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未元物质DARK MATTER

“……这里要写名字才对的吧？”

用眼角余光窥探过一方通行的申请表单的美琴，忍不住用这样的问题暴露了自己在偷看的事实。

因为那张表单上的姓名栏里，写着“一方通行”四个字。

“怎样？「书库」里就是这么登记的。”看着美琴怀疑的目光，本名未知的第一位如此说道，“多少也算用了点特权吧。”

美琴有点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填上自己的手机号和电子信箱，交给了工作人员。

一方通行用一只手把表单也递了过去：“这样就好了吧？”

工作人员微笑着简单核对过文件，然后说道：“啊，还需要两位的合照照片呢。”

“啊？合，合照？”

“是的，这是双人契约，因此需要照片佐证两位的情侣关系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情侣啊？像是什么同事、同学、兄妹……不也可以满足男女限定的条件吗？！

美琴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嗽连连。

而一方通行则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喂喂，御坂，怎样，要为了那只青蛙拍这种可笑的东西吗？老子倒是无所谓——”

在工作人员带着疑惑的微笑中，厨力爆发的美琴跳起来纠正着：“什么叫‘那只青蛙’啊，那是晕太！晕太！……少少少啰嗦了，好不容易都过来了，当然要拍！你不会想反悔吧？！”

“……都说了老子无所谓了。”

于是，两人走到店外，在几天前不幸成为斗殴现场的长凳旁拿出了手机。

一方通行用着一台普通得有点意外的手机，还好足够进行自拍。

或许是第一位习惯了这样直来直去的处事方式，或许单纯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在美琴还窘迫着、犹豫着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伸直手臂举起了手机，另一只手抓过美琴，粗暴地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肩膀上。

“诶？……呜哇！你怎怎怎怎么能——”

“不然你想拍多少次？那些家伙要的就是这种东西吧？老子可不想一遍遍地被要求重拍。”

“啊，啊，也对，反正是假装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脸颊贴在一个男性的肩头是事实。

“反射”肯定是被他关掉了，这个人现在跟她的脸之间没有隔断热量的“屏障”，只隔着一层秋装，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很正常——或者说，比涨红了脸的美琴的脸颊温度还要稍微低一点。

美琴僵硬地微笑着。

……所以，她的手应该放在哪？

怎么放都很容易挨到别人的身体吧？也太失礼了！

左思右想，她慢慢地举起手，在一方通行胸前比了个“耶”的手势。

“咔嚓”一声，手机记录下了从肢体动作上看起来关系还算是亲密的两个人，接着美琴快速地逃离了这个家伙。

“这，这回好了吧？把那张照片交给他们然后快删掉啊！”

一方通行合上手机，一边往手机店走去，一边说道：“这回离这么近都没有乱放电。真顽强啊，御坂，老子还以为……”

“什么啊！”美琴立刻展开了反击，“这么说的话，啊，原来你的手也不总是会杀人啊。嘛……倒像是有那么一丝人性了。”

对于这种近乎挑衅的说法，一方通行只是满不在乎地说道：“哈？要提醒你一下我很快要去干什么吗？”

美琴沉默了下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片阴霾。

然后就这样安静地交上了照片、办好了手续、安装了手机芯片。

走出店外时，她才小声地说道：“一定要……杀死他们吗？”

“曾经战斗过的第四位，后来在连锁餐厅里遇见过……”

一方通行移开了红色的瞳孔。

“‘反射’只是简单地把‘方向’改变一百八十度。”

“……但是在那个‘实验’开始前，已经有很多人被我杀死了。”

“你说是为什么呢，御坂？”

这个人难得没有说着挑衅一样的、故意激怒人一样的恶言恶语，却是这样的内容。

美琴哑口无言地低下头，把挂件挂在了书包上，说道：“那么我回去了。”

“……对了，我的号码你要不要记一下？如果对付那些人的时候，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意料之中，一方通行很快地回答了。

“没这个必要。”

“啊，那算了。”

这样说着，两人走出了地下街，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然后，在看不见这个白发红眼的家伙之后，美琴的生活似乎彻彻底底回到了“日常”之上。

——只不过，比那件事发生之前多了一个“妹妹”。

“那么，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白井黑子……”

