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璀璨的灯火。

蓝得发紫的夜幕下是繁盛富足的北川城，霓虹衔连的街景交杂着车水马龙的盛况，各色光亮一直延伸到天的那边。

许清如此刻就跪在这片天幕下，乱糟糟的短发往下低落着黄色的液体，排泄物的骚臭不断煽动着鼻翼，肆无忌惮的、刺耳的嘲笑一阵一阵冲击着脑膜，直教人胸腔都快要炸开来。

北川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潜藏着的肮脏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五六个女孩子围绕在跪着的女孩子身边，连路灯的光也无法普照到的黑暗里，双方的脸色都难以看得分明。

“哈哈哈，你们看她，又脏又臭，好像刚从茅坑里捞出来哈哈哈……”

“哈哈许清如你怎么被人泼屎都不会反驳啊？那是不是我们让你吃屎你也会乖乖吃啊？哈哈……”

“我看行啊哈哈……正好我有点想拉屎，等我找个碗，装好热乎的给她端出来哈哈哈……”

“哈哈我要笑死了，居然还敢找老师去告状？你不知道学校是我家开的吗？你以为有人能救你？真想让每个人都看看你衣服被人撕烂的样子啊……”

为首的女孩子慢慢蹲了下来，稍微凑近了一点又立马退开几步远，捂着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仿佛跪着的女孩子是什么脏东西。

檀静瑶凑近的时候许清如条件反射的一哆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尿液模糊了的眼睛里就倒映出檀静瑶厌恶的神色，许清如的心脏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尖锐的刻骨的恨意稳稳地扎下了根。

邓雨菲居然真的端了一碗黄色的东西出来，严寒的冬夜里，塑料碗上面微微飘着一缕白气，许清如无神了很久的眼睛里突然就染上了惊恐，她踉跄着挪动着已经被地上沙石磨的鲜血淋漓的膝盖想后退，可是身后就是墙壁，她已经避无可避。

“哈哈哈你看她居然还想跑？她以为她还跑的了？”

“想跑？门都没有！老娘辛辛苦苦为她拉的屎，她想跑到哪里去？”

“雨菲姐你可别离我们这么近，可不是每个人都和许清如那么一身骚气的！”

女孩子们阴阳怪气互相调笑着，尖酸刻薄的嘴脸冷漠地看着邓雨菲一步步逼近惊惶如小鹿的许清如，嘴角甚至挂着比之前更加放肆的笑。

“我们这种有钱人拉的屎，你这种穷人没见过吧？没见过没关系，今天姐带你见见世面。”

被一把按住脖子的许清如拼命挣扎，不断的摇头使得脑后的头皮被粗糙的水泥墙蹭的血肉模糊，双腿的踢蹬被邓雨菲的同伙们稳稳按住，如同断线的珍珠的泪水狠狠砸在手臂的淤青和大腿的伤口上。

檀静瑶也蹲到她面前来，两只手像钳子一样试图掰开她的嘴，尽管许清如死死咬着牙，可是檀静瑶用的力气何其大，竟直接撕裂了许清如的下唇，痛不欲生的许清如狠狠一口咬住檀静瑶的手，惹得身边的女孩子一阵尖叫。

“松手啊！松手你这个疯子！疼死我了！还看着干嘛？！还不给我把她的嘴掰开！疯子！疯子！”

要咬着檀静瑶，牙齿就一定会有缝隙，许清如最后还是被掰开了嘴，手几乎被咬下一块肉的檀静瑶气急败坏，从邓雨菲手里夺过碗，直接就扣在了许清如脸上。

“让你咬是吧？疯狗会咬人是吧？姑奶奶让你咬个够！不想吃？嗯？我偏要让你身上脸上甚至嘴里都是屎臭味！洗也洗不干净！”

檀静瑶一脚用一脚踢在许清如肚子上，眼眶是被疼苦气急的红色。

“嗯？味道怎么样？你就该和这种味道过一辈子！像你这种下贱坯子，真是怎么侮辱都不够！”

