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素体真的对我很重要，这是出于我个人理由，能不能......”

　　“如果我还能修复这具素体的话，你也不会在二级平层跟我对话了。”

　　看到空中悬浮白色的字迹，45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坐在电子空间中，自己的意识已经落到了二级平层。因为一级平层所在的硬件部分已经损毁，所以她只能借助德尔临时加装的输入输出模块，通过文字方式与现实世界中的德尔交流。

　　实际上从失去意识前，看到那发炮弹飞向自己时她就已经预感到自己挺不过去了，在维修机床上的她虽然还保持着人形，内部构造早就被震荡炸弹震的粉粉碎，能在二级平层醒来已经属实幸运。

　　可一旦更换了这具素体，“她”也会被彻底遗忘，她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45么？

　　45叹了口气，低下头。德尔虽然看不到平层里45的动作，但从显示器上迟迟没有出现的答复也能知道45在纠结着。

　　几分钟后，屏幕上才出现了一行回答：

　　“同意。”

　　外面没有新的信息输入，45知道德尔在准备转移自己的心智到新的素体。然而几分钟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的心智里似乎有些东西在三级底层......我们从外界清除可能会破坏你的心智，所以你需要自己清除掉。”

　　“不能把它跟着转移走么？”

　　“我做不到，他似乎是附属在你心智上的一部分，但又有独立意识体的特征......你最好去看看吧，在三级底层太深了，不能从外部处理。”

　　“谢谢，我知道了。”

　　说出这句话时，45自己都惊讶于语气的平静，就像以往完成任务例行的领取酬金那样。难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形的记忆也会渐渐淡忘，失去那刺痛内心的尖锐？

　　突然，45的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便坠落了下去。即使是在虚拟空间自己并不会受到真实的伤害，她还是下意识地惊呼出来，可是声音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在张开发声装置在震动。

　　不过黑暗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45旁边就出现了白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渐渐变大，后来变成了镜面的白色球体，上面映射着自己的记忆片段，这似乎是系统加载底层的过程。看上去心智底层有些乱啊，45心想，如果这次能挺过去得好好整理一下。

　　终于，45的后背似乎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接着全身都砸在了上面。坠落也终于停止了。经过这么长距离的坠落，45试着活动下胳膊，还好都能动，便摸索着在漆黑中站了起来。似乎最底层的数据已经加载完成了，她想。可是现在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大片黑暗。

　　不过渐渐的，远处传来了哗哗的声音。

　　是水，就在自己的前方。

　　45往前试探着走去，每向前走一步，水声渐渐大了，鼻子里也能感觉到海风咸咸的味道了，脚下也不是铁板而是沙子一样的东西，细细的，踩上去一深一浅，可眼前即使睁着眼睛还是漆黑一片。

　　突然，刺眼的白光打破了黑暗，从45视野中心照亮，让她的视野里一度只剩下了白光，刺得她耳朵里都是尖锐的蜂鸣，视觉模块也暂时关闭避免被刺眼的光芒烧掉感光阵列。

　　等到白光消散，45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青色的水面闪耀着刺眼的波光，向着远方延伸一直到没有尽头的海平线。头上的太阳从头顶上投下阳光，散步在白色的沙滩上，带着那种热带的气息。

　　“嗨，45！”

　　声音从45的身后传来。45回过头去，银色头发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背后。黑色的发箍，金色的星形瞳孔，那不就是……

　　……那不就是UMP40么？

　　“欢迎回来！”

　　45终于知道德尔所说的“意识体”到底是什么了。尽管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45依旧不希望40离开，所以才不自主的根据那些记忆模拟出了这个虚拟的意识体，三级底层里才有这个不可移动的存在。

　　而现在，45必须清理掉这个意识体。这也意味着自己必须……

　　铁血工厂里的回忆不可抑制的出现，虽然自己身处热带海滩，然而这回忆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热度，耳边也不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而是机器的轰鸣，密集的枪声与人形中弹的惨叫，甚至眼前也不是穿着泳装眨着眼睛的40，而是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遗憾的是，同样的噩梦，45还要再经历一遍，而且还是在本来约定好要一起去的风景下再经历一遍。

