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轻松不起来了啊。

仙道看着桌面上那本打开平铺的作业本，上面的习题一道也没被他读进脑子里。

回到神奈川没几天就开学了。上课，部活，一切都像以往那样按部就班。

他的心思却只有一半在这上面了。

这两天不是阴天就是在下雨。他发呆的这会儿，雨又下了起来，听着雨点敲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他再次想起了宫城给他的那个拥抱。

唔……

他写了两行字，然后丢了笔，走到窗前去看屋外的雨。

还有几盏路灯亮着，朦朦胧胧的，雨丝在那灯光里飞舞，下坠。

仙道弯了弯嘴角，对着映照出自己的玻璃露出一个微笑。

确实，感觉没那么糟糕了。

他又笑了笑，顺手揉了一把头发。

如果见面能让自己开心，那么明天还是抽空去湘北找他吧。

下定了决心，他快速对付了作业，接着收拾东西上床睡觉。

只是第二天，他还想着要怎么早点溜走好去湘北看看，田冈教练却在部活一开始就向他们宣布:“下周日，我们将和湘北高中进行一场练习赛。对，和去年类似，比赛场地仍在我们这里。”

“练习赛？！”

仙道在心里惊叫的声音被好几个陵南队员一起叫出了口。

除了福田，越野和他，其他人看起来都如临大敌，面色凝重。

和去年教练宣布练习赛时的氛围完全不同。

因为他们都知道，湘北已经不再是一支籍籍无名的球队了，只怕早已把陵南甩在了后面。

“湘北这一年来的进步你们都看得见，我希望你们能全力以赴，争取打出我们的水平。”

田冈教练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还算平静，但是仙道知道教练心里想的大概是“不要输得太难看”。

根据彦一的信息，湘北新入的一年级队员里有两个曾带领队伍在国中联赛中获得四强。

更不要提经过一年磨合的宫城，流川，樱木三个人。

那不单单是会让神奈川其他队伍头疼的组合，放眼全国，恐怕也没有几支队伍能轻松应付。

“放心吧，教练，我们会的。”仙道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说道。

见他这么有自信，其他队员的眼神也都变了。

“来，我们来训练。”仙道冲大伙儿拍拍手，组织起了这一日的训练。

田冈教练欣慰地看着他。

其实陵南也不差，虽然鱼住毕业了，但新生里面有一个194公分的长人，篮球基础还算扎实，也有国中比赛的经验，但是因为没有好的队友，所以他的球队在国中联赛上未能取得任何名次。

另外还有一个因为崇拜仙道的球技而加入的新生，在入学前就每天都在勤奋地做着投篮练习，中投的命中率在陵南已属于前列。

这天，作为队长，仙道带领着他们练习了基础，做了个人专项训练，然后还打了几轮三对三的练习赛。不知不觉的，他就忘记了时间。

直到天色已晚，训练结束，仙道才想起他今天是想去湘北来的。

哎，算了。

他歪着头笑了笑，拉上背包的拉链。

就拖到练习赛的时候再见面吧。

这么一想，他的心倒是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天，为了对付湘北，陵南每天都沉浸在高强度的训练中。

有几天甚至连他都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

这样，举行练习赛的那个周日很快就来临了。

仙道起了个大早，晨跑之后，他踏进了陵南的体育馆。

田冈教练和几名主力也是早早就到了，开赛在即，他们都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而是训练有素地进行了热身运动。

九点半，湘北篮球队踏入了体育馆。

“大家早！”

虽然问候语喊得很响亮，但是领头的是个矮子，就算后面跟着高大的流川和樱木，也怎么看怎么没有气势。

仙道勾起嘴角在心里评论。

果然，陵南新生眼里的胆怯消退了大半。

“今天要赢你们三十分！哇哈哈哈哈——”

最嚣张的樱木脚还没踩进体育馆就狂妄地大笑了起来。

“花道，你好吵！”宫城不满地皱起眉，手还插在兜里，抬起脚就踩在樱木身上训斥，“要有礼貌啊！”

“唔……”樱木顿时不吭声了，只是委屈地哼哼了两声。

于是陵南新生盯着那个其貌不扬的矮子又紧张了起来。

真有意思。

仙道笑了笑，走过去对他们说道:“请进吧，我们可是久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宫城，毫不掩饰自己火热的目光。

他看见宫城的脸微微一红，然后朝他伸出右手。

“请多多指教。”

