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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风情(三)

[db:作者] 2025-08-05 16:02 5hhhhh 8730 ℃

幸村花了些时间来重新取得他的生意对象们的信任,尽管在绘画的交易上他依旧很难有什么进展,但好在其他事务上一切算是恢复了正轨。他想回到政宗那儿去,况且那时政宗也没有拒绝他的造访,但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再走进政宗的房间。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政宗在作画。他不希望自己的到访会打断政宗的工作,更何况即便自己并不会画画,可他也见过画家专注于自己的世界的样子,那是旁人无法涉足的圣域。

“老板,主公大人叫你呢。话说回来,你别再写那些东西了,你又不是要去参加书法比赛。”

“唔……”青年没精打采地站起来,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慢吞吞地往信玄的办公室去了。等他出去,佐助才拿起他写过字的纸来看。那些字离书法还有些距离,但笔画已经有了很大改观。

“老板真是的……做什么都这么认真。不过不这样就不是他了。”佐助苦笑着摇摇头。

信玄的办公室是整个商会里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面积很大,但家具不多,地上铺着榻榻米,一张扶几替代了办公桌,而门窗也依旧是和式的拉门。幸村敲了门,毕恭毕敬地进去了,坐在信玄的正对面。

信玄已经上了年纪,但身子骨却健朗得叫人惊诧,高大的身形往往给别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但只要与他有过接触便知道,他是个耿直又聪慧的人。他即是幸村的上司,也是幸村的老师,也承担着幸村的养父一般的角色。

“……就是这样,总之北条这边的展会已经拿下了。不管怎样,你要拿出一点像样的东西才行。”

“像样的东西?”

“你翘班就是在伊达家的小子那里学书法吧?”

“是的,对不起,主公大人……”

“先不说这个,那个小子最近没有新作了吗?”

“他在画新的东西。可是——”

“可是?”

上次就是因为政宗,他才失去了画商的资格。

“唔……”

“罢了。伊达的小子要是暂时不能参展,那就先去看看其他几家吧,总之不能空着手去。”

“是!”

“幸村。”

“主公大人?”

“这次展会我也会去。”幸村有些惊诧,他慌忙点点头,心里既欣喜又紧张。

政宗的画笔停在了画中人脸的位置。画中的女人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张大的,嚎叫的嘴。她的双手抱着空空如也的襁褓,整个人坐在巨大的铁笼之中。政宗看着画,不禁打了个冷噤。这弗朗西斯•培根式的画像正盯着他,那襁褓似乎才是他的栖身之处。

他把画搁在那儿,打开窗好让颜料尽快干燥。城市从沉睡中苏醒,政宗却因为一夜没睡而疲惫不堪,他把自己扔到床上便开始呼呼大睡,甚至于连门铃响了也没听到。

幸村再次摁了门铃,但里面毫无反应。他扭了门把手,果不其然,门依然没有锁。政宗正躺在床上,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对、对不起!”

“行了,来都来了,坐吧。”政宗坐起身,胡乱抹了一把脸,“你来干什么?”

“是……下个月有个展会。”

“Hum.”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参加……”

“你是说去看雪屋和藤原他们画的那堆垃圾吗?No!”

“竟然说是垃圾……”

“有意见吗?”

“唔!虽然说您说的也不算假话,”幸村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这也太狂妄了!”

“Whatever.”

“我是来邀请您作为作者参加展会的!”

“我对这种展会没兴趣。”

“——!”

“而且你也知道,我画的画没人敢要,那为什么我还非得参加不可?”

“……可是您说过……”

“真田,画画的时候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落笔,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我并非不能画出雪屋他们那个风格的画来,我只是不愿意。我想要卖出我的画,既是因为我需要钱,也是因为——算了。”他兴味索然地起身,“总之,我不会去。”

幸村低了头,失望写满了脸,他把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紧紧抓着裤管。好半晌幸村才又对着正在洗脸的政宗开口。

“您可以陪我去吗?”

