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定

等藍忘機出去後魏無羨才發現醒來後好像任何事都不對勁。

這裡明顯不是營帳而是客棧，還是一間上房，他怎麼會在打仗時住客棧？

而且為什麼他會和藍忘機睡在一張床上，姿勢還這麼親密？

還有藍忘機為什麼看起來好像不止二十歲的樣子？

難道他睡著後不是過了一夜，而是好幾年嗎？

那射日之征呢？江澄呢？師姐呢？

為什麼會這樣？他昨晚幹了什麼？

魏無羨坐在床上拿著那件完全不像是他的衣物的外衣開始思考，然而想起來的卻是他與藍湛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然後藍湛把他揹了回來？？？

所以藍氏也來琅邪支援嗎？什麼時候？不不不，重點是他怎麼會和藍湛單獨出去，然後還被藍湛揹回來？

魏無羨摸摸自己身上，沒有受傷啊？

「……」

他愣愣的又摸了摸自己的下腹，斷掉的靈脈怎麼不痛了？

不對！身體這種溫暖的感覺，明明就是金丹在運行靈力，可是他的金丹早就……！！

他不信邪的運轉心法，雖有滯澀但靈力的確在靈脈中流淌，而且他的靈力居然比剖丹前還渾厚很多！！

究竟是怎麼回事？

※※※※※※※

魏無羨懷著滿腹疑惑穿好衣服，頭髮照樣半披半束的綁起，轉出屏風後就見藍忘機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桌邊，桌上還放著熱騰騰的早餐。

藍忘機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過來用早膳。」

魏無羨先被他這麼柔和的語氣驚了一下，瞅了瞅似乎情緒有點低落的藍忘機，依言過去坐下了，看著明顯沒被動過的包子饅頭豆漿，他下意識道：「藍湛你還沒吃？一起吃吧。」

藍忘機看著他很輕的點頭，伸出手倒了一碗豆漿放到他面前，又把裝著包子的盤子推了過去：「吃吧。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不要擔心，射日之征已經結束很多年了。」

魏無羨也點點頭，拿起一個包子：「藍湛你也吃。」

藍忘機從善如流的拿了一顆饅頭。

兩人滿懷心事的吃了一頓沉默的早餐。

「射日之征已經結束七年。」

讓店小二收拾掉碗盤，藍忘機一開口就讓魏無羨大驚失色，「所以我是睡掉了好幾年嗎！」

藍忘機聞言眼睛微微一彎，像是笑了一下，「不是。你是……忘記了。」

「忘記……？」魏無羨低聲重複，然後猛地抬頭：「你是說我失憶了？！」

藍忘機點頭，「你最後的記憶是……」

魏無羨揉著腦袋，「我剛剛有想了一下，似乎是我們一起出去了，然後你還揹我回來。但是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最後的記憶，還是其實是我在做夢？」

藍忘機瞳孔微縮。「那是……昨晚發生的事。我們一起去除祟。」這麼看來，魏嬰似乎不是失憶？

魏無羨非常迷惑：「……我們怎麼一起去除祟？難道我們後來交情很好？能結伴夜獵，還睡一張床？」他見藍忘機要回答立刻出言阻止，「等等，你還是先跟我說昨晚除祟的情況吧。」

藍忘機嗯了一聲後三言兩語就說清了他們昨晚除祟過程，魏無羨一邊在心中感慨藍湛說話還是這麼簡潔，一邊猜測道：「也許我是被那個女鬼的怨氣影響的，祂的怨氣充滿太強烈的恨意，而我可能吸收後來不及煉化壓制……」他猛地停下話頭，有點懊惱怎麼就當著藍忘機的面說他怎麼修的鬼道。

「我知道鬼道的原理。」藍忘機馬上就明白為何魏無羨話說一半，不禁心疼起前世從亂葬崗出來後就一直緊繃著神經的魏無羨，也再次嫌棄自己前世真的太不會說話，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說得像是問罪，更是狠狠的往魏無羨的傷口上灑鹽，並一再的讓他更加自卑。「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所以，沒什麼不能說。鬼道也早就被接受，不是邪魔歪道。」

魏無羨身體一震，終於對上藍忘機的目光，然後被他眼中的溫柔燙到，又瞬間低下頭。

「是嗎，那很好。原來我們關係可以這麼好啊，我什麼都跟你說。我一直都想和你交朋友，我覺得你一定能成為我的知己……」

藍忘機打斷他：「不是知己。」他盯著魏無羨，「魏嬰，你我結為道侶已經三年。」

「……」

「……」

兩人沉默的對視片刻，魏無羨乾巴巴的打破無聲的空氣：「哈哈哈，藍湛你居然會開玩笑了欸。這個玩笑滿有趣的喔？」

藍忘機也不意外他會是這種反應，「是真的。所以我們單獨出來夜獵，所以我們睡一間房、同一張床。」

魏無羨收起僵硬的笑容拍桌而起：「不可能！你明明親口說過討厭我！後來看到我修鬼道還總是想把我抓回姑蘇廢修為關起來修身養性！」

藍忘機心裡一陣無奈，幾年前他們倆把話說開，魏無羨最在意的也是這兩件事。「我……吃醋，所以口是心非。我從來沒有想廢你修為把你關起來，那時你從不用隨便，我猜測你靈力有損，所以想帶你回去姑蘇給醫師看看。」說完他輕輕蹙眉，朝魏無羨伸出一隻手，「你可有不適？我替你把脈。」

