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窸窸窣窣——

士兵警觉地回过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处。在他视野的灌木丛里一阵晃动，下一瞬间，一位金色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

“夏……夏缇大人？”士兵的嘴动了动，吐出了这带有敬意的呼唤声。

这金色的发丝，还有那即便被冰冷的护甲覆盖，却依旧婀娜的身姿。

毫无疑问，她就是夏缇大人。

只不过，令士兵疑惑的是。夏缇一直低着身子，金色的发丝垂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时候，士兵身旁的几位同伴们，也纷纷应声前来。见身为先锋部队的夏缇这一副奇怪的模样，于是快步上前，想要询问怎么回事。

但是，下一瞬间，冷芒一闪而过。士兵们还未理解这一闪的意义为何，仅仅只是保持着震惊的神色，连感受痛苦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生命，就已逝去了。

“轻……松嘎鲁。”

口中发出朦胧的声音，声调与虔诚的少女骑士无异。但其中的话语，却已然染上了异物的色彩。

圣骑士的信条之一，便是不允许自己的武器上沾染有污秽的痕迹。这其中，异族的鲜血最为常见。

每逢身着短甲踏上战场，都无法避免剑刃染上扭曲的颜色。

“夏缇”微微抖擞剑身，将沾染鲜红色泽的血渍尽数振去。

正如曾经与异族厮杀后，振去剑身上的棕绿色血迹那般轻松，简单。

望着这一片齐声倒下的无头惨尸，与那些滚落的头颅，那一片金色的发丝之下，这种立于顶端，肆意虐杀的快感让“夏缇”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嘴角咧起，笑意浮现。杀戮的快感之后，便是一股名为支配的喜悦感。

最后，还有那缓缓燃起的恨意。

下一个目标，已经决定了。

……

茫茫无际的树海中，两位少女结伴而行。

这其中，一位是身着一套纯白色服饰的银发少女。少女的模样天真可爱，一袭银白色的长发被两根淡粉色的丝带系起，两束泛着银光的马尾自然地从双肩垂下，显得圣洁而又美丽。

另一位，则是有着一袭浅蓝色柔顺长发，身着一套非常规裙甲的高挑少女。精灵少女轻装上阵，纤细的身躯被只鳞片甲所覆盖，露出了大片如白瓷一般的美丽肌肤。

“安洁莉卡姐姐，这里……”塔薇娅神色紧张，小声地道，“塔薇娅总觉得有些诡异……”

“是啊……太安静了……”安洁莉卡那两对精灵尖耳也压低下来，低声道。

在这枝干交错、灌木丛生的深林深处，二人像是意外发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

“夏缇？”

望着那个身影，安洁莉卡下意识地呼喊道。

与最亲密的伙伴重逢，本应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情。

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夏缇俯下身，金色的发丝完美地遮挡住了她那双的美丽眸子，只留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金色的身影正渐渐靠近，轻型护甲下，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视线仿佛完全无暇顾及脚下，略显笨重的长靴不停向前迈进，但是少女却像是完全没有适应肢体的操纵感，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歪歪扭扭地迈出一步步。

“夏缇姐姐？”塔薇娅略显担忧的询问着。

“嘎……呜……”

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少女的喉咙里传出了模糊不清的支咽声。

手中檀木制的法杖抵住柔嫩的脸颊，塔薇娅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两束银白色的双马尾也随之晃动。

视野之中的身影，毫无疑问是夏缇本人。

但是，此刻的夏缇像是身受重伤，行动迟缓，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了。

‘奇怪……？’

但在身为牧师的塔薇娅的眼中看来，夏缇的身体完好无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不仅如此，夏缇的力量，甚至变得比之前还要强。

“咿……”

“……诶？”

“交咿……”

“到底……在说些什么？”

“交出……你们的身体嘎鲁。”

终于，骑士少女发出了声音，但那声音之中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伴随着几声怪异的嬉笑声后，她朝安洁莉卡与塔薇娅两人摇摇晃晃的走来。

夏缇的眸子仍然被凌乱的发丝所遮蔽，脸上一片阴影，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加诡异了。