“……你说什么呢。跟你一起去,以后你可就别想做生意了。”

“我不介意,请政宗殿下陪我一起去!”

“真田,死缠烂打是会让人烦的。”

政宗站起身,坐到他身边,幸村看见他指尖还有洗不掉的颜料痕迹。

“政宗殿下,我可以看看您画的画吗?”

“真说不清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他的视线朝向本来属于卧室的地方,幸村便起身走上前去看。打开房门时,他立马停下了脚步。那个没有眼睛和鼻子的女人的画像叫他十分不舒服。他不敢一直盯着那幅画看,便回头看政宗,不料政宗正用一种热切的眼光看着他。

“这画有些可怕。”

“可怕?”

“她的样子让人不舒服。”

“为什么,你觉得是因为她不像人类吗?”

“不,她没有眼睛,看不见别人,没有鼻子,闻不到味道,没有耳朵,听不见声音,所以她的喊叫也格外绝望吧。又有这笼子,她哪里也去不了。”

幸村一口气说完,眼睛已经湿了。他走到政宗跟前,伸手抱住那个画家。

这家伙怎么哭了?政宗有些惊诧,但心底却涌上一种强烈的掺杂着悲痛的喜悦。他也抱住幸村,安慰似的轻拍幸村的脊背。

“那个画展……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

“没关系,政宗殿下不想去我不会勉强。”

“Thanks.但是这幅画,你可以带去。不过展览结束请把它还给我。”

“明白了,政宗殿下。”

“……我画这个不是为了重新做回画家,只是想要纪念一个人。”

“一个人?”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政宗感觉到青年西装下瘦长结实的身体,两手不禁攥紧了拳头,“真田,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当然。”

“我想——我想给你画幅画。”

“政宗殿下?!我没有当过模特,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可以把衣服脱掉吗?”

“当、当然。”幸村把外套脱下来搁在床上,然后局促地站在那儿。政宗找来了铅笔和画纸,又支好画板,却发现幸村没有脱其他衣服。

“你得把衣服全脱了。”

“全脱了?!”

“是啊。不然让我画什么,你的高档西装吗?”

“唔……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幸村解开皮带,一件件脱下衣服,直到赤条条地坐在那儿。

政宗抬起眼看着那具结实而优美的肉体。稍微有些瘦,但肌肉线条十分漂亮。小麦色的皮肤,还有修长的四肢。

“政宗殿下,我、我坐哪儿比较好?”

“……啊?哦,你就坐在床边吧,把床上的东西拿开。自然一些就好。”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政宗赶紧挪开目光,盯着画布一阵,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举起笔,开始作画。

幸村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阳光正好打在他们之间,像是为舞台洒下的光,那个年轻人专注地举着笔在画布上描着线,时不时抬起脸来,用左眼凝视着幸村。他坐在那儿画画,幸村却觉得他便是一幅画。政宗生的十分俊秀,黝黑的头发遮住了他光洁的额头,一双细长的眉总是向上挑着,显出一种冷漠的姿态,淡琥珀色的眼睛里瞳孔如同猫目一般狭长,而往常总是带着一丝讥讽神情的唇此刻却显出了它原本柔和的线条。

幸村看得出神,不自觉地站起身走到政宗跟前。短短的两三步路,他像是跨过了至少四百年的时光。他走向这个孤独又顽固的人,并说服自己只是去看看他画了些什么。画家愣住了,放下画笔,仰头看着面前的青年。

“真、真田,我还没画完呢。”

“我知道。”

“我不想冒犯你。”

“政宗殿下,我想——”

画家猛地站起身,他喘的很厉害,那双沾满颜料的手一把抓住了幸村光溜溜的肩膀。

他那双从不饶人的唇吻起来却异常温顺。幸村搂住他的腰,一手解开他的旧衬衫的扣子。画家露出了他的胸膛,那里像一张空白的画布,幸村迫不及待地剥掉了他的衬衫。

“你知道这么做对你没什么好处。”

“也许在您看来没什么好处。”青年耿直地回答,“但是现在,我想这么做。”

“为什么?真田幸村?”

