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名師出劣徒》

　　寒冬已過，春風又生。枝上的嫩芽悄悄地鑽出，恭喜大家撐過了嚴冬，提醒大家可以稍作歇息，大家卸下厚如盔甲的大衣，在廣闊的空地上聚集，分門別類地排成一列一列，感受春風的撫拂，聆聽比春風刺臉百倍的訓話。

　　全校學生都站在練習用的空地上，分成兩批人。在右邊的數量稀少，只有四十人；左邊的則佔大多數，都是有男有女，依照各個系分組。兩批學生中間有一個台階，台階上是一名老氣橫秋的戰士系老師，他一聲呼喝，遠在校園外都聽得見。他代表校長及老師們講話。老師們都在，站在他們所任教的學系旁。

　　「考試結束了，這些就是我們當中最優秀的同學。他們將代表雷格爾學院參加奧德斯大賽，為我校爭光！」他中氣十足，大力讚揚他身後的學生。

　　這些最優秀的同學，就是這次考試得到前五名的人，包括一年生及二年生，以及一位治療師。他們在眾人面前昂首挺胸，臉上盡是光榮的笑容。有家世顯赫的貴族，有驍勇善戰的遊民，有虎背熊腰的農民，各種各樣背景的人都有，不像入學時都是貴族佔了前五名。這次，是真正選出實力最強的學生。

　　除了眼神閃縮，只想找個洞鑽的刺客系學生——穿著白色衣服的——彩攸。聽到「最優秀的同學」，她的心就被刺痛了一下。

　　「各位要以他們為榜樣，檢討自己為何不能像他們一樣強！接下來，赫茲老師、艾尼迪老師及校長會帶領他們到王城。而留下來的你們，將會有加強的訓練，好好反思弱點吧！若是隊友去了參賽，剩你在雷格爾學院，可以臨時加入其他隊伍進行委託。」

　　每學系只有五個名額，再怎麼強也只有五人能出線啊——彩攸迴避刺客系那些帶著怨恨的目光，那些視線就如箭矢插得她滿身都是了。她站在其餘四位刺客系同學身邊，小得如同蟻螻，或是蟻螻都不如的箭靶。

　　「以上，解散，回去上課！」

　　誰都知道彩攸是刺客系第六十名。學生知道，老師知道，全校都知道，但她還是立在「最優秀」的群組，得到校方給予「最優秀」的同學的鼓勵金，如果獲勝還能得更多。

　　刺客系是平民最有機會翻身的地方，不同於戰士系、魔法系、弓手系明顯是貴族佔優，擠上前五名的平民廖廖可數；刺客系只有平民互相撕殺，大家都想拼命賺一筆，為此努力練習。可是彩攸不用努力，也佔了一個名額。赫茲老師他們是不敢恨的，那只好恨這個皮包骨的小兔仔。

　　對此，彩攸也只好如同鏡面般，把恨反射到赫茲的背上，可惜不成功。這個罪魁禍首還一面歡愉地回到刺客系的訓練場地，彩攸恨不得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作肉盾。

　　刺客系中艷麗的大紅花也同樣恨著彩攸，但她恨她的原因跟其他人不一樣。

　　下課後，她跟她的綠葉回家。她們離開雷格爾學院，走上長長的大路，落到阡陌交錯的民區。民區處處都有住宅，但也有分出住宅區與商區，市集便在商區。商區位於雷格爾城的中央，四面的大路都能通往商區，是雷格爾城最熱鬧的地方，工匹商人都集中在商區活動。其餘的地方，除了東北角的弗列治家的大宅和西北角的雷格爾學院，都是住宅區。

　　她們轉了九曲十三彎，路愈走愈窄，愈走愈暗，越過妓院、餐館、一棟又一棟堅固的房子，最後推開了一道木門，躥回這個西邊的安心的小窩。

　　迎接她們的，是一頭搖著尾巴的大狗，不知何時躥了出去，又不知何時回來的大狗，她們平常都由得牠自由活動，每當傍晚牠都會準時回來。大概是喜歡主人的緣故，牠只會在家附近覓食，若是家中出現怪聲便會馬上回來，是她們最忠心的小騎士。

　　「來。」綠葉——東安薔邊摸牠的頭邊蹲下來，又捧著牠的臉狠狠地揉搓一番，把剛剛買的那塊肉丟給牠。

　　狗是工具，也是同伴，她素來疼惜她的人。

　　大紅花穿過後門，來到春綠繁盛的後院。她細察她的寶貝們，棵棵花草都長得健康又美麗，她每天早上、回家都要看一遍才滿足。

　　後院是房東用不到而租給她們的，她們就用來種花草，以及養了幾隻雞。雞蛋和雞糞都可作肥料，飼養所需的空間和糧食也少，很適合她們。她們沒有籠，就這麼讓公雞母雞小雞在後院飛舞，只放了載有穀物和水的盤。雞看到她進來，旁若無人地繼續啄地。