学舍之园里被树荫遮盖着的精致露天咖啡厅里，美琴向最后之作介绍着自己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

最后之作举起手，仰头看着黑子，表现出了超出当年在这个年龄时的美琴几倍的活泼外向。

“黑子姐姐、饰利姐姐和泪子姐姐对吧？御坂御坂根据预先从姐姐大人处获取的情报大声地打着招呼！”

初春温和地笑着：“啊，是呢，我是初春饰利，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佐天显然更能跟小孩子打成一团：“喔，很聪明呢！小美和是吧？跟御坂学姐小时候的照片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呢！请多关照！”

黑子则以她一贯追求的“淑女的优雅姿态”打着招呼：“我是白井黑子，请多关照。”

“诶，白井同学意料之外地平静呢——”

“那是当然，黑子我又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女人！虽然美和跟姐姐大人形似且神似，但是黑子我是不会对姐姐大人以外的女人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的，黑子的爱的抚摸只留给姐姐大人细腻柔嫩的脸颊——”

咔！

美琴用胳膊勒住了黑子的脖子。

“黑子，老毛病又犯了啊。最近看你很辛苦所以暂停了每日电疗，是不是格外孤单呢……嗯？！”

“这是黑子我发自内心的告白，姐姐大人！——啊！这种熟悉的感觉呜呃呃呃呃呃！”

类似的这种情况基本已经是保留节目了。

佐天和初春无奈地相视一笑，默契地站在最后之作和暴力现场之间，保护了小学生幼小的心灵。

“小美和，这个店在学园都市可是仅此一家哦。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这里的冰淇淋果然不能错过呢……想吃点什么？”

如果要论亲和力，尤其是在小孩子面前，佐天和初春都要比那两位常盘台的精英中学生高出许多。因此，最后之作很快跟二人熟络起来。

当那边两个人的大闹因为店员的阻止而终于停下时，拎着黑子回到座位上的美琴正好见到了一场热烈的都市传说讨论会。

“啊！所以真的有‘脱衣女’吗？御坂御坂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嗯嗯，已经被证实了哦！美和绝——对想不到是如何证实的吧？告诉你哦，是白井同学给御坂同学打电话时听到的，御坂同学亲眼见到了这个传说！”

“对，我当时也和白井同学、昨天同学在一起！我还记得御坂学姐被传染了‘脱衣女的诅咒’，白井同学花了好大力气才——”

黑子带着一身黑气冲了过去：“佐天——这里是学园都市请不要给小学生传播这些一点都不科学的思想！初春——明明在后来的177支部已经见到那个事件的所有真相了这样说对得起木山老师吗？！”

“白白白井同学你的表情好可怕！”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而就在此时，最后之作满脸动容地望向了黑子和美琴：“姐姐大人竟然还经历过这么难的事情！黑子姐姐为了拯救姐姐大人真得很辛苦呢……御坂御坂被故事感动了，拿出手帕来擦着眼泪说道！”

“喂！你怎么也开始了？！”

四个初中生和一个小学生奇异地闹成了一片，直到在美琴的道歉声中，五人由于过于吵闹被店员“客气”地请离了这家店。

“啊，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啊……果然还是去游戏中心吧！”美琴以拳击掌，做出了决定，“那个地方可一点都不怕吵闹！”

“但是，果然御坂还是想去常盘台中学看一看呢！御坂御坂抓住姐姐大人的衣角表现着自己的恳求！顺路一提，御坂在学校的身体检查中被登记为level3的「电击使」，以后也能到常盘台上学吧？”

“啊，小美和也是电系能力者呢。”初春惊讶地看着最后之作，“说起来，平时遇到的兄弟姐妹都在学园都市的没有很多呢……一家人的话，一般能力类型会相近吗？”

“这么说的话……只记得三年级有个「波动操作」，她的姐姐是……呃……”黑子摸着头认真地回忆着，“呃……呃……好像是level0。”

“这样子完全看不出能力呢……”

美琴并不确定其他的姐妹会不会倾向于开发出同类型的能力，但是最后之作跟她并不能按“姐妹”的情况来理解——这个孩子作为她的克隆人，有着跟她完全一样的DNA，能力类型相同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这果然是个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啊。