轻型锁甲随着少女的移动而不断碰撞，清脆的声响越来越近。

“塔薇娅，退下。”

将塔薇娅推到身后，安洁莉卡的右手搭在了剑柄上。

【月华】，随时准备出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夏缇，如果接下来你再向我们靠近一步，那我可就不会再留任何情面了。”安洁莉卡眉头紧锁，毫不留情地发出警告。

“安洁莉卡姐姐……夏缇姐姐她……？”塔薇娅缩在身材高挑的精灵少女的身后，懦懦地问道。

见此，持剑的英气精灵少女用充满怜爱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塔薇娅，温柔地笑了笑。

她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萝莉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塔薇娅。安洁莉卡姐姐会保护好你的。当然，我也会让夏缇姐恢复神志的。”

说到这，她的视线瞥向剑鞘，宣言道，“就用我引以为傲的剑术，来让你恢复神志。”

视线回转，眼中的夏缇一副迟钝至极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警告一般，拖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二人逼近。

“啧，完全传达不到吗？”安洁莉卡握紧了武器。

是精神系的干涉法术？

可是，这种下三滥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对夏缇起效？

“……方法只剩下一个了。”安洁莉卡微微屈身，神色冷漠，“只有通过战斗把你揍醒了。”

安洁莉卡的身旁有塔薇娅存在，那个孩子的能力可以治愈伤者身上的一切伤势。安洁莉卡根本不用担心对夏缇下手轻重的问题。

下一刹那，她的身体像是待发许久的弩箭一般，瞬间射出。

战斗一触即发。

“速度的话……是我占据优势！”

茂密的林树间，精灵少女如风一般移动着，那跃动的美丽身姿如同轻盈的雌鹿一般。

利刃般的狂风迎面袭来，带起了她那浅蓝色的长发，就连插有羽毛状的头饰冠也晃晃荡荡，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用那如隼一般锐利的眼神锁定目标。

无声无息，以最快的速度接近目标，然后，献上足以撕裂一切的一击。

向前一滑步，身体的重心前压。

【月华】，一瞬之间出鞘。

于一刹那，出剑，挥剑。

名为【月华】的剑，随着少女看似纤弱的手臂，在空中舞动着，就像夜空中飞舞着的月光蝶，美丽而又不可思议。

刹那间，伴随着阵阵劲风，白色的刃光从地面直起，闪过天际，划破云层，在视线所及之处，留下一道优美而又可怖的弧线。

仿佛为了响应这一击，安洁莉卡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破碎纹路，并且蔓延开来。下一瞬间，地面完全裂开，一时间石土飞扬，留下一道深度近数米的裂痕。

战场上，弥漫着一片带有泥土气息的硝烟。

望着脚下的裂痕，安洁莉卡心中自叹。如此恐怖的威力，如果以血肉之躯，接住那一击的话，想必早已四分五裂了吧。

即便是强大的圣骑士夏缇，如若正面承受住这一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

“没有击中的实感……”

安洁莉卡纤细的五指紧紧地扣握着剑柄，回味着刚刚的一击，她细声喃喃道。

不同于剑锋削砍坚硬之物亦或是柔软之物的触感，【月华】的刀身上，并未有任何特殊的反馈感传回。

这意味着，夏缇躲开了那一击。

视线搜寻着目标。果然，在那片即将消散的烟雾后，存在着某人熟悉的身影。

骑士少女像是早已预料到了攻击一般，轻盈的身躯只是一跃，便轻松地回避了这一击。

精灵少女先行进攻的斩击被避过，只在虚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便宣告结束。

这，便是全部经过。

“这个反应力……看起来，你已经把战斗的经验与技巧深深地刻入这具肉体的肌肉记忆之中了呢。”安洁莉卡挑了挑眉，问道，“刚刚那一击，可不是神志不清之人所能躲避的。现在的你，应该重新拥有判断力了吧。夏缇，能和我解释一下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吗？”

