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動搖】

上課時間，天堂真矢手牽著那剛成為戀人沒多久的西條克洛迪娜，在教室中央翩翩起舞。

在別人眼裡，她的領舞依舊完美，甚至連老師都看不出什麼端倪，但身為搭檔，並且從相遇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天堂真矢的西條克洛迪娜卻不這麼認為了。

她看得出來天堂真矢的眉頭比平常要皺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一點點，領舞的時候更是有點心不在焉，這些總總加起來讓天堂真矢的狀況不太好——雖然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但天堂真矢卻依舊完美的領著西條克洛迪娜，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若她的搭檔不是西條克洛迪娜，恐怕也真沒人看得出來。

天堂真矢發現，她最近很常夢到以前的事情。或著應該說，回想。

回想起那些既痛苦又甜蜜的時光。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跟西條克洛迪娜之間的契約導致，又或著是因為這最後一次輪迴的克洛迪娜，跟第一世的克洛迪娜從裡到外都一模一樣，連那罕見的體質都復甦了，所以她們之間的連繫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要來的緊密。

甚至有可能，她現在這樣回想起，可能過不了多久西條克洛迪娜也會想起來。當然這只是她的推測，實際上克洛迪娜恢復的怎麼樣她並不知道⋯⋯這樣也好。那些讓人痛苦的回憶不要想起來便好。畢竟她的計劃裡面，即使不回復那些讓人痛苦的記憶也無所謂。

雖然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一直重覆回想，這讓天堂真矢非常的難受。

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妳離開我身邊，那是多麼痛苦又煎熬的事情？最讓我悔恨的是，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妳在我懷裡慢慢失去體溫⋯⋯。

克洛迪娜，這是最後一次輪迴了⋯⋯我擅自做的這個決定，如果被妳知道的話，妳一定會生氣的吧？但親愛的，我親愛的克洛迪娜⋯⋯我希望妳以後也能長命百歲，下輩子也是健健康康，請妳原諒我的自私——

手突然感受到一股被握緊的疼痛感。這讓正在思考的天堂真矢立刻回過了神。

恍惚之間，那雙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酒紅色雙眼盯著自己。

天堂真矢很愛那雙充滿熱情的雙眼——以前的時候總是帶著溫柔，深情，還有說不完的眷戀。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

而現在依舊是那麼亮眼，但裡面多了一抹不服輸跟倔強。

現在嘛——多了一個因為自己分心而鬧小脾氣的惱怒。

「天堂真矢！跟我搭檔的時候妳居然分心？我沒資格當妳的練習對象嗎？」

「抱歉，西條同學⋯⋯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晚上再跟妳算帳⋯⋯現在，牽好我的手，好好的領舞！」

西條克洛迪娜臉上的表情在其他人眼裡應該是非常的不悅，甚至是爆炸前夕了吧？但天堂真矢卻知道，這只是她的小貓在鬧個小彆扭罷了，並不是真的生氣。

當然如果自己之後還繼續分心的話，那才會真的惹對方生氣。

天堂真矢打起精神，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戀人身上，接著領著她翩翩起舞，然後完美的完成了今天這堂課的其中一項課題。

今天的課題是要跟兩個不同的人各完成一次練習曲，天堂真矢跟西條克洛迪娜理所當然的把第一首曲子留給了彼此，第二首，她們便要去尋找班上的同學。

對於擅長交際的西條克洛迪娜自然沒什麼問題，不過她還是選擇了跟別人相較之下，除了天堂真矢以外最要好的石動雙葉。

石動雙葉跟花柳香子也剛好完成一次課題，正好，就交換舞伴了。

身高緣故，西條克洛迪娜跟石動雙葉搭檔的時候就是領舞的那個。不過對她來說不管是領舞還是被領舞，她都會想辦法表現的完美。

「克洛子，妳跟天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

「我覺得妳們之間的氛圍⋯⋯嗯，該怎麼說，好像變得有點柔軟甜膩，散發那種戀愛中的臭酸味！」

「哪、哪有妳說的這麼誇張啊！才沒有！我跟真矢之間明明就跟平常一樣！」

「哦？“真矢”？居然直接叫名字了啊？而且妳沒否認戀愛中的事情啊？成功告白了？交往了？」

「嘛⋯⋯雖然跟想像中不一樣，但的確⋯⋯是交往了吧。」

「哈哈！這樣啊。恭喜啊克洛子！」

這兩個人一邊完成課題一邊談笑著——當然講話是偷偷用氣音在說著。畢竟在上課時間，大聲談笑基本上會惹來老師的警告視線吧，這兩人還是很清楚的。

另一邊，石動雙葉跟西條克洛迪娜組成一組，那剩下的天堂真矢還有花柳香子也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一組。

天堂真矢看見花柳香子的時候，非常罕見的，臉上的笑容沒了，連那種禮貌性的都不想擺出來，當然這表情沒被其他人看見，因為她大概只維持個1秒左右就恢復成平常那樣禮貌性的笑容。

