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又或說是『雲造』的意識)

焰色吞噬了幸福的選擇，將記憶燒成紙灰。直至今日我仍然想不起那是甚麼，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氧氣罩拿過來！」

我感覺醒著，但意識是浮在空中的，我很清楚地記得。

「只有這個孩子嗎？」

「呃…很抱歉，是的。」

「…」

為甚麼要道歉呢？你又沒做錯甚麼？我懂得，雖然我也不清楚我從哪裡產生這樣的想法，但哽咽已經足夠說明，你很清楚你犯下的罪行。

人總是需要背負甚麼罪惡感活著。

又例如說，我張眼的那一刻時，我還記得我被消防人員抱著我離開時看到的景象，我只是不願想起。

「你的父母還有救，我答應你，幫我做件事吧，那樣我就能夠幫助你。」

我聽信了謊言，即便我很清楚得知道，惡魔卻慢慢佔據心靈。我說服了自己──自己的記憶是虛假的，眼前的人更加值得依靠。

「很遺憾的，我們盡力了。」

即便最後一刻，你也盡全力對我扮演「好醫師」，你肯定是很溫柔的人吧？

「沒關係…畢竟現在，這裡才是我的『歸宿』。」

沒錯，如果我不那麼做，不只是否定我至今為止的行為，更是徹底讓自己陷入孤立──我的生存方式。

就讓那些東西，都變得跟灰燼一樣…甚麼也不要剩吧。

…

…

…

「在這裡贏過我，逃出去吧！」

火圈分割了彗星與永遠，隨著艷紅不斷吞食空氣狂舞著，克勞德發出彆扭的笑聲，滾燙的空氣令神智只留下紊亂。這並沒有消退彗星的意志，他徑直奔赴火海中，把自身化為焰人，送出一記直拳撲擊。

克勞德哪是甚麼容易得手的人？既然可以操作氧氣與二氧化碳，自然也能預估燃燒的動向，輕盈地避開那灼熱的拳頭。如同剛才的操作，一個全身充滿火焰的分身扭轉身姿向克勞德過去，而克勞德指示將身體側後傾斜，點點星火在他身體前飄散，人影也隨之抹滅。

「看來能力出現變數，但射程限制仍然極大，只要遠離你，我都不會被你傷到半豪。優勢仍然在我這裡，而妳越是跟我持久戰，妳越是不利。」

沉悶的空氣令火焰熄滅那一刻，彗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壓迫著思考與行動力，內與外的雙重施壓將她的精神拉扯至極限。彗星反射地縮緊腳趾，嘗試繼續踏穩腳步，並非無用功或負隅頑抗，只是逐漸摸清現在的替身能力能夠如同動物蛻皮成長。

──她可以利用這樣的蛻皮找到一舉反敗的機會。

心臟劇烈的震盪，感覺身體隨時都會炸開，試著讓麻木的手指靈活轉動，飄散的塵埃使視線網膜悶得發癢，呼吸在毫無察覺下也變得炙熱。

【紅色之丘】顯形，輕輕挑動手指，從指尖迸發猛火衝向彗星，連同周圍的棚子也開始點燃。

殂不及防的攻擊拐入視角，從右側飛入點燃的木柄，克勞德又一次拉開位置，輕微掠過身體化為灰煙，飛去身後被吞噬於一團火花。輕薄的拳頭輕易的被克勞德接住，看著藍色髮絲，摸著纖細的手，不禁感慨對手也不過是位女性啊。

「哈哈！只有這點？」

掩蓋視線的濃霧稍稍散去，卻見服裝並非剛才所見的樣式。鮮豔的紅炎伴隨煙霧現身在克勞德背後，即便快速撤手應對，如此貼近的距離當然無法完全閃避。

烈焰與拳頭不避諱的正中門牙，熱氣催入口鼻刺痛淚腺，壞死口腔的一切感知。【紅色之丘】握住那一拳，火焰瞬間熄滅，輕快的疾風貼著後腦，當克勞德意識到時已經被彗星的一腳甩到地面。

「即使你可以用能力立刻撲熄火焰，你還是需要微量的氧氣輸送到口腔與鼻腔，只要可以讓火燒到那裡，你依然會被燙傷。你果斷中斷了氧氣供應避免傷害擴大，然而我還是得手門牙與後腦杓。」