　　正當她在後院搞東搞西，客廳的飯桌已成了一個工作臺，木製平台放滿了各種大小的鑿刀、銼刀、刨刀等工具和待加工的粗糙木塊。東安薔坐著，專注地畫記號。

　　大紅花回來，紅色的花瓣一片疊著一片，疊成一條細長的蛇，悄悄地爬到樹根，一把繞到她身上。

　　「小東——你要去奧德斯大賽嗎？」紅蛇在她耳邊「嘶嘶」作響，她的頸都被摟住了。

　　「你沒見到我是第二名嗎。可惡，又輸給那個臭貴族，我覺得她沒有盡全力……嘖。喂，有時間就去洗菜。」忽然多了一條圍巾，又黏又熱，東安薔不耐煩地撥走她。

　　「唔——不能不去嗎？我是第五名，可是我的名額給赫茲老師的徒弟佔走了，不能跟小東一起去，人家好想跟小東逛街。」頸不摟改摟腰，唯獨臉一直貼上她的後頸。

　　「不去會被艾尼迪找麻煩的。我也好奇其他學院有多強，好想快點把他們煎皮拆骨。西和南是第一二名也會去，剩下你一個檢點些。」東安薔把目光放回木塊，淡淡的香味搔癢著她的鼻子。

　　「小東不想我跟你一起去？足足會有一個月沒見面，你捨得嗎！我也好想到王城發掘新奇的東西！」

　　「那就劏了她吧。」她拿銼刀往頸部橫切一刀，「那個白骨仔跟弓手系那個矮仔是同隊的，都有一種白痴的味道，兩三下就處理好了。」

　　「不行啦不行啦，現在白骨仔是赫茲老師的寵兒，明明是墊底的，他卻給她破例出賽。最近他們在圖書館偷偷摸摸不知在搞什麼龍鳳，天天黏在一起，倒沒有『老牛吃嫩草』，赫茲老師連我都不透露半滴風聲，虧人家幫了他那麼多忙。我偷偷問白骨仔，她鼻子蹬到臉上回答我『商業機密』，矮仔也不知道，可巴閉了。不過赫茲老師是正人君子，沒有他就沒有我，他的徒弟就給幾分薄面，我們沒必要樹敵。」

　　「好吧，他照顧了我們很多，平常也沒惹我們。連你都不吃了，那個白骨仔哪有香味，除非他有特殊癖好吧。怎麼了，你這是妒忌她能當他的徒弟？哼，那你就跑去黏住他試試啊，你不是最擅長這種勾當嗎，你的嗲人功夫那麼厲害，哪個男人的心不會貼貼服服，去去去。」

　　「哎呀要酸掉牙了，人家只想黏小東你，才不要老骨頭，再說他也不是嗲一下就會心軟的貨色，他的心水可清了。妒忌沒有，倒是好奇白骨仔是什麼奇才，她平常在刺客課都超弱的，一味的逃跑，赫茲老師為何帶她去奧德斯大賽呢。都那麼出面公器私用了，總不會是為了落自己的面吧。」

　　「醋你老母！她去奧德斯大賽做什麼我沒興趣，我只知道你不在少了一個磨人鬼附身我可輕鬆了。你可別去鬼混，做鬼都沒人理你。」東安薔罵著罵著，腦海閃了一下亮光，「考試的時候，白骨仔有來看我們魔法系的考試，盯著我們像線穿針孔那麼費神，差點以為她要詛咒我們。」

　　「做鬼我都會纏著你！你這麼說，我們考試的時候她也是眼睛看著我們，手就在紙上不停寫，真不知葫蘆裡賣什麼藥。我不會放棄喔，人家都得到第五名了，就差那一點點而已。有了，就給第四名『甜頭』吧。」

＊

　　「各位來賓，想必已經等得心都鼓譟，比飢腸轆轆的以羅等候紅豆湯更為迫切。要是我再講下去，被諸神討伐也是罪有應得。那麼，事不宜遲，有請森麻洛學院的烏發與俄卡駑學院的達里斯為我們打開奧德斯大賽的序幕！」

　　圓形的會場兩邊的門緩緩打開，別上各自學院的徽章的兩人沐在眾人的目光下。二人都拿著劍，是戰士系的一年生。他們一見白光，觀眾們馬上狂歡地哄動起來。

　　競技場是一個碟型的會場，底部的圓為競技地，圍繞中央的曲面則是觀眾席。平常這裡是戲院或講堂，奧德斯大賽期間便是競技場。

　　最下排的觀眾席是貴族專用席，上面便是平民。人山人海，大家都為了一睹各學院的風光而爭崩頭搶票券；震耳欲聾，大家又是咆嘯又是尖叫，在這裡只會聽到混濁的獸叫，而聽不見人的聲音。