魏無羨震驚於他方才所言，還在琢磨他的一字一句，藍忘機見他不動，起身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自顧自的拉起他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脈門。

這個時期的魏無羨是很警戒被人近身觸碰的，可是一聞到藍忘機身上淡淡的檀香，他居然生不出任何警惕，甚至有點留戀對方的碰觸。

藍忘機診了半晌，手下的脈搏平穩有力，靈力運轉流暢平均，沒有明顯的問題。

他鬆開手，「無甚不妥。但還是回去讓溫姑娘檢查看看……魏嬰？」

魏無羨思緒百轉千回想通了很多，聽到藍忘機喊他，抬頭看著藍忘機比他記憶中還要成熟不少的面容：「藍湛，你……很早就喜歡我啦？」

藍忘機微微挑眉，也不計較他剛剛都沒在聽自己說話，一口咬定：「是。」

魏無羨因為他的坦白而愣了一下，「你這麼直白讓我真的信了這是很多年後，我們也結道一段時間了……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的？」

藍忘機道：「不知，發現自己心意時是岐山清談會後。」

魏無羨張大嘴巴，「……那麼早啊……」

藍忘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像你，撩撥完就忘。」

魏無羨被狠狠噎住，心道藍湛果然比「現在」的他還年長許多，都學會噎人了……

藍忘機把跑出十萬八千里裡的話題拉回來：「你說你會失憶可能是受那女鬼的怨氣影響，因為祂的怨氣充滿太強烈的恨意，而你來不及煉化壓制，何解？」

「啊？」魏無羨眨眨眼，一下反應不過來，「喔喔，怨氣畢竟是會影響心神的東西，甚至可能改變心性，而且共情的媒介除了死魂外就是濃重的怨氣，昨晚我吸收了女鬼幾乎失控的怨氣，說不定晚上睡覺被影響導致我記憶回到恨意最濃的時候，所以才沒了這……我都忘了問，藍湛，我失去了幾年的記憶？」

「……」藍忘機輕輕開口：「你我今年二十七歲。」

魏無羨咋舌，「一下就忘了八年……」

其實是二十五年，但是藍忘機不打算告訴他前世，所以就隨他誤會了。

「我們見過羅姑娘後就回夷陵讓溫姑娘替你檢查。」藍忘機往內室走去。

魏無羨聽他說要讓人檢查，反射性的生出抗拒，「溫姑娘是誰？我不要給不認識的人檢查。」

藍忘機腳步一頓，回頭對他道：「你認識，就是溫氏歧黃一脈的溫情。」說完也不管魏無羨傻在原地，走進內室把收在床頭暗格裡的銀飾髮冠髮簪取了出來放進乾坤袋。

他出來後見魏無羨站在原地發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我們出去逛逛，順便跟你說說這幾年的事，之後就去見羅姑娘。」

魏無羨瞬間把方才的疑惑和震驚拋到腦後，的確他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不過更重要的是不久後要見的第一個陌生人，他看著藍忘機：「羅姑娘又是誰？我們為什麼要見她？」

藍忘機道：「昨日有約。」

魏無羨似懂非懂的點頭，忽然發現藍忘機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藍湛，你沒告訴我羅姑娘是誰啊？」

藍忘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自己想，魏遠道。」

魏無羨摸摸腦袋，「……魏遠道？叫我嗎？好像有點熟悉……」

結帳後他們就出了客棧在街上閒晃，魏無羨纏著藍忘機問東問西，尤其是問江澄與江厭離的事情，藍忘機一一解答，說到江厭離仍是嫁給金子軒、長子今年都七歲了時，魏無羨就炸了。

「他前兩日在琅邪還誤會師姐講了許多難聽話！之前聽學時也一點都不想跟師姐有什麼婚約，結果婚約解除了他之後還娶了師姐！他怎麼這麼不要臉！」

藍忘機沒有說話，今生金江婚約因為「魏有思」的介入可沒被解除，甚至射日之征結束不久金子軒就迎娶江厭離，兩人婚後感情甚好連生二子，不過江厭離第二次生產時出了一點意外，金子軒就不願意讓她再生孩子了，寵愛夫人的名聲在仙子間傳得極廣。