“我不知道,请别问我这么难回答的问题,我会头疼的。”

他转身把政宗推到墙角,又解开他的皮带。那个年轻画家终于也和他一样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了,他这才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政宗觉得他的胸口和下腹部的皮肤快要被幸村的体温灼伤了。他的手顺着幸村的身体轮廓轻轻抚摩,还未画完的画在他脑子里已经呈现出了全貌。幸村吻着他的脖颈和胸前,他也毫不示弱地挑拨着幸村的欲望。

幸村是第一次如此大胆地接触一个人,事实上他心里紧张得很,但政宗诚实而放荡的回应给了他足够的信心。他们彼此都渴望着肉体的结合,他很肯定这一点。

“政宗殿下……”

“我知道——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想要您。”

“Good boy.”政宗稍稍推开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小瓶甘油。“你更喜欢别人碰你的前面还是后面?”

“我、我想是前面吧。”

“OK. 如果不舒服立马告诉我。现在我要你躺下。”

幸村顺从地躺在床上,政宗沾满油脂的修长的手指已经缠上了他的下体,在那上面轻轻涂抹着,他的眼始终带着温柔的神情与幸村对视,无言地鼓励着对方。幸村心想,那些手指是那么神奇,它们即可以画画,写字,也可以抚摸恋人。

待幸村进入状态,政宗才抬起腰来坐在他身上,让幸村慢慢进入他的身体。

幸村感觉到那画家的体温仿佛是立马就裹住了他,不自觉地摆动起腰,好让那画家尽快得到解放。政宗呻吟着,眼神依旧紧紧盯着幸村,这让幸村有一种被挑战了的感觉,他翻身压住政宗,用尽平日锻炼积攒的力量发起进攻,仿佛是要把两个人一起熔化。

他们始终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紧紧相握的手也不曾松开。平日里那个桀骜不驯的画家,此刻却温顺得像是换了个人,幸村想要问他什么,却率先被他的吻堵了嘴。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幸村满心欢喜地接受着对方的引导,他抱起画家的双腿,像是要把他从中间折断;政宗那双依然沾着油彩的手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痕迹,这让幸村十分愉快,他们亲昵地把额头贴在一块,政宗的每一声低吟都叫他愈发想要抱紧他。

幸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政宗的床上。

可是政宗却不在。

“政宗殿下!”青年慌忙坐起身,却看见政宗依旧在画板的后面,认真在画板上描绘着。他没有穿衣服,或许是怕吵醒了幸村,便光着身子坐在画架前。幸村觉得他像尊大理石雕塑。

“Good morning.昨晚睡得好吗?”

“很舒服!已经过去一晚上了吗?”

“Jesus.”政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您还在画吗?”

“反正都已经画了。”

他拿过一件衣服披在政宗身上,“我可以借用您的浴室吗?”

“难道你每件事都要问一遍吗?”

“那我不问了。”他老老实实地披了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政宗听见里面的水声,终于又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政宗殿下,请问洗发水在哪里?”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在镜子的下面!”

里面的人终于不再问话了,屋里只剩下时不时响起的水声。

“老板你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我去找政宗殿下了。”

“邀请他去参加画展吗?”

“确切地说,是去借东西。”幸村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工人们挂上那些画。政宗的画被放在靠边的位置,但依旧十分显眼,因为它太过于格格不入了。和那些色彩明艳构图统一的风景画,以及那些画着美男美女的肖像画不同,这副画实在诡异又叫人挪不开视线。

“这画的是什么?”

“是一位母亲。”

佐助不做声了,转而去指挥工人们忙活;幸村一个人站在那幅画跟前,一直盯着看。他并不是个有天赋的鉴赏家,但说不清为什么,他总会被政宗的画吸引。而现在在他眼中,政宗的画似乎更加珍贵。

“不要被感情骗了,幸村。无论如何,要从鉴赏家应有的角度去看待这画。它是一幅好作品,但不会是好商品。”他似乎听见自己的老师信玄在身边告诫他。

“可是这太难了……究竟是哪里不好?”

