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棕熊，我是木雕5，报告情况，完毕。”

突如其来的无线电打破了这片嘈杂的静谧，狭窄的空间内原本只回荡着坦克引擎所发出的蜂鸣。柴油在狂躁地翻滚，巨大的能量将密密麻麻的机械设备化为一片片烤盘，手掌大小的风扇杯水车薪。外界的阳光渗入微微裂损的镜缝，映射在那双罗布着些许血丝的瞳孔中，令它的主人敏锐与全知，只是闻不见远处的枪炮，让人波澜不惊。

“收到木雕5，我们已抵达预定位置，一切就绪，完毕。”

“收到棕熊，‘真主会祝福我们’，完毕。”

“明白。”

“真主会祝福我们”是代表本次行动开始的暗语。战车引擎顿时咆哮起来，钢轮大胆碾压在城市的主干道上，两辆T-72AV主战坦克开始闯入叛军的视野。它们排成一排，紧靠着两侧的车道推进，为稍后居中的第三辆T-72AV腾出充足的射界。一辆满载兵员的BMP-2步兵战车在距离最后一辆坦克50米的位置压阵督军，几队步兵也占据了大道两侧的房屋，他们的任务是保卫坦克纵队不受偷袭，并协助搜寻敌人。

“各车注意，这已经不是训练场了，注意火炮稳定器的工作时间，不要因为过热而烧毁了，时刻保持阵型，‘真主援助的是群体，狼所吃的是离群的羊’，完毕。”

阿瓦德·萨利姆上士踌躇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予新兵们的最后一次提醒。作为突击群的装甲指挥官，他乘坐在队伍的第三辆T-72AV上，监督着前排两车的举措。这里视野开阔射界宽广，还能方便地观察到新丁们的动作，防止他们犯傻。这些羊羔应该清楚，身为一届新丁却能有机会驾驭共和国最强大的地面武器，就更不应该辜负总统的厚望。

虽说是为了国家什么的，但自己不也是只会开坦克，对其他的一窍不通。萨利姆想着。旷日持久的战事已经让他丢失了学习手艺的最好时机，现在除了待在军队里面混吃混喝之外还能怎么谋生呢，开卡车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许去外星球开卡车能得到更好的境遇，联合国不正大力怂恿无知的信民充当开疆扩土的炮灰吗。一个连网络通信都无法接入地球的地方，真是想想都令人孤寂。

连绵的战乱撕碎了人们对于正常生活的幻想，也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城市的基础建设。这条主要干道原本整洁宽敞，如今却坑坑洼洼。黄沙堆满了这里的一切，附着在那些破损的家具上显得是那样自然，用力摇晃那些干枯的植被，便能沐浴在尘粒的怀抱中。脏兮兮的坦克仿佛行驶在万丈深渊之上，以蜗牛的速度向前推进。对于他们来说，这既是崭新的一天，也是陈旧的一天，与以往一样枯燥而乏味。

就像所有车长在作战时所该做的一样，萨利姆把眼睛拷在观瞄镜内仔细地观察着周遭的风吹草动，随便一个窗户、炮眼、裂缝都像是藏匿有狡猾的敌人。“老鼠”们经常混杂在房屋的废墟里面，时不时给他们来上一发火箭推进榴弹。他们必须万分小心，率先朝可疑的地方开火射击才能避免自己遭受威胁。就比如稍远处的这栋孤零零的公寓楼，此前已经被大炮炸塌了不少，横看竖看都像是一个很好的伏击阵地。

“停车，全体停车。”这位坦克排长当即下令，在观察到所属坦克当场站住后，又向其中一个下属发送了新的命令。

“壁虎壁虎，朝你那侧的公寓来两发，攻击那两个缺口，我们帮你警戒，完毕。”

“明白。”

