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名為成熟的枷鎖

沒跟TONY談及那些煩惱的原因不是STEVE不想，而是他沒法找到合適的時機；即使遇上了，也總是因為過於躊躇，而錯失良機。

因此，留意到他在過往幾週都表現得心事重重的TONY，沒等他主動開口，就搶先提問了。

「最近的工作量應該有減輕不少吧，為什麼你還是這個樣子呢？」TONY洗過澡後，帶著沐浴乳的香氣撲上床，輕捏了下他繃緊的臉慰問道。

「…我…只是有點累而已…」STEVE本想藉著這個機會說些什麼，但話到唇邊又不知該怎樣表達，惟有再一次以疲勞為由搪塞過去。

「哼哼，真的？」對他那回答很是質疑的TONY挑了挑眉，然後翻過身，枕到他的胸膛，把他的手摟在自己的身上問。

彷彿被看穿的心因其動作抖了抖，然而STEVE至今仍未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向對方展露自己的憂慮與不安。

「…你今天不也工作了一整天，不累嗎？」下意識的回避，一而再再而三地成為了他軟弱的盾牌，慣性的逞強讓說話本人都要開始感到沮喪了。

「嗯…還好吧，我想做的都快完成了。」TONY悠然地躺在他的懷裡，順著話題的轉變作出回應，並朝上回了個甜笑。

「那我想…應該是件好事？」基於對方的體貼而逃過追問的STEVE有點沒底氣地猜想。

「哈哈，當然。」輕快的笑聲自懷裡響起，但在STEVE的耳中卻顯得份外遙遠，躲藏起來的內心就似與世隔絕。

強行帶起的話題到此為止，兩人之間的世界再度回歸靜默。

恬靜，伴隨著對方的溫柔和耐性，釋出了沉思的空間，讓STEVE陷入了新一輪的反思。

明知對方是在照顧自己的心情，才沒有拆穿那個蒼白無力的藉口，難道他如今還能繼續欺騙自己，只要不觸及問題的核心，就不會讓這段關係出現裂縫？

自欺欺人，也得有個限度。

若發現易燃的火種，不盡早撲滅，就只會引致滅亡。

受阻於最後一堵猶豫之壁，低頭一看，便能瞟見TONY正在無所事事地把玩自己的手指，靜候他的決定。

呼吸著對方髮間那股令人迷戀的熟悉香味，黏稠的愁緒暫且消散，胸腔內那陣焦慮不安的騷動似乎也逐漸平息下來了。

此時，他才不期然地想起摯友在那天說過的某句話。

「雖然我明白你很想在對方面前，表現得更成熟和獨立，但其實像『情侶』這種比朋友更親密，並且將會成為家人的關係，不需要這麼多掩飾和偽裝吧？」

面對比自己年長的戀人，他總是想突顯自己可靠的一面，隱藏各種不足。

獲得越多的幫助，就越令他感到慚愧，生怕不中用的自己會拖累對方，甚或遭到嫌棄。

但是每當他忙於藏匿自己的弱點，想要獨力解決所有問題的時候，卻往往不自覺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兩顆心越走越遠。

明明是跟他們兩個有著密切關係的事情，到底從何時開始成了不可提及的禁忌？

越想把自己包裝得成熟穩重，就越容易栽進幼稚的圈套。

想擺脫自製的困境，惟有立定決心，跨前一步。

STEVE深呼吸一口氣，就把心一橫，張開乾澀的嘴巴。

「嗯…你…你會不會覺得…我最近太專注工作，忽略了你？」他抱著豁出去的勇氣，有點彆扭地拼湊出第一條問題。

TONY聽見STEVE的問題後頓了頓，調整了下情緒才作出回應。

「當然會！但沒法子，工作就是工作嘛。我們都不是小孩了。換作是STARK INDUSTRIES需要我，我都不可能把它放著不顧啦。」儘管頭一句讓STEVE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這聽似輕率的回答，卻是TONY經過深思熟慮的答覆。

「…不過嚴格來說…那也稱不上工作…」STEVE有點支吾地推翻對話中的前設，就似想表明AVENGERS無法跟STARK INDUSTRIES相提並論。

「沒錯，那是比工作還要重要的理想吧！」TONY沒讓他說完就轉過身，把焦點轉移到其重要性上。

「既然是理想，即是自己想做的事，固然會投入大量的時間和心力吧。別看我之前好像經常遊手好閑的，每逢有我感興趣的研發項目，我都會日以繼夜，茶飯不思地去做的！只是你現在沒有給我機會冷落你而已。」TONY以活潑的語氣說下去，並調皮地向他裝了個鬼臉。

耐心地聽完TONY這番生動逗趣的論述，原本愁眉苦臉的STEVE也總算微微彎起了嘴角。

「我說你啊，如果真的怕我沒人陪，倒不如多給我打幾個電話吧！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隨時抓起手機都能跟人通訊了，方便的話，還可以來個視訊電話呢。不然你以為我之前為什麼給你換了個手機？」見STEVE有點打起精神來，TONY就趁機以提議的形式抱怨了下。

