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從窗外透進屋內，和著紅茶與剛烤好的吐司香氣。剛慢跑完回到住處的天堂真矢，簡單梳洗完後便在餐桌前開始享受這愜意的早晨。過生日對許多人而言，可能會選擇排開既有的工作行程，輕鬆地過完一天，然而天堂真矢卻不是刻意會這麼做的人，至少，在她過去度過的大部分的生日，幾乎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然而近幾年的生日，她卻總是會提前排開行程，就連要幫她慶生的聚會邀約，也都被排到了鄰近的休息日。

這樣的改變來自於某一年克洛迪娜的邀約，當時克洛迪娜誇下海口要幫她過一個最棒的生日，她依約空下了一整天的時間，克洛迪娜也沒有讓她失望。那天，克洛迪娜帶她去了很久沒時間去的小劇場，逛了以前她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校園周遭，又去了商店街那家她以前一週總會光顧一次的甜點店，最後還偷偷訂了那家她掛念了很久的餐廳，共進晚餐。

對天堂真矢而言，從小在名家光環下長大的她，每年收到的生日祝賀、為她舉辦的生日宴會也不在少數，但那一年卻是她第一次這麼開心過。

而在那之後的每一年，克洛迪娜也都會提出邀請，也許是為她準備一頓親手料理的豐盛餐點，又或者一場精心安排的小旅行。克洛迪娜總能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漸漸地，過去不曾對生日特別期待的她，開始會在克洛迪娜邀她前空下時間，也開始為此抱有一些期待。

她喜歡克洛迪娜總會在這一日的最後獻上誠摯的生日祝福，也喜歡克洛迪娜忍不住對於自己準備的驚喜感到自豪的模樣。

而今天，本來也應該是把時間留給彼此的一天，克洛迪娜卻因為一個平時很照顧她的前輩出了意外，臨時被找去支援拍攝工作。

天堂真矢咬了口烤得酥脆的吐司，回想起今天早上克洛迪娜倉促出門前，有些愧疚的模樣。她則輕輕地順了順那淡金色的瀏海，要克洛迪娜不用在意。

「我會盡快回來的。」

「請不要勉強，需要我去接妳嗎？」

「不、不用了，妳在家等我就好。」

她啜了口紅茶。一邊拿起手機回覆收到的生日祝福，一邊盤算著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該如何度過。她挑了各種隨時能中斷的行程，好讓自己在克洛迪娜忙完時能不耽擱到克洛迪娜既有的安排。但隨著清單上那些事一一完成，克洛迪娜卻還是沒有從忙碌的工作中抽身。

＊＊＊

「抱歉⋯⋯我回來晚了。」

晚上十一點，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的天堂真矢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克洛迪娜自責的表情，一雙手忐忑的在大腿上交握著，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沒關係。」天堂真矢嗓音有些乾啞，但沒有半點責備，她輕輕的將手覆上克洛迪娜緊握著的雙手。今天的意外是無可奈何，即便心裡難免有些失落，但同時也知道，作為無法實現約定的一方，克洛迪娜的心理肯定更不好受。

「但是⋯⋯妳明明都特別排假了⋯⋯」

「我今天，過了很充實的一天。」天堂真矢的嗓音溫和，緩緩地接著說：「我去逛了很久沒逛的服飾店，還運氣很好地買到了隔壁街甜點店的限量蛋糕。回來之後看了之前買了一直沒空看的影片，順便整理了櫃子上的收藏。所以，並不是一無所獲的一天。而且——」

天堂真矢這麼說時，溫柔地看著克洛迪娜，但克洛迪娜仍舊低著頭不想與她對視，彷彿認定天堂真矢說這些只是客套的安慰，那道因自責築起的牆，把那些話語隔絕在外。於是天堂真矢話到了嘴邊，又改了口：

「不過⋯⋯確實是有點寂寞呢。」天堂真矢說到這裡，感覺到自己手掌下的那雙手又握得更緊了些。「明明收到了許多人的祝福，做了不少自己喜歡的事。但是，卻像少了些什麼。」

「克洛迪娜。」天堂真矢將手撫上克洛迪娜的臉，將其微微抬起，當目光對上的那一刻才接著說：「距離今天結束還有一些時間⋯⋯既然如此，在這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妳願意實現我的願望嗎？」