一辆坦克即刻把炮塔转向了公寓楼的方向，慢悠悠地将那门125mm的滑膛炮对准了建筑的中部，由于炮膛内本身就上好了一发杀伤爆破榴弹，它很快就吐出了火舌，炮管喷发的气流在车体的前部形成了一阵沙暴，为周遭的一切又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砖石由公寓结构上崩飞，从为人们遮风挡雨的住房变成了大家嫌弃的垃圾废物，令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残垣断壁变得更加摇摇欲坠。开完炮后，火药燃气随即从炮管中抽出，在炮口前形成滚滚白烟，随着下一发炮弹的装入，滞留在膛中的空药筒被抛壳机无情地丢掉，砸在了车外的地上。有时飞出的空药筒会不幸地撞到附近的士兵，也算是这场枯燥战争中少许的能博得人们一笑的滑稽一幕。

片刻后，坦克又开了一炮，这次主要是攻击一楼疑似的伏击位置。在漫漫烟尘中，他们观察了半分钟才确定这里没有人迹。排长突然觉得稍远处外的废墟里好像也藏有敌人，在仔细察看之后却下不好定论。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开火”——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永远都是万全方案，车上的22发炮弹绝不应该当成宝贝供着（为最大限度的防止殉爆，这些T-72在作战状态下车上仅保留装弹机中的22发炮弹）。

就像他们后面的那辆步兵战车一样，看到什么可疑的先点两炮再说。这绝不是什么怕风怯雨的举动，而是保证安全的必要手段。至少，在叙利亚陆军里，只有资历深厚的老鸟才有资格坐进BMP-2的驾驶舱呢。

“炮手瞄准方位角28的废墟（这是炮塔方位角指示盘上的刻度，30与0分别代表正前方与正后方，15与45分别指代正左侧与正右侧），装填杀爆弹。”

“明白。”

命令接收，炮手熟练地在控制台上选取了杀伤爆破榴弹并按下装填钮，提弹机即刻将到位弹仓里的选定炮弹与配套发射药扭送到炮管高度，使其得以被推弹机先后送入膛中。待到炮弹就绪的同时，炮手的工作也宣告结束，他几乎是刚听一到指示便用操作手柄把炮塔转向了“方位角28”，亦就是所谓的十一点钟方向，还顺势将火炮瞄准目标，使用炮镜上的红色圈点对其摁下，进行了激光测距，接着，根据身旁电子表上所显示的距离数字使用发射距离转轮精确调整了攻击距离。

在一望无际的炮瞄镜里，顶部的瞄准距离标尺表上已经出现了红色标记，这代表装填完毕。在确保一切无误后，他摁下击发电钮，弹药便上路了。

射击形成的漫天沙暴严重阻碍了战果的回报，对此他们毫无办法。待到尘埃落去，萨利姆又对目标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他舔舐了下干涸的嘴唇，也没发现附近有其他像是埋伏点的地方，好像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推进了。这名上士随即下令继续行动。咆哮的热浪扑面而来，前锋坦克隆隆迈进，随行步兵进驻清理，支援战车渐行渐远，意味着这片土地已经归他们所有了，已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中。

“豹猫豹猫，往两点钟方向的残破轿车来一发，它太靠近公路了，也许会有炸弹，完毕。”

“明白。”

远处的天际划过了一串火箭弹的轨迹，是恐怖分子在朝别处开火呢。指挥官自嘲地想着，敌人甚至都不需要向这里直接开火，就能让贪生怕死的混子们被自己的疑心给吓得崩溃。他们的战术只是单纯的以弹药换安全，发现可疑目标就直接开火，避免自己遭受攻击。同时，如果严重损毁了敌人的防线，估计还能直接将其逼退。毕竟谁也摸不准无孔不入的步兵是不是会从中渗入打出个措手不及，知趣的撤退才是防线濒临崩溃时的最好决策。

自行高炮在这方面就是非常强力的武器，只需要一撮短点就能压垮步兵工事。可惜资源的利用要最大化，它们和其他原本在二线支援的轻型装甲车、自行火炮甚至武装皮卡之类的改装车一道，都被分散填补到了其他战线充当顶梁柱。最好的突击阵型永远是主战坦克勇敢打头、装甲车辆填补火力、自行高炮放肆扫荡，但限于国内情况，并不是所有部队都能有如此奢华的配置。

