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看起來不是很好。」

並肩站在自己帶來的幾幅畫作前，Ina沒有反駁指導教授，算是默認教授的猜測。

畢竟她的想法都畫在作品裡，而最理解她畫作又能給予意見的就是她的教授，她能到達現在的高度也是多虧教授提拔。和教授之間的溝通並不是用語言，而是用畫作交流。

「我以為畫展後……不會再見到妳拿出這系列的畫。」

寒冷、絕望、混亂，充滿強烈震撼力、深深吸引觀賞者的目光，彷彿要將人吞噬殆盡。迷人又危險的作品，帶著神秘魔力的呼喊著所有觀賞者，一同墮入無盡黑暗的世界。

「突然來靈感，隨手就畫了。」

「妳的作品依然吸引人，接下來的巡迴展用這作品當主打絕對會造成轟動。」將用來保護畫的布重新蓋上，將那不斷迷惑人的畫作遮蔽，以免自己也迷失了神智。

「嗯，我對這系列滿有自信的。」

「是真的很驚人，但我不希望妳用這系列當主軸，它可以是其中幾幅，卻不能是妳畫展的重點。」

「……。」

「Ina，妳是創作這些畫的作者，妳要做到的是駕馭自己的畫作，而不是被作品牽著走，任何人都可以沉浸在妳的作品裡，只有妳不行。」

教授掛著溫柔的笑容，眼裡卻充滿了心疼和擔心。最近一次見面就是畫展，那時她感覺到愛徒脫胎換骨的蛻變，她知道對方已經達到新的境界，可她沒想到的是對方的進步居然是往這方面。

藝術層面來說是好事，但Ina那淡漠到有些駭人的表情，對Ina本人來說顯然不是值得讚嘆的好事。

無論對方有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作為指導者她有義務要將學生從深淵拉回。

「那……教授，您希望我用哪樣的風格做主打？」

「妳呢？妳想用什麼當主打？」

「我還沒有想法，我只是……把自己手邊有的新作品先帶來。」凝視著被布蓋上的畫作，Ina扯出了苦笑：「謝謝您給的建議，教授。」

「發生什麼了嗎？」

「就是有些煩心的事而已，我沒問題的，教授。」

第一次交出這系列作品時也是這麼說。

知道對方沒打算告知自己私事，Mary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Ina的創作已經透漏很多訊息，她不需要什麼都問。

「如果妳要詢問我對妳作品的看法，我希望能看見更多……類似妳展場最後那幅畫的風格。」

回想自己在畫展前夕臨時提交要求加入的作品，心底就是一股溫暖。她很少會那麼強烈要求什麼，在面對經紀公司的質疑下也堅持必須展出，只為了表達她的喜悅。

那是她和Amelia重逢後迫不及待畫下的作品，她記錄下五人再度相聚的喜悅，期望著她們繼續展開新的旅程。

為什麼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

Amelia已經回來了。

她希望的事情已經達到了，為什麼她還是不斷被折磨著？

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纏著自己？

為什麼……她不能毫無保留的和Amelia互相擁抱？

「我會……努力的，教授。」

「妳不需要勉強自己，即使妳今天依然選擇用今天給我的作品作為主打，我也一樣支持妳。」看出Ina的掙扎，教授溫柔的笑著試圖給她的學生鼓勵：「妳的作品很出色，我找不到否定妳展出這系列的理由。同樣的，妳最後拿出的作品也相當出色，帶來的衝擊並沒有輸。」

「這也許是我的私心，比起強烈的痛苦掙扎，我更想看見妳開懷大笑。既然帶來的衝擊相同，我會選擇快樂的那部分。」

胸口一緊，面對長者的溫柔言詞，她平靜的表情終於起了波瀾。

「抱歉，人老了就特別傷感......我只是想告訴妳，妳只要做出自己能夠接受的選擇就好，想想妳想用自己的作品帶給世界什麼，這樣就夠了。」

「哎呀……帶了這麼多私人情愫，我可真不是位合格的教授啊。」

面對長者的自嘲，Ina很快否決對方的想法，也因為對方的話語有了收穫：「請別這麼說，我一直都受到教授很多的幫助，今天也一樣得到許多指教，我非常感激。」

「能夠幫上妳的忙我很高興。」

將畫作收起準備離開，她在教授家通常不會停留太多時間，畢竟她們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交流，她們一直是用畫作在對話。

背起自己重新包好的作品，走到門口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停下腳步，她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門口沉默不語。