“……”骑士少女并未给予安洁莉卡答案，反而选择了沉默。

“啧，理智还没恢复吗？”安洁莉卡再一次屈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理智的话，从刚刚那一瞬间起，我就已经拥有了哦。”夏缇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散发着诡谲的神色，“这个雌性的知识，理性，似乎已经被我尽数吸收了呢。”

双手搭上饱满的双峰，感受着柔软的手感，“夏缇”的嘴角勾起，“哼……这个雌性怎么也不会想到，身为九阶圣骑士的自己，会被一只不起眼的下等魔物替代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洁莉卡问道，心中暗叹不妙，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上水面。

“哼，不久之后，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夏缇阴沉着脸，嘴角扬起，诡异的笑着，“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话音刚落，夏缇缓缓拔出了剑鞘中的【日辉】。

在这昏暗的森林中，【日辉】散发着它应有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日辉】能够反应使用者的心境，如若说是原本的夏缇，那么纯净的光辉也正象征着夏缇的信仰。

但是，于此刻，【日辉】的光芒却变得黯淡、晦暗、污浊不堪。

‘夏缇……究竟是怎么了？’安洁莉卡在心中分析道，‘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还未等安洁莉卡得到答案，金色的剑芒一闪而过，向安洁莉卡直击而来。

‘从上方吗？’

金色的弧线由上至下，按着既定的轨迹挥舞着。如若身体接触那轨迹，安洁莉卡毫无疑问会被分割成两半。

念及至此，面对敌人的进攻，安洁莉卡也早已准备了应对方案。

长靴轻蹬，借力向后一退，避其锋芒。如此，便可回避那致命的一击。

随后，再寻找到骑士少女的破绽，予以回旋一击，安洁莉卡即可终结这场战斗。

至此，局势已定。命运决不允许存在别的结局。

但若前提改换，则另当别论。

金色的轨迹倏地一转，本应向下划落的【日辉】，转变轨道，调整为新的姿势，朝安洁莉卡的右侧挥砍袭来。

扬剑由上至下的姿态仅仅只是幌子。用幻象逼退敌人后，由敌人调整架势的间隙之中递出的那一刀，方为真正蕴含杀意的一击。

冷芒一闪而至，剑士的本能让安洁莉卡下意识举起右手的【月华】防御。顷刻间，难以想象的反馈力从右手手腕传来。

这力道远比想像中的程度夸张，以至于安洁莉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手腕一麻，武器差一点脱手。

但是，即便反应力如此之迅速，安洁莉卡还是未能抵挡夏缇的另一击。

右侧袭来的一击被精灵少女扬起的【月华】所格挡，但夏缇蓄谋已久、由下至上的一击，却实实在在地击中了精灵少女未被裙甲所覆盖的白皙肌肤上。

所幸这一击并未给安洁莉卡带来痛楚，想必并非是刀剑之类冰冷而又锋利的尖锐兵刃吧。

金色的身影在这一击后迅速脱离，在不远处站定。

将【日辉】缓缓收回鞘中，夏缇轻扬唇角，饶有趣味地看着面色发青的安洁莉卡。

“怎么了，安洁莉卡？为什么还在防御？”夏缇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莫非……你对我这具身体下不去手吗？”

腕甲下，剑柄处传来的震感仍然回荡着，安洁莉卡踉跄着后退两步，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望向那个金色的身影，“这个力道……可不太像是夏缇应有的程度啊。”

“那是因为我毫无保留哦。”

闻言，夏缇只是轻轻一笑，摊手回应道，“在之前的剑术比赛里，安洁莉卡总是能用木剑击败我，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我没有全力以赴。”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剑术有着巨大的差距吗？”安洁莉卡打趣道，“夏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体能如此快速地恢复到讨伐魔王前的全盛状态。但是，只有剑术这一方面，我绝对不会输给你，即便是全盛的你，也一样。”

“我知道的，如果论纯剑术，我是拼不过安洁莉卡的。”夏缇微笑着道，随即语气一转，金色的眸子染上魔物的颜色，“所以，我并没有想过正面击败你。”

“这个鲜红色……是魔物的力量？”安洁莉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精灵双耳立起，出声道，“你……把夏缇怎么了？”