好不容易等到檀静瑶发泄够了。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都发泄够了。

许清如蜷缩在巷子昏暗的角落里。许清如拼命的爬起来，然后被已经离开的几个女孩子丢下的鞋绊倒。许清如用水一遍一遍冲洗着头上脸上身上的味道，皮肤被香皂搓成通红的颜色。

许清如用手指使劲抠着自己的嗓子，一遍一遍呕吐，直到再也呕不出什么来。许清如光着身子蹲在花洒下面，拼命抱紧自己。

……

许清如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檀静瑶和邓雨菲本来以为她再也不会来，可是两个星期过后，檀静瑶又在班级里看见了她。

许清如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是檀静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瑶姐，我昨天听见老班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她今天就觍着脸来了。”

“瑶姐，我前几天也听见老班和她打电话，问她为什么没来，还说要去她家……”

“去她家？去她家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当然是做那种事情了~”

“哈哈哈……”

女孩子堆里爆出一阵笑声。

角落里许清如下意识拉紧了衣服，背弓起来，快要把脸都遮完整的头发也几乎埋进桌子里。

“你们快看她，头都要塞桌子里去了，不会是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吧？”

檀静瑶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除了还未完全脱落的痂，几乎看不出伤口了。她嘲讽地笑了一下，挑衅般往角落里走。

“嘿许清如，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学校？唔，什么味道这么臭？好像是从你那里传来的？唔，怎么像是大便的味道啊？”

檀静瑶恶意地笑着又往回退开几步，身边的女孩子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一样，一个个也接上嘴。

“是啊是啊，我就说今天教室里怎么一股怪味，原来是这里传来的？”

“真的像是大便的味道诶？许清如你不会吃屎了吧哈哈哈……”

哄笑声顿时又充斥了整个教室。

许清如拼命地捂住耳朵，可是没用，那些恶意的、尖酸刻薄的声音毫不留情的震动着她的耳膜。许清如下意识深深吸一口气，已经被洗过无数遍的头发在潜意识里居然真的有了那些难闻的味道。许清如再也忍受不了，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喲你们看她受不了了！她跑了！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了！哈哈哈……”

许清如横冲直撞地跑到门口，可是门口就是邓雨菲，几个人拦着门口，大张旗鼓的，几个想提醒的女孩子也迫于这威慑力噤了声。

眼睁睁看着许清如被邓雨菲特意伸出来的脚绊倒，直直扑入刚好走到教室门边的林杨怀里，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教室突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檀静瑶喜欢林杨。

“你怎么样？有没有磕着？”

林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温声询问许清如有没有磕到。

许清如拼命摇头，狠狠地对林杨鞠了一躬道歉，然后哭着跑开。

林杨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许清如离开的方向，看似温柔的神情，眼睛里却满是冷漠。

许清如一口气跑到水房打开水闸拼命的洗脸、洗头，后脑勺上的伤口再度被扯开，在冷水的刺激下几乎要让她疼昏过去。

她到底是晕了过去。不偏不倚摔进了水库里。

正好找过来的林杨见状二话不多直接脱了上衣跳进水库，把气若游丝的少女捞了上来。

闹哄哄的人群里，没人注意到，许清如落下一串清泪。

……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四天过后了。

许清如迷茫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洁白的医院的天花板。

许清如的手指颤了颤。这就是天堂么。

“你醒了？”

林杨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许清如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林杨关切地拉住许清如的手，还吸着氧的许清如不顾仪器拼命摇头，使劲把手抽出来，可是林杨像是和她较劲一样，手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放开。

门开的声音响起，许清如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最让她恐惧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进来的是檀静瑶。

檀静瑶显然是看见了林杨攥着她的手的样子，愣在原地许久。

“檀静瑶你来了，清如刚醒，我正要去叫医生呢。”

清如？好亲昵的称呼啊。

“那你去吧，我来照顾如如。”

许清如惊恐地攥住了林杨的手臂。

林杨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放心。

“你放心好了，爸爸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肯定不会再做傻事了。”

许清如死死攥住林杨的手臂，她知道檀静瑶肯定会生气，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害怕，和檀静瑶独处的每一分钟都害怕。

林杨终究还是帮许清如去叫了医生。

问完各种症状，虚弱至极的许清如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了但又没完全睡着，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她听见林杨让檀静瑶回去，听见有个男生的声音，似乎是来找林杨的，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男生问：“你又不是真心喜欢她，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

林杨答：“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檀静瑶，与其等着檀静瑶天天来烦我，不如把她的注意力引到情敌身上去。”

男生说：“高啊，不愧是你。”

林杨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许清如如坠冰窟。

无后续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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