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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1-9.4) - 142,2

小说:风雨里的罂粟花(1-9.4) 2025-08-06 23:55 5hhhhh 4120 ℃

  蔡梦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我的眼睛:「哦对……你这几天应该没时间看新闻,还不知道呢吧?」

  ——我这一问,我才想起来,实际上今早就是全国地方大选选票开票仓的日子。

  目前的全国局势是这样的:首先对于三个曾经的特别地区就不用多合计了,澳角这地方从来都是红党的基本盘,而对于南岛,快一百年了,那里一直是蓝党和南岛的地方党团争斗的竞技场,红党基本上没办法渗透其中,这次地方性选举之前,蓝党的南岛派系闹出来过几个爆炸性的派系内部斗争的新闻,使得地方党团在选举中获胜;但是蓝党虽然失去了南岛,但自打两党和解以后他们就深耕于南港——而且本来二十几年前南港的几次社会事件就有蓝党在幕后策划的身影,所以这次他们在南港连任也无可厚非,在这个三个地方,红蓝橙三方打了个平手;

  其次在往北一点,受到南港的影响,粤东、桂西、沪港、越江、闽海、沪港、山城和南方S市所在的吴苏归了蓝党,而一直被预测为「蓝党第二个后院」的琼崖倒是让红党反超,除此之外,滇南、黔夜、汉川、荆湘、荆楚、赣陵、皖徽,都是红党的地盘;

  再往上,西海、陇雍和杨君实的老家齐鲁,当然还有首都,全是红党胜出;但在秦川、晋唐、蒙西、中州和冀燕这些原本大家都以为也会归为红党囊中之物的地方,却居然让人大跌眼镜地出现了蓝党压倒性大胜的情况;

  那么,这样算下来,蓝党目前拿下了全国14个省,红党拿下了13个省,就目前为止,即便两边只有一个省的差距,但是这样的局势,依旧会对来年到来的全国元首大选产生巨大的影响;除此之外,在回疆和吐藏两地,尽管地方党团确实票数最高,但是他们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小胜而已,两地的地方党团联盟首脑在公布票数后当即表示,将继续与红党组成地方联合政府——只不过,虽说四舍五入,这俩地方也可以算得上是红党的地界,但是这两个地方受到人口的限制,能够对来年的元首大选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更别提这俩地方,还是全国最懒得投票的两个地方。

  而在剩下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这边的Y省、M省和Q省,外加周围的蒙东和R省,目前还没有公布票数:其中在我们Y省,因为先前发生了蔡励晟被刺杀的事件,首都国家议会已经同意了投票日延期;而为了不让Y省的选情受到过多的影响,在Y省周围的这些地方,即使他们已经结束了投票,但是国家议会还是决定将这几个地方的选票进行临时「锁仓」,等到月底Y省的选举结束之后,再跟Y省一并公布结果。按照现在的局势看,目前蓝党在全国的优势,已然是不同往常的一片大好,于是,便有来自各个方面的舆论对东北跟蒙东和R省的选情进行了各种推演预测,但不管怎么预测,他们都认为蓝党肯定会获胜:保守一点的统计学家、政治教授跟媒体记者们对于这边的选情推测,是「蓝3红2」,激进一点的,正如骊陌那个女人所营销炒作出来的论调,是认定「五省皆蓝」。

  ——反正不管别的地方怎么着,至少目前在Y省,好多人认为,蔡励晟赢定了,尤其是先前他差点遭到刺杀,好多阴谋论者认定了杀手一定是红党找来的,而他们对于蔡励晟,都抱有很大的同情。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这几个小屁孩要跟你说『提前道喜』呢!」我把秦耀这六个打发回去吃饭之后,也总算是可以松口气,自己提起筷子来。