只不過花柳香子看得出來，眼前的人面對她的時候是皮笑肉不笑，若非表情變化的實在太明顯，不然天堂真矢恐怕看著她的時候甚至會露出煩躁的表情。

花柳香子也不講話，只是勾起嘴角，手放在天堂真矢的掌心上，兩人開始了這堂課的課題。

『天堂親，妳確定要選擇方法2？不跟妳的小嬌妻商量一下嗎？』

『我不會改變我的選擇——我要她繼續活下去。』

『天堂親妳就是這點讓人討厭啊——』

『我覺得我跟妳彼此彼此吧——“惡魔”。』

『哼。妳這吸血鬼真不討喜。妳沒想過妳的選擇會讓克洛親難過嗎？』

『⋯⋯不管選擇哪一個，我剩下的時間並不會延長或著縮短，而選擇方法2，能確保克洛迪娜活下去，那對我來說便足夠了。對克洛迪娜來說⋯⋯也是好的。』

『哼嗯——原來咱們無所不能的吸血鬼大人捨得讓自己追了幾乎要一萬年的小嬌妻投入別人的懷抱啊？咱還真是小瞧妳的大度了呢——啊啊啊！痛！痛痛痛！天堂真矢！？手要給妳捏碎了啊啊啊！！！』

這對話是在心裡進行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花柳香子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即使聽到她講的最後一句話，天堂真矢氣的差點把她的手給捏碎也不能把真實情緒表現在臉上。只能一直掛著那禮貌性的笑容——如果忽略那背後產生的冷意，那的確挺禮貌的。

當然，弊端就是，花柳香子痛到掉眼淚也不能哭出聲音來。

即使這點傷對惡魔來說不痛不癢，但毀了她的這副軀殼她也是很心疼的好嗎？壞了她還要花時間重新制作！她最討厭浪費多餘的時間了。

『⋯⋯反正畢業前咱都會在這裡，妳還有改變方案的時間⋯⋯妳絕對會後悔不跟克洛親商量的！』

話說到這裡，天堂真矢跟花柳香子的課題也剛好到這裡結束。

某個吸血鬼假裝沒有看到某人眼角帶著淚光，裝作凶狠的放話然後在落荒而逃的畫面，對她來說，她在意的始終只有西條克洛迪娜一個人。

即使花柳香子是那個，當初跟她做交易，讓她有萬年的時間追尋她的克洛迪娜，同時給予克洛迪娜99次輪迴機會的“惡魔”，對此她心裡有一份感謝，但想到對方又額外做了些事情她心中的那份感謝就蕩然無存。

當初很清楚跟惡魔交易沒什麼好事，但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對克洛迪娜——⋯⋯所以現在看到花柳香子就感冒。

即使她知道對方這麼做的用意也是為了她自己的伴侶——同理心之類的，天堂真矢跟花柳香子都是為了自己的另一半，所以頂多只是感冒，還不至於直接滅了對方的軀殼。

畢竟如果把立場對調，犧牲別人的一部分，可以換回自己的伴侶，那她說什麼也會做的。只是今天這個所謂的“犧牲別人的一部分”變成了犧牲克洛迪娜的一部分罷了。

索性還給了解決辦法，不然天堂真矢知道的當下就算同歸於盡也要把花柳香子給滅了。

而這一次是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這一次沒有解除，那克洛迪娜終究會⋯⋯她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的。

本來她應該要堅持自己的做法的。她堅持要西條克洛迪娜還有下輩子，她要對方能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同時擁有輪迴轉世，為此，她犧牲什麼都可以——但她猶豫了。再聽了花柳香子剛才講的那句話之後。

『妳絕對會後悔不跟克洛親商量這件事情！』

⋯⋯該怎麼做呢。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不應該留下遺憾。

即使這個選擇對她跟西條克洛迪娜來說不是最好的結局，但比第一世那樣要來的好多了——但，她能夠保證下一世的克洛迪娜，不會有這些記憶嗎？

難道她要丟下克洛迪娜一個人，讓她帶著這些記憶⋯⋯一個人活著？

不。如果自己不在身邊了，她的身邊⋯⋯會有人陪著吧？會吧。會有比自己還要好的人、陪著她⋯⋯。

自己這一萬年的執著，就是為了這種事情？為了能夠、親手將西條克洛迪娜推到別人懷裡？託付給別人？

不⋯⋯怎麼可能⋯⋯我不是為了這種事情才執著一萬年！

我是為了、為了⋯⋯！！

「天堂真矢！」

「！！⋯⋯西條同學。」

「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老是發呆。叫妳好多次了⋯⋯已經放學了，要不要去課後練習？」

「西條同學要去的話我自然是奉陪的。」

「哼⋯⋯那快點收拾收拾，我們一起過去。」

「好。」

天堂真矢看著眼前的戀人，那個在遙遠記憶中的第一世魔女克洛迪娜，跟現在的，高中生西條克洛迪娜，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張美麗的面孔重疊在一起，讓她一瞬間有些恍惚。