「忘了什麼嗎？」

「教授，如果我已經不是我，妳還會像現在這樣接受我嗎？」

「嗯？」

「……抱歉，我只是自言自語。」苦笑著踏出家門，她知道自己透漏了太多資訊，繼續下去可能會曝光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祕密。

她不太喜歡透漏心事，可她知道自己已經到達臨界點，像是一顆過度充氣的氣球，只要再往內打氣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她真的得稍微釋放這快將她壓垮的重量。

「Ina。」

再次停下，沒有回頭的勇氣，她只能佇立在原地等待恩師開口。她知道自己的畫作已經透漏太多，她不確定教授到底對自己了解到什麼程度，戰戰兢兢選擇沉默。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是笑？是皺眉？她感覺不到自己面部的肌肉有沒有在運作，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讓教授、再讓任何人擔心。

「我永遠會接受熱愛畫畫的人，只要妳是真心愛著創作。」

「享受畫畫的時光，這是妳成為我學生時第一次交出畫作時對我說的話，妳只要還記得這句話然後履行它，那就夠了。」

「不要忘記妳最早開始是用什麼心情拿起畫筆，妳就不會迷失自己。」

她突然有點勇氣了。

Calliope盯著手機上的訊息重重的嘆了口氣。

看見自己熟悉的姓名牽扯進案件就令人感到難受，她處理的案件通常不是好事，所以更不願意周圍的人被牽扯，只有那個無聊的偵探很樂意被牽扯。

Carter的秘書已經傳來消息，可她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蹤，她很害怕得知自己不樂見的答案。

Ninomae Ina'nis─Carter寄出的作品作者，她再熟悉不過的藝術家好友。

Carter將Ina作品視為高商業價值的產品，想找個地方小心存放並不是什麼問題，但寄送完就失聯？甚至寄送到連秘書都不清楚的位置？

這問題就大了。

如果她和警局同仁分享這個情報，這就代表Ina勢必得被請到警局一趟，即使只是找她來談話都讓Calliope下意識排斥。

或許可以先和Ina的經紀公司談談？比起經紀公司的官方說法，她更想親自和Ina談談，可她卻沒有把握從Ina口中得到真相。她不擅長做這件事，卻又不想讓警局其他人對她的好友進行偵訊。

她和Amelia在酒店相遇後確實和彼此交換了不少情報，她和Amelia有同樣的見解─共通點是Ina，所以她更是煩躁。

而她也同樣想不到Ina有什麼理由要做這種事。

儘管不知道理由，她卻想起Ina獨自駕車去找Carter的行為。即使不願意，她很難不這麼想。手無縛雞之力的Ina到底是如何毫髮無傷的離開？有不認識的人幫忙，但怎麼想都很奇怪，她又憑什麼完全相信Ina的單方面說詞？

也許兩人是共犯、也許Ina並沒有說實話、也許……

「Calli，妳想吃點千層麵嗎？我剛弄了些。」戀人明亮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將陷在矛盾思緒的警探拉回思緒。

「……！」

也許她不該這麼輕易的懷疑自己的好友，Ina的為人她怎麼會不清楚？

「好……謝謝。」

「怎麼啦警探？臉色很差哦。肚子餓的話思考也會變遲鈍，先休息吃點東西吧。」將千層麵從廚房端到餐桌，看著Calliope眉頭深鎖的模樣，她露出了笑容試題給對方打氣。

明白對方一直為了案件的事焦頭爛額，作為她的另一伴雖然無法在案件上給予幫助，至少她能夠給予心靈支持，這方面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我能問個問題嗎？」

「當然。」

「如果妳親近的人，可能有妳意想不到的一面……而且不算是好事的那一面，妳會怎麼辦？會改變妳對那人的態度嗎？」

「嗯……要看是誰、以及是什麼意想不到吧。」坐在Calliope對面，一手拖著下巴欣賞對方進食的模樣。大多時候她是沒辦法感同身受Calliope遇到的情況，畢竟那算是特殊職業的遭遇，可這次她卻異常的清楚知道Caliiope想表達的意思。

Amelia和Gura和她談過，所以她並非完全置身事外。

沉默地吃著熱騰騰的千層麵，味道不算頂級美味，卻有種令人放鬆的溫暖。Kiara的回答她不意外，這也是很合理的回答。

「我相信我周圍的人不會是壞人，更不用說是親近的人，我相信大家。」

「妳呀……對人的戒心這麼低好嗎？」

「是妳太緊張兮兮了。」看著對方用餐，自己也跟著嘴饞的想吃點什麼，Kiara起身回到廚房也替自己準備了點東西，回到餐桌和警探一同用餐：「但我理解，畢竟妳是警探，不多疑也許對妳不是好事。」