藍忘機本不在意魏無羨怎麼花式罵金子，但是見他好像有這樣罵一路的意思，還是開啟了新的話題：「你不好奇自己？」

魏無羨罵聲瞬間消失，現在才反應過來：「喔對，我應該問問我自己的事情。」他想了想，「所以江氏是跟藍氏聯姻了嗎？」

「……」

藍忘機眉頭一抽：「不是。」

魏無羨大驚：「為什麼不是！？對了你剛剛都是說回去夷陵，為什麼是夷陵？而溫情……好像跟我很熟？溫氏戰敗沒有連累他們嗎？」

藍忘機道：「你在射日之征後退出了江氏……不如說你在江晚吟重建的江氏中並沒有身份，從前江宗主過世起你就是散修，江晚吟後來也沒有給你職位。你攜於你有恩的溫氏歧黃一脈在夷陵創立了不羈門，你為宗主且在射日之征後被封尊號為照影君，溫姑娘是不羈門下壺濟藥莊的莊主，也是不羈門的醫學長老，還是內務總管。」

魏無羨怒道：「誰說我沒有身份！我是江澄的師兄！江叔叔的大弟子！」

藍忘機道：「但是在『家族』中，你的確沒有身份。你只是宗主的師兄、前宗主的大弟子，沒有職位、沒有家袍……魏嬰，並非我欲挑撥，但是……你在江氏的身份，可能只是你所認為的。」

魏無羨很想怒罵一聲胡說八道，但是沒有職位與家袍的確是事實，江氏新招的門生都是叫他「魏公子」。

藍忘機又道：「後來抱山散人的弟子下山，見到了你，之後你被立為抱山第二代大弟子，比你年幼的都是你的師弟妹，稚童則成為第三代。你的金丹……便是用師祖的藥方與辦法才能重結。」

訊息量太大，魏無羨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最後只能就那件他最想隱藏的事驚訝：「你為什麼知道！」

藍忘機平靜的看著他，「我說過，你的事我都知道。」

短短的一個時辰裡，魏無羨被這「未來」發生的事震驚得魂不守舍，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太匪夷所思，他和藍忘機已經結道三年、他的身體是健康的還重結金丹、他創了門派還能光明正大的傳授鬼道、他把鬼道完善了、他見到了母親的師父，還成為抱山門下的第二代大弟子……

於是羅青羊夫婦見到的就是一個一直魂遊天外的照影君。

羅青羊拿小勺餵著坐在丈夫腿上的女兒，憂心的問：「魏公子怎麼啦？」

藍忘機給傻愣愣的只知道扒白飯的魏無羨夾菜，「昨晚累了。」

夫妻倆方才聽藍忘機極簡的帶過他們如何度化了在李宅的女鬼，知道他們沒有廢什麼力氣，聞言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某件促進夫妻……道侶感情的事，雙雙紅了臉。

羅青羊的丈夫輕咳一聲：「含光君和照影君感情真好。」

藍忘機以為他是在說自己給魏無羨佈菜，便輕輕頜首算是承認了對方所言，心裡卻是一陣一陣的發苦。

魏無羨偏偏失憶到了他們相處得最差的時候，怎麼可能感情好。

他不在意魏無羨失去記憶，畢竟無論如何這人都是他從少年時便傾心的命定之人，可是被原本親密無間的道侶下意識的防備、有意識的保持距離，對方看過來的目光也沒了以往的親暱，藍忘機還是很鬱悶的。

只是他藏得很好而已。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魏無羨的身體，如果真如魏無羨所推測，那他很大可能會恢復記憶，所以藍忘機也沒有表現得特別著急、患得患失。

就算魏無羨真的就這樣沒了二十五年的記憶，他昨晚能回答女鬼「即使沒有記憶也會再愛上對方。愛是出自於心，而非以記憶判斷」，那他怎麼會對魏無羨對他的感情沒有信心？

獨自走過多年時光、看盡也經歷一切苦難的魏無羨能傾心於他，他就不信此時經歷不多、鋒芒畢露、更少年義氣的魏無羨會無動於衷。

＊＊＊這一章的劇情只經過了一個時辰……＊＊＊

嘰一直都很有技巧的帶過有關復身術的部分，畢竟他不想讓羨在這個時候知曉了那慘烈的未來，反正他只是隱瞞而已也沒說謊啊，不算犯家規( ￣▽￣)σ

嘰不是不著急，但是他更在乎羨的感受，而這個時期的羨還是讓他特別心疼愧疚的時候，但是他還沒有經歷過後來的痛苦折磨，所以就更想寵著了，而且復身羨給了他自信，羨在記得一切的狀況下喜歡上不記得的嘰，那就算忘了許多也能重新喜歡上現在的自己。這整篇的劇情都是與嘰告訴女鬼的話有呼應的。

我真覺得羨在江氏的身份非常詭異，一面說是故人之子又被辱罵家僕之子；一面說是大弟子卻有個師姐；後來江澄當宗主後說是江氏的人但是身份不明，別人喊江澄江宗主，喊羨魏公子，只看稱呼誰知道羨是江家的，撐死了算個客卿罷了。

我不懟江，寫文是想寫忘羨談戀愛攜手證道，不想寫罵來罵去的劇情，但是對江家也不會友好到那裡去，這不友好都是從原著的客觀事實來不友好，畢竟我就是偏心忘羨。

關於二十五年怎麼算的：失憶到十九歲，與前世死亡時間相差3年+復身術回退的17年+接續前進的5年=25年。我寫的時候把自己算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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