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过后天气突然就变了，云层弥漫了上来，完全遮挡住了太阳。

风也不对劲了，一阵强过一阵。

“天色变了！良田，我们得回去了！”仙道望了一眼远方堆积如山的乌云，厉声说道，神情也变得很凝重。

眼看云雨将至，宫城却恍惚了起来。

仙道一把卷了所有的鱼竿，胡乱地抛在船上，然后就去发动马达。

宫城痴痴地看着遥远的东南边不到几分钟就黑暗如夜的海面，那乌云翻滚的天空中时不时闪过如白练一般的闪电。倾盆大雨很快就哗啦啦啦地下了起来，狂暴的降雨掀起一阵阵海水的腥气，被强风吹到他们的跟前，令仙道生生打了个激灵。

“你还在看什么啊！快把救生衣穿上！”仙道见宫城仍杵在原地发愣，大叫一声。

宫城似乎稍稍回过神，慢吞吞地穿了救生衣，然后去收船上的鱼竿和物品。

马达启动了，仙道把速度开到最快，船像是蹦着往前冲，在背后的海面上拖出一道白晃晃的浪花。

暴风雨在后面追着他们，越发逼近。他们慌不择路，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偏离来时的航线。

眼前有两个很小的陌生的岛，岛和岛的中间的海路似乎是通向岸边的一条捷径。

仙道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诱惑，驾船往那两个岛中间驶去。

然而他预想的，从岛之间的水路通过却没有实现。只听“bang”地一声巨响，仙道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怪力甩出了船，摔进了海里。

他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痛，皮肤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起了火。

他忍着疼痛，先稳住了身体，接着努力往海面上游去。

是船触礁了。他想。

在海面上换了一口气之后，他四下张望，可是看不到船，也看不到宫城。乌云已经压到了近前，水汽洋洋洒洒地侵袭了过来。

像是神在发怒，天空一片黑暗，炸雷的声音似乎就响在他的耳边。

“良田！！”仙道大喊了起来，边喊边游着，到处找宫城。

但是暴雨刷起了一层厚重的水雾，这种情况连眼睛都难以睁开，更不要说在这样茫茫的海面上寻找落水的宫城。

时间越拖下去，情况越是糟糕。

风暴掀起层层波浪，拍打得他晕头转向。海水腥得令人作呕。他感觉他就像高速运转的洗衣机里的蚂蚁，偏偏又不能随波逐流。

终于他在寻找宫城的途中耗尽了体力，沉了下去。

应该没事吧……那家伙有穿救生衣。

在这种时候，这是他唯一放心的事情。

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铮亮的闪电，刹那间照亮了四周。他看见透亮的海水里，宫城正一个猛子朝他的深度扎了过来。

笨蛋……？

竟然脱了救生衣？

仙道想要瞪大眼，却感觉意识正在离他而去。

接着他感觉宫城抱住了他的身体，使劲把他往上带。

在幽蓝的深层海流里，宫城活像一个水魅，拖着他冲出了海面。

久违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部，他咳了几口，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但是危险还没度过，海面上依然惊涛骇浪，雨水瓢泼一样地浇。

仙道很快就晕头转向了，只能依靠宫城抓着他在海里游动。

反胃的感觉一波波地涌上来，他好想吐，好想放弃挣扎，闭上眼“休息”……可是宫城抓得好紧，他挣不掉，而且为了不让宫城的负担更重，他只能和宫城一起拼命。

昏迷之前他隐约看到宫城拖着他靠近了那两座小岛中的其中一座……

海浪带着他们冲刷上了那片黑色的土地，身体刚刚接触到硬实的海滩，他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仙道坐起来，看了看周围。

没有那种可怕的天气，这是个很美丽的小岛，雨后一道彩虹悬在岛的边缘。重新透出云层的阳光明亮却不灼热。

海鸥鸣叫着，声音单调又高亢。

他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趴在岸边的宫城。

还好，还活着……

他试了试鼻息，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又紧张起来，因为宫城昏迷不醒，而且好像还在发热。

“良田，良田……”他叫着宫城，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

在摸到宫城后脑勺的时候，他觉得手触摸的地方有点异样，抬起手一看，他看到一片褐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