为了赶紧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美琴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啊，说起来，美和一直想要买新衣服呢！上次佐天同学帮忙挑的裙子小美和十分喜欢哦！”

“是泪子姐姐选的？御坂十分喜欢！”

佐天摸摸最后之作的头：“啊，说起来，小美和是一个人住吗？生活会很吃力吗？”

初春也说道：“是呢，小学时候自己住在宿舍里，连米饭都做不好呢……”

“完全不会哦！”最后之作说道，“御坂现在住在黄泉川老师家里，在这之前住在那个人家里，生活倒还好，只不过那个人是个十分专制的家伙！因为御坂跑出去玩会冲御坂大吼大叫，但是御坂一点也不怕他！”

“‘那个人’……是美和的监护人吗？”黑子发挥了风纪委员的敏锐感，抬头向美琴看过来，“学园都市里的学生，有监护人的情况一般比较少见吧？而且听起来是很严厉的人呢。”

“这个啊，这个有一点原因，是……是学校的安排啦！”美琴抢在最后之作之前解释着，“那，那么，带美和看过常盘台后就去Seventh Mist吧！快快，就这么决定了！”

“诶，御坂学姐……”

不需要上课的周末最适合好好玩一场。于是，在Seventh Mist买了各种衣服、给最后之作和美琴买了同款睡衣之后，几人又一起去了游乐场、游戏中心，最后一起把最后之作送到了黄泉川家——位于第七学区的某处看起来很普通的教职工公寓。

“啊，你们是那时的学生啊。”

打开半扇家门探出头来的长发过腰的警备员如此说着，目光在美琴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初春也认出了这位警备员：“啊，是帮过我们很多次的警备员老师！”

黑子和佐天跟着轻轻鞠躬：“一直以来承您照顾。”

“啊，没什么。快要到完全放学时间了，我就不留你们进屋坐坐了，快点回去吧！”

黄泉川说着打开了屋门。

在几人小声地吐槽着“真是严厉的老师啊”的同时，最后之作叫着“黄泉川老师”跑进屋去，脱下鞋子在玄关摆好，随后转回身来喊道：“姐姐大人、黑子姐姐、饰利姐姐、泪子姐姐，拜拜！”

挥手告别后，四人乘上了毫无颠簸感的电梯。

“这一天下来，黑子我还真是累了呢。”黑子活动着肩膀，首先发出了感慨，“一不小心就会乱跑，用「空间移动」把这孩子抓回来好多次呢……姐姐大人小学时候有这么活泼吗？”

初春歪曲着谚语，说道：“‘有其妹必有其姐’。”

“哪有！说实话，我也有点招架不住了。但是到最后她都活力满满啊……”

“小孩子是这样啦。”佐天竖起一根手指，给三个对“小孩”这种生物的处理能力是level0的人上起了课，“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不会比大人的精力‘旺盛’多少，只是他们对于‘累’的感觉还比较迟钝。”

“诶，什么意思？”

“比如说，如果跑来跑去玩捉人游戏，在气喘吁吁的时候，白井同学就会感觉自己‘累了’吧？”

“确实……”

“但是，如果是美和这种年纪的小孩子的话，只会继续开心地玩下去哦！等他们真正感觉疲惫的时候，甚至已经不想走路回家了呢。”

“喔——”

初春跟黑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难怪经常会遇到玩累了就在街头长椅上睡着的孩子呢。”

“不管怎么说，虽然很累，但是今天玩得真开心啊——”佐天也伸起了懒腰，“下个周末还一起出来玩吧！”

几人这样约定着，电梯在一楼停住了。走出这栋公寓楼，外面暮色四合，街道上灯光明亮，学生们说笑着来来往往。

总觉得，是自己习惯的生活，但又有点不真实……

美琴有点发呆地这样想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当然没有什么消息。

也是啊，那家伙根本都没存下她的号码吧？

这样想着，美琴用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为什么要担心那个人？他可是绝对能力者啊？虽然那天那么说了，但是，难道他对上第四位这种家伙还会打不过吗？

