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铁骑热血之易水潇寒

　　五日的迎战准备，在紧张与忙碌中匆匆而过。

　　几日里，我都没有离开过皇城军营。虽然非常想念珑儿和丁灵她们，以及那个小可人英儿，但也只能通过王府中的禧子，给她们传递去思念的口信。得到的都是丽人们虽然简短，但是情深意重的回话。

　　其中阿奴和珑儿也似以往的清儿一般，额外还让禧子捎来一个漂亮的香囊，裹着一缕带着芳香的秀发。而丁灵这个“师叔”姐姐送来的东西更是让我大掉眼界：她让禧子捎来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条带着淡淡的血渍的浅色亵裤。唉，这个“师叔”，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呵呵，怎么说呢，真是没法说。

　　五叔和李从厚来控鹤军巡视了两回，其中李从厚还将内府中妃嫔所捐的珠宝首饰赏赐给了控鹤军的众将士，激起了不少这些刚刚成长起来的“牛犊”的士气。五叔的眼神总让我感觉飘忽不定，也许经历了那晚与虢国公主的隐密，浓浓的心事就压在了他的心头。

　　父母本该两日前赶回，但直到现今，依然没有他们的消息。不过大战之际，道路通常被官军征用，禁止百姓使用，也许他们没来得及赶回来，给堵在了沁州？

　　府中正要派出家丁前去打探，但此时洛阳城外不远处，已是尘土飞扬——敌人的先头部队到了。

　　望着城门中从城外蜂拥而入的逃难百姓，他们麻木而又凄然地带着随身仅有的一点点东西，携妻带子，抛弃了曾属于自己的田园和家业，心中颇不是滋味。

　　这五日来，王府中又何尝不是被遣散搞得一片狼藉。不过老祖宗倔强地坚持不走，她在洛阳生活了一辈子，见过的风风雨雨又何止万千，正如她回绝五叔的话：这里是她的故土，就算不幸被乱军杀戮了，天上的秃鹰吃掉她的血肉，可那毕竟是故土的秃鹰啊！

　　于是由大伯带队，王府在尽可能秘密情况下，将洛阳的子嗣向开封府进行了疏散。好在珑儿和我的两个丫鬟跟他们一起撤离了洛阳，虽然是在她们非常不愿意的情况下。

　　丁灵和阿奴并没有展走。丁灵的解释非常古怪：她不能丢弃了大师姐（我母亲）把我托付给她的嘱托（其实还不清楚我俩谁托付给谁呢）；阿奴则什么也没说，但是就是不肯随着珑儿她们一同撤离。虽然那时我没在场，但我想，即使是我亲自劝说，阿奴也不会走的，而且还会用她那让人心疼而幽怨的眼神望着我。阿奴表面温存，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子，我的女人中，她经历了最多的分离、苦痛与欺辱，而眼下这刚刚得到的幸福，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次失去，哪怕是为此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也许我怀中那一缕金色的发丝，所代表的分量是最重的。

　　第六日，天刚朦朦亮，洛阳城北门外，远处“咚咚”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伴随着滚滚的尘土，三万契丹铁骑都用麻布蒙着面（防尘土）以一种缓慢的，但是压迫的步调，渐渐在向城墙靠拢。

　　揉着惺忪的眼睛，值守城墙的凤翔军士以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这些靠近的敌军：马匹有节奏地踏击着地面，蒙面骑兵肃然而冷漠的表情，寒光闪闪的马刀，奇特而古怪的旌旗……有如一群从冥界冒出来的死亡骑士在向他们走来。

　　城头的一些松动的瓦砾，随着这震慑而恐怖的节奏，微微颤抖起来，纷纷掉落到军士们的脚下，或许这些军士的心灵，也如这些瓦砾一般，早就被契丹铁骑这股威吓的气势，震落到了地下。

　　“关城门！”五叔一声大吼。我此时正和五叔一同站在北门城头，注视着渐渐靠拢的契丹骑兵。

　　“不可，五叔，看城下还有那么多没进城的百姓！”我对五叔说道。

　　刹那间，听到要关闭城门，凄惨的呼叫声，从城门附近传了过来。如果不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进来，铁骑的践踏下，他们无外忽是大群待宰的羔羊。

　　“再不关恐来不及了。”五叔淡淡地说道，“那些契丹人的马匹目前只是在助跑，等马匹跑起来了，弹指间便会冲到城门口，那时候就真来不及了！”

　　“我率控鹤军前去抵挡一阵，您等这些百姓进城后再关也不迟。”我对五叔一抱拳。

　　“什么？我听错了还是你小子发疯了！”五叔把双目瞪得有如铜陵般大小，“抵挡？我看你小子去当铺路石还差不多！别瞎闹腾了，快把你的控鹤军整集好，随时听我调遣！”

　　“安王！”我大声呼道。五叔一愣，也许我从没这么严肃地叫过他，“迎击胡骑的方案，卑职已经准备了整整五日了！再说，您看看目前这些军士，被先头的区区三万契丹人就吓破了胆子。如不出去奋力一搏，士气俱丧之下，整个洛阳守军等石贼大军到来后，便会不战而自行崩快的！”

　　五叔凝重地盯着我，回头看了看又逼近不少的滚滚尘土，无奈地说道：“好吧，你说得不错。不过，你该早点告诉你五叔一下，你若有什么……你父亲……唉，我怎么向他交代……”五叔突然显得异常苍老和疲倦，他向我挥了挥手：“去吧！大巢将覆，岂有完卵。记着！情况不妙就迅速返回，我调全部的弓弩手，在这里接应你！”

　　向他施了一礼，我匆匆跑下城头。一万五千长枪步军和一千旋风炮手分成三个方阵，已经被赵匡胤带到城门附近整队待命。

　　来到第一个阵前，从一个打头的军士手中接过一柄长枪，我站到了队伍当中。

　　“大人！这次还是让匡胤带队吧，万一……”赵匡胤忙拦住我道。

　　“匡胤，此次我若不带头冲杀，恐难以带动众军士克服恐惧契丹铁骑的心态。去，把剩下的控鹤军调集到皇城，我这里万一有什么意外，你就是拼死，也要保护皇上和魏国公主突围！”说罢，我一举手中的长枪，大声呼道：“控鹤威武！我军必胜！”

　　“控鹤威武！我军必胜！”一万五千军士举起寒光闪闪的长枪，齐声呼喝，响彻云霄。

　　凤翔军士带着敬悯的眼神，望着我们整齐而威武地走出城外。也许在他们心中，我们已是一群“风潇潇一去不返”的烈士了。

　　走出洛阳北大门后，我不禁回头望了望城头，隐隐地看到：五叔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还穿着孝服的李从厚和清儿。一阵阴冷的秋风吹来，清儿头上的白绫随风飞扬起来。一股浓浓的神伤涌上心头，真不知道，几个时辰后，我是否还能看到清儿在城头凄美的身影。

　　远处的契丹铁骑显然看到了这边古怪的情况：以往的中原军士，尤其是步军，哪个不是看到他们便望风而逃，龟缩到城中死守的。可眼前这些中原武士，却排着整齐的三个方阵，慢慢而坚定地在向他们迎头杀来。想来前所未有的经历，让他们顿时一愣，在一阵契丹传令兵凄扬的呼喝声中，三万铁骑暂时停了下来，驻立在那里观察着我们，或许在他们眼中，我们不是舍身的义士，便是十足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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