　　奧德斯大賽的開幕日，是一、二年生各學系的個人賽首戰，一共八場，為今天炒出最熱烈的氣氛，盼望延續到閉幕日。奧德斯大賽是比賽也是慶典，無數人從遠方慕名而來，擠得王城水洩不通，是王城人流最多、人們交流最頻密的時候。

　　「勝者是俄卡駑學院的達里斯！」二人停戰，主持人便馬上高呼，觀眾也馬上發出助慶的叫囂。

　　「接下來，有請雷格爾學院的彩攸和邁密夏學院的莫沙！」瘦削的主持人見他們都預備好，「一、二、三，開始！」

　　莫沙握緊短刀，一股作氣奔向彩攸。彩攸原封不動，以無神的雙目望了他一眼，向圓形中那一塊凸起的裁判台舉手。

　　「我投降。」

　　短刀刺向她的左肩，她側身一躲，舉起第二隻手。

　　「我投降。」

　　莫沙踉蹌地踏穩腳步，他差一點就要摔倒了。她的話如同野豬的衝擊推得他差錯腳步。

　　她的話也如同冰雹，場內所有觀眾頓時鴉雀無聲，舞動中的手也停下來，彷彿聽不懂這三個簡單的字。

　　「啊——因為雷格爾學院的彩攸投降，所以邁密夏學院的莫沙勝出！」主持人也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請他們落場。

　　彩攸穿過拱門，回到雷格爾學院的休息間。休息間只有一人，是今天要出賽的弓手系同學。他疑惑地望著彩攸，沒有作聲。接著很快，就有另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同學衝進來。

　　「彩攸，你出來！」這位同學披著一頭金耀的秀髮，雙眼如波濤洶湧的浪，嘴巴張大得像是要把她吃進肚子，一聲吆喝更是如同打雷，劈穿牆壁。也不等彩攸反應，她粗暴地拉住她的手到外面的走廊。

　　「你在幹什麼！你投什麼降！」

　　「你知道我一定輸的。」

　　「那也不能投降！你就不會拼盡全力然後輸嗎？雖敗猶榮！」

　　「我不要白費氣力。」

　　「赫茲老師背著大家的目光都執意讓你來到王城，你居然放棄比賽，你真是不知廉恥！」

　　「是他自把自為的錯……」

　　「現在誰都知道我的僕人是個連應戰都不敢的廢物！剛剛我爸看著的！」

　　「你不是認同我了嗎，還跟他們一般見識？」聽到「廢物」二字，彩攸都不禁皺眉，她最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個詞，「沒想到你家的情況是我不對，但也不用這樣說我吧。」

　　「是不是廢物言之過早了。」白髮老人氣定神閒地走到她們旁邊，「不過彩攸你投降是我意料之外，我會很頭痛啊。」

　　「這是你的報應。你也沒預料我會贏吧，你不迫我來就不會丟臉啊。」

　　「那等會校長問責，就要拉你一起受死囉。」赫茲呵呵地笑。

　　面對徒弟孩子氣的報復，他一笑置之，這個帶著刺的徒弟總是能逗樂他。原先坐在校長旁邊的赫茲，見她臉都白了，馬上就溜出來，搶在開幕禮結束、校長衝來前，跟她夾口供。

　　「赫茲老師，你能接受彩攸投降？這是什麼一回事？」

　　老師的反應這麼平靜，還替她幫腔，熄滅了半分她的怒火，轉為錯愕。

　　「呵呵，阿克西斯小姐不用擔心，彩攸會幫上你的。」

　　「幫我？她跟我不是同一隊伍！」

　　奧德斯大賽期間的臨時隊伍，澪凜．阿克西斯的隊友都是不認識的人；彩攸那邊倒是有兩個熟悉的面孔。

　　「你相信她的能力嗎？阿克西斯小姐。相信的話，請你信到底。」

　　「赫茲老師你總是護著她……」在老師面前，她也只能沉著氣。

　　「你是她的隊友，難道就不該護著她嗎？你寧願信別人的口，也不願信自己的眼？」老人的黃瞳瞇起來，「今天才是開幕日，是個開始而已。」

　　「赫茲——」走廊的盡頭傳來尖銳的叫聲。

　　「笑到最後的人會是誰？」赫茲俏皮地向澪凜眨眨眼，然後揪著彩攸的後領，「好啦，我們要接受審判了。等會記得要說這些都是我們的計劃。」

　　澪凜吞下這口怨氣，陽光照得她的影子又長又窄。或許是覺得陽光太刺眼了，她挨在牆邊，低著頭。

　　「只有我知道不夠啊……我要怎樣面對父親……」

　　她漸漸地滑下來，最終坐在地上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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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新章節~!

提醒一下 之前是冬天 現在已經春天了 中間過了兩三個月喔~~

這大賽詳細事宜之後會說的

這章也出現了新人物! 雖然其實之前有出現過 不過沒有提到名字呢~~

彩攸這樣做 大概跟參加奧運的選手 舉手投降一樣瞎吧XDD

到底兔仔來這裡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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