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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风情(五)

[db:作者] 2025-08-06 23:53 5hhhhh 2820 ℃

政宗握着信幸寄来的支票,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之前从没有一幅画成功拍卖出去,模仿画也只能卖些见不得光的小钱。可是这一次对他而言,是名副其实的巨款。

他想去看电影,或者去听音乐会,不过在那之前,他在花店仔细挑选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他又一次回到那片平静的、冒着泡的湖边。野生的鸢尾开了零星黄花,在湖边的杂草丛里还有不少半夏。政宗捧着花到了那处墓室外面,把花搁在门口。他突然没有了去看舞剧的心情,靴子踏着沙地,他正像只狐狸徘徊在林间,悠闲而又警惕地在草丛里寻找浆果。

这里本来便是个僻静的地方,繁茂的树木枝桠遮住了顶层的光亮。只有湖面倒映着刺眼的阳光,叫人无法长久地直视。

幸村一整个月都没有再和政宗联系过,而政宗也没有问起他的情况。他们仿佛是刚刚认识不久,彼此毫不相干。政宗把那幅画外面包上了麻布,搁在一旁,也没有让幸村来看,自己则专心地画起了信幸委托的画来。他已经卖出了两幅画,可是信幸却告诉他这两幅画并不像以往那么好,希望他再找找思路。

政宗不知道自己的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是落笔的时候,他觉得手上缺了些什么。

还是出去走走吧。青年这样劝告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想起了之前的舞剧,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恐怕已经看不到了。他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像以前那样,时常饥肠辘辘了。而现在,他能坦然地穿着新买的靴子,穿着熨过的衣衫,却似乎失去了什么。

政宗走到一处大宅门前。门内的院子久疏打理,胡枝子肆意生长,反而给人一种寂寥却又生机勃勃的感觉。

世界即是一座荒芜的花园。

“啊,是伊达先生吧!”

说话的人无比殷勤,政宗一时间甚至没认出对方。那个小老头有些肥胖,衬衣紧紧勒在凸出的肚皮上。

“……我是雪屋啊!”

“哦……幸会。”

政宗简短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伊达先生,上次在画展对您那样无礼……”

政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老头向来把他视为尘芥,这会儿却这么殷勤,他冷冷地瞥着对方,等着雪屋说下去。

“其实,我一直觉得,您的画作十分有特点,不如说是超凡脱俗。”

“……”

“看到您的画在杂志上得到推介,而且还在拍卖上卖了个高价,我是来恭喜您的。”

“那就不必了。”政宗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有一种复仇了的快感,但又不禁觉得可笑,只用手把帽沿拉低,准备离开。

“请留步!伊达先生和杂志社很熟吧?”

“你到底想搞什么?”

“可否请您帮我做个中间人,向杂志社推介?”

“这个嘛——”政宗突然像是来了兴致,“你去拉几个男人到你那里,好好服侍他们如何?这可是个赚钱的行当。”

雪屋登时变了脸色,既怒又羞,指着政宗的鼻子就要骂。

“雪屋老师啊。好久不见了。还有伊达家的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雪屋老师也有难处。”从宅子里出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老人,他的声音似乎自带一分威严,立马就把剑拔弩张的两人给压住了。

“武田社长,听说您病了?”

“哪有的事。如您所见,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不如到里面一叙?”

“今天就算了,看见您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那小老头慌忙陪着笑,猫着腰走了。政宗斜眼看着信玄,对方也正打量着他。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哈哈哈哈!现在正火热的新锐派画家能到我这里喝茶,这是我的荣幸。”

“你少在那儿讽刺我了,大叔。”政宗摘了帽子,不等信玄招呼便大步进了宅子里。

宅子前院很大,池塘、小桥,假山一应俱全,但里面的花木显然是疏于管理,长得十分张扬。说不清为什么,这未经修剪的院子倒是让政宗很喜欢。

“伊达,你小时候来这儿,还走丢过呢。”

“Ah?我怎么不记得?”

“那时候你还很小,见到那些草丛就嚷着要去抓青蛙。你父亲也真是,根本不拦你。”

政宗的脸上也添了一丝笑容,他饶有兴趣地听着,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结果你只是因为想和幸村比赛,就一直钻在草丛里,草木太高,你又太矮,就出不来了。”

“wait……那时候我就认识真田吗?”

“你大概不记得了,不过你们俩第一次见面就玩得来。小孩子就是这样,见到同龄人自然就贴上去了。”

“是吗?”政宗实在是不记得了。他望向那片繁茂的草木。

“伊达,你的眼睛那时候是摘除了吧?”