是……

血？

他反应过来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这才意识到宫城受了伤，兴许是在船触礁那会儿撞到了哪里。

“良田！！”他大声叫着，边叫边摇晃着宫城的身体。

“嗯……”似乎被他的大力摇晃惊扰了，宫城皱起眉哼了一声，但是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醒醒啊，良田！”仙道又推了推他的身体，这下宫城不爽地嘟囔了一声，然后侧过了身去。

好像只是睡着了？

仙道放下心来，顺便查看了一下宫城的后脑勺。

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横在宫城剃秃了的脑袋上，不过幸好血是止住的，他摸到的褐色的液体只是被海水稀释的血块。

只是宫城确实是在发烧。

他伸手又摸了一把那矮子的额头，感觉比刚才更烫了一些。

这情况要送医院吧？

他想。

可这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医院……

仙道叹了一口气，决定先挪到干燥的地方再做打算。

他把胳膊探到宫城的身下，一使劲，将宫城打横抱起，往岛上走去。

他一边小心地对付脚下的沙石，一边忍不住又把视线放在宫城身上。

宫城仍闭着眼睛，四肢瘫软，完全是任他摆布的模样。

好轻……之前只背过，抱在手里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

仙道把抱他的胳膊收紧了点，并加快了脚步。

这个岛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有人迹。

海滩附近有几间空房子，黑洞洞的，看上去像废弃的村落。

他挑了一间，抱着宫城走进去，见里面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捕鱼的工具，似乎是被沿岸的渔民当成了落脚点。

屋子过于简陋，地上放着几张蒲草垫子就是休息的地方。木板建的墙上挂着几个褡裢。屋子中间用石头围了一圈，里面是生过火的灰烬，旁边还插了几根竹签，似乎是用来烤鱼的。

他把宫城轻轻放到垫子上，从那几个褡裢里翻找出一些绷带创口贴之类的东西，草草处理了一下宫城脑袋上的伤口。然后他从屋子里搜出一桶淡水，于是他生了火，用屋子里的水壶装了水，打算把水烧开了放凉再喂给宫城喝。

他点了火，放了一些干草枯树叶之类的东西，火苗渐渐燃起来，舔舐着那壶水的底部。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仙道看着昏睡不醒的宫城，也不知道是在问宫城还是在问自己。

他又摸了摸宫城的额头，宫城的体温更高了，烫着他的手。

“好冷……”宫城蹙着眉，瑟缩了一下身体。

仙道也蹙着眉，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伸手摘掉了宫城的项链，然后一件件脱下宫城湿透了的衣服。脱底裤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宫城身上那条被海水浸得脏兮兮的平角内裤扒了下来，将它和其他衣服放在火堆旁边烘烤。

他用一张蒲草垫子盖住宫城的身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再坚持一下，烘干了就给你穿回去。”

又是一句，他不知道是在向宫城还是在向他自己解释。

“阿嚏——”这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啊啊，为什么自己也觉得冷……唔，因为自己也穿着湿衣服嘛。

仙道揉揉鼻子，想了想，把上衣脱了下来，和宫城的衣服堆在一起。

其实抱着取暖才是最好的吧……但是，算了。

他看着宫城蹙着眉的睡相，勾了勾唇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因为万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糟糕了……

不一会儿，水烧开了。仙道移开水壶，放在一旁的地面上，然后起身去屋里寻找可以盛水的器皿。

就在他弯腰去堆杂物的角落里翻找的时候，他听见了背后传来一点动静。

仙道转过身，宫城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身后吓了他一跳。

“你醒了啊？”他一边把目光集中在宫城的脸上，一边问，“你还好吗？”

宫城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看见宫城睁着眼睛看着他，但是又明显不是在看他。

然后，在仙道看来，诡异事件一般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哥哥……”

宫城张口叫了他。

哥？哥哥？

仙道吃了一惊，瞪着摇摇晃晃的宫城。

他烧迷糊了吧？

不，这不是重点……

等一下……哥哥？

难道说……

他才刚反应过来一些事情，宫城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他更加惊讶了。

宫城睁着眼，泪水就像泉水一般不断涌出来，一瞬间，那张泛着红晕的脸蛋上就湿漉漉的，全都是泪水。

宫城在哭。

仙道看呆了。

再然后宫城对着他开始说话了。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那句话的……

“哥哥……”