其實在這之前，TONY都已經暗示過幾次，說什麼沒人打電話給自己，最近的人都只懂發短訊和電子郵件之類，但STEVE總是無動於衷的，讓人以為他一直沒意會到箇中含意。

實情是他始終認為隔空聯絡太沒實感了，寧願把打電話的時間省下來，快點把工作做好，再去見TONY，只是他沒有明說，今次也不例外。

「嗯…最近我都在想…是不是直接退出AVENGERS會比較好…這樣不但可以騰出更多時間，也不用再擔心人身安全的問題了…你覺得怎樣？」STEVE跳過TONY的怨言，嘗試提出根絕問題的辦法，並特意把理由說得像是純粹的個人考量，不想讓對方徒增壓力。

TONY怎可能不曉得他的心意，然而這一點，卻不是令TONY皺起眉頭的原因。

「…為什麼會想到這一步？是他們把最近發生的事都怪到你的頭上去？還是在什麼事情上受到壓迫了？」TONY想到STEVE在講述理想時都會變得格外閃耀的眼神，就沒法相信其中沒有更多隱情。

「不，這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其他人無關的。至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STEVE連忙搖頭否認，眼神卻因慌亂而顯得有點閃縮。

TONY見狀瞇起雙眼，把眉頭皺得更緊了，對他的說辭很是懷疑。

為免夥伴蒙受不白之冤，STEVE最終還是決定將近日的煩惱全盤托出。

沒想到TONY對於近期的社會動盪，倒是抱持著完全相反的意見——他認為這是很不錯的現象，覺得若然社會上只有一面倒的反對聲音，才更令人憂慮。

「因為網絡的匿名性質，人們比以前更敢於為自己或是身邊的OMEGA和BETA發聲，才能形成足以與保守派抗衡的聲音。這也是為什麼我在早前的會議中，提到要投放更多的資源去管理網絡上的言論。」挨在枕頭上的TONY不厭其煩地重申現今科技的重要性。

「呃…當時你說的提案有點難懂，所以我沒很留心聽…」雖然有關自動化技術的都很深奧，但STEVE那次是看螢幕中的TONY看得走神了。

「沒事，遲點我可以再解釋一次。重點是：你所擔憂的亂局反而是推進性別平權的關鍵。只要能好好把握，一定會獲得意想不到的成果的，不用擔心。」TONY沒很在意那件事，只是言之鑿鑿地再三強調這一點。

縱然TONY說的都很有道理，但STEVE硬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卻沒法將其表達出來。

TONY見他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暗自下了個決定。

「我知道你想用最和平、穩妥的方式去達成理想，可是固有的觀念被顛覆，改革的過程中是必然會出現混亂的。這絕非是誰能避免的亂象，更不可能是你造成的錯。現在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盡力去維持轉變期間的秩序，將我方的損失減至最低而已。」TONY用心地講解自己的分析，試圖以實務的角度解除他過重的責任感。

「至於為了確保安全而讓你退出的想法，我不知有過多少次了。一直沒有提及，只因我認為曾願意為國家捨身的你，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從你的口中，聽見這個提議…」說到這裡，TONY不禁為自己之前的武斷笑了笑。

「如果你覺得退出AVENGERS是個保障自身安全的好方法，我當然是第一個舉手贊成的。但若果你是怕會連累我，就免了。」TONY語畢稍作停頓，就是想看看對方會不會為此自辯一下。

可惜事實如他所料，被一語道破的STEVE實在無言以對。

「唉，有些事情，我想還是明確地說出來比較好…我當初之所以選擇放棄不涉足政治的原則，主動要求分擔AVENGERS的工作，就是想成為你的助力。倘若這個舉動反倒成為你前進的障礙，怎可能是我想看見的結果？」TONY嘆了口氣，解釋道。

「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很高興你有想過為了我的安危而退出組織的。無論你最後的決定為何，我都會全力支持你的。」到了最後，TONY只是微笑著側躺下來，凝視著身旁的STEVE說。

「…謝謝你。」對於TONY毫無保留的支持，STEVE著實想不到更能表達其感激之情的方式了，有關煩惱的話題亦到此為止。

經過這番推心置腹的對話，儘管稱不上釋然，也讓STEVE放鬆了不少，讓那個晚上成為了他在近期睡得最安穩的一夜。

睡醒後回到崗位，把急需處理的事務全都解決掉，再回想起TONY的慷慨和體諒，以及所有至今依然選擇留守的夥伴，STEVE就覺得自己不能再為那些虛無飄渺的疑慮沉淪下去了。

將未知的不安擱在一旁，過多的憂愁便會隨著時間逐漸消散。

距離選舉的日子僅剩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只要嚴守崗位，謹慎行事，確保LOKI能夠順利完成所有競選行程，便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

AVENGERS的每一個成員都是抱持著這樣的信念，繼續努力不懈地為理想而戰的。

但是當他們正要展開最後的拉票工作，民間卻開始傳來一些奇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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