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九头蛇和独眼巨人便押送着我，往机场那边推进而去，一路上遇见的铁血部队，也都一并扫荡地干干净净，我唯一知晓的是，404小队对此一无所知。

95式信守了承诺，她没有伤害我，所以我必须趁此机会做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应该求饶，应该拉住她说不要再打了，还是联系404小队让她们逃跑呢？逃跑是一个好选择，但在那之前，我必须确保她们还有从军方人形手下逃走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95式方才觉察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不禁莞尔一笑。

时至今日，她依旧从容不迫，仿若情愫渐生却不自知的柔情叫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久久地望着我说道：“长官，既然您的下属如此固执，我也不奢求能够从您这儿得到火力支援了。看在克鲁格先生多次为军方提供便利与服务的面子下，我也为您提供一个离开战场的机会，你可以带上你的副官乘坐最小型的那架直升机离开这里。”

“AR小队呢？”我问。

“这取决于她们了解多少真相，但请相信，如果没有意外，她们最终都会回到您身边。”

“战斗没有结束，我不能离开这里。”

不料，汤姆森一个箭步冲上来，重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她和闪电没有纳入编制，是目前唯二可以反抗命令的战术人形。我脚下一软，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下去，然后Kar98k接住了我的身体。

汤姆森别过脸去，挥挥手道：“你带他走吧，你是他的第一任五星人形，也只有你有资格，陪着他从头再来。”

“Kar，不许撤退——”我头晕目眩，几乎睁不开眼，竭力试图指挥，但Kar98k没有理会，她摘下帽子，向所有负伤的战友深深地鞠了一躬，吃力地背起我朝着最小的那架直升机走去，将我放在舒适的副驾驶上。

背对着机场边缘的峭壁，清冷的风从窗外飘过，在那温柔的白色光辉中，我看见了UMP45的脸，她不含任何表情地望了我一眼，随即像是毫无牵挂般笑着对M16说了句什么，只是我听不见了。

为了安抚我一般，德皇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放在我的唇上，摇了摇头。

“我们回家。”

直升机升起了，这是我的第二次临阵逃亡。

在我离开后，军方的人形就会发起进攻，夺走404小队。我不知道自己的人形是否会参与其中，而铁血的人形又是否还会从中作梗，我只知道自己被剥夺了指挥权，一股巨大的空虚感浮上心头，甚至比失去AR15的时候更加不可理喻，望着那篇冰原逐渐离开我，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强烈，而心底的温度却逐渐失温。

在这剑拨弩张的时刻，计量官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了电台中。

她奄奄一息的半身出现在了视频里，对我悄悄说话了。

“指挥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我承认，这次战斗我输的很彻底。但你不会错过铁血工造为你准备的最精彩的一幕：木星炮的动力系统虽然坏掉了，它的能量系统还在，只是转动角度很小罢了……只要时间充分，它依然可以朝机场设计……即使是军方的人形，也有大概率直接报废掉。”

“计量官，不要啊，我还不想死……”建筑师哭丧着脸。

“指挥官，你不想要消灭我们吗？我的目的也只是干掉你们而已……怎么样，为了我们共同的愿望，你可以欣赏到同归于尽的时刻了。”

计量官，这位给我制造了无数险境和麻烦的战士，在逐渐虚弱的口吻下露了最后的笑容。

那一瞬间，宛如从天堂坠落。

“Kar，调头……”

“指挥官，您什么也做不了！”

“我是在命令你，调头，调头啊！德皇，我求求你，如果战场上没有指挥官的话，她们没有办法活着回去！”

“指挥官，你救不了大家，云图是有备份的，只有你安全回到据点——”

“大家的云图都是有备份的，可是，UMP45她没有啊！”

“所以呢，您要告诉我她的性命比你的更加重要吗？”她的声音很难得有些升调，对于一直那么温柔而可亲的她，这句话的情绪显得那么失控。

“我爱你。”我说。

这一秒，Kar98k愣住了。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两侧玉颊越来越红，美丽的睫毛也微微颤动，最后用袖子遮挡住了眼睛，过了很久才再次握紧操纵杆，她的关节紧绷，握地那么紧，直升机久久悬停在半空徘徊。

“……我明白了，原来她就是那个留下录音的人。”

“我欠着那个女孩的，只要我还欠着她，我永远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走向下一个人生路口！”

“你不欠任何人的，你只欠你自己，你对自己一点也不好！”

“就当是为我打破这场折磨我的梦境吧！Kar98k，我已经再也没有任性的机会了，只有这一次，陪我一起出生入死吧，我会将这一生都奉献于你膝下，再也不会任性了！”

“这架飞机没有武装系统，您打算怎么做？！”

她屈服了，却不甘心地望着我。

仿佛致死的寂寞与永恒的荣耀就都在这一刻了。

“冲撞……木星炮。”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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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人形们陷入骚乱，彼此眼神交流，没有谁的面色显得轻松。

指挥官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没有留下任何指令，而面前是三只九头蛇和两队满编的独眼巨人围守在机场唯一的退路，那些大块头、带着冷冰冰金属气息的军方人形没有人在指挥，唯一的指挥者似乎就是他们不甚熟悉的95式。

扑通一声，计量官残破的身体被扔在了雪地上，她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有雪花沾染，更有种清冷而落寞的美。

一起被俘获的还有建筑师，她跪在冰面上，深埋着头，一语不发。

“诸位，铁血精英已经被击败，大家顺利地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完成了救援。”95式说道。