“呵，比起这个女人的肉体，还是先考虑一下你自己吧，我亲爱的安洁莉卡。”夏缇的唇角处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同时不忘示意安洁莉卡看向身下，“似乎……已经开始起效了呢。”

“起效？”

安洁莉卡有些疑惑地随着夏缇的视线，向自己的身下看去。

灰白色的不祥之物，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倏地，巨大的无力感从被不祥之物刺中的地方延伸开来。

就像是失去了双腿的控制权一般，安洁莉卡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扶住身旁的粗壮树干，安洁莉卡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体验着内在被不祥之物吸食的感觉，安洁莉卡的心中也不禁陷入了一阵恐慌。

“夏缇……不，魔物，你对我做了什么？！”安洁莉卡脸色僵硬，声线之中更是有一种控制不住的颤抖。

“其实也没做什么。”夏缇贪婪地眯起了眼睛，“只是……想把安洁莉卡变成我的同伴而已。为此，我稍微耍了一点小伎俩。”

“你……卑鄙！”淡蓝色长发的精灵少女咬着嘴唇道，不过很快，她的双腿被骨刺完全吸干，变得瘦瘪。乾瘪的两膝像是屈服了一般，塌陷在地面上。

不仅如此，随着皮化程度的进一步加深。精灵少女连握住【月华】的力气也丧失了，银灰色的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少女干瘪下去的、连着长靴的双脚前。

精灵少女有些害怕地望着下身，那一对精灵尖耳也耷拉下来，她伸出右手，探向背后的复合长弓。还未等指尖接触木制复合长弓的粗糙表面，精灵少女连双手的触感也失去了。

右手探回，出现在少女视野之中的，已是半塌陷下去的、根本不成形的五指。

这样的已经无法称之为精灵的手了，叫做皮囊，恐怕更为贴切一些。

巨大的恐慌充斥着精灵少女的内心，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发出了悲鸣声。

而这声音，在夏缇听来，却是如此的悦耳动听。曾几何时，这具肉体也曾发出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吧？

“安洁莉卡姐姐！？”

随后到达的塔薇娅，于第一时间见到了这一幕。

夏缇缓步来到安洁莉卡身前，弯下腰身，将某件物体拾起，同时，也不忘注视着安洁莉卡像是泄了气一般干瘪下去。

安洁莉卡的神色恐惧，像是十分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夏缇的神色，则是充满了贪婪的欲望，强烈的占有欲从那双鲜红色的眸子透露出来。

如此诡异的场景，给予了塔薇娅心中巨大的冲击。她下意识地捂住小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塔薇娅？”半瘫倒在地上的精灵少女这时才意识到塔薇娅的存在，她用所剩不多的力气说道，“……塔薇娅，趁现在快走……”

“不要！”塔薇娅一脸悲痛地摇了摇头，她紧紧攥着胸口前的法杖，朝安洁莉卡小跑而来。

“真是的……塔薇娅……我已经没救了，比起我，快想办法逃走吧。”望着来到身前为自己检查起身体的塔薇娅，安洁莉卡还是温柔地笑了，“夏缇已经不是原本的夏缇了，你要尽可能远离她……”

“可是，可是……安洁莉卡姐姐怎么办？”少女的神色复杂，她完全无法割舍与安洁莉卡的关系，“让我抛下安洁莉卡姐姐走什么的，塔薇娅完全做不到。”

“哦，连塔薇娅也来了吗？”夏缇嗤笑一声，重新拔出剑鞘中的长剑，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骨刺，负在身后，“这样一来，也算是省事了。”

“果然，你的目标是我们三个人吧？”

瘫倒下去的安洁莉卡已经没有了握住武器的力气，她望着眼眸之中染上鲜红色的夏缇，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

闻言，夏缇眼眸之中的鲜红色之意更加浓厚了，她的嘴角上扬至一个诡异的弧度，“这种事情，你们难道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就是你们本应该押送至王都斩首示众的哥布林哦。”