为了应付这极为复杂的街巷环境，他们的导师苏联甚至打造了专门用于巷战的支援战车，而作为宿敌的以色列则更是采用了大批的改装武器，从覆盖了重装甲的推土机，到由坦克改装的输送车，再到于主力坦克上加装各种压制火器，可谓是达到了无所不用的地步。

“棕熊棕熊，我是在你们左侧护卫的森林1，我们看见三点钟方向200（米）处的三层建筑顶上有人活动，未发现武器，完毕。”

“棕熊收到。”

恪尽职守的坦克排长刚一回完步兵的消息，还不及咽下一口唾沫，就将电台换回了自己部队的频率：

“全体停车！”

队列再次停滞了下来，沙土在急刹中震飞，这已经不知道是这趟旅程的第多少次了。萨利姆把观瞄镜转到豹猫所通报的那个方向，看见那座可怜的三层建筑已经因为战火烧得漆黑。谁会在战区尤其是这种风沙飘摇的建筑上活动？肯定只有武装人员了，而在他们前方不可能存在友军单位，那么这就绝对是敌人。

“豹猫，你们听到了吧？开火清理，完毕。”

“豹猫收到。”

炮响如期而至，他们又清理了一处可疑的位置，仍然一如既往地观察了许久，才继续向前推进，清洁工作就是这么无趣。“发现即摧毁”这一极其现代的战争规则对于中东的装甲兵来说更加适用。

受限于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这里服役的坦克本身便已老化落后，它们没有能让车长超越炮手直接调炮射击的“猎-歼”式火控系统，甚至很多型号都不具备动对动打击能力，还不能由车长直接操控炮塔进行旋转工作，安装的激光测距系统也不能自动将所得数据装定在火炮里——就连其自身都很难抵御日趋新锐的反坦克武器，那么，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就应该保持距离，利用自己无坚不摧的坦克炮先发制人。

从一开始的所向披靡到如今的战战兢兢，叙利亚装甲兵已经逐步没落了。回想起父辈所参与的贝卡谷地坦克战，当时新锐的T-72给予了这些异教徒狠狠的重拳，摧毁了相当的马加奇坦克，打出了漂亮的交换比。这场仗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色列人在贝卡谷地的进驻切断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和叙利亚军的联系，令人十分恼火。

为了遏制这种糟糕的局面，配备了T-72坦克的装甲旅在凌晨时分向盘踞于沟渠里的犹太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萨利姆的父辈为自己的座驾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异教徒的坦克完全处于下风。在近两千米的冲锋路途里，他们的105mm火炮经常无法撼动T-72的装甲，而T-72的125mm火炮打击敌人时却无比轻松。

滚滚战阵之中，各排的引领坦克大胆使用红外大灯打亮敌人，其余友车则只需对之集火猛击。即便在火控方面略显不足，命中率不如敌手，但125mm火炮的强大威力和自身的可靠装甲却令以色列人闻风丧胆。叙利亚装甲兵的自信已然达到了顶点，他们只需要把坦克的正面迎向敌人就可以了——瞄准目标，短暂停下坦克，使炮镜持续跟踪目标，接着进行激光测距并将数据装表，最后予以炮弹猛击，T-72能以优异的性能拔除任何装甲目标，令异教徒落荒而逃。

“棕熊，我是森林1，我们已经清理两侧房屋，占据制高点。”

“收到森林1。全体停车，壁虎，朝十一点钟300处的五层建筑的三楼中心位置来一发，我刚才看见这里冒烟了，完毕。”

“收到。”