“嗯，请多多指教。”仙道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抓了一下才松开。

接着宫城走到了田冈教练的面前去握手打招呼了。

他也迎到了安西教练，两个人都笑眯眯地握手打招呼。

湘北换好队服，比赛就开始了。

无论场下仙道有多么想念宫城，一上场，他的表情就完全变了。

和任何一名优秀的选手一样，在球场上的他只有赢球的念头，而且他很清楚，湘北不好对付。

果然，除了开局的几分钟湘北不太适应，没有打开，后面整场比赛他们都打出了自己的水平。

上半场双方还算你来我往，保持着切磋的节奏，到了下半场，湘北的进攻突然凌冽了起来，叫陵南在暂停之后不得不使出了全力。可是进攻端上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只要一大意就会被宫城抢断打快攻，另外，陵南的新人中锋在樱木那里讨不到一点好，整场比赛下来，篮板球几乎尽失。若不是靠着仙道和福田的配合，以及最后时刻拼尽全力，他们真的会像田冈教练担忧的那样——输得很难看。

最后陵南输了三分。

但输球就是输球，比赛结束后，陵南一时士气低落，福田这个平时看不出心情的人却哭得比谁都伤心。

田冈教练倒是很平静的样子。

“感谢指教。”他带着陵南的球员，把湘北一众人送出体育馆，跟安西教练鞠躬，“联赛的时候再见了。”

“呵呵呵呵……非常感谢这次练习赛的安排。”安西教练依旧乐呵呵的，就和去年一样，似乎看不出输球对他的打击，也看不出赢球让他有多开心。

就好像一切都在“白发佛”的预料之中，只有超出预期，他才会有所反应。

田冈教练看看他，又看了一眼输球后也没有太大反应的仙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下一步训练计划。

湘北离开后，他把队员集中在了体育馆内，打算趁着比赛刚刚结束，好好研究一下湘北。

“此一时彼一时。”见福田几个还是一副沮丧的模样，他用温柔的语气对队员们说道，“比分差得不多。我们再加把劲，联赛的时候希望能迎头赶上，再和他们比过。”

经历了去年联赛的失利，教练也变了好多。

仙道在心里默默想到，于是他第一个回道:“是的，我会争取的。”

而他淡定又自信的神情也让其他人又振作了起来。

大约花了有半小时，他们仔细分析了通过这场练习赛陵南表现出的缺点，湘北的优势以及下一次对付湘北的时候该采取一些什么策略。

彦一拿着小本本，一条条记录了下来。

所有队员都认真听着，也都记下了自己需要加强锻炼的地方。

这样的赛后分析使得他们重拾了信心。只是仙道隐约感觉到湘北并没有使出全力，特别是宫城。上半场的大部分时间，他发现宫城刻意不传球给流川或者樱木，即使他俩的跑位都做得很好。而且有机会自己上篮的时候，宫城也都放弃了。

那明显就是练兵，把机会留给新生。

不过下半场的后半截他们应该是百分百发挥了实力。最后两三分钟，陵南把比分追得很紧，有两次一度反超，迫使流川，樱木和宫城这三人的配合发挥到了极致。

樱木甚至能锁住他的防守，让流川和宫城打“拆你屋”。

湘北果然今非昔比……真是可怕的对手。

“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后，田冈教练淡淡地点头示意，“解散吧。”

换了衣服，穿上外套，离开体育馆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啊啊，太专注比赛，忘记和宫城多说几句话了。

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期待练习赛是为了什么。

现在人都走远了吧？

仙道哭笑不得。

要不要去湘北看看……说不定他还在学校里……

这么打算着，他加快了脚步。然而走出校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眼一看，不由地愣住了。

靠着校门口那盏红色的路灯杆旁边站着的蘑菇头小矮子，不是宫城，又是哪个？

看见他走出来，宫城的视线就不动了，定定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是在等我？

仙道边想边走过去。

“怎么还在这里……落东西了？”他问道。

“不是。”

宫城又看了他两眼，然后垂着目光，小声地说道，“是……我想见你……”

想见的并不是我吧。

仙道第一时间就贴中了这个事实。

他的神情落寞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笑一笑，随风去吧，就当他是想见自己好了。而且自己本来也想见他，不是吗。

于是他边往前走，边微笑着冲宫城招了招手:“来吧。”

“去哪里？”宫城问道。

“下午没训练了，我带你去钓鱼。”

“哈！”他看见宫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在阳光下亮出洁白的牙齿，灿烂得像一朵向阳花。

好可爱。

仙道的呼吸一顿。

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笑了呢？最早让自己心动的，不就是在凉川海边他笑起的模样吗……

这一刻，仙道彻底想通了。

是啊，能开心一天就开心一天。

这一天他们在一起，这一天就算是他拥有他。

至于宫城爱的是不是他，把他当成谁，他已经不想再纠结了。

四月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几天的春雨过后，从陵南校门口到海边车站的这段路，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景色。几幢低矮建筑门口的灌木和爬藤植物抽着嫩芽开着花，在蔚蓝色晴空下享受着阳光的照耀。

吃过午饭，仙道带着宫城回住的地方取了钓具，一路说笑着往仙道常去的垂钓点步行的时候，仙道看着他的侧脸问道:“要不要，每周末来找我一起钓鱼？”