他一边哭着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一边歪斜着身子朝仙道走了过来，几步的路，他却走得十分艰难。

那几个脚步就好像踩在仙道的心上一样，叫他一阵心疼。

对于宫城心底的秘密，他猜测过许多种可能，但他一次也没有贴中过这个现实。

“哥哥……”宫城走到了他的面前，仰起头，用浸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仙道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求你原谅我……”

宫城还在说着，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接着宫城把胳膊环上他的腰回抱了他。

“原谅我……

“对不起，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不钓鱼了，我再也不吵着要去钓鱼了……

“求你回来……求求你……我只想你回来……”

他说得语无伦次，仙道却是越听越心惊。

所以是……

他哥哥因为他的话死了？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宫城心里的秘密竟然是这样的，这叫他心都要碎了。

他只得把胳膊收得更紧，抚摸着宫城的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安抚他:“放心吧，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宫城似乎听见了他的回应，又或者是得到了某种安抚，他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靠在仙道的怀里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仙道不肯撒手。

仙道还没有这样抱过他，而且黏在一起一抱就是十几分钟……

虽然他还穿着裤子，但是和全裸也没什么区别，肌肤坦诚相见，又搂抱得这么紧，宫城高热的身体蹭着他，卷发痒着他的下巴。

他的心也就无法抑制地痒了起来。

仙道不得不粗喘了好几口气。

糟糕……这情况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去释放真实的信息素……

宫城一定是感觉到了他的信息素，在他的怀里颤抖着。他感觉宫城有点挣脱的意思，但他却死死钳制住了宫城的身体。

只要一次……只要做一次……

内心深处，enigma的本性在煽动他。

做一次就可以把他变成自己的omega。

好想要……

好想……就在这里要他……

身体里的欲望疯狂地长起来，硬得作痛。

不行……

仙道抽出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还不可以……还太早了……他还什么都没有答应。

不能这么毁掉他……

想到这里，仙道用力吸了几口气，逼迫着自己把欲望硬生生压了下去。

借助着信息素，他让宫城昏了过去，再把宫城放倒在地上。

然后，不管宫城的内裤和裤子烘干到什么程度，仙道都一股脑儿给他套上了。

烧水凉了之后，他把宫城抱起来喂水。

宫城还在发烧，为了给他降温，仙道用凉水再次浸湿了自己的衣服，折起来敷在宫城的额头上。

在这样的忙碌中他迎来了黄昏，看见窗外太阳西斜，他趁着最后一点余晖还在的时候去其他几间空房子里搜罗了一番，找到了一些勉强可以果腹的食物。

然后他回到宫城的身边，在吃了一些食物并且喂了宫城一些之后，他挨着宫城小憩了一会儿，又在夜里给宫城更换了好几次冷敷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这间空房子里的时候，仙道正把头埋在宫城的颈窝里熟睡。

折腾了一夜，他太累了，直到凌晨宫城的烧略微退下去之后他才放心地睡着了。

阳光往高空攀爬，及至日上三竿，他先醒了过来。

他摸摸宫城的额头，确定烧已经全退了。好好的出海钓鱼变成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爬起来打算烧水并且准备吃的东西。

生火的地方只剩下灰烬了，他就去屋外捡了一些可以生火的树枝，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宫城坐在蒲草垫子上，看着四周发愣。

“你醒了？”仙道放下生火的材料，用审视一样的眉眼看着他。

宫城转过脸，冲他歪了歪脑袋。

“呃……”仙道露出牙齿轻轻一笑，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问宫城，“我是谁？”

宫城不解地皱起眉:“你发什么疯呢……？”

看来是正常了。

仙道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在哪里？”宫城问道。

他淡然的神情和语气，就好像把昨天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也有可能是在掩饰。

没错，他总是这个样子，每每接近他心中的秘密，他就会想办法躲掉。

一直以来，仙道也任由他掩饰。只是这一次，仙道打算逼他开口了。

“一个岛上。”仙道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拿过两个野果，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要不要吃点东西？”