“谁会买这样的画呢?”

“是啊……主公大人?!”年轻人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转过身仰头看着身边高大的身形。信玄眯眼看着那幅画,脸上带着一种极其严肃的神情。

“这次的展会我们得尽可能拉一些生意,这画先撤下来吧。”

“可是这画……”,幸村想争辩,但信玄说的确实是事实,“是,主公大人。”

画展如期举行,画家,商人,以及参观者把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信玄亲自出面,老派画家们自然是要参加的,新锐画家们也有不少露脸,热闹得仿佛是在举办宴会。

幸村在人群中穿行,一方面是要确定每个展区有多少人停留,另一方面是要看看是否有评论家或是其他商会的人在其中。他小心地踱着步,尽量不让自己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出乎意料的,雪屋他们那些老派富丽堂皇的画面前自然是人头攒动,但新锐派那些独特而富有感情的画作面前同样是热闹非凡,人们评论着那些画,像是在做猜谜游戏一样。

如果政宗的画挂在这里,他们会说什么呢?

幸村不禁感觉有些激动。

“老板,你在看什么?有哪幅画让你心动了吗?”

“唔……我只是想,如果政宗殿下的画挂在这儿就好了。”

“才不好呢!他的画要是在这儿,我们的生意都要做不成了。”

“我知道,可是……这不公平,为什么政宗殿下的画明明很好,却只因为出自他的手,大家就不愿意看?”

“也不是不愿意看,毕竟大家都很忌惮伊达家的影响力嘛,那位老兄是被赶出去的,谁敢跟伊达家作对给他赏脸?”

“可是……”

“而且,那位老兄也不是没干过缺德的事,他之前不是也帮人家造假作仿画吗?”

“话虽如此……”

“所以说,老板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搞不好你的事业都要毁了。”佐助拍了拍年轻商人的胳膊,试图给他些鼓励。

幸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政宗粘着油彩的修长手指抚摸他皮肤的感觉似乎愈加强烈,他忍不住冲到信玄跟前。

那个身材魁梧的商人正在和一位身穿白西装的人说话,幸村突然出现,那个白西装便十分温和地朝他略略一欠身。

“这位是真田先生吗?”

“是的。在下是武田的门生。请问阁下是——?”

“幸村,这位是上杉谦信,你叫他上杉老师就好了。”

“上杉老师!”幸村鞠了个躬,正想要开口,那个白西装的人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真田先生,听说你借了一幅画,但是并没有展出?”

“是的。”

“可否借我看一看?”

“是!”

幸村慌忙一抬手作出邀请的姿势,自己走在前面,让上杉跟在他后面。他们走到后台仓库的地方,幸村让安保人员打开了门。那幅被冷落的画就在那儿,幸村把它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示给上杉看。

“为什么没有展出呢?”

“因、因为——”

“请把它挂到那边去吧,你看如何,武田先生?”

“唔,也好。”

幸村这下可摸不着头脑了。信玄明明是反对他挂政宗的画的,怎么这会儿却又要把画挂出去?

但不论如何,他是从来不会忤逆信玄的。待画挂正了,幸村才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师父。信玄刻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神情,他紧紧皱着眉,一双如猛虎般锐利冷峻的眼睛此刻也正盯着幸村,嘴边的胡髭时不时随着肌肉抽动一下。

“主、主公大人……为什么又把政宗殿下的画给挂回去了?”

“我之前说不挂,你也没有坚持吧?”

“这……”

“幸村!难道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吗?”