“哥布林？”安洁莉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眸光，“你怎么会用着夏缇姐的身体？”

“因为这个哦～”说着，夏缇将负在身后的骨刺取出，展现在二人面前，“通读历史的你们，应该很清楚这是什么吧？”

灰白色的不详骨刺。此前，夏缇正是运用它刺伤了安洁莉卡。

“魔神的……皮之权能……”塔薇娅细声嗫嚅道，眼中布满惊恐。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可以解释了。

为何安洁莉卡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何夏缇会袭击安洁莉卡。

“你……呜……”

皮化的进度已然来到上半身，安洁莉卡渐渐丧失了发出声音的权力。

“安洁莉卡姐姐！”塔薇娅失声哭泣，她不断地呼唤那个名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右手聚集光元素，画出一个简短的法阵，但却对安洁莉卡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快……走……”

最后，安洁莉卡吞吐出这两个字。

“不要……我才不要抛弃安洁莉卡姐姐！”少女摇着头，像是不接受现实一般，疯狂地将体内温暖的光元素注入安洁莉卡塌陷下去的身躯内。

但是，毫无用处。

食指轻轻拂过唇瓣，夏缇饶有趣味地注视着这一切，待到这一行为看腻以后，她眸中的神色也变得冰冷。她对脸上的表情稍作调整，缓步来到塔薇娅的身后。

“塔薇娅妹妹，快起来，我要让安洁莉卡复活。”

声音如同往日里一般温柔，仿佛那位内心细腻的骑士少女又回到了塔薇娅的身边。

塔薇娅没有回答，只是一边抽泣，一边继续着无用的治疗。她能感受到生机正在快速从安洁莉卡的体内逝去，温度渐渐变得冰冷，但却无能为力。

亲眼目送着最亲密之人死去，这样的自己，还配作为治愈教会的牧师吗？

如此想着，塔薇娅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塔薇娅……”

“……”

“塔薇娅……”

“……”

第三次的呼唤声并没有如期而至。下一秒，温暖的身躯将塔薇娅拥入怀中。

夏缇的身躯上明明只有冰冷的盔甲，但那只属于金属的冰凉质感，此刻却无比的温暖。

“塔薇娅……”

耳畔旁，夏缇温柔地呼唤着。她紧紧地搂住怀中少女娇嫩的身躯，将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她。

“让我来复活安洁莉卡姐姐，好吗？”

“不要用……夏缇姐的声音说话！”

塔薇娅低沉着脑袋，言语之中包含了警告的意味。

“塔薇娅，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吗？”

“……”

“很温暖，就和往日里一样，对吧？”

“……住手……不要再用那个声音……”

“相信我……”

夏缇搂得更紧了，像是害怕怀中的女孩受到伤害一般。

“呜呜……”

压抑不住的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溢出，塔薇娅紧紧地握住环在胸前的、那一对温暖的手臂，想要感受那份温暖。

是啊，与其接受冰冷的现实，不如沉浸于温暖的幻象之中吧。

视野之中，冰冷的现实已经被身后不断传递而来的温暖所覆盖。

“夏缇姐姐……塔薇娅……好冷……”

塔薇娅低声喃喃着，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如今只剩下空洞的神色。

“嗯，我在这呢。我会紧紧地拥抱住你的。”

热量从背后传递而来，好舒服，舒服到不想离开这温暖。如果这温暖不经意间消失了，那么塔薇娅一定会于一瞬间坠入名为“现实”的冰冷地窖之中吧。

“只要听从夏缇姐姐的话……我就能感受到这份温暖吗？”少女嗫嚅地道。

“嗯，不仅如此，我还会复活安洁莉卡。让安洁莉卡永远陪伴着你。”

“嗯……”双眸空洞的塔薇娅微微颔首，嘴角勾勒出一抹幸福的微笑，“夏缇姐姐，请复活安洁莉卡姐姐吧。”

少女机械般的探出右手，将身前坍塌下去的“安洁莉卡”拾起，缓缓递向身后的“夏缇”。

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前的地面上被身后散发出来的鲜红色眸光染红一般，少女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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