  「唉……这事儿……我总感觉还没那么顺利呢。」蔡梦君对我叹了口气,「毕竟咱们省还没开始选呢;而且我刚才找你之前在手机上看的新闻:南方那边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闹着给全国选举委员会写信、提交不信任案,要求对于咱们蓝党胜出的地区的选票进行验票呢。不到最后一刻,其实什么情况都能发生——不说咱们国家,就说在国外,其实真就有验票之后情势大反转的……」说着说着,蔡梦君一扭头,突然对我问道:「秋岩,你怎么看呢?」

  「我怎么看?看什么?」

  「怎么看我父亲应不应该在这次省长选举中获胜嘛?」

  蔡梦君这姐姐对我其实还不是很了解,她如果真的了解我,他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对政治多么不敏感的人。我对于地方党团根本无感,笑话一样的环保党就更别说了;而对于红蓝两方,我都抱有一种极其复杂而难以取舍的态度——从小到大,我感动于红党的精神内核和近代历史积淀,但是又同时被蓝党所宣传的跟古时士大夫一样文化传统与风骨所感染;对于他们各自的目标,我根本说不清孰优孰劣,我觉得他们各有各的好;而对于红党里面的那些贪官污吏,就比如上官立雄,我是相当深恶痛绝了,但与此同时,我也认为,蓝党里面那些成天只会追着人在电视跟网络上骂来骂去的家伙,根本就只会夸夸其谈罢了:到现在在红党内部还有个规矩,即想要选举高阶位的领导,起码要拥有三五年基层官员的经验,杨君实在当选生长之前是一路摸爬滚打,还在当选省长当过八年正式两年代理的F市市长,易瑞明当选国家元首以前,也是一路从乡干部到县干部、一点点才到了今天,而蓝党那帮人,不说别人就说他们的党魁汪启程,这家伙在蓝党党外担任过的最大职位,也不过南岛一地的议员而已,连个里长、村长都没做过的人,却成天叫嚣着红党不公平、应该给他一个国家副总统的职位当当……所以说如果让我在这两者之间选一方进行投票,我可能真的会陷入选择恐惧症。

  而现在,蔡梦君却这么问我——唉,我也只好用普遍的哄拢女孩子的方式,顺着毛把话往下说:「要问我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蔡先生当选省长的啊,毕竟我的态度当然是绝对无条件向着你呗。你是蔡先生的女儿,世界上我想肯定没有哪个政治家的儿女是不希望自己在政坛中拼搏的父母是不当选的吧?这就是政治家的宿命,不是么?」

  蔡梦君却转头无奈地笑了笑:「秋岩啊,咱们俩也算认识挺久的了,但是看样子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怎么呢?」

  「你真以为我想让我爸爸在这次地方大选中胜过杨伯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家印象里典型的官家子女,你不觉得吗?」

  「这我倒是同意,但我没觉得蔡叔叔当省长有什么不好……」

  蔡梦君用一声轻叹打断了我的话,她抽了抽鼻子,对我说道:「自打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爸爸』这个词对我的定义,至少一个出现在报纸和电视荧幕上意气风发、光鲜潇洒的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而已,而且,他在电视的节目Vcr与报纸、网站上的照片里,要远比他回家之后热情得多。我姐姐是个什么样,你也不是没见过,我曾经很天真地以为,父亲对家里的冷漠是因为姐姐让他生气,而如果我这个当小女儿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好一点儿,父亲就会对我和妈妈多一点笑脸——于是,姐姐学习不好,我拼命学习,即便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学习、很多学科的内容我也搞不懂;姐姐抽烟喝酒,我烟酒不沾;姐姐讲脏话、行为粗俗,我就早早地让妈妈给我报了个礼仪培训班;姐姐长得胖,我就拼命减肥,我每天都吃得极少,我小学的时候,曾经一度差点得上厌食症。而且妈妈对我怎么苛求,我就怎么顺从:街舞、芭蕾舞、钢琴、小提琴、水墨画、油画、英语、西班牙语、法语、日语,我都很努力地在学,而且我还都拿过名次,我只希望在我上台领奖的时候,父亲能来看我,哪怕他因为各种社会活动和政治会议没时间来看我,但是在我拿那些奖状回家的时候能够对我多笑笑也行……呵呵,除了某一次亲蓝的电视台给他拍我们家的专题片的时候,她抱着我对镜头很自豪地笑出来过以外……秋岩,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我其实真的并没有其他的人的想法那样的势利——你知道么?甚至有的时候,我其实都羡慕你。」