　　40似乎并不知道45过来是要做什么，她看着45还在那里站着，伸手在45的眼前晃了晃，“嗨嗨，怎么了？”

　　“没事，刚才阳光太刺眼了点晃得有点头晕。”

　　45随口说出来的理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可是40居然没有任何质疑。“现在好点了么？”

　　“还好，就刚才那一下太刺眼了些。”

　　“那就好，你的泳装我已经准备好了，喏。”40的手中渐渐出现了一套紫色泳装，与40身上的款式相似，“虽然没有更衣室，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所以在哪里换都可以的。”

　　45看了看手里的泳装，又看了看40，虽然少女还是笑盈盈的看着她，可那胸前那两只小怪兽只怕能跟416一较高下，即使是有泳装的束缚还是不能掩盖其丰满。

　　45最后还是选择去旁边的树林里去换衣服了，在这个问题上她在40面前实在抬不起头来。

　　几分钟后，45换上了泳装走出了树林。相比于小麦色皮肤的40，45的肤色更白，大抵是坍塌云覆盖区域内缺少光照加上平时捂的严严实实造成的，可这只有两团软肉的胸脯却跟40相去甚远，被完完全全罩在了泳衣里。

　　“来，把防晒霜擦上吧，太阳还是很晒的。”40说着，给45的胳膊上，腿上还有腹部锁骨以及脸上都挤上了一些防晒霜，自己也开始了涂抹，45便跟着照做了，尽管再电子空间被晒伤并不可能，但是这也是海边晒太阳的一部分。40看上去还是很高兴的，可是45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真实的40已经不存在了......已经......）

　　“45你抹完了么？”

　　“怎么了？”

　　“我够不到我的后背，帮忙擦一下吧？”

　　45回过神来，在自己的手上挤上一点防晒霜，而此时40已经趴在了沙滩上了，下面也不垫任何东西。银灰色的长发一直到了腰部，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45把防晒霜在手上抹开，然后用手背弄开了40的发丝。

　　然而就在撩开头发露出少女的后颈时，45的杀意开始滋长。相比于面对面当着自己最爱的人下定决心，现在的40完全没有戒备也无法知晓45的动作，就算真的动手的话，也不会知道是她最珍视的45干的......应该......

　　45的头脑在高速运转，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异常，长期的作战已经让她习惯性的把真实的想法完全隐藏不留痕迹。趴在沙滩上的40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只是轻轻抬了抬头让下巴垫在手上，让一直扭向一边的颈部稍微放松一些。此时45的手刚好也到了40的肩胛骨附近，距离最脆弱的颈部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45从背后一手卡住了40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按住了40的脑袋，往沙子里硬生生地按。以45以往的经历看这种暗杀既不干脆也不隐蔽属实拙劣，然而对于那个最重要的存在，45还是下不去最毒的手。

　　所以不幸的，45这一刻的心软的代价，就是40也得忍受着漫长的折磨。

　　被从后面掐住脖子的40一开始还以为是45用力太大了，可刚想说一声轻点，脑袋就被整个按到了沙子里。沙子非常细软，45这一按下去直接把40口鼻结结实实覆盖住了，让少女彻底丧失了说话的可能。

　　！！！！

　　然而40此时什么样的想法45已经不关心也没法关心了，此刻她只想赶紧把40置于死地，原本不擅长蛮力的手使不上太大力气，所以45的身体也向前倾把全身重量往手上压过去，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身下的40。

　　趴在地上的40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死亡威胁，脑袋开始拼命向着左右摇晃试图把口鼻从沙子中露出来，可被45结结实实按住脑袋后整张脸也陷入了沙子中，稳稳当当的控制住了脑袋的位置。两只手开始撑着沙滩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双腿也往前一蹬一蹬的，双脚前勾试图蹬着沙子好往前爬，45自然发现了这点，便跨过40身体直接骑在了少女的腰部。

