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敌溃伤逝

　　反反复复，石敬瑭的叛军向皇城冲击了五次，但除了城墙下面堆积得越来越多的尸体外，始终未攻上我这些牛犊守卫的皇城。其中正门箭楼下，高高的尸体堆到了城墙半腰，形成一个古怪的塔形。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液混合着的怪味，令人着实想作呕。

　　大概清点了城头的军士，我的控鹤军伤亡了近两千人，比起城下数不清的尸体堆，我们的伤亡并不大，而且我还掌握着一支完整的预备队——突骑营没有动用。看来，我的这支牛犊部队，经受住了这场残酷厮杀的考验。

　　天上的云雾在渐渐消散，已经是十六的月亮了，似乎显得更加圆润明亮，启明星正从东方冉冉升起，不远处，已经隐隐听到，叛军后方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厮杀声，这应该是五叔的凤翔军，正从洛阳城外攻进来。石敬瑭可能太自负了，明显没料到我这支新军的作战能力，未能在他预想的时间内攻入皇城，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着我们倾斜。

　　果然过了不久，便听到敌军阵中的号角，吹起了一种急促的音调。外边敌军听到后，立时变得一片慌乱。他们后面的掩杀声越来越近，这一切都在一点点地吞噬着敌军将士脆弱的士气。终于，在一瞬间，这种慌乱在不知道什么人的一声“凤翔军攻入洛阳了！”中，变成了溃乱！

　　数不清的兵士互相推桑着，漫骂着，甚至彼此杀戮着，往四面八方毫无秩序地开始了败亡！

　　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来到这个世上后，我面临的最大一场考验终于结束了。

　　“放吊桥，开城门，突骑营。出击。”我有些疲倦地对身边的传令兵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

　　“杀啊！弟兄们，现在看我们的了！别让石敬瑭老贼跑了！上马，出击！”赵光义洪亮的嗓音从城楼下传了上来。

　　“出击！截杀老贼！”两千突骑营军士同声呼喊着，冲出了城门。

　　明亮的月光下，突骑营将士身上明晃晃的胸甲，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股铁甲洪流快速地切入了还在四散奔逃的敌军中。

　　赵匡胤曾经跟我说过的“兵败如山倒”，终于让我在这个时刻亲眼目睹了。

　　只见敌人的军阵中到处是飞溅的鲜血、横飞的肢体和扣人心腹的惨叫……突骑营奔腾的马蹄，带起一团团飞溅的红色泥浆，有如一股死亡的铁流，在制造着更多的横飞的肢体和头颅……

　　不知什么时候，五叔来到了我身边。

　　“你的手臂还好吧？”他问道。

　　我抬了下被鲜血浸红了纱布的左臂，自嘲般地笑了笑道：“还好，皮外伤。”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感到很骄傲，我为有你这样的侄子感到自豪！”说罢，五叔有些动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听说你斩杀了石敬瑭的侄子石重运？”五叔问道。

　　“哪个石重运？”我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带头冲上城头，还插上了石老贼军棋的那个小子。”五叔提醒我道。

　　哦，原来他是石敬瑭的侄子，怪不得我斩杀他后，那些军士不要命似地想抢回他的尸身，还让我的手臂都……

　　“呵呵，你小子这辈子和石老贼是对上了。他石家就这一个还算成器的子嗣。哦，当然现在还有那个曾经姓王的石重贵！”五叔轻蔑地说道，“想来早和他的义父逃出洛阳，奔河东而去了。”

　　说完，五叔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今儿晚上，王府中好像有个家族事务聚会，不过，我看没再开的必要了。呵呵！”

　　耳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弱，天边泛起了一丝曙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禀大人，刚才属下粗略查点了一下。”赵匡胤黝黑的面庞出现在我面前。见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我军此次步军四营中，共伤亡了一千八百六十余人，其中阵亡九百八十三，重伤一百四十七，其他都是皮外的轻伤。目前不包括突骑营的情况，城墙下大概有叛军近八千的尸体。这次皇城保卫战我军大获全胜！”

　　这么多人死亡，我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没有一丝胜利后的快慰，反而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去看看那些重伤的弟兄！”我对赵匡胤说道……

　　“娘啊！痛死俺了啊！”一个年纪很轻的伤员，正被几个壮健的军士死命按在铺板上，竭尽全力地嘶叫着，挣扎着。旁边一个军士手持一个通红的烙铁，正灼烫着他被砍断的小腿伤口……

　　又是一个很年轻的伤员，他身边只有一个医官，那医官把完他的脉，轻轻叹了口气，走了。那伤员则兀自用微弱的声音不住地喃喃着：“爹娘，爹娘，小妹，小妹……”声音似乎越来越微弱……他腹部有被大块的纱布包裹着，但不断地在流出鲜血，还有粘粘的肠子……

　　一个壮年的伤员，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走近一看，见他脖子上裹着已经成为黑红色几重纱布，惨白的面庞，瞪大而无神的双眼，地上是一大滩黑红色的泥浆……

　　　　　　　　　　　　　　　　……

　　我觉得自己的胃似乎在搅动，但我坚持着，勉力和赵匡胤看望了每个重伤员。

　　“大人，你，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赵匡胤关心地问道。

　　我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倦了。对了，给每个阵亡军士的家中送去一年的饷银；重伤的送去半年。”

　　“大人，目前军中内库中没有这么多银饷，再说……”

　　“你先去处理，亏空多少我有办法解决！”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赵匡胤，“另外，给禧子的老娘多送一百两银子去，听说他在家是独子……”

　　赵匡胤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对我一揖后，默默离开了。

　　我独自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处所，脱力般坐在了帅椅上，闭上双目，想把才经历的所有东西都忘掉，但是……

　　一股熟悉的，有如百合般清新的香气飘了过来。一惊之间，一双温软的玉手轻轻按在了我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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