  「羡慕我?哈哈,我有啥好羡慕的……我爸妈离婚,我家『何老太爷』也成天不着家;夏雪平更不用说了,你不信就在这食堂里随便抓来一个问问,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我从上警校到刚来市局的时候,我都一直跟夏雪平不对付来着……我这也是……我和她一起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后,关系才有缓儿。」

  「不是这样的,秋岩,」蔡梦君很真切地对我摇了摇头:「我从我父亲那里听说过你爸爸的事情,我其实也早在认识你之前就见过你爸爸了,虽然当时我不知道,哈哈,我会认识他的儿子、你这个『小骗子』,但是我看得出来,叔叔是一个很老实很憨厚的人,而他对你也好、对你妹妹也好,他从来都是很尽心的,只是他不会表达而已;至于夏阿姨,虽然我跟她的接触真的不多,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她其实也是真心爱你的,她看你时候的眼神,永远都是一种夹杂着担心与信任的期盼,而且,你相信我,你之前在蓝山文化会馆门口被人用枪挟持的时候,我就在楼上看着的,我能感受到夏阿姨对你的那种关心与呵护——她虽然看起来并不慌张,但是我看得出来,在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视死如归,她当时绝对应该是在想着:如果你何秋岩当时出什么事,她也必然不会活下去,她想的应该是要跟那个挟持你的枪手同归于尽,这些我是能看得出来的……甚至你还有个虽然表面上跟你喊打喊闹、但其实还很担心你的妹妹——这是你父亲曾经在餐桌上跟我父亲闲聊的时候提到的,尽管他当时说的那些都是杂事、小事,但我分明记得、也听得出来,你妹妹对你也很好……」

  这些都是事实,但是现在,或被我无意,或被我故意地无视了。对夏雪平如此,对于父亲亦如此。实际上,自打父亲把美茵给睡走后,我一直在心底都对父亲藏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怨恨。

  但就像梦君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我的父母,对我也确实都很好。千言万语,我错就错在不应该曾经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勾引,不应该对自己的妈妈动心用情。我要是能多克制一下自己,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

  在我思考的时候,蔡梦君还在一边自怨自艾地诉说着:「不像我,我摊上了那么样的一个姐姐,确实对我好,但也只是希望能从我这捞点儿家里的钱花;我爸对我那么冷,我妈除了会把我要求长成一个标准的『名媛』、『贵族大小姐』,在其他方面其实也并不愿意多管我一些……父母虽然没离婚,呵呵,但却不如离了婚的呢!」

  我一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我也来不及自己想自己的事儿了——就市局这么个地方,有多少听墙根、嚼老婆子舌的,这位多少还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也是真看不出来:「我说我的蔡大小姐呀!这话在外面你可别乱说了!咱们留点神!尤其是在食堂里这里这么多人,人多眼杂耳朵多……你要是心里苦的话,咱俩自己的时候,咱俩自个慢慢说呗?」

  蔡梦君看着我,拉住了我的手笑了笑:「秋岩,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该不会是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对你花言巧语吧?」

  「才不是呢!对我花言巧语的人多着去呢!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就容易被花言巧语攻陷的人。」

  「那是什么呢?」我故意凑到她耳边,对她呵了一口热气,并轻声问道:「该不会,是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可以让你特别舒服吧?嘻嘻!」