不過這一擊可以得手，關鍵還是誘導成功。早在彗星主動送出第一拳時，永遠隨著移動一邊尋找機會，在用能力整形完的那一刻，利用已經點燃的木柄引起注意力。

「哼。」

克勞德很快再次無差別施放火焰，爆燃使支架稍微傾斜，空間頓時充滿高溫，將三人困入火海。兩人也察覺自己前後無法動彈，而克勞德勉強撐起身體，恢復自己的氧氣供應，盡管非常微薄，卻沒有一點害怕。

「即便你們擊敗了我，大火也不會停止。唯一的差別，我想只有我能不能目睹你們死前的神情吧。」

沒有疑問的，這傢伙就是個精神變態，彗星的手不由得抽動，心裡十分厭惡，卻也笑出聲音。

「說甚麼呢？會死在這裡的只有你。」

不過情況依舊十分勉強，即便自己還能用這短暫得到的能力拖到逃跑，永遠也無法支撐那麼久，必須要速戰速決才行。

「手過來。」

──她要賭一把。

「聽好了永遠。」

「還有餘裕竊竊私語嗎？」

彗星拉著永遠的手，面對飛撲出的火焰，沒有逃跑的空隙。熾白捲襲身體，赤紅滲透肌膚，神奇的是並沒對永遠造成燒傷，如同包覆一層薄膜，彗星與永遠一同跨前步伐。

「我的猜測是對的，這個替身…」

這個替身具備新能力的同時仍有【GHOST】可以共享的特性，盡管不了解其中原理，但彗星認為這個替身依然屬於自己，當然也可以做出相同的操作。

分身從身上撕裂，再次撲向克勞德。像是厭倦原來的進攻節奏，他反過來製造氣壓將火焰還回去，只見兩人似乎拿起甚麼東西用來擋下還擊。

「…繩子？」

「是喔？這應該是你用來捆木棒用的繩子吧。」

這個繩子材質本來就十分耐燒，然而上方沾有剛剛灑落地上的油，細微的火苗攀爬，可是並沒有形成巨量的火勢。

「你想出了甚麼新把戲嗎？」

「可能吧，例如物品鬆手的三秒後，意即他會脫離替身能力保護，那繩子應該會『爆燃』。」

彗星與永遠合手甩動繩子拋向空中的鐵桿，兩人為了避開爆燃後退至棚邊。蛇行驅動的繩子搖搖擺擺的順到正中心的支架，慣性擺垂至到克勞德的肩上。

不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就這？」

「可惡，失敗了嗎！」

「彗星你是認真的嗎？！」

「彗星」吐槽著彗星的冒失，克勞德不忍嘴角失守，他沒見過那麼有趣的對手。很遺憾的，一次的冒失便能影響勝負關鍵，【紅色之丘】已經瞄準兩人，只要充分利用「爆燃」產生的衝擊力，支架垮下的瞬間將無處可逃。

即便能夠承受那樣的衝擊，也不能在逃不出的火焰裡活下來。

「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

那一刻，繩子的上竄出烈火，打斷克勞德的注意力。細微的氣流令克勞德察覺到不對勁之處，張眼望向上方，只見燒破的頂棚正注入氧氣，外部的氣壓與火焰使火勢在上方開始蔓延，連同繩子一起點燃。

「繩子是『易燃物』，雖然材質本身耐熱，但上方已經沾上油，容易到達燃點。原本上方就已經升起火苗，欠缺的是『氧氣』。」

「怎麼回事！你騙了我嗎？」

「你不是說已經習慣欺騙了嗎？說欺騙也不好聽，我只是說出我想讓你聽的部分。物品本身不受到替身能力的影響，但是我發現可以用物品轉移傷害的時候，就左好應對策略的，我靠近鐵支架的目的便是為了『握住它』。」

克勞德才注意到永遠的右手壓在背後，後方正是支架。星街彗星將能力施加在永遠身上，在透過永遠握著的鐵架傳遞，在頂部施放還擊，用來燒破頂棚，以此增加上方的氧密度。

烈火團簇膨脹，高溫不偏倚的全落在克勞德臉上，連同慘叫一起焚燒殆盡，頭髮與鬍子染滿一層焰紅，化為人體蠟燭燃燒自己。靠在角落的彗星早已預見情況，站在角落的目的可以避免被直接波及。

「你很清楚，在這棚子最頂處一定有個用來通風的小孔，這就是你的氧氣來源。你很小心的控制火候，不敢把火往上燒的原因便是如此。並且一旦變成開放空間，優勢也會逐漸減少，多虧你的謹慎，我才注意到這件事。」