“是啊。如果不做手术,左眼也会很快瞎掉。”

“小小年纪,真不容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又开始画画了?”

“我喜欢画画,当然……我也得靠这个吃饭。”

“你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你了。”

“大叔。”

“什么?”

“你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想听实话。”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头脑够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大叔。”他的声音沉重了不少。

“不要这副表情。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虽然我也很希望能多留下几年,让我好好享受退休生活。”

“快退休吧,糟老头子。”政宗梗着脖子说,同时抓起帽子。

“你要走了?”

“不用送我了。”

“小鬼,你是有话要说才来的吧?”

“……没有。替我跟真田问声好。”

“自己说不是更好吗?”

信玄那张突然消瘦了许多的脸让政宗想起了父亲。

“我不想看见那家伙哭丧个脸。”

“是吗。你变了,小鬼。”

“Probably.”

和幸村的友情。和信幸良好的合作关系。和孩子们的亲昵。荒芜的花园中盛开着玫瑰。

信玄看着那青年的背影。

“伊达。”

“什么?”

“我想买你的画。画什么都行。”

“这可真是怪了。不过,有钱不赚可不行。等我的消息吧,大叔。”

“我还没说完呢。”

“又要说什么?”

“这幅画,我要放在我的画展上。我很期待你的作品。你有四个月的时间。”

政宗回头来看着信玄。年迈的商人第一次看到这年轻人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他朝信玄默默一点头,随即大步出去了。

信玄仍然在挣扎。年轻的画家心中暗自想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为信玄感到担忧,这种令他浑身肌肉绷紧的感觉很陌生。幸村现在应该也是这种感觉,而且只会比这更强烈。他把思绪转向画上,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就像是他在那个温泉旅馆的时候。被温暖的山风和雕枭的叫声包裹着的夜晚,死亡降临的时候,他的心里同样是这番空白的景象。他再次经过那家肉铺,突然想起老板手上用来剃肉的尖刀,心脏不禁轰鸣起来,指尖也变得冰凉,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象着那把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剜开骨头,剃下皮肉。

“小哥,你要买什么吗?”

“……!抱歉,想事情走神了。”

他已经站在柜台面前。老板那张油涔涔的脸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宽大的鼻头也有些泛红,活像刚刚喝了烧酒。

“小哥,买一块吧,很新鲜的。”

“是吗?”政宗低头看着那些肉块,突然感觉胃里有种被灼烧的感觉。他渴望的不是这些死去的肉块,他想要触摸鲜活的、温热的皮肤,他那位朋友的手。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喘的厉害,血脉喷张,似乎就要把骨头都给撑断了。政宗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个青年亲吻他的触感,和那些绚烂的色彩在幸村身上留下的痕迹。

那家伙怎么样了呢?政宗闭着眼,许久才又从床头抓起书来看。他答应给信玄的画,现在依然是一张白纸,以往作画心中总是能浮现出想要的画面,如今却什么也看不到。

奥瑞翁……

政宗突然想。他坐起来,看向窗外。城市的灯光掩盖了星光,夜色空洞而黑暗。政宗发了疯一样,两步并作三步跑上天台。他抬着头到处望,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喂!你!那边的人!你冷静一点!”

“啊?”

“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可以商量!”

“我不是要……”政宗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对方一把抱住腰摔倒在地。

“抓住你了!”

“——!住手!真田!”

“政宗殿下,好久不见。”

“……说什么好久不见,你真是想摔死我。”

“政宗殿下在做什么?”

“打蚊子。”

“蚊子?”那人好奇地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来干什么?”

“本来是要找政宗殿下的,结果正好看到您上楼,就忍不住跟上来了。您怎么认出我的?”

“我应该还不算聋。”

“政宗殿下有什么伤心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怕您又干出什么上海自己的傻事来。”

“你刚刚该不会真的以为……”

政宗没再说下去,只是关切地拍拍幸村的胳膊。

“Hey,抱歉。”

“嗯?政宗殿下为什么道歉?”

“没什么。走吧,陪我去外面。”

“好。”

他总是这样,从不会拒绝。政宗想问问幸村现在过得如何,但却问不出口。他们在的士上一直沉默着。幸村感觉一只有些凉的、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也紧紧握住那只手。他心跳得厉害。

他们回到那天散步的地方,远离了城市,星空变得异常灿烂。政宗仰着头看了一阵,依旧紧紧拉着幸村的手。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身边这个男人会突然消失,仿佛是过去发生过一样。

政宗看着星星,心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来。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想要抓住画笔,不过现在他更想抓着幸村的手。

“I want you.”

