这火热的夏日,于是拄着拐杖的佝偻身体挺直了点,近乎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在抬望旭阳的时候似乎久违的反抗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疤,沙哑的嗓音里透露出哀怨的意味;“这才几点啊,可开始敲钟了。”

耀眼的鲜红在不停增大的年轮下为了存活被迫染成了扎眼的灰白色,盘亘曲错在一起的道道皱纹早已磨灭了他所拥有的勃发英姿,微微蜷缩的身体脆弱不堪到哪怕只是不小心的碰撞似乎都有可能掐断他那苟延残喘的生命脉搏:时光荏苒,如今他只是匆匆人海中的一员,没有丰功伟绩,没有蓬勃野心,更没有去贪婪任何的动力。他只是这个大千世界中,最常见不过的,为情所困的,垂死的老人而已。伴侣的逝去成了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那份幼稚劲儿仍不死心,他还在拼命活着,还在拼命的想起她……哪怕她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彻底模糊了,哪怕曾和她一起共度的时光已经不在了,哪怕会突然有一天又少了一个记得名为“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的人,他也还在拼命活着,拼命去想起她——这正是他每天都要提醒自己究竟为何要在床头柜上放一张纸条的原因,那里面清楚的说明了这个过一天忘一天的老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日复一日地步徒走几个小时,去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拜访那位已经快要被忘记的爱人。

很不错,今天的雪原阳光明媚,微冷的空气吸进肺里而产生的只是点点颤痛,高大挺拔的松树披上了白色的毯子,徒增一丝别样的魅力:“好在,这里都是平路,要不然哪天我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这样说完,哈哈两声笑的同时陌生又熟悉的建筑进入了视野,他便自嘲的笑了一声,缓缓走到垂青的墓碑旁,低语“老家伙,赶紧爬出来感谢我啊。”

要不然真的没人记得你了,女儿已经生了孩子没空搭理我了,我一个人在养老院也挺孤独的,索性就回到了我开的那家店。虽然不常接待客人,但来过并尝了咖啡的年轻人都会说我煮的简直一绝,你最喜欢的那什么玩偶我还给你放着呢,由于不咋会洗衣服所以里面的棉花乱了……咦?我记得这玩意好像还有游戏来着,虽然送人了就是了。还有还有,你这家伙在里面过得如何啊,能跟我说一下吗?

来回折腾身体的他并没有发现想说的完全埋在了心里,诉出的只是单纯象征的缪缪两句客套话而已,等到呆跪在墓碑前许久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张开的嘴仿佛想激动的说出自己的新发现,但挤出的闷哼让他的话停滞在了嘴边,不自觉地咽了下去。紧接而来,是指着方向的一只手:“朋友,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的坟墓,已经被迁走了。”

“……被迁到哪里了?”他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去,完全忽视了他。

一点冰凉袭了上来,贴到了他的心:“在这里,被某个人毁得一干二净。”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笑,他记得很清楚:“是,奥托先生啊。”

“真狼狈啊。”他笑着,声音略显苍老,但富有感情。浅浅的皱纹在面部肌肉的拥挤下微微显出,曾经印象中那浑浊的眸中好像散落出了光辉:那是得到满足的象征,他的那颗空洞洞的心,已经被填补的满满当当。

果然啊……就连这样的人,时间都因爱情开始流动了。

——好奇怪啊,为什么都到了海上了,耳边的钟声还在回荡。而且…心,好像在烧啊,明明这里这么冷但……好热啊。

“那么,我来履行我的诺言了”突然间,他听到身旁的男人冷不伶仃冒出来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

“什么承诺?”早已经放弃了去挖掘那些不复存在的记忆,他直接扭过头这么问。

“名为【时间】的承诺,我曾和你约定…要在某艘游轮上好好聊聊的。”

“…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聊的,倒是你和卡莲,现在过……欸?”

徒然间,他顿住了,因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他的话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为何从眼角下淌的泪滴将他要说的话告诉了他:“我到底忘了些什么。”

他轻笑一声,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意外:“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点就记起来了。你这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忘记她吗?”