無論雙手如何抓撓，火光也只是不斷包覆，劇烈的氣流衝入即便是使用能力也無法阻斷，只能接受獨佔氧氣的制裁。

不過距離棚子可以支撐的時間也所剩無幾，彗星帶著永遠向外奔著繁亂的腳步，可算是離開這個鬼地方。火勢越發旺盛，兩人卻只是駐足望著，從手溫與顫抖中，彗星清楚永遠正被良心譴責，對方還是偶爾會見到的人，多少都會感到猶豫吧？

正因如此，接下來的事彗星不知道怎麼開口。即便自己可以做到果斷出手，也不能做到對常闇永遠完整的交代事情，上次彗星因為果斷的下手，捲入這深不見底的坑，而她沒有必要面對這些。

換句話說，要去做收拾善後工作的，只要星街彗星一個人就好。

「那個…永遠。」

青綠的視線投以呆愣的眼光，又或是帶有期盼，期望我說些什麼的眼神。可是我很清楚，即便有千百個不願意，自己種下的根只能去斬斷，我能做的只有拜託他託付給我信任。

「我需要…一點幫助。」

「如果他還有能力起來，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吧…」

彗星不禁縮小聲音，永遠也沒有多問，只是默默等待她啟齒。

「我有個方法…但是需要借用你的替身。」

彗星身上沒有利器，現在也沒有造成有效傷害的方法，重點是考慮到突襲的可能，需要「立刻致命」的手段。如果說甚麼手段可以做到這件事，彗星第一個想到【調色盤】的能力，接下來只是猜測…當現在的替身能力發動時，與自己共享能力的人如果叫出替身，還擊也會受到替身能力影響…

「可以的，我直接讓bibi吸食你的髮色素，他就能以寄生的方式待在你旁邊。」

「…蛤？」

永遠的話語打斷星街彗星的思考，同時她叫出附在自己手上的替身，就像可愛的蠑螈在向自己投以愛慕的眼光。

「啊…沒事，雖然這說起來很怪，我總覺得它像個寵物一樣，一直稱呼它【調色盤】有點詭異…我又擅自取一個以寵物為辨別的名稱。」

「不是，我是說，原來它能寄身嗎？」

「沒錯，bibi是樂於助人的，我也認為將她託給你沒問題。」

罪惡感更加沉重了。

「問題是要多少髮色素量。」

「有甚麼影響嗎？」

「越多就可以讓外表變化越大，通常一小搓的色素量就夠了。」

「整頭吧。」

「咦？」

「我不知道我要用多少量，先一次性提取吧！」

「原來如此，那記得，沒有用完的部分是能還原的，確認歸還才能把它從寄生狀態下回到我手中。」

永遠很細心的說明，卻只讓彗星更加不安。光芒從觸手間探出，如同海水染上詛咒，漂白她飄逸的髮絲。支架一一崩解的聲響，儼然喪失原本完整的形狀，逐漸剩下一團烏煙。若是壓在支架底下斷氣那真是再好不過，但那只是最理想的情況。

「你快離開吧。」

「那個…」

「我很快的，永遠，我只是要做最後確認。」

「那…晚點見，我去確認其他人的狀況。」

「快吧，有個萬一就不好了。」

看著永遠離開時不時撇個幾眼，就這麼好奇嗎？彗星不想讓永遠看見，用來幫人點妝的替身【調色盤】可以…不說了，這連彗星也不敢多想。

「你也叫bibi啊…今天就由你跟我來進行『惡魔行為』吧？」

說著不會有人理解的話，只因為現在寄身在自己身上的玩意給她莫名的安心感，看著眼熟的人做著另人不熟悉的事，總難讓星街彗星一吐為快。

然而「bibi」只是一個攀爬在她手上的肉球，伸出許多尾巴來發動能力，盡管長得不太一樣，但看上去都是人畜無害的傢伙真是太好了。

「你會原諒我嗎？bibi？」

「bi？」

她沒有時間在多做考慮了，她踏上殘骸，試圖尋找一點生命。焦熱的痕跡看起來不適於生物存活，本來就潛伏在下方又是一回事，她翻開殘骸，不過半刻就有一個人抓住她的手。

「媽…等我…我會帶個人孝敬你…」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但麻煩你找別人吧。」

黑色觸手順著手臂鑽入殘骸裡，碰觸到克勞德的頭，如果這時記得幾個經文就能詠唱了，很可惜她沒有，只能如此安靜的下手。

「既然做得到改變顱型大小…」

瞬間，肉花與血漬噴濺出些許，盡管蓋住頭顱扭曲的樣貌，但那就像打翻的墨水在桌面上滴下，為鐵支架上了鮮紅色的漆。

「變形…」

可以的話，大概這幾天她都不想吃跟紅色有關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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