「……連同伴都懷疑還算什麼警探。」

「同伴？」

「沒什麼、就是案件發展變得有點微妙……對了，先跟妳說一聲，接下來要加緊腳步繼續追蹤線索，可能會幾天不回來。」

「嗯，祝妳順利，一定可以順利破案的。」

「抱歉，我好像這陣子比較少關心妳的狀況……一切都還好嗎？」

「還不錯，哦、經紀公司那邊最近要幫我出精選輯，會收錄很多妳幫我寫的歌，一想到我們的作品可以被集結，感覺特別有意義！」

「真的？恭喜妳！我很為妳感到驕傲！」停下吃飯的動作，對於這個消息感到驚喜，也同樣為另一伴的成就感到喜悅。

「沒有妳我做不到，謝謝妳。」

「妳能唱我寫的歌、我才要謝謝妳，這些成就是妳努力得來的，慶功宴記得叫上我就好。」

「當然！妳一定得出席！」

「排除萬難都會到。」許下承諾，她腦海突然想起Ina畫展前的樣子，那是不知道重要之人是否會在自己重要的日子出席的忐忑不安，從沒什麼情緒起伏、總是掛著淡淡微笑的模樣，到畫展後終於能嶄露笑容的改變，她總覺得眼眶似乎有些濕潤。

不同於外表的冷酷的柔軟心腸，Caliiope因為自己的反差而笑了出來。

「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啦？」

「不……就是很替妳高興。那麼妳KFP的狀況還好嗎？應該……對、Carter這陣子有去煩妳嗎？」太過在意藝術品而忽略了KFP，會不會是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搞失蹤？無論結果是什麼，無聲無息都很令人煩躁不安。

天知道那個狡猾的傢伙是不是在計劃什麼，提高警戒總沒有壞處。

「Carter？沒有，他已經好一陣子沒來煩我了，一定是你們對他的警告奏效了！讓他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那就好……」鬆了一口氣，卻又因為找不到Carter的線索而失望，Calliope的心情有些複雜，可她很快將這份混亂壓下，畢竟沒有找Kiara麻煩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事情和Ina有關？」

「……算是、也不算是。」

「無論如何，我相信我們最棒的警探和偵探一定能找出真相。」

「如果……如果真相、會讓人難以接受呢？」

「如果那就是妳們得出的真相，除了接受以外我想沒有別的辦法，不是嗎？」伸手揉了揉對方緊鎖的眉心，Kiara用她往常的熱情溫暖著對方：「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

「……謝謝。」握住對方伸來的手，Calliope也終於露出笑容。

可緊湊的生活步調總是不肯放過警探，沒等她將千層麵吃完，工作用的手機傳來的鈴聲打斷了她和Kiara用餐的兩人時光。

帶點顧慮的看向Kiara，得到對方並不介意的眼神後才將來電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幾乎要穿破她的耳膜，迫使她必須將手機稍微拿離開耳朵。

「老兄！妳一定得給我Kiara的親筆簽名！Collins案件的嫌疑人，就是妳去酒店找的那個Anderson！我從辦理Collins案件團隊的某人那得到的消息，雖然沒辦法看到畫面，但我稍微比對了一下兩人的資訊，就是同一個人！」同事的聲音非常興奮，即便只聽聲音Calliope也能想像同事興奮的模樣，而這確實是令人振奮的消息。

「我明白了，不過……負責Collins的團隊到現在都沒去找Anderson問話嗎？」同樣對這消息感到高興，她並沒有像對方如此激動，她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Anderson是退役軍人，在軍中似乎頗有人脈，妳也知道扯到軍隊事情就很麻煩……要找人來問話不是那麼簡單。」

「呵、麻煩……」從Ellis到Carter，每件事都因為各種身分權力問題而麻煩，早已厭煩這些罔顧人命的行為，而她嘲笑的不僅是這些人的態度，更多的是對自己無力改變的嘲諷。

「老兄，妳可別直接衝去質問Anderson啊，這樣團隊就會知道消息走漏，我要再挖到消息難度就更高了。」

「我不會讓你惹上麻煩的，謝謝你兄弟。」結束通話，Calliope暗自嘆了口氣，撇了眼前方的戀人，她知道自己這陣子能陪伴對方的時間會大幅縮短，一個不慎甚至會引火上身。