  我真不知道,蔡梦君被我这么一挑逗,反应竟然特别夸张,肩膀瞬间耸了起来,很突然且大声地发出了「嗯啊」的一声娇吟后,脸上瞬间变得红扑扑的。等这股酥痒劲儿过去之后,蔡梦君红着脸颊,小心翼翼又十分羞涩地前后左右观望了一圈,随后猛推了我的肩膀以下,小粉拳又在我的胸口一通乱捶,边捶边嘟着樱花似的嫩唇小声嗔道:「坏蛋!谁说那个了呀?你一天天总琢磨的都是些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呀……哼,流氓!」

  「嘿嘿嘿!」

  「你嘿嘿啥呀!你这坏蛋……我又突然想起来亦菲之前跟我说的,你最后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对她做的『坏事情』了!哼!」

  「哈哈!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啊?」

  蔡梦君红着脸,正经地说道:「我喜欢你对我的在乎。」说着,她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秋岩,你是这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无论是你以前骗我跟我套近乎的时候,还是现在我俩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会在意别人的男生,对我而言最有魅力,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最在乎我了。」说完,她还把头依靠在了我的肩上,此刻的她也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是否在围观、在指点,只是在我的肩头轻轻地吸了两下我身上的味道,然后对我轻声呢喃道:「秋岩啊,我知道或许誓言很虚妄,但是,请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在乎我,请你一直这样下去,可以么?」

  「嗯。」我点了点头。我不想说些什么其他多余的话,来破坏现在这样浪漫的气氛,同时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对应她突如其来的感伤……分明刚才还在跟我嬉皮笑脸,现在却似乎越说越要到掉眼泪的境况,我真的难以想象,在她的心里,是何等的孤寂。

  蔡梦君在我的肩膀上躺了一会儿,又忽然对我问道:「秋岩,你明天晚上有时间么?」

  「没有特别急的事情的话,我应该有时间的。毕竟昨天晚上我刚经历过一场枪战,就算是情报局他们的人,也不能不人道、让我连轴转。怎么了?」

  「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们。明天晚上在『佐野公馆』有一个生日宴会,我也确实不想一个人去了。我也想让他们见见我的男朋友。」

  「欸?我不是之前在那个KTV见过你的那帮朋友么?怎么又……」

  蔡梦君坐直了身子,对我笑了笑:「哈哈,她们是我的『同学』,我其实还有一帮从小到大总在一起玩的『朋友』呢!当然,说是从小到大,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形影不离吧,以前小时候总在一起玩,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聚少离多了,有不少人国中没念完呢,就已经出国去了,有的去了外地;这次总算是人七七八八地聚齐了,他们又非要我去。所以我就想着带你见见我的这帮『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让你在他们面前『过过眼』——怎么样,我的何大警官?你怕不怕呀?」

  「这有啥好怕的?行,明天晚上你来找我,咱俩一起去。」

  我这边话还没说完,蔡梦君那边还没搭上下茬儿,我便看见徐远和沈量才一前一后,分别带了三五个人先后走进了食堂里。

  实话实说,徐远在食堂吃饭我是总能遇见,但是平常的时候,他都是不声不响地自己一个人走进来,悄无声息找个人少的地方吃饭,哪怕以前苏媚珍在的时候他也如此——要不是这样,到处都有人八卦的局里,也不至于真就没几个人知道他和苏媚珍的事情;沈量才这家伙能来食堂吃饭倒也真是奇了,从我去年九月份来市局到现在,至少在我印象里,除了遇上案子之外,他几乎每一个中午都有饭局,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请别人。今天在局里其实都在做一些邵剑英带着大半个总务处闹「天网」结果被团灭后的善后工作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儿,而这俩「天字一号」和「地字一号」一起这样煞有介事地出现在食堂里,倒也真是稀奇。

  而我一转头再看看刚刚在我肩膀上矫情一会儿之后,低头吃着冬阴功汤粉的蔡梦君,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徐远不含糊,带着一帮人主动走到了我的餐桌旁边,见我放下筷子、立即对他立正站好,徐远直接伸手对我往下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把自己那副蛤蟆墨镜一摘,自己也坐到了我和蔡梦君的对面:「行了行了,别整那虚头巴脑的了!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而沈量才这家伙,一个劲儿地冲着我和蔡梦君这边看,一边盯着一边用整个食堂都能听见的动静干咳着清嗓子,但他找了个大老远靠着大门的位置,又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保卫处便衣买了一杯热豆浆,一份槽子糕,便坐下东瞅瞅西望望,又试探着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继续用着整个食堂能听见的声音朗声咳嗽着。