紫眸對上了那雙猶如太陽一般熱情的瞳孔，混血兒先是一頓，然後朝她露出了一個調皮的鬼臉，之後別過頭去不看著她——但在天堂真矢的眼裡，她還是明確的看見了對方那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有泛紅的耳尖。

她稍微環顧了一下周圍，教室只剩下她們兩人，那便不需要有什麼猶豫——天堂真矢放下收拾到一半的東西，人從背後湊了上去，接著輕輕擁抱住她眼前的戀人。

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著實讓西條克洛迪娜嚇了一跳，但想到周圍並沒有除了她們以外的人，那又覺得沒什麼了⋯⋯況且，她跟天堂真矢在交往這件事情⋯⋯說或著不說其實好像沒差。

只不過她不太喜歡在其他人面前還這樣黏在一起⋯⋯她覺得天堂真矢這溫柔，撒嬌的樣子，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她們⋯⋯她們應該算是交往了對吧？早上都發生那種事情了⋯⋯。

⋯⋯等等？聽說也有一種，發生那種關係，但並不是情侶的一種說法⋯⋯天堂真矢，應該不是這樣看她的吧！？

也許是西條克洛迪娜臉上那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天堂真矢一邊笑一邊將腦袋枕在西條克洛迪娜的肩膀處，偏頭輕吻了一下混血兒的耳尖，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開口。

「別胡思亂想，我是把妳當成戀人來看待的，克洛迪娜。」

「那就好⋯⋯不是！在學校別突然這樣抱住我啦⋯⋯」

「我可是有好好確認旁邊沒人的——這麼可愛的克洛迪娜我可不想被別人看見。」

「姆⋯⋯妳這討厭的女人！」

居然搶了她想說的話！這女人真討厭——還有，明明沒有約定好，這女人卻很自然而然的在彼此獨處的時候喊名字呢⋯⋯也沒有加敬語。

趁著戀人還在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天堂真矢鬆開了手，繞到前方之後，輕輕撫上戀人那微紅的臉頰，臉湊上去就是一個親吻。

這突如其來的吻成功的讓西條克洛迪娜的臉直接發紅發燙，抬手捏住了天堂真矢那張笑的自信的臉蛋，卻在想認真揉捏的時候對上了那一雙充滿深情跟溫柔的眼神，讓她不自覺的屏息，本來捏住的手指變成了撫摸。接著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

摸著摸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西條克洛迪娜突然捧著戀人的臉頰，就這樣將身體貼了上去，然後準確的吻在了天堂真矢的嘴唇上。

這一個吻讓天堂真矢有些愣住。因為她發現西條克洛迪娜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像之前那樣的害羞，而是帶著某種擔心的情感。

西條克洛迪娜蹙著好看的眉眼，一下又一下的親吻著戀人的唇，本來撫著臉頰的手也慢慢繞到後面，輕輕勾住了戀人的脖頸。

天堂真矢暗自感嘆西條克洛迪娜的直覺還是跟以前一樣很犀利，伸出手臂，將投懷送抱的戀人抱入懷中，同時回應戀人這主動的親近。

最後一個親吻，天堂真矢將主權奪了回來，並且主動加深了這個吻。吻到懷裡的人都有些腿軟了她才肯放過對方。

她很貼心的讓還在平復呼吸的戀人待在自己懷裡，手牢牢的抱著對方，最後甚至直接拉著對方坐在椅子上，而她讓戀人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牽著對方那纖細的小手，輕輕婆娑著，另一隻手扶著對方的後腰，讓她能夠穩穩的坐在自己腿上。

「突然怎麼了嗎？」

「只是⋯⋯覺得妳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被說中了。但天堂真矢還是盡可能的，能不承認就不承認。畢竟這事情可以偽裝成“只是西條克洛迪娜想太多”來作為完結，總之先問問看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吧。

「唔⋯⋯只是有股莫名的感覺。⋯⋯心裡突然覺得很難受——然後、那感覺的來源好像是妳。」

這話讓天堂真矢一愣，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閃而過。

她本來想對西條克洛迪娜進行催眠暗示，但想起了今早的回憶，催眠這方法她作罷了。

況且⋯⋯她總覺得今天晚上西條克洛迪娜就是要跟她說記憶的事情⋯⋯也許是“那個東西”的緣故也說不定。她總能微妙的感受到西條克洛迪娜的心情與思考，當然是很模糊的那種，並不明顯。

「原來是這樣⋯⋯。」

「⋯⋯這一次妳不笑我了？」

「不笑了。因為這一次的事情並不是妳的錯覺。」

「什⋯⋯！這是什麼意思！？」

「克洛迪娜，我們應該不急這一點時間。先去練習吧，好嗎？晚上晚點名過後我會去妳房間跟妳說清楚的。」

「討厭的女人⋯⋯好啦！聽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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