但她必須這麼做。

「Kiara。」

「嗯？」

「能給我一份妳的親筆簽名嗎？」

「……哈？」

「對Ina作品感興趣以及有購買力的人不少，名單上會有非常多人，基於公司保護顧客隱私的立場，除非妳有搜索令之類具有法律效力的東西，否則我不能提供顧客資料給妳。」

「……我想也是。」

來到她鮮少前往的辦公大樓，從踏入辦公室的瞬間，從接待人員到環境擺設的氛圍明顯和外頭迥異，周圍到處都是充滿藝文氣息的藝術品，她甚至懷疑會不會連自己所踏的地板都是價格不斐的作品，每一步都踏的小心翼翼。

除了警探外，還有另一個詞曲創作身分的她明顯感受到藝術圈和音樂圈的差異，嶄新的體驗確實帶給她不少靈感和衝擊。

最後她還是選擇先從Ina的經紀公司著手，畢竟對有經紀公司的藝術家來說，販售端並不是他們必須負責的業務，所以要了解買家情報，詢問公司是最快也最能得到答案的選擇。

所以她找上了她並沒有太多交流的經紀人Enma。

Enma在看見來訪者是自己後，沒有像她看Amelia的那種無奈，眼裡更多的是驚訝和嚴肅，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身分，敏銳的Enma很快知道是她旗下的那位乖乖牌出了狀況。

「我能了解一下……是Ina捲入什麼麻煩嗎？」

Enma的態度和過去似乎有些不一樣，雖然她們見面次數不多，或許是作為警探的直覺，她知道Enma的態度變得柔軟很多。

她不確定Enma是否會在沒有搜索令的情況下給予自己情報，畢竟就她對這位經紀人的認知是極度一板一眼，可她有種預感，或許自己這次會成功。

「不、只是她的顧客有一些狀況……」猶豫著該向Enma透漏到什麼程度，Calliope沉默了幾秒，決定向對方透漏更詳細的情報，畢竟這可能是找到真兇的關鍵點：「我想了解一下你們和Carter之間的交易行為，大概是怎麼樣的狀況？我是指、Carter會特別要求哪種作品、或是他會派人來拿作品、還是由你們送過去之類的？」

「唉……又是那傢伙。」彷彿不是第一次處理和Carter相關的事，Enma嘆了口氣，再度向Calliope確認她的認知是否正確：「所以有狀況的客戶是指Carter、沒有其他人？」

「目前是這樣，至於還有沒有其他人、要視情況而定。」

Enma陷入了沉默，看起來似乎陷入了沉思和糾結，她起身在辦公室稍微走了幾步，透過採光良好的玻璃俯視著車水馬龍的都市街景。Calliope耐心地坐在原地等待Enma的下一步，沒有打擾對方思考。

「妳想喝點什麼嗎？」

「嗯？」

「我去倒個飲料給妳，還是妳想喝水就好？」

「水就可以了，謝謝。」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如果沒打算給自己任何情報，沒有必要替自己準備茶水。

Enma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一段時間，回來後手上拿著兩瓶礦泉水和些許零食，另一手則是許許多多的紙張文件。

「我剛把Carter和我們的交易資料印出來，妳可以參考看看是否有有用的資訊。」將拿來的東西放在Calliope面前，Enma表情和往常一樣冷淡：「但我希望妳告訴我，Carter發生什麼事？我必須知道Ina是否有麻煩。」

「Carter目前處於失聯狀態，根據他的秘書表示他先前也會消失一陣子，所以我並不想斷言他失蹤，但……目前狀況確實有點令人不安。」點頭接過Enma遞來的文件，上頭列出Carter所收購的作品、金額以及取貨方式，整理的非常清楚明瞭。

「他失蹤……失聯，跟Ina有什麼關係？」

「他失聯前將許多Ina作品寄到連秘書都陌生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是失蹤，我不能排除是否有人為了拿到這些作品才加害於他。」

Enma稍微瞪大了眼，沒有對Calliope的推論發表任何意見，可她的神情也越發凝重，她逐漸捕捉到Calliope所擔憂的重點，而她也明白Calliope避重就輕的理由。

她承認，自己似乎真的和過去不同，對Ina產生的好奇也早超過她以往的經紀對象。

這不是好事，但此時也不是那麼重要。

繼續這樣漫無目的的翻找也不是辦法，Calliope對照著交貨方式是否有出現秘書提供的地址，向Enma詢問著更多情報：「能先告訴我我之前的疑問嗎？關於和Carter的交易模式。」