“听上去像是指挥官才会做的总结报告啊。”M16打断了95式的开场白。

终于代表机场这边的人形发话了，这也让大家紧绷的神经有所缓和。

95式顿了片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有条不紊地陈述道：“根据指挥官留下来的命令，请大家协助我完成另一项任务。”

“另一项任务？”

“没错，回收在场的非法人形。她们在格里芬军事承包商没有编制和云图备份，并且掌握着大量非法情报，现在根据国家安全局的命令，将其抓捕归案。”

“恕我直言，95小姐，在场没有任何人形是隶属国家安全局的，指挥官没有直接下达命令的情况下，我们无法配合你完成任何工作。”

“在任务完成之后，指挥官会向大家解释。”

“不，你必须现在解释。”

95式沉默了，她在思索是否要选择剑拔弩张的谈判方式，但M16没有留给她任何选择。97见状，连忙站出来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大家……我们难道不是同一只部队的人形吗……那个不知名的小队才、才是外来人吧？”

“抱歉，97式，在这次行动中，我们都是在RO635的指挥下行动的，在成功撤离之前，我们也只会服从RO小姐的指挥。”

在此期间，RO635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持久保持着沉默，计算着各种决策的利弊，但她也没有时间考虑下去了，少女明确地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目光，她缓缓拿起自己的喇叭，清了一下嗓子，闭眼说道。

“没错，97式，95式，机场上每一位战术人形，都曾经在AR小队最困难的时刻伸出援手，无论她们隶属哪个势力，此时此刻也都是我的队友。所以，恕我无法配合接受你的任务。”

RO说出这句话之后，仿佛也将心中的某个重担放下了。

她松开喇叭后，深深地一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

UMP45没有笑，她只是一再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45姐，快想想办法吧！”UMP9催促道。

“不要紧，HK416和G11已经在背后埋伏了。”

“凭她们两个远远不够！”M1887进入到三人的对话中。

“所以，我也寄希望于你们会帮助我抵抗一阵子。我的上司还有两张王牌，在对抗军方人形方面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她们正在赶过来，希望来得及化解这次危机吧。”

“大家刚刚突围了两次，耐久和弹药都不够了。”SOP望着自己的枪说道，“而且，真的要对自己人开火吗？一旦打起来之后，我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RO，那个中国女人说指挥官给我们留下了命令，是真的吗？”

“不会是真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真实是需要在当事人背后说明的。准备作战，SOP。”

“好，让我们最后再拆掉这几个大家伙吧~！”

终于，95式略显无奈地举起了枪，她身后的铁血人形也纷纷举枪瞄准了机场上的人形们。AR小队，404小队与M1887的小队同样熟稔地借直升机作为掩体，瞄准了军方的人形。

“进攻。”95式一声令下，九头蛇与独眼巨人便迈步向前走去。

一道前所未有的密集火力网出现在机场上，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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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量官艰难地睁开眼，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不清。

“建筑师，她们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是的，军方的人形已经开始逼近机场了。”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女咬牙切齿道：“嗯……她们没有拆卸掉我的通讯模块是最大的错误，木星炮即将射击机场，我会让所有人替你陪葬，然后……然后……”

“然后我们会失去这段回忆，从我们的基地重新开始。怎么了，你很想哭吗？”

“嗯嗯！”建筑师终于绷不住了，她拼命点头。

“好，那就破例哭一次吧，我的上司，至少，再次醒过来时，要微笑啊。”

终于，在整个身体被炸成两节还坚持了半个多小时的清醒意志后，持剑的少女不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和光泽，皮肤的温度飞速流失，只有接连不断的泪珠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远方，木星炮开始聚能。

建筑师再次感受到了身体内的热量，她站起身来，带着仇恨和决心指挥着炮台调转方向。

激战中的机场节节败退，军方的人形持续压迫着防御阵地。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身后，那巨大的炮台，带着破损后的痛苦呻吟，吱吱呀呀地瞄准了这里。只有铁血少女知道，电磁光束在集中，那道冲击波会毁灭一切。

“付出代价吧，格里芬的家伙们！”建筑师尖叫道。

“不好！”M16幡然醒悟过来，她抬起头望向两公里外，“大家快卧倒！”

然而，在激烈的交火声中，16不顾一切的吼声无济于事。

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架直升机高速冲来，斑斓的山峦与树林模糊了它的身影。

直到听见那一声猛烈的巨响，少女们才愕然发现那彷如一只火流星般拉出长长浓烟、不停地打着转的直升机。

因为这次撞击，木星炮瞄准的角度偏离了5-7°左右，虽然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偏离，却使得整个轨道望旁边移动了十多米远，那道巨大的光束就这样擦过机场，在战术人形头顶的右上方飞过。刺眼的光芒划过战场，几乎将她们的眼睛刺伤，一道道电流划过地面，带来了阵阵的刺痛与麻木，而军方的人形也忽然失去了信号般停顿了下来。

无论是95式还是RO635都意识到，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在刚才错过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喂，那不是……指挥官乘坐的飞机吗？”冰湖上，重伤的汤姆森支撑着站起来。

“这一定是，开玩笑吧……那个混蛋，为什么会这么做！”坐在地上的SVD也骂道，她转身看了看闪电，女子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嘴角有一丝自蔑的嘲笑。

“又一次，遇见了这样愚蠢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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