“怎么了，姐姐大人？”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宿舍，黑子正从浴室里走出来，“我洗好了的说，姐姐大人可——”

砰！

美琴把枕头对准黑子丢了过去。

“说了多少遍，不要不穿衣服就从浴室里跑出来啊！！”

“啊——黑子我只是想跟姐姐大人坦诚而见啦——”

“这种‘坦诚’不需要！！”

“……所以姐姐大人，是发生什么了吗？总感觉……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情呢。”

在打闹声引来魔鬼舍监之前，黑子用「空间移动」逃到桌前，披上了睡衣。

“也没有什么事……”

美琴违心地说着，把目前也仍然没有任何电磁波接入的手机放在一旁，在床上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向天花板。

“黑子，最近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也告诉我一声吧。”

大概18个小时后，黑子在初二的班级门口堵住美琴，顶着违反校规的危险用能力把美琴带到了学舍之园里相对偏僻的一个角落里。

“姐姐大人！这这这这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不寻常的事？！”

黑子掏出手机举到美琴面前，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

看起来十分科幻的薄膜屏幕上显示着的又是一条匿名论坛里发布的消息，发信人这样写着：“在跟男友去办双人签约的时候，排在前面的是了不得的人物和男友。于是偷偷拍下了工作人员还没收起照片。”

这条消息的配图，显而易见是那张为了完成任务而拍的双人合照。

大糟糕了。

“这件事的话，我能解释……”美琴徒劳地抬起手摆着，“非要说的话，只是请他帮个忙，那个挂件——”

然而黑子似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话了。

“又是打架，又是‘看不顺眼’，到底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果然……果然那只猴子的手段奏效了吗！用挨打换取好感度从负到正真是狡猾啊！”

“真是失职啊白井黑子，怎么能让这种家伙把姐姐大人的芳心——”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啦！”

不得已之下，美琴用某些强硬的手段打断了黑子的自说自话。

“你看，双人签约要求是男女限定吧？我认识的男性也只有这一个了，所以……再说了，像那种恶劣的家伙……怎么可能啊？！”

“什，什，什么……到底是哪种‘恶劣’，黑子我十分在意啊！”

这个实情，果然也没法说呢……

然后，在美琴用level5的大脑编造出理由之前，黑子满脸沉痛地拉住了她的手。

“好，作为一个活在现实的女人，黑子我，黑子我虽然心都要碎了，但果然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吧？！那么姐姐大人，有一件事情就不得不做了！”

“什么事？喂，不要突然就拉着我开始「空间移动」啊！”

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的黑子并没有理会这些话，两个人快速地位移着，向着某个目的地而去。

幸好学园都市里走在路上的学生都接收着能力开发的课程，因此看见道路上忽然出现又消失的两个少女时，也没有多么地大惊小怪。

因此，两人顺利地这样赶着路，直到终于在学舍之园外的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

“……内衣店？”

看着店内的陈设，美琴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是的！既然姐姐大人已经进入了全新的人生阶段，那么黑子我秘藏的经验也应当一一传授了！男人这种东西——”

滋啦！

蓝白色火花闪过，事态终于平息下来。

美琴把黑子拖到一旁的甜品店室外的座位上坐下，没好气地解释道：“都说了只是为了挂件啦……情况很复杂，总之那个家伙，我躲着他还来不及呢。”

黑子用勺子轻轻戳着蛋糕，正色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姐姐大人这么说的话，黑子我是会相信啦……但是也太不小心了，以姐姐大人的知名度来说，照片传播出去后麻烦的事情想必少不了吧？还好那位大人的照片没有公布过呢，不然岂不是更麻烦了。”

“啊……也只能说‘只是一位男性友人’了，虽然听起来像是欲盖弥彰。”

“是呢。而且这样大家都会知道姐姐大人喜欢那个幼稚的青蛙了吧？常盘台的学生有着这种爱好啊……”

“跟这个人比这已经不算什么了吧。”

美琴无力地说着，靠在椅背上，用力把头向后仰着。

于是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从街对面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目光似乎……

是向她看来的？

穿着高档西装、有着褐色头发的男人，手上戴着怪异的爪状机械，虽然微笑着、看起来举止有礼，眼神却不知道怎么地让人发冷。

然后，这个人走到了距离她们一米的地方，彬彬有礼地说道：“打扰了。是御坂小姐，对吧？”