“呃……”宫城接过野果，看着那青黄色的皮，犹豫着。

“你发烧了。所以我没办法到海边去找路过的船只，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

“哦。”宫城眨眨眼睛，咬了一口野果，眉头皱得更深了，“真难吃。”

“没办法，船应该是沉了，东西也都丢光了。你凑合吃吧。”

宫城几口吃完那两个野果，拍拍手站起来就准备出门。

“好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确定你没问题了吗？”仙道沉着声音问道。

“嗯？啊，是，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宫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么昨天那个，你还记得吗？”仙道看着他又问。

“昨天什么？”

“解释一下吧。”仙道无视了他茫然的神情，直接了当地说道，“虽然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宫城的眼神明显有一点慌乱了，并且故意避开了仙道的视线。

仙道定定地看着他，轻启着嘴，一字一句地断了他的后路:“你的哥哥和你的事情。”

他看见宫城的脸都白了，在怔怔地瞪着自己看了几十秒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喃喃道:“原来我并没有见到他……”

“没有。”仙道简短地回道。

宫城腿一软，坐了回去。

“仙道，我……”他蹙着眉，用闪烁不定的眼神看了仙道两眼，欲言又止。

“我要你告诉我。”仙道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我想听你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我，你一直不想坦白的那些东西。”

宫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垂着眼，开口说了第一句：“……你长得像我的哥哥。”

早猜到这个事实的仙道已经不意外了，而是静静地等宫城的下文。

“从我记事时开始，我就每天都和哥哥在一起生活。他照顾我，带我玩耍。对我来说，他是比父母，比任何人都要亲近的人。

“在我八岁那年的夏天，十四岁的他开始对出海钓鱼有兴趣。我知道他和他的朋友密谋怎么瞒着家长出海钓鱼。但是他说不带我去，因为我太小了。他连具体的时间都不肯透露给我。

“为了不让他独自溜掉，我每天从早到晚黏着他不放。

“可是那天早上我睡过头了。我一醒来看到身边哥哥不在，就知道他肯定甩开我出海钓鱼了。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跳起来，追出去。

“我提上箱子，拿着钓竿拼命地跑，好不容易追到海边，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脚步了。他却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太小了，出海太危险，等我六年级才会带我去……

“我不能接受，我继续追着他不放，铁了心要跟着他上船。

“但是哥哥和他的伙伴们跑得比我快，他们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

“我好着急，我想要赶上他，我飞奔了起来……

“结果跑得太仓促，我在慌乱中摔倒了。钓箱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他送我的鱼竿也摔坏了。

“我好愤怒，我朝着他大喊:‘臭哥哥，不要再回来！！’

“然后，他就真的没有再回来……”

如果懊悔可以具现化成海水的话，宫城已经在仙道的面前溺毙了。

“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我明明是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后来我在他出海的海边建了一个秘密基地，每天在那里等他回来。我好想告诉他我有多后悔。我好想告诉他……我真的好想他……”

说到这里，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再后来我长大了，搬家了，我也知道了死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哥哥，他已葬身大海。搬家以后，见不到熟悉的景物，我开始将他遗忘，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我也觉得我做到了。可是那天，在凉川看到你……你钓鱼的样子……”

仙道屏住了呼吸，把他当成哥哥骗自己的宫城和爱上宫城，为了能和宫城更亲近而放任宫城的他，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谁更可悲。

“你要笑就笑我吧！”宫城闷闷地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仙道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心中的惆怅，只能悻悻地说道。

“你知道吗……”宫城抬眼看着他，那眼神带着一种痴迷，但这一次，仙道很确定宫城是在看自己，“自从哥哥死了以后，我发誓再也不钓鱼了。可我现在不但又拿起了鱼竿，我还出海钓鱼了。”

他说这话大约是为了让仙道好受一些。

可是他的话音落了许久，仙道都没有说话，那张白净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在伤心。

又隔了一会儿，仙道堆好树枝，拿起火柴，低头生了火，随后拿过自己湿乎乎的衣服开始烘烤。

宫城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从来没有在仙道这边领到过这么长的沉默。

那令他局促不安起来。

“良田，你快乐吗？”仙道就在这时突然问道。

“嗯？”宫城错愕了。

“你的哥哥一定也像我一样希望你能快乐的。”仙道低着头笑了笑，那笑虽然苦涩，却令他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如果钓鱼能让你快乐，我愿意一直陪你钓鱼。”