「他有挑選畫作的團隊會告訴他哪些作品適合炒作，所以並沒有特別要求要哪系列的作品，對他來說只要能炒作的他都會有興趣。至於交易方法……也許會跌破妳的眼鏡也說不定，Carter是親自來選畫的。」

「確實……令人有點意外。他這麼有閒情逸致來看畫啊？」

「對他來說這是有價值的投資，親自來看價值不斐的投資品倒也不是什麼怪事，他不過是將藝術品的經濟面放大。」打開另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Enma用水滋潤著有些乾渴的喉嚨。

「呵、不愧是商人……」

「對某些人、尤其是藝術家來說，他這種心態確實會令人反感，但站在經紀公司的立場，有錢賺的生意我們並不排斥。所以即便他態度有些強硬，但每幅畫的金額都能確實支付，我們對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嗯。」畢竟是藝術經紀公司並非慈善事業，從商業化的那一刻開始，出現在這間公司的所有作品都會和金錢脫不了關係。說到底人要生存還是必須仰賴金錢，即便有再崇高的意志，也無法支撐沒有錢的生活。

她甚至也對Ina能夠加入這間頂級經紀公司感到開心。所以她沒有立場去指責那些將藝術品染上銅臭味的人，她真正不喜歡Carter的是他那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態度。

「那除了Carter……還有誰也很常購買Ina的作品嗎？」

「有，還有一位女士，稍等我一會。」雙手在鍵盤上迅速敲打，夾雜著滑鼠的案件聲，不用多久時間Enma便把電腦螢幕轉向Calliope：「Christine Ross，和Carter有商業交流的企業老闆，她很常購買Ina的作品、甚至可以說是Ina的超級粉絲，對Ina所有的作品都可以侃侃而談。」

「嗯？哦、這位女士有去Ina的畫展對吧？」回想起Ina畫展開幕當日，雖然只是遠處觀察，她記得那位氣質優雅的金髮女士當天和Carter有不少交談。

「是的，她和Carter算是滿常交流，她和Carter雖然都會購買Ina的作品，但兩人的角度卻截然不同。」依舊是那張冷淡的臉，卻帶了點無奈：「Carter只把藝術品當作投資，而Ross則是對作品有極度的熱愛……雖然作為販售的一方說這種話不太好，但我真心認為Ross對作品以及Ina的執著……有時候會讓我感到害怕。」

「……害怕？」

「警探，我記得妳也是娛樂圈的人，妳應該也見過那種對藝人極度癡迷的狂熱粉絲吧？」

「呃……見過，頗嚇人的。」真要說起來，這種人才是最棘手的。仗著喜愛為所欲為，用許多金錢表達狂熱，甚至無所不用其極想要挖掘喜愛對象的一切，而你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除非對方做出違法行為。

等到對方真的做出違法行為，事情通常都發展到極度糟糕的地步。

她知道Kiara也有這樣的粉絲，幸虧Kiara應對得不錯，公司也不至於放任這種粉絲去騷擾她。

等等，怎麼感覺有點像那位記者Collins？

「那Ross對Ina的作品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眉頭皺起，Calliope盯著螢幕上那張優雅的面孔，將這名字記在心上。雖然她不認為一位狂熱粉絲會和Carter的失蹤扯上關係……等等，狂熱粉絲？

「那……Carter和這位Ross女士，有為了Ina的作品起過爭執嗎？」

「呃、爭執？嗯……有沒有爭執我不確定，至少我沒親眼見過，但他們確實會爭奪同一幅畫，而且次數不少。作為經紀公司，我們是有表達願意替兩人協商的意願，那兩人拒絕了我們的提議，所以我們並不清楚他們是怎麼溝通的。」

也就是說這兩人有可能因為作品起爭執。

「妳覺得Ross和Carter的失蹤有關？」

「……不，我只是想了解Carter的社交圈。」意識到自己似乎透漏太多，Calliope迅速收手決定先到此為止，至少這次從Enma這得到不少情報，而她也確認了Enma願意再案件上進行協助，至少扯到Ina的事情她絕對會挺身而出。

向Enma表達謝意後她加快腳步離開經紀公司，儘管她難得造訪、想要好好欣賞他人的作品、更多的是想看看Ina的創作，可她暫時沒有那樣的時間。

線索不會等人，她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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