幸村大气也不敢出,耷拉着脑袋。不过说不出为什么,现在他心里却欣喜大于沮丧。

人群逐渐朝这幅新挂上的画流过来。有人托着下巴认真琢磨,也有些结伴来的人小声地揣测着画上的人物。批评的声音几乎和赞赏的感叹一样多。

上杉站在一边,嘴角总是带着一丝平静的笑容。幸村觉得,这位容颜如玉的人也和政宗一样神秘莫测。

“真田先生觉得这幅画怎样?”

“在下觉得,这幅画太让人难受了,但是它比政宗殿下之前的每一幅画都要好,因为政宗殿下以前总是照着别人的要求画画,可是这次的画是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上杉不置可否,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但他却轻声对信玄说“你收了个好徒弟。”

幸村挠挠后脑勺,看看信玄,又看看上杉。待他回过头去,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个白净脸庞的青年立在他们身后。他没戴毡帽,似乎是因为看见幸村在这儿,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青年也吃了一惊,但面对这样的阵仗,他也不怯场。

“哦,伊达家的小子啊。别来无恙。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学生,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你也不赖啊,武田大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壮得像头牛,就这么不想退休吗?”

“哈哈哈哈!嘴上不饶人的小鬼!”

政宗上前一步,眼神不打弯地落在谦信身上。他皱了皱鼻子,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

“这不是上杉吗?怎么,又要说我的画一文不值了?”

“这可麻烦了,我没有想到阁下这么记仇。”

“哼。”政宗轻轻哼了一声,又板起脸来,“不过你说的没错。我过去画的东西就是垃圾。”

“那么阁下今天是为了听我的评价来的吗?”

“别自作多情了,老古董的评价我没兴趣听。是有人邀请我,我才来的。不过,”青年狡黠一笑,“你姑且也算是顶尖的画家,听你说说也无妨。”

“这可真是抬举我了。对阁下的画,我无话可说。”谦信依旧是那副悠然的模样,但四个人之间的氛围骤然紧张了起来。政宗的眼神紧紧锁定谦信,像肉食动物紧盯着闯入领地的对手。

“那你是瞧不上它了?”

“伊达,你是为了得到我的认可才画画的吗?”

“……真是个老狐狸。”政宗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他转向幸村,尽管脸上没有表情,但幸村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笑容。

“政宗殿下!我以为您不会来了。”

“反正待在家里也是无聊,所以随便来看看。”

他把头抬高了,满不在乎地抱着胳膊,眼神从信玄再到谦信,然后又看到幸村,最终落到佐助脸上。政宗自知不受欢迎,自己也浑身不自在,转了身就要走。

“那么请容许在下为您担任向导。”幸村上前去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你不用陪我,你有事要忙吧?”画家的声音出奇地柔和,跟刚才判若两人,他看了一眼佐助,朝着幸村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本来就是想和您一起来的。如果您要回去,那也请允许我送您回去。”

“你就是个倔脾气。”政宗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抱怨,但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两个年轻人在展厅里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欣赏画作。政宗很喜欢那些没什么名气却构思独特的画,他停下来凝视画幅的时候,幸村也跟着认真看那些画面。

“能跟您在一起我很高兴。”

“是吗?”他依旧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但幸村看见了他慌乱的眼神。

“政宗殿下,可以邀请您一起吃晚餐吗?”

“……就穿着这样的衣服?”政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旧得发黄的衬衫。

“您穿什么都很体面。”

政宗干笑了一声,突然把视线投向外面,挂满画的屋内和行人匆匆的屋外仿佛两个世界。他指着那边问,“你觉得那像是什么?”

“像什么……蚂蚁吧?”

“哈!没错,或许也像苍蝇,像鱼,像很多东西。”

“政宗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走出那道门,我们都是蚂蚁,是苍蝇。走进那道门,我们便是关在漂亮盒子里的蚂蚁和苍蝇。”

“我好像明白了!”

“真的吗?我以为你那个榆木脑袋不会开窍呢。”

“政宗殿下真是很聪明。”

“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总之我明白了!”