  「哎呀!您是……徐叔叔?我之前见过您的,但我忘了,不好意思……」蔡梦君一见徐远坐下,连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嗯,对,这是我们局长徐远。」我对蔡梦君介绍道。

  「别急别急!吃着,吃着……」徐远双手插进了大衣袋里,笑着看向蔡梦君,「怎么样?蔡小姐莅临咱们市局,你说说,你俩但凡有一个跟我打一声招呼的,我也不至于让你俩就在食堂把午饭对付了!食堂的口味还好吧?」

  我挠着头,苦笑了两声后说道:「呵呵,我也没合计惊动你来……」其实最主要的是,我刚才一通忙活,差点都快忘了蔡梦君还在我寝室。

  「味道不错、不错!秋岩跟我说的,说咱们市局的汤粉拉面什么的都挺好吃,我也想看看他平时上班的地方都吃啥,我就跟着过来了。果然,不比外面高档餐厅里的口味差!看他平时上班能吃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哎哟,这话说的,真的是贴心又有姿态啊!」徐远对蔡梦君点了点头,「我这刚刚听说你在这,结果我还寻思着,你来了,你也不跟我说、你爸爸也不跟我说、省厅的你聂伯伯也不跟我说,我一看,这肯定是蔡副省长派自己闺女上我这来微服私访、视察工作了呀!但是你不说话,我不能当作不知道呀!我就过来看看!」徐远说着,又对蔡梦君指了指我,「怎么样,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蔡梦君抿嘴一笑,看了看我,眼睛一眯:「还没呢!不过呀,呵呵,他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徐局长,等以后你们局这位何大组长要是欺负我的时候,您可得帮我做主啊!」

  听到这,我也是秉着开玩笑的心思,故意无奈道:「哎呀,那完了,这样下去以后万一有点啥事惹你生气了,我不得被贬警衔呀?」

  「贬你警衔那都是轻的!急眼了我直接给你关进羁押室!」徐远也没个正型地说道,接着又对蔡梦君打着包票:「你放心好了,秋岩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这小子有时候容易急脾气,脑子容易一根筋,犟起来比驴都倔!但他对人对事儿都挺用心,就这一点,少说也比现在社会上百分之七十的男生都强!你俩这坐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看着就般配!蔡小姐,你比他虚长几岁,有些事情你稍稍担待那么一点儿。」随即,徐远又对我说道,「何秋岩,但你也别仗着你岁数小就为非作歹!人家毕竟是女孩,你得对人家好,知道么?」

  「我说老狐狸,你过几年不当局长的话,我看你转业去民政局挺好的。刚才上午听你开小会,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话还不嫌累,跑我这来婆婆妈妈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

  「不是,怎么着?我一局长说说你,你还不服呗?不高兴呗?」

  「不好意思,午休时间,你就是一老狐狸,我就是一饿汉子。啥局长不局长,厅长、部长来了都没用!」

  「那你是嫌我烦是呗?是这意思不?我不是也把你一直当成外甥看、我一直告诉你咱们市局就是你的半个娘家,我不是寻思你小子有女朋友了,我这才来礼贤下士、来操点儿心的么?娘亲舅大你懂不懂?我这又当舅舅、又当局长的,我跑来跟你婆婆妈妈几句,你不服气呗?」

  「你可拉倒吧!你啥身高、我啥身高?我就坐这儿,你现在站起来,咱俩估计也就一边高!你这张脸多长、我这脸才多长?我说老狐狸,你的身高个头是不是都长你下巴上了?就咱俩现在跑大街上,你逮一个老头老太太问问,你问问人家你说你是我舅,你看看人家能信不……」