“政宗殿下……?”

即便是只有一支小小的手电筒照明,政宗也仿佛能看见幸村通红的脸。他伸手摸了摸幸村的脸颊,那年轻人开始抽泣起来。

“……想哭就能哭,我都嫉妒你了。”

“对不起。”

“比起道歉,你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幸村还没动,政宗的唇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幸村闻见他头发上柚子和松木一样的香味。他疯狂地想看政宗的脸,但月光被树影遮蔽,他只能看见那青年模糊的白色身体。恋人赤裸的胸膛紧紧相依,连心脏的跳动声也变得震耳欲聋起来。政宗亲吻着幸村的头发,两个人的脸颊时不时碰在一起。幸村似乎瘦了一些,而政宗的脸颊比以前稍稍丰满了。幸村抱着他的身体,用双臂环住政宗的后背,生怕夜风让他着凉。他感觉到政宗光滑的双腿紧紧钳住他的胯骨,他们的身体融为一体,甚至似乎分享着对方的血液和呼吸。

政宗比上一次他们在卧室做的时候变得主动和温柔了许多,他甚至觉得,年轻的画家在配合着他的节奏。他们像是两把乐器,步调一致,琴瑟和鸣,他们的吻也增添了许多亲昵。

“政宗殿下变了。”

“说什么呢?”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哼。”政宗的笑声让幸村困惑却也陶醉,他真的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毕竟在拥吻和激情过后,他依然要去面对那些令他痛苦的现实。

他们看不到彼此的神情,但幸村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凝视着恋人的模糊的脸,他也知道对方一定正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过去他不那么肯定,但现在他却仿佛能在黑暗中看见政宗。

政宗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他在幸村的嘴唇上轻轻一啄,两手温柔地抚摩着幸村短而硬的头发和瘦削了许多的脸颊。

“最近很忙吧?”

“嗯。”

“走吧,今晚到我那儿休息。”

“政宗殿下?”

“快把衣服穿上,天气凉了。”

“哦。”

他们穿好了衣裤,依旧只是沉默地一起走着,但政宗靠得很近,手指经常有意无意地碰到幸村的手。然而年轻商人依旧不敢抓住那只手。

“Jesus.到了现在还是不想越界吗?”

“不是。只是有些不真实。”

“是真的。这会让你放心点吧?”

那只手犹豫着抓住政宗的手指,然后才放心地抓住他的手。

“Good boy.”

政宗仿佛在对宠物说话,这让幸村有些愠怒,他抿着嘴不说话了。

“别像个孩子似的。”

“我没生气。”

政宗不吭声了。

他们亲吻对方,然后互道晚安,政宗的床不算宽,两个人的脊背几乎贴在一起。幸村很想翻过身去抱住那个男人,但他不想吵醒政宗。已经很晚了,但幸村仍旧没有合眼,政宗熟睡中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让他多少放松了一些。

每每闭上眼,他总是想到信玄。他的严师,他的慈父,他的指引者。这两个月,他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几乎每一天,他都在疲惫和烦躁之中度过夜晚。

“Hey.你睡不着吗?”

那个声音很温柔,幸村眼眶有些湿。他翻过身来,画家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

“如果你很难受,我随时都会听你说。”

“谢谢你,政宗。”

画家靠近了一些,近到他们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放心吧,你的主公大人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的?”

“Ha!”政宗嗤笑一声,却并不回答,“睡吧,明天早上我会给你准备早餐。”

“非常感谢……”

幸村合上眼,他仍旧清醒了一阵,才逐渐意识模糊。梦里他看到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政宗在上面描绘星辰。与那黑暗相比,星星实在渺小,但不知为什么,那些苍蓝的星辰让人胸膛升起一股暖意。

“喂,幸村。”

“啊!我迟到了吗!”

“还没有,我按时叫的你。怎么样?伊达酒店的叫早服务还不错吧?”

“唔……政宗殿下早上好……”

“怎么又变回殿下了呢?你这叫法总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什么战国武将似的。Get your ass out!我还有正事呢。”

政宗叉着腰杵在床头,幸村也不敢赖床了,赶紧爬起来穿了衣服。政宗做了三明治,冲了咖啡,整个场景美妙得像一对新婚夫妇的早晨。但幸村不敢越界,依然客客气气地道谢,然后才享用早餐。

“这么大的画布……这次是大生意?”