　　被骑在腰部的40确实老实了不少，之前还能勉强顶起来不断扭动的腰部现在被固定住了，虽然45坐在40身上能明显感觉到40还想掀翻自己，45大腿那纤瘦的腰部还在网上一顶一顶或者左右扭动，然而想要直接掀翻45恐怕还是差了不少。

　　她没有机会了。

　　毕竟不是擅长战斗的人形，40的体力并不充裕，很快在窒息与缺血的作用下动作慢了下来。尽管看不见她的脸，然而看着下面的40仍然划拉着的手臂，听到下面那含糊不清的声音，45仍然是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被40认出来，手上的力气还想加大却已经到了极限，45只能更多的把身体重量往手上压过去进而传到40颈部，想要更快的结束40的生命，然而这么一来坐在40腰部的力量便弱了一些，结果40的大腿一绷，脚步蹬着沙地，臀部一顶，差点没把45从上面掀翻，只是靠着膝盖架着40腰部来维持着自己身体平衡而已。不得已，45还是恢复了之前的姿势重新坐在了40腰部上。这下40似乎又老实了不少，挣扎也有些拘谨起来，只是那双手现在从挥舞划动变成了深深抠进了地面，手指则插进了沙子里想要抓什么一般。隐约能听到沙子里传来呛咳的声音，后背也随着一下下颤动着，然而45管不了这么多，只想尽快结束40的生命。

　　终于，在一次较长的坚持后，40的双手从沙地上滑了出去，最后软软的摊开，一直绷紧的腰部也松弛下来。然而45还是没有松开，双手依然紧紧掐住40的脖颈，尽管自己胯下的早已是一具尸体。

　　终于，当手臂的酸胀到了忍受的极限时 45才松开了手，双手撑在沙滩上，屁股从40的腰部离开，双腿跪着支撑身体，看着眼前已经安静下来的少女。40趴在沙滩上背对着自己，银色的头发被背上的汗水沾在后背显的乱糟糟的，系在后面的上的泳装带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后颈的掐痕尤其是大拇指按压的痕迹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哈.......哈.......”海滩上只剩下了45不知道是疲劳还是紧张的喘气声。完全靠窒息杀死一个战术人形并不容易，尤其是这种方式去解决一个与自己同型号同源心智的人形，还背着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应该，应该行了吧......”

　　45想把40翻过身，但是却把手又缩了回去，万一40只是晕了过去这一翻把她弄醒，要是她当着自己面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在喊一声45，那自己的内心就要崩溃了。过了一会儿，40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45才把少女翻了个身。

　　之前闪着星星的眼睛现在紧闭着，睫毛上还粘着白色的沙粒。鼻子里还有嘴里也都填满了沙子。胸前的白色布料似乎因为渗出的汗水还勉强粘在身上，不过带子已经在翻身的过程中落了下来所以这两片也是摇摇欲坠，两点小小的凸起周围洇出来一圈圈湿湿的痕迹，下面的泳裤还套在原本的位置上，但是裆部已经有些泛黄，对应下面的沙滩上也有一块深色。

　　虽然45之前也见过了不少死亡，然而像今天这样亲手这么近距离杀死一个泳装女孩，还是自己事实上的姐妹还是头一次，亲眼看着被害者在自己的手中，经过痛苦而无望的抗争一点点失去生命，覆盖极少的泳装让所有的挣扎以至最后的抽搐都一览无余，最后变成再也没有生命的肉体，而在以往最多就是打上一枪或者划上一刀，再不济扭断脖子，绝不会像今天这样面对这么漫长的死亡过程，直面如此凌乱而凄惨的死相，即使是在三级底层里两人都不过数据形式的模拟，这一情景还是让她产生肉体与精神上的冲击。

　　不过只要脱离了这个电子空间，自己就能彻底遗忘掉40，自然也就不存在这样的痛苦了。眼前的肉体亮度开始增大，最后变成了一团白光，让45只能眯起眼睛，最后突然崩解为无数的发光微粒，与周围的碧海蓝天一起破碎，消失在了黑色的背景中。

　　看上去自己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45心想。虽然痛苦，但是那最不堪的记忆终于还是被抹去。45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次睁开眼，换上新的素体，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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