如今的敌人只是散兵游勇的恐怖分子而已，他们没有坚实的坦克和支援的战机，只能躲在墙缝中瑟瑟发抖。但就算是这样的对手都能和一支体系完备的军队周旋许久，惹得局势愈加混乱，可能这就是巷战的可怕。民区与前线也混杂不清，老百姓时不时就会发生伤亡，而这个时候西方媒体就从安全的后方跑出来对当局大加批判。

“三点钟方向半空中！RPG（火箭推进榴弹）！”

威胁终于显露了出来，萨利姆很快就看见了那个壁虎报告的玩意。那是一枚正摇摇晃晃的朝他们飞来的黑点，在空中显得尤为突兀和显眼。经验丰富的他当时就知道了它的身份，这根本就不是火箭推进榴弹，这分明是一颗导弹。敌人真的向自己开火了，可这是从哪里打过来的？没有人知道，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老鼠”是盘踞在这片土壤上的幽灵，通过地下的坑道四处游荡。

导弹准确击中了右侧的豹猫，爆炸的冲击波将车体上的灰沙抛向半空，扬起了巨大的烟尘。萨利姆急切地搜寻着导弹的主人，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豹猫豹猫，我是棕熊，报告情况，完毕。”

“豹猫收到，我们没事，完毕。”

萨利姆松了一口气，赶忙向总部通告情况：“棕熊呼叫木雕5，完毕。”

“木雕5收到，请讲。”

“木雕5，有反坦克导弹从北方射来，我们的位置是A4以南半公里处，暂无损失，请求指示，完毕。”

“收到棕熊，坦克即刻后退保持距离，中途寻机反制，我会让森林们上前探查，尽力提供支援，完毕。”

“明白。”

虽然上级做出了妥协，但现在还是处于危险之内，坦克指挥官仍然不敢懈怠：“豹猫、壁虎，准备后撤，完毕。”

“明白。”

滚滚黄沙中，三辆坦克开始倒车撤退，这时队列末尾的BMP-2也加强了火力，对着可疑的位置进行了更频繁的机炮点射。炮管泛出白烟，弹壳被炮塔吐出，与此同时，车上的步兵也从那狭小的载员舱中冲了下来，他们一路飞奔至左翼的废墟，加强了掩护部队的实力。

强敌仍不知方位，危险还在头顶。萨利姆的汗衫早已被汗液浸湿，整个人的身躯因为紧张充血而变得红润无比，好似只有两抹眼白仍有生气。这里虽然宽阔但也高楼林立，步兵不一定能寻找到敌人，在大路上暴露的坦克反倒看得最远，况且，若是遇到抵御就逃之夭夭，又怎能攻下这座堡垒呢。不过，从目前的现状来看，才刚分散开来的步兵兄弟居然都朝前方开火了，局势也许会比预想的要更加紧迫。

“各车注意，即刻倒车，都瞪大眼睛，好好找找敌人的位置，完毕。”

“明白。”

强健的战车引擎再次轰鸣聚力，将庞大的能量授予上主动轮的钢躯，令它从渺小的托带轮上争夺来道道履带，急切地递送到雄壮的负重轮下，将整整数十吨重的车体向后挪去。正如全体穆斯林犹如一座大山，整个动力系统的各个零件联系彼此紧密团结，才能达成如此这般的丰功伟业。虽说整体仍然迟缓，仅有4公里的时速，但在这个敌情不明且还要尝试反击的状况下，也总比直接调头背对敌人要好。

因为没有任何有效的掩护，肩负重任的上士简直是如坐针毡，他还是抓着观瞄镜搜寻着可疑的一切，把测距用的标尺表套在了一座又一座的废墟上。即便车长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提醒大家敌方火力来袭的方向而已。在这方面，一个全封闭的铁盒子实在是太过被动，若是能有一套热成像观察配件就会好办的多，起码反制敌人绝对不会是问题。

“导弹！导弹！三点钟方向半空中！有人看见了发射阵位吗？”

“没有！”