“算是吧。多谢了,老板。”

“你到我这里买东西也算是帮我做广告了,所以不用客气。不过,真没想到伊达先生这么年轻就出名了。”

“至少不用饿肚子,这一点我还挺受用。”政宗把买来的工具和颜料一股脑儿卷在油布里便往家里赶。

尽管时间还早,但阳光已经烤的人后背发汗,政宗本来就怕热,便紧贴着路边商店的挡雨棚,在阴影下乘凉。他再次路过肉铺,却见那个老板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忙着切割肉块,柜台后面还坐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皮肤黝黑,一双亮堂堂的大眼睛直盯着政宗。画家用帽子朝他示意,孩子也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

“啊,是你啊小哥。今天也买肉吗?”

“不了。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抱歉,她没法跟你打招呼。小时候生病,后来就不会说话了。”

“没关系。”政宗低头打量着那个笑吟吟的女孩。他突然心头有些热,但终于只是冲她一笑。女孩举起小手朝他比划,然后又从柜台后面抽出一本杂志。那上面的封面画是政宗画的。

“原来如此。多谢了,我会再多加努力的,小姐。”政宗像是面对大人那样朝她郑重地欠了欠身,女孩便羞赧地也朝他行了个礼。

詹姆斯•乔伊斯式的幽默。政宗突然有了个可怕又可爱的想法,而且他知道,幸村不会同意他的想法。他有这种感觉,而这瞬间这想法让他浑身发热。

他把画布展开。信玄说,你有四个月的时间。政宗想起自己曾经食不果腹的年头。他在破旧的地下室里,躺在发霉的被褥上,被虱子叮得难以入眠的夜晚。从天窗看到的星空。他在满是垃圾的巷子里看着流浪儿翻找食物时那难耐的饥饿。他看着母亲怀抱着弟弟时胸口的妒忌和渴望。

他想起幸村,也想起那个把公寓借给他的旧友。笔尖慢慢落下,拉出第一条线。信玄为什么要他来画,这不重要,他只想到,四个月,足够了。

真田信幸把手上的支票递过去,政宗却头也不回。他给信幸的杂志画了新的封面,人们的褒扬如潮水涌来,但政宗眼下说什么也不肯再接新单子。信幸上门来,政宗倒也招呼他进来坐下,但只教他坐着,自己却依然埋头于画幅。

“伊达先生……”

“What?”

“我十分理解您接了新的工作,不过我们的杂志还是需要您出手。”

“我说过了,我很忙。你问问杂贺孙市怎么样?那家伙的话,说不定正好有时间。”

“我想您没理解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社想要长期和您合作,所以——”

“我说过了,我不和任何人签约。我画画,你买画,仅此而已。”

“伊达先生……”

“你啊,你是个现实主义者。对你而言我就像是个工厂,我负责生产,你负责卖。当然,我喜欢钱,你帮我赚了钱,我很感激。”

“哦?”

“可我也是个现实主义者。我现在画画是为了对我而言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我想您搞错了现实主义的意思……”

“总之,这次我没兴趣。你去找别人吧。”

“伊达先生,您知道武田商会已经不行了吧?”

“Hum?”

“幸村再怎么苦苦支撑,一切都成定数,他们把钱投在了不该投的地方,做生意——”

“武田大叔的生意如何,跟我没什么关系。”

“可您和幸村的关系来看,您不想帮帮他吗?”

“你的毛病又来了。不想,我也不会帮他。我们互不干涉,他输了就是他的事,我输了是我的事。”

“这样啊……您还真是个绝情的人。”

“比你这个对弟弟不闻不问的哥哥还是要强一些。”

政宗抿着唇笑起来,眼神充满讽刺。

“确实如此。是我冒犯了。”

“没那回事,信幸。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我想你也该和那家伙见个面,给他一些鼓励吧?比起我这个外人,哥哥的肯定对他而言更宝贵。”

“我会记住的,谢谢忠告。”银发的高个子男人站起身,政宗并不起来送他,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和他对视。信幸看着那青年画家,向他伸出手去。那只沾满颜料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也和他握了手。

“那么等您有时间了,请务必联系我。”

“最好别抱期待。”政宗回过头去,准备继续画画。

“另外……事实上我还有一件事。您说过您喜欢钱。如果当下最大的财阀希望您去为他的家眷画画,您愿意吗?当然,价格不菲。”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您不必急着说同意不同意,等您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哦。”