[良田，你快乐吗？]

[为什么把鱼竿送你？因为我最想看见良田快乐的样子呀！]

[走吧，我们一起去钓鱼，所以别哭啦。]

宫城的泪夺眶而出。

他抬起胳膊使劲擦了一把眼泪，用哽咽的声音问仙道:“所以你，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想……？”

他本来想问的是仙道答应他永远陪着他的事，但是仙道却以为他在说另一件事。

“抱歉，我那时候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没忍住……信息素让你不舒服了？”仙道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尴尬。

“诶？”宫城有点意外他的回答，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而且如果他真的成了仙道的omega，那的确是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的关系。

他的脸突然就有些红了。他不是不知道仙道对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他根本没把那当一回事，再说了，仙道好像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根本就是觉得好玩，开玩笑的吧。

“哦，那个呀……”他吸了吸鼻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随口说道，“我倒是比较惊讶你竟然能忍得回去……”

仙道沉默了几秒，才接过他的话:“我说过，我想你主动找我。”

“呵……说的这么有自信。”宫城撇撇嘴，干脆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也是，身为enigma，凌驾于所有性别之上，感觉一定很优越吧？难怪你看上去没有一点企图心。对所有事情都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这话却戳到了仙道。

“谁说没有企图心。”他抬起脸，第一次用毫不遮掩欲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宫城，以确保他的意思能明明白白地传给对方，“自从染上你，就有了。”

宫城只觉得脸上一烫，眼对上了仙道那双明亮火热的双眸，竟像被吸住一般，一时半会儿移不开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这种逃不掉的感觉触动着他警觉的神经。

无关信息素，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头一次感到仙道这么可怕，而且是一种令他心跳不止的可怕。

他没有办法把目光移开，直到仙道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拨弄自己半干的衣物。

“放心吧，我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把真心剖出来摆在宫城面前的时候，仙道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无论你会不会给我回应，我都不在意了。要把我当成是你兄长的替代品，也请随意吧。我会好好配合的。如果这能让你开心的话……”

说完这些，他停顿了一会儿，在等宫城的回答。

但是宫城却没有声息。

“良？”仙道忍不住抬起头。

只见宫城两眼通红，泪水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哭起来了？”

这是仙道没有料到的，他抓起他那件潮乎乎的衣服，手忙脚乱地过来给宫城擦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我是希望你开心来的。”

“我这么对你，为什么你还能接受啊？！”宫城终于喊了出来。

“你对我很好啊。还救了我的命不是吗？”仙道捧着他的脸，微笑着强调既存的事实。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宫城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却怎么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仙道低下头，突然吻住了他颤抖的嘴唇。

宫城的双眼蓦地瞪大了。被仙道亲吻的时候，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和那时候一样，仙道仅仅是压着他的唇贴了一会儿，而后便松开了他。

“你……”宫城惊甫未定，瞪着仙道大喘了两口气。

“我不介意。”仙道看着他说，“希望刚才那个，你也别介意。”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可虽然是在道歉，他的话语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这是他最后的任性。

“好了，衣服差不多干了。”几分钟后，他把T恤套上，熄了火，对宫城说道，“我们到外面去吧，看看有没有渔船经过。”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门边。

“仙道……”就在这时，他听见宫城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仅仅是随意地转过头去回应宫城的叫唤，却在照进屋内的阳光里看到了令他害怕的一幕。

宫城用手在面前挥舞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对焦。

“我……我看不见了……”宫城说道，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站在原地怔了几秒钟，心跳声震耳欲聋。

接着他倒回了两步，默不作声地抱住宫城矮小的身体，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皱着眉闭上双眼。

宫城睁着那双失神的大眼睛，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只有仙道的心跳在他的耳边作响。

“扑通扑通扑通……”

跳得那么急促有力，仿佛是在为惊慌失措的他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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