这次是萨利姆发出的警告，那颗导弹应该就是来自于刚才袭击他们的敌人，现在对方看起来是下定决心要给自己一点颜色瞧瞧。此时的坦克排仍然是一堆睁眼瞎的废铁，没有一辆车发现敌人导弹的发射位置，大家什么都做不了。紧张和无助的苦楚就如往常一样再次涌上心头，只能寄希望于苏制的“接触”1型反应装甲能给自己捡回一条命。

“愿真主保佑我们……愿真主保佑我们……”上士注视着那颗动荡的黑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滞地看着对方的逐渐逼近。不一会儿，导弹飞抵目标，扎向了豹猫的车体，又炸出了一片呛人的云雾。顿时碎片四溅，可怜的家伙们又硬生生地挨了一发强力的攻击，真是一群倒霉的孩子。

他妈的。萨利姆有些咬牙切齿，马上向他们发起通话：“豹猫豹猫，我是棕熊，报告情况，完毕。”

无线电内一片死寂，豹猫的乘员可能已经惨遭不测了。上士把脸颊扣进潜望镜里，直接地观察起他们的状况。看着那辆仍在退却的坦克逐渐驶出尘埃，他内心的波澜已经平息。他之前的紧张只是害怕导弹未知的目标，也许危险是降临在自己的身上的而已，现在受害者已经展现了出来，他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豹猫的炮塔上窜出了一个人影，紧接着是第二个。他们颤颤巍巍地跳下了坦克的车体，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然后互相搀扶着爬起，跑向了藏匿着步兵的废墟。但是一辆T-72坦克里本应有三个人，现在只从炮塔里出来了两个，那就是还有一个人待在里面。由于坦克的车体和炮塔是分开的，很明显，没有出来的是驾驶员。他记得豹猫的司机叫沙赫德·塔希尔，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小伙子，和他一样只是为了讨口饭吃才参军的。

想到这里，萨利姆心脏微微停顿。这种情况是时常都会发生，是无可奈何的。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中，是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也许已经没有希望的战友的。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确实存活的战友的不负责任。可能步兵还能稍稍暂缓作战抢救一下身边的伤员，但对于装甲兵来说，这种微薄的慰藉都是不可能的。望着那辆仍在不甘倒退的“无人”战车，坦克排长再也无法忍耐，敌人的前两次攻击都未能被他们发现，那第三次也不大可能了，更何况他们已经不能再忍受更多的损失了。

“各车注意，任务中止，重复，任务中止，我会释放一组烟雾弹，大家一起调头撤退到最近的拐角处，速度要快，我带路，仓鼠注意提供火力掩护，完毕。”

“明白。”

“行动开始了棕熊们。”

猛的一阵急刹把萨利姆几乎颠了起来，紧接着的是片刻的死寂，烟雾弹就在这时发射了。在确认烟墙的形成后，他感受着机械的运转，将那双湛蓝的眼睛从观瞄镜上取下，他向旁边看去，敬业的炮手仍在岗位上奋斗，仿佛车内的嘈杂和锈蚀烟消云散，令人得以专注于复杂的思考。他们就是战车的灵魂，是巨炮的大脑，是这套铁壳里最为贵重的东西。当阳光投射在这座钢材的雕塑上时，他们也是唯一会有回应的生机。

“棕熊呼叫木雕5，完毕。”

“木雕5。”

“木雕5，我们找不到敌人的位置，还损失了一辆坦克，我们必须撤了，完毕。”

“收到，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派出装甲抢救车把它拖回去，完毕。”

“明白。”

步兵战车的机炮还在不甘地反击，留守的步卒仍在朝敌人的方向覆盖骤雨，试图赶走对方。剩下的两辆坦克早已调转了车头和炮口，正趁着烟墙的庇护仓皇出逃，狼狈得没有还击哪怕一颗子弹。通过明亮的观瞄设备，萨利姆注意到豹猫打开的舱门里冒出了升升火苗，车体也逐渐停下了。它仿佛一位竭尽了最后力量的年迈老人，驻足在了自己所能到达的极限，永远停留在了那里，气数已尽，不再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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