“之前不是说教导我投篮吗？”宫城歪了歪脑袋，坏笑着故意反问，“怎么现在改钓鱼了？”

“没问题呀，你想钓鱼或者想打球，我都非常欢迎。”仙道笑成了一朵花。

“不怕我投篮命中率提高了，县大赛给你们好看吗？”宫城的笑意更深了。

“不怕。”仙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太好了，那我让我不擅长的队员都来找你学一下吧！”

“喂喂，你这是得寸进尺。”一想到宫城要把湘北队拉来破坏他憧憬的二人世界，仙道满脸黑线，忍不住叫了起来。

“哈，是谁说真正的强者不应该害怕对手变得更强的？”

宫城嘲讽地看着他。

仙道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怕，我怕还不行嘛。”他一脸哭笑不得地扯谎，“你们队的活宝，我可招架不住。”

“我怎么感觉你对付活宝才是游刃有余呢……”宫城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现实是，宫城一次也没有带过其他人来找仙道。他仍然没有告诉湘北的任何人他和仙道的关系。

流川还好。他在心里想，但要是花道知道了，把他和仙道有什么家族联姻的事大肆宣传一番……

想到这里，他满脸黑线，再不能往下想。

那一天他和仙道去钓了鱼，还一起吃了晚饭。等到天都黑透了，仙道才看着宫城上了电铁，隔着门窗，冲自己挥挥手。

[我.下.周.还.来!]宫城贴在关闭的车门上，笑嘻嘻地用口型对仙道“说”。

真的到了下一周的周末，房间墙壁上的时钟指在了九点的位置，仙道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一阵门铃响了起来。

八成又是上门推销东西的吧……

赖床高手仙道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做他的甜蜜美梦。哪知门铃不知疲倦，响个不停。终于他重视起来，披了件外套打着呵欠下楼开门。

他正准备摆出招牌微笑婉拒推销人员，门一开，宫城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蘑菇头映入了他的眼帘。

见他还穿着浴衣睡眼惺忪的样子，宫城扬起嘴角，笑道:“就知道你在睡！快清醒一下，今天是钓鱼还是打球？”

“啊……哦！”仙道抓着耷拉下来的头毛揪了揪，乐呵呵地侧了侧身，对他说道，“你先进来等我一会儿吧！”

他完全没想到宫城会真的在周末来找他，更没想到宫城是那么积极，九点就出现在他的家门口，这样算起来那个矮子应该最迟八点就出门了……

这天当他收拾好自己，背着包拎着球和宫城出门后，他就没止住唇边泛起的微笑，他感到就连阳光也比平时明媚了许多。宫城和他疯玩了整整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候他们都还要黏在一起躲房间里打电玩。

又是直到星光铺满了天穹，他才依依不舍地把宫城送上回家的电铁。

独自一人往回走的时候，他已经在微笑着期待下一个周末了。

但是他们也仅仅这样玩了两个周末。

五月刚开始没几天的一个晚上他接到了宫城的电话。

“抱歉，这周末不能去找你玩了。”电话那头的宫城说道，声音里却带着愉快的心情。

“差不多也能猜到啦。”仙道用同样愉快的声音答道，“陵南也会好好准备的。今次不会再输给你们了。”

“呵……那就来试试看吧！”即使看不见宫城的脸，仙道也能想象得出他得意的笑脸，“别在打进四强之前就被灭了啊。”

“你们才是，别输给某个默默无闻的球队了。”

“哈！怎么可能！”

“既然这么有自信，那就循环赛上见咯。”仙道很少逞口舌之快，只是觉得和宫城一人一句这样聊十分有趣。他抓着话筒，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喂。”

“嗯？”

“你说，”宫城的声音突然间变得认真了起来，“我会在第几场碰到你？”

“赛程表还没出吧？”仙道问道。

“没有。”

“你希望早一点碰到我吗？”大约知道宫城在想什么，仙道问。

“唔……要是像去年一样，又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我……”

“不管在第几场遇到湘北，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仙道打断了他的话，“希望你也是。”

这句话大约葬送了宫城的某种忧虑，仙道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都没有声音。

“答应我，我们都全力以赴。”他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沙哑。

“嗯。”宫城含混不清地嘟囔。

“不全力以赴，你会输球的喔！”仙道故意说道。

“哼！我才不会！你等着吧！”宫城叫嚷了起来。

“哈哈哈哈……”戏耍矮子的目的达到了，仙道大笑了起来。

“混蛋，到时候叫你笑不出来！”

“我等着呢，良田。”

他们聊着没有意义的话题，浪费着时间，后来也不知宫城家里是谁在催促着他挂电话，在简短地说了一句“回见。”之后，宫城扣上了听筒，给仙道留了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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