政宗听见那男人关上门出去了。他有些愠怒,但又无法无视这份诱人的邀请。他需要钱,即便是摆脱了困窘的当下,他仍然需要钱。或许贫穷和自卑与虱子一样,永远会缠着他,哪怕不在身上,也会在心里。政宗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彻底变成上流社会的玩物,获得金钱,丢掉自尊,或者选择继续现在的生活,众人景仰,却依旧要为柴米油盐担忧。

他举起画笔,再次落下,这一笔郑重得仿佛是一位武士举起剑,挥出了最后一击。

“主公大人。”

“进来吧。”

老人穿着一身白色着流,顾不得手上插着针,两只曾经孔武有力的手如今已经有些皮包骨头,手中捧着一本书,幸村看不到书的封面。信玄取下老花镜,脸上满是疲惫。

“主公大人,您需要多休息。”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操心。”

话虽如此,信玄还是放下了书,从幸村手里接过水来。

“幸村。”

“是!”

“画展的事情准备得怎样?”

“是……”幸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曾经熟识的画家无一参展,而同意参展的几乎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和二流画家。“现、现在还在联络——”

“这样啊。辛苦你了。”

老人的神情那般坦然,幸村更加觉得愧疚不已。

“你就当是满足我这个老头子一个小小的愿望吧。”

“主公大人!!!”

“等我病好了,你就没机会自己干了。好好表现吧,幸村!”

“主公大人!!!”

青年激动地握紧双拳,两眼也放出光芒。佐助和他正好相反,一脸冷淡地看着正在兴头上的幸村。

“这里可是病房,你们俩声音小一点!”佐助摇了摇头,幸村才慌忙捂住嘴。

“你去吧,幸村,这里有佐助照顾。”

那青年终于风风火火地行了礼出去了。

“主公大人——”

“我知道了。佐助,这些年谢谢你。”

“您在说什么呢。”

“对我而言,你和幸村都是我的家人。”

“主公大人,请不要再说了,这种场景我可应付不来。”

那瘦高个的男人眼里有些泛红。

“你也变了,老朋友。”信玄似乎疲惫不堪,又重新躺下,佐助把被子拉到他的胸口,待老人睡熟,他才悄悄出去了。

幸村忙活得喘不过气来。他今天得花更多的时间从另一个街道绕路,因为他们所在的街区正举办自行车赛。他总觉得,这些汗涔涔的、拉着衬衫擦鼻涕的运动员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他们只知道那条黄白相间的小丝带,被两个挺着大肚子,挂着铁哨子的人从两边抻开。

青年大步跑着去追计程车,可偏偏前面还有人拦车,他们就那样走了。

“喂。我载你吧。”

“政宗殿下!”幸村十分愉快,毒辣的太阳已经叫他头晕目眩了,政宗此时出现实在是帮了大忙。那画家骑着一辆摩托,和他的瘦高个子比起来,那摩托实在是小的可怜。不过幸村还是跨了上去。

“坐稳了!”

“是!政宗殿下为什么在这里?”

“没什么,只是去买点东西。”

“哦……”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很多天没睡好了吗?”

“没有关系!政宗殿下不必担心。”

风声让幸村听不清政宗又说了什么,不过他从后视镜看见了那青年淡淡的微笑。政宗把他送到指定的地方,来不及跟他聊几句便匆匆走了。幸村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青年的身影像块胶糖,渐渐化在阳光的炙烤之中。

黏性的,甜蜜的,短暂的。幸村脑子里不断闪过这几个词。他想起彼时政宗孤独的神情。

“今年夏天会有烟花表演吧。”

“是啊。每年都有。”

“真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可看。”

“你去看一次不就知道了?”

“Maybe.”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好吗?”

“清净未必是坏事。”

“你也真是个怪人。”青年把杯子放下,又瞟着眼前的女人。都说美女如花,但政宗觉得形容眼前的女人,用美丽的雌兽更合适一些。

“武田的情况怎么样了?”

“Hard to say.不过在我看来,那个大叔已经尽力了。”

“是吗。”

“你为什么来找我?”

“只是想跟你商量些事情。你知道武田马上要办画展吧?”

“是啊。”

“你不准备参加么?”

“这是邀请?”

“你就当是吧。”

“真稀奇。无人能驯服的野兽,突然为了某个人的抚摸而低下头了?”

政宗眯起眼,显然有些愠怒,但很快表情便缓和下来。

“我明白了。我会参加的。”女人朝他点点头。

“我会记住这个人情的。”青年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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