  就我和徐远这么一会儿这段相声,周围前后的两三桌听了一起跟着喷饭,站在徐远身边的那几个制服大队选上来的护卫警员也早就忍俊不禁,更别提蔡梦君,此刻已经笑得流出了眼泪。

  徐远又气又笑,指了指我的鼻子:「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这今天组里面没啥事儿了吧?」

  「没啥事儿了,那个,刚才你让我安排的暂调到总务处的人选我已经选好了,人选名单我已经给你和量才副局发过去、并且抄送给人事处了。」

  「嗯,我已经收到了,我看了。行的。你们专案组没找你吧?你这昨晚刚接个『大活儿』,他们不该再找你干啥了吧?」在警察系统里,至少在东北的警察系统里,一般管警员遇到的开枪的或者见血死人的事件和案件,都俗称叫「大活儿」。

  「确实没找我。我这边的任务实际上都跟格格办完了,我帮他们炸出了邵剑英,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哦,」徐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那你俩有啥安排么?」

  「我俩能有啥安排?今天周天儿,她没啥事儿,昨晚听说我这边开枪了,就过来看看我,今天这中午吃点饭。明天她学校还有课呢……啊对!明天晚上她的朋友有个生日宴么……什么公馆?」

  「『佐野公馆』。」蔡梦君补充道。

  「哦,对,『佐野公馆』。明晚我跟她一起去。老狐狸,你要是没啥事儿,可别给我安排加班啊!」

  没想到,徐远一听到「佐野公馆」,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哎哟!在『佐野公馆』的生日宴。秋岩!这可马虎不得啊!」

  「哦,那肯定的啊。」我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来回看着徐远和蔡梦君。

  徐远见我懵懂的模样,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我说你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佐野公馆』是啥地方啊?」

  「听着……是个日料餐厅?」

  我这话一说完,徐远和蔡梦君都笑了。

  「你小子真想的出来!还日料餐厅……行啦!这么着,你下午带着人家姑娘出去逛街约会吧!」

  蔡梦君听了,瞬间喜出望外:「真的么!那我就谢谢徐叔叔了!」她扭头又冲我灿烂地笑道:「正好,我带你买点衣服吧!明天晚上正好能穿着去!」

  「不是……那我这也不能随便走啊?案子好像没多少,但是组里正常办公需要的杂活也不少呢……」

  徐远冲我连连摆手道:「行了吧!我亲自给你开绿灯,你还不偷着乐?那些个文书签字什么的,你把公章给白浩远和胡佳期他俩不就行了?前几次你不在局里的时候,我看你们重案一组就是这么办的,不也没出什么事情么?局里和专案组也没啥大事儿,这吃完饭,你俩就放心大胆去吧,我给你放假,没有你在天塌不下来!」

  「行吧……」我转过头看了看蔡梦君,笑了笑,「呵呵,有假谁不乐意呢?正好我还想出去逛街买衣服呢!」

  随后,徐远又跟蔡梦君寒暄了几句,又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我之后拿着手机一查,这才知道「佐野公馆」是什么地方:伪政权之前,那里原本是一个英国富商贝利赫尔在城南贝勒河北岸盖的花园洋房,准备拿来开发成提供给当时在F市本地英美法银行家玩乐的高尔夫球场;而在当年「东北事变」前后,一个名叫佐野洋一的日本前外交官,把整套花园从英国富商的手中低价买下后,充当了自己的私人宅邸;而一直到二战之后,日本人也没想到,佐野洋一这位明治、大正两朝的外交界「长州派」元老,竟然会在晚年,由中西功介绍,加入了佐尔格与尾崎秀实的地下情报组织,并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一个秘密遗嘱,把自己这套豪宅和里面的所有家当,全部无条件交给了当年的抗日联军——于是,「佐野公馆」所在的花园的现在用途,实际上是七十三军军部的驻地,而里面那套豪宅的主人,自然是不言而喻。只不过,蔡梦君这位Y省蓝党党魁的女儿,要参加一个在这样的地方办的生日宴,想必背后又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故事。