“Hum!”政宗这次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又抿着嘴看着幸村,“你还有工作,就留下来吧。我先走了。如果晚上没什么事,可以去我那儿……一起吃晚饭。”

“嗯。政宗殿下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

他朝幸村摆了摆手就要走,却正好看见信玄走上前来。

“伊达家的小子,你别怪我。”

“……我知道。”

“如果你想继续走这条路,换个名字,用假名作画也不是不可以。”

“这倒不必了,大叔。我现在未必会继续画下去,而且,”他依旧是那副傲岸的模样,“我现在挺喜欢画画的。”

“这样啊。怪我多话了,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

青年头也不回地走出展厅,混进人群之中,幸村好像看见一只蚂蚁爬进了草丛中去。

“喂……老板,你不会是跟他做了什么吧?”

“……嗯,是做了。”

“你可真是好骗。”

活动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把城市染上了浓墨,幸村一面思索着明日的活动安排,一面快步朝书法班的方向走。他脑子里依然盘旋着尖叫的女人,巨大的蚂蚁,还有政宗的声音。他买了两盒饭菜拎在手里,仿佛一位刚刚下班的丈夫匆匆赶回家去与妻子见面。

政宗呆坐在画架前,久久没有落笔。他回想着那青年柔软而又修长的身躯,闭上眼历历在目,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画家把笔搁在一边,起身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他觉得什么东西在胸口里翻搅,成熟,乃至腐烂,脚底像是踩着海边的沙粒。他闭上眼想象着白色的鸽子,成吨的煤块被倾泻在深坑里,扬起的煤灰把天空也遮蔽,然后那些煤灰变作了云,天空原本苍蓝的色彩便化成了煤一样的灰色,惨白的太阳照射下来——

“政宗殿下,是我。”

然后,有人点燃那一片煤化作的云,赤红的火焰舔过的地方,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蓝,白色的鸽子被染成了漆黑的渡鸦。

“来了。”政宗打开门,看见幸村两手提着东西,便替他把东西接过来。

“您还在画画吗?”

“也不算吧。不是说要出去吃吗?”

“这么晚了。”

“也是。你喝点什么?”

“茶。谢谢您。”

“饭都是你请的,还说谢。”

两个人就在练书法的桌子前吃饭。除了咀嚼声和吞咽声,整个屋子安静得出奇。

政宗轻轻咳嗽一声,幸村慌忙抬头看他,他却依旧埋着头吃饭,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政宗殿下的父亲在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吧?现在连母亲也……”

“是啊。别说我了,聊聊你吧,真田。”

“我吗?我啊……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出差之后再也没回来。本来有位兄长,但是兄长也离开家了。”

“这样啊。你的哥哥回来看过你吗?”

“没有……”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主公大人,佐助,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那太好了。”政宗冲他微笑,起身给他倒了水。

“政宗殿下。”

“什么事?”

“能认识您真好。”

“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只是想告诉您而已。”

“知道了。”他依旧是不冷不热,幸村也不介意,兴奋得活像得了玩具的孩子。

他真的很可爱。政宗忍不住想,他默默地看着对方,伸长了颈项,往那青年唇上啄了一下。

“快回去吧,一会儿你的佐助又要到楼下来接你了。”

这是一种明确的拒绝。幸村突然有些失落,便与政宗道了别。

他独自走在街上,这会儿还不算晚,人们仍然在享受夜生活。幸村向来循规蹈矩,而且在他看来,卡拉OK和酒吧都吵得要命,哪怕他自己是个大嗓门,他也嫌弃那些声音巨大的场所。但自从遇见那个傲慢的画家,他觉得自己每天都走在一条剧院的长廊里,两边歌声和乐器演奏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时愉快明亮,有时又阴暗如同暴风雨。

他甚至没有回应过自己。幸村暗自想着。莫非政宗只是在迁就他?可是以那个人的性格,他不会迁就任何人。幸村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他一斜眼,便看见一幅巨大的霓虹招牌。

他叹了口气,看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走了。

政宗把垃圾收拾了,重新在那幅画面前坐下来,他调好颜料,一片宁静中,只有笔刷在画布上起笔落笔发出的舒缓绵密几不可闻的声音。画上的主角似乎是幸村,又似乎不是。他看着那双热切而温和的眼睛,留在指尖的触感似乎也被活化了。他活动活动肩膀,闭上眼片刻,睁开眼,再次落笔。

“老师!好久不见了!”女孩子们在政宗开门的瞬间鱼贯而入。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客气,进了门就坐下来。

“喂……我说你们好歹也先打个招呼。”政宗一面抱怨一面慌忙把画架搬进了卧室。

“老师在画画吗?”