聽到這裡，克洛迪娜才終於展眉。「什麼願望？」提問的語氣急切又堅定，彷彿此時天堂真矢許下的任何心願，她都願意為她實現。

「能請妳，跟我跳支舞嗎？」

「哈啊？」克洛迪娜不明白為什麼此刻對方會許這個願，她想過對方可能會要她找其他的日子補償，又或者是些更難以啟齒的要求。但怎麼也沒想到，天堂真矢許的願竟這麼簡單。

天堂真矢沒有理會克洛迪娜的懷疑，逕自起身將客廳的茶几挪到牆邊，拿起手機放了首慢版的音樂，再將手伸向克洛迪娜。

「可以是可以⋯⋯」克洛迪娜咕噥著，沒有將心裡的疑問問出口，取而代之的是將手搭上天堂真矢的手，讓天堂真矢輕輕將她拉起。那一刻，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竟想不起上一次體會到這將她拉起身的力道是多久以前。

她配合著天堂真矢的腳步，即便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共舞，默契卻依舊如同高中時期。她們踩的舞步沒有過去那般複雜，沒有那些高難度的動作，雖然基本，但不馬虎。她們隨著音樂舞動著，那感覺既陌生又熟悉，讓克洛迪娜久違地想起過去她們在練習室也常常是這樣，兩個人伴著彼此練習到很晚，她卻樂此不疲。

她看著天堂真矢看向她的那對眼眸，少了過去那樣的銳氣，卻多了一分能與她共享這段時光的幸福。

那瞬間，克洛迪娜好像明白了天堂真矢為什麼會許出這樣的願望。她傾身貼近天堂真矢，搭在肩上的手與被對方牽著的手移了位子，環過了天堂真矢的後頸，而天堂真矢也配合地摟著她的腰。

兩人的步伐默契地慢了下來，卻仍然跟著音樂輕輕搖擺著。

「好像，真的很久沒有一起跳舞了。」克洛迪娜說。

「嗯，有這樣的機會回味一下，也挺不錯的吧？」天堂真矢笑著附和道。

直到音樂停下的那一刻，天堂真矢才鬆開環在克洛迪娜腰上的手。她後退兩步，牽起克洛迪娜的手，低頭禮貌地落下一吻在被她牽起的手背。

「謝謝妳。即便只有一點時間，能與妳共度的時光對我而言，才是我最期待的。」天堂真矢這才笑著說出剛才未說出口的話。那是她今天獨自度過一整天後領會到的，也許她期待的，並不是克洛迪娜為她準備的那些驚喜，而是在這一天能有對方陪在自己身邊。然而她不認為僅憑說出的話語，就能讓克洛迪娜明白，相信她說的話不是只是安慰。

所以她許願，那既是對過去的懷念，也是心意的傳達。

「我知道⋯⋯妳不用特地這麼做，我也知道⋯⋯」克洛迪娜有些不甘心地低頭，但臉上卻少了剛才的自責。

天堂真矢滿意地笑了笑。然而就在她要放開克洛迪娜的手時，克洛迪娜卻反過來拉過她的手。

「但這樣就夠了嗎？」

「嗯？」這回換天堂真矢有點疑惑了。

「還有一些時間⋯⋯」克洛迪娜聲音越說越小，放大了秒針的腳步聲。天堂真矢不曾見過這樣的克洛迪，上抬的眼眸有些動人，亦帶著些許誘惑。

她的手被拉到克洛迪娜的臉旁，柔軟的唇瓣輕輕地按在她的掌根。些微的麻癢便由此散至全身。

「除了這個願望，妳沒有，其他想許的願嗎？」

模糊的話語傳入天堂真矢耳中。她想，也許是她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是小看了克洛迪娜，即便過了這麼久，克洛迪娜也總是能讓她再看清自己一些。

她沒有再開口許願，但那擁抱彼此的力道、與吻間傳來的喘息聲，已經足夠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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