“啊，是我。”

美琴站了起来，黑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都面对着这个人。

“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男人微笑着，从音调上听，似乎是个和善开朗的人……吗？

“我是垣根，垣根帝督。有一点事想要问一问，能不能单独跟我过来一下？”

似乎同样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气息，黑子微微皱起眉头，一只手按住绑在腿上的金属箭矢，说道：“这位先生，对女士说这种话很失礼呢。”

垣根并没有看她，只是仍然冲着美琴微笑着，似乎十分诚恳地说道：“其实，是关于第一位的一些事情。或许……旁边这位小姐不知道比较好吧？”

美琴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提起书包说道：“第一位？我跟他像是很熟的样子吗？你找错人了。”

“这样啊，那么再见。”

垣根这样说着。

然后，在两人将要走开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攻击向美琴后背袭来。

雷击在一瞬间斩下，电磁屏障随即构建，少女借助电磁力快速移动，然而——

不知名的武器对十亿伏特高压完全地绝缘了，切豆腐一样轻易地穿透了屏障，以极快地速度追上前来。

「空间移动」发动，少女的身影倏地消失不见，只有一片被切断的裙角最终飘落在垣根几乎一尘不染的皮鞋上。

“果然是在装傻啊。”

“演技这么拙劣，第三位就是这样幼稚的小鬼吗？”

“我的目的不是击杀你，但如果你不配合……”

垣根身上缓缓展开六片洁白的羽翼，不停地伸展着。被羽翼触碰到的灯牌、树木都被整整齐齐地切断，“喀啦啦”地倒在地上。

“想想明白啊，蠢货。”

街上的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时，几十米外的一处楼顶上，美琴和黑子听见垣根大声地如此说着。

“惊讶吗？御坂小姐没见过在你的电击下完全绝缘的物质吧？”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在试探着、搜寻着她们的藏身处。

“确实，只要电压够高，所有的物质都可以导电；但是，我的能力就是创造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质的能力啊。”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质……

美琴很快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第二位，「未元物质」。

这个麻烦可是够大的啊……这笔账记下了，一方通行！

羽翼转眼间伸展到二十多米，几乎覆盖了半条街。垣根脚底离地地“走”着，羽翼所及之处，造成极大的破坏。

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行进路线忽然改变了。

不知名物质构成的羽翼出现在楼顶边缘，接着是黄色的头发、微笑着的面容。

垣根缓缓地、垂直地上升着，直到与两人的藏身地齐平。

“虽然都是level5，但是你的能力跟我的能力可不在一个层面上啊，第三位。”

他俯视着两人这样说着。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还有，把旁边这位小姐拖下水也不要紧吗？”

“说真的，虽然杀掉你很容易，但在这个地方跟你动手也有点麻烦。所以来谈谈吧——你只需要配合我一下，乖乖地到我指定的地方待着，等那个第一位……”

“哈？”美琴嘲讽地说道，“长得像个什么‘天使’，原来要演魔王公主骑士的恶俗剧本吗？”

“这么说也可以。”

垣根落在屋顶上，似乎胸有成竹地说着这样的话。

“说起来，在那两个「计划」之后，你跟他能有现在这样的关系可真是挺出乎我意料的呢……”

“不过，还真是可怜啊，为了制造出来的物品甘愿被当做实验对象什么的……你是真的活在童话里啊，第三位？”

“不管怎么说，跟那个为了这些东西战斗的伪善的家伙比起来你倒真是个善人吧。”

“——少说点废话吧。”

手指被黑子轻轻地捏了一下，美琴呼出一口气，以她为中心，一百米内的空气都渐渐地放着静电。

“确实，你的能力远在我之上，但是——”

突然引爆的灼目电弧布满了空间，垣根用羽翼挡在眼前时，两人已经在突然的消失与出现间快速地远去了，只留下一地血迹和渐渐远去的一句话：

“——谁非要跟你打啊？！”

——黑子的「空间移动」需要巨大的计算量，因此两次发动之间总会有一秒钟的停滞。然而，只是像这样用来赶路的话，只要提前计算出几次位移的相对坐标，就可以实现快速移动了。