“没有。你们来干什么?不是都说暂时不上课了吗?”

“老师,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今天是来看朋友了。”

“我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喂,不要坐在沙发上吃薯片,会掉在上面的。”

女孩子们吵闹着,甚至喧宾夺主地替政宗烧水泡茶,拉着政宗到一边坐下来,零食也一股脑地塞给他。

“喂……到底是在干什么?”

“老师等着被吓一跳吧!”

女孩子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本杂志,那上面有一篇文章,尽管是在不起眼的位置,但上面印着的那幅画确实是政宗画的。作者没有署名,但他用十分简练而专业的语言点评了政宗的画,言语之间满是褒扬。甚至连政宗的书法也被他大加褒奖了一番。

“这是……”

“我们在书店看杂志的时候看到的,这本杂志很畅销,老师要出名了!”

政宗看着那文章,眼神怪异。

“不是你们几个小鬼做的吧?”

“怎么会!”

政宗再次看着那篇文章。

“……笔触如此大胆的画家,在国内绝不多见,但大胆并不是说其画作离经叛道,正相反的是,尽管尚显稚嫩,但这位画家的画充满了古典作品式的优雅。而观其书法作品,一位西洋画画家却能用毛笔写出游龙般的字体,可见其艺术造诣之深……”

同时见过他的字和画的,除了这几个孩子,只有一个人。但政宗觉得幸村不会写下这样的文字。

“老师联系一下作者看看吧,说不定他能帮上些忙。”

“没关系,他既然写这个,那之后一定会有人来找我的。”

“您就是因为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所以才会挣不到钱吧?”

政宗举起拳头,假装要揍对方的样子,那个孩子慌忙抱住了头。

杂志社的文章吗……

政宗又拿起那本杂志翻看,找到了出版社的那一页。出版商的名字是“新文艺”,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又想不起来。

“真是奇怪。我好像和这家杂志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link。”

他喃喃自语,又把那杂志扔在一边。

“真糟糕了……”

“怎么了?”

“我们上次展会的来客比以前又少了很多。”

“……是展厅布置的原因吗?还是因为作品不够丰富?”

“现在的人都没有时间悠闲地逛画展了吧?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艺术功底的,所以比起到画展上去欣赏画作,还不如在杂志上看看解说呢。”

“可是……这不就等于吃别人吃剩的菜吗?”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时势所趋嘛。”

“佐助,你可不要打什么办杂志的鬼主意。”

“知道啦,知道啦!”男人摊开两手,似乎很不耐烦地耸耸肩,“不过,伊达倒是立马就投入杂志出版商的怀抱了。”

“政宗殿下?!”

“喏,这一期的文章,把他好一通夸。看来这位老兄快要飞黄腾达了。”

“政宗殿下能成功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可是用这种方式……”

“毕竟这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方式,那位老兄也明白的。”

“话虽如此,这不过是单方面的文章,又不是政宗殿下授意写的。况且,他已经不准备再画画了……”

“当真?那家伙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我还真是没想到。”

“佐助,还是说说杂志的事情吧。其实……靠杂志来宣传展会也不是不行,正好还可以把我们买进手的画脱手。”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那些杂志社自己也在经营我们这个行当,去跟他们商量他们会同意吗?”

幸村咬着嘴唇,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佐助。他似乎更习惯于听从信玄的要求,而这样的自作主张,信玄恐怕也不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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