只感觉自己欺骗了自己,过往云烟成雨,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想起了自己与布洛妮娅相遇的那时只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打出手。记起了和她关系升温时学会了体贴关心对方并且时不时和她的那些小打小闹。从前和她一起经常熬夜打游戏,最后依偎在一起睡着的那些滑稽但温暖的片段占据了脑海的一片天地,为记忆的空白添上了艳丽的斑斓;而在布洛妮娅向他告白后的那些时间,那些最不想遗忘的曾经,已经不需要过多的复述了:他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曾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发誓吞一千根针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他也自私,正如她不想孤独的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中,那时的内心一样自私。他即便活在了这里,还切身体会般的活在没有她的世界中,酸涩的回忆已经成了过去式,他忘了那些不论平地山尖,不论霍乱荡袒的过去,时间是见证了这个过程的最好最公正的旁观者:他确确实实的忘记了她,主动的遗忘了她,但为什么只因一声很久以前就说过的话而记起了这孤独寂寞的几年中,最想要去抛弃的事物呢?

答案非常明显不过了:他爱她,无论怎样都爱。也正因为爱,才想要去遗忘。他活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中,饱受煎熬,仅仅只因他想要去记得她,正因如此,他也想要去忘记她,因为没有她在身边……太痛苦了。

瞬间,对于曾犯下过的罪行的忏悔,对因遗忘爱人而打心底感到的不忠,对自己欺骗自己所产生的无用功的混沌希冀,等很多很多他最不想去面对,最不想去意识的,那条鹅卵石平铺而成的记忆的康庄大路,如蜘蛛的丝线,绞住了咽喉。

啊啊,我真的……很不成器呢。

“爱情啊,很矛盾吧?”注视着身旁眼皮打架的人,他的心仍然平静

“嗯。”睡意袭来,崭露头角的机会也迎了上来。

“很遗憾对吧?”

“嗯。”

“也很坎坷不平,对吧?”

“……是。”

“那么,你还爱她吗?”

一个问题,打破了自我欺骗了两千三百天的他的,充满漏洞的谎言。

沙哑的嗓音激昂,慷锵有力“爱。”

“那么,爱啊……”稍稍语顿,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真的很不讲道理,呢。”

“……奥托先生。”

听闻一声呼唤,被时间剥削的重量意料之中地压了上来,他小声问:“怎么了?”

“谢谢你。”只觉得那温度变得冰冷,融进了皮肤之中。于是轻笑一声,自嘲“也是,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人生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走完了,这几年的无端欺骗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慰藉。而这不曾约定过就垒起的海誓山盟正是她不愿让他死去的证明。只感觉温度骤降,飘落的雪花融汇丝丝缕缕的寒,透过朦胧薄雾浓云洋洋洒洒,它含蓄冰冷,也狂热奔放。女人遥望,眼前,满是薄雾满是雪。

“……他……死了吗?”躲在门后的圣女走出来,颤颤巍巍的语气中表露出难以置信。

“或许是吧。但对于他来讲,‘我们只是走出了时间而已’。”男人抬起头,注视着落到面颊上的白白雪花,低喃“我的眼前,尽天薄雾漫天雪。”

——身体好像已经很累了,但自己依旧得往前走。他扑进熊熊烈火之中,同意这条鹅卵石路领着自己迈向生命的尽头:他关上了,那扇往烟大门。因为接下来在他的生活里,没有时间这一说。已经过去的曾经,只是那条路的一个又一个幸福的过程而已。

嗒,嗒,嗒……

他一步一步朝背后的那扇门走去,每踏出一步,自己仿佛就好像年轻了一岁,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推开了信鸽齐振翅的堂皇富丽的大门,一位洁白无瑕的新娘赫然抓住了他的思绪,身上不知何何换成了笔挺的西装,她含羞一笑:“舰长,等了你很久呢。”

“……哈,真是抱歉啊。”他大步流星朝她走近,抓住了伸出的纤手,一个孤零零的吻温柔地覆到了上面。永不完结的过程还在继续“那么作为补偿,我愿用我的一生,去如痴如醉的爱你。”

一声轻笑,一生骄傲:“布洛妮娅,爱你。”

“我也是,我亲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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