  出发之前,我还特意带着蔡梦君去跟沈量才打了个招呼,借用徐远的句式说,那就是他假装没看见我俩,我俩也不能装作不知道。果不其然,沈量才在见到蔡梦君之后,拿的格调相当的高,跟蔡梦君说的话前前后后不超过六个字:「哦,你好」和「嗯,再见」,他倒是当着蔡梦君的面,说了一大堆对我这半年来工作的批判性总结,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当警察,尤其是做刑警,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政治方面的活动,能不参加就尽量不要去参加,上蹿下跳的没意思,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反正对于沈量才这种向来批判别人、打脸他自己的话,我真是觉得无趣又无意义,而梦君也听不懂也不喜欢听这些官面儿上的话,我俩索性都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十分钟的沈氏长篇大论之后,便手牵手走出了食堂上了车。

  「你们副局长倒是真有意思,什么事儿都能跟政治联系上……比我爸周围那帮人还无聊!」车子发动之前,蔡梦君又回头看了一眼食堂门口。

  「他就这样一个人,没办法。我其实没那个头脑,不懂政治、不懂选票,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到现在其实都没去投票呢;但是局里其他人可不一样,他们跟着这次大选一起打鸡血的真是不老少。圣诞节前后不是在四昌街有因为这个械斗的么,所以自打那之后,局里出了一个新规:在警局所属办公生活区域内,不得谈论除与案件相关外的政治议题,违者罚款,举报者有奖。所以说,姑娘啊,你是身在此山中,不知山外风起云涌。我其实也是。但我觉得我们这位沈副局有句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啥话呢?」

  「他说过,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不是跟政治有关的,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吃喝拉撒。」

  「哈!那你我在一起吃饭、一起手牵手,这也算政治行为啊?」

  「咱俩肯定不觉得是啊。但是在他们看来,我这就是站到你父亲那边去了;而在此之前,他们仅凭我跟张霁隆的关系,『群体性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一直都是个『红色主义者』,现在我跟你在一起,算是一种『叛变』。」

  蔡梦君撇了撇嘴,摇头道:「成天满脑子思潮的人可真可怕。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听从我父亲的命令,去学法律和政治的原因——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我高中的时候,爸爸一直要求我学法律,其实我最想学的是绘画或者古典音乐。现在我学了商科,也就是妥协之后的结果。」

  「这不是巧了么?我现在当警察,一开始也不完全是出于我自己喜欢。所以,我俩都是经历过妥协,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过,你看看,这妥协之后,也有美丽的风景不是么?」我看了看蔡梦君,牵起了她的手。

  「哼,油嘴滑舌!那你当初妥协,是为了跟夏阿姨证明你自己?」

  「对。」

  「你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何秋岩。嘿嘿,我想听关于你的真实的故事,你这次可不许骗我。」

  「哈哈,好。」

  于是,我给她讲了很多我小时候的故事:小时候我和父亲在Y大校园里跑步、踩雪,小时候我经常被夏雪平在不留神的时候欺负哭后、她又用着满溢的母爱抚慰我,小时候美茵一边在后面挑衅我跟她吵架、在泥泞里摔跤推搡、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想先掉眼泪、回了家又怕被何老太爷跟夏雪平数落、俩人一起偷偷溜到卫生间里、偷偷帮着彼此洗澡、帮着彼此洗衣服;再之后,突然在某个春节后的那天,舅舅家血流成河、焦糊味四溢,再之后,夏雪平因为几次执行任务时应激开枪却成了全民公敌、我们全家被人人肉搜索、我跟美茵上学时被同学孤立欺负,再之后,家里烧起一场大火、我跟美茵差点双双殒命,再之后,何老太爷跟夏雪平离婚,我跟美茵被父亲带着,绕着Y省上了一圈学,最后又回到了F市等等诸如此类讲给她听应该绝对安全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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