可即便如此，每次移动的最大距离也只有81.5米。

因此，在短暂的安全后，巨大的阴影遮盖过来，美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用羽翼“飞翔”的垣根追了上来。

肆无忌惮的高位能力者，每一次位移都带起巨大风力，树木折断、灯牌倒塌，街道上不及躲进建筑物的行人的惊叫、惨叫声连连响起。

“初春，学舍之园北墙外交叉路口有高阶能力者暴动，赶快通知警备员和救护车援救受伤群众！”

即便在这种拼命逃跑的情况下，黑子依然戴上风纪委员的袖章，开启了通话。

“是！白井同学，你现在——”

阴影的边缘将将盖住二人的发梢，四楼的广告灯牌危险地颤动着，最后在一声绝望的尖叫声里掉下来，直直砸向蜷缩在路边的一对母子。

虽然对方有着压制性的力量，但是……

但是……！

“黑子！”

美琴刹住脚步，大喊一声。

半秒后，「超电磁炮」击碎了灯牌，母子二人也已经被「空间移动」带离了危险之地。

然而洁白得如同所谓“天使”的、坚硬锐利的“羽翼”在同一个瞬间挥落。

在第一位跨入level6的领域后、停留在level5顶端的二人的正面战斗在一瞬间拉响。雷电、铁制品、超电磁炮的残影和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或坚硬无比、或全然绝缘、或极度隔热的奇异物质纠缠着、碰撞着，巨响连连，空气之中都弥漫开呛人的气息。

大脑计算力的差异最终决定了胜负。

就像上百次实验当中，美琴穷极能力也无法对一方通行造成伤害一样，短暂的几分钟后，垣根仍然微笑着、体面地站立着，头发半丝不乱；而空间移动使在搬运伤员的两次位移之间的停顿中，看见了迟一步亮起的雷电光芒和其中夹杂着的飞溅的血花。

“——姐姐大人！”

“跟高位能力者对战都敢分神去管不相干的人吗？傻得我都快要笑出来了。”

美琴腰侧被不知名的物质构成的利刃切开宽而深的伤口，大量涌出的血瞬间浸湿了最外层的校服。

身体的剧痛和血液的快速流失总会让能力者的计算变得艰难。

美琴想起她在「实验」里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时——虽然知道是虚拟现实当中，她还是被本能和恐惧所控制，蜷缩在地上，徒劳地按压着不断出血的伤口，因此对之后的攻击全然无力抵抗。

然而，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了。

更何况，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作战。

美琴用力呼出一口气，磁力推动着她飞速向后方已经停摆的一辆电车逃去，高速铁砂形成的屏障将不依不饶地追来的不知名物质一击切断。

然后，在「未名物质」改换更坚硬的物质发动攻击之前，美琴一个踉跄站在电车顶上，极默契地出现在同一位置的黑子拉住她的手，两人瞬间位移到了几十米外一处视觉死角里。

“真是难缠的家伙，一不小心又会被追上的。”

黑子观察着四周的地形，把风纪委员配备的急救药膏递到了美琴手里，随后在垣根察觉她们藏身之地之前再次发动了位移。

美琴也观察着、思考着，直到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下水管道上。

然而，在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几十米外的地面上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

砰！

好像有炮弹打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周的玻璃窗成了碎片，连银行的防爆玻璃都未能幸免。

“喂，这是在演什么啊，主动把脑袋送人的杂碎吗？”

轻蔑而疯狂，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绝对能力者令人胆寒的声音从爆裂的位置传来。

虽然还是说着这些狂妄、讨人厌的话，但是与上一次分别时候的声音不同了——现在的一方通行，笑得好像是美琴第一次见到时的疯子，又像是经历了几十次对「超电磁炮」的实验后、开启了暴虐开关时的屠夫。

“你该不会真以为加上这么点筹码，就能打败我吧，L-E-V-E-L-5？”

“结果你不是果然出现了？你也不要太过自信了——你的能力，我可是一清二楚了。”

美琴因为那样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她在恐惧，即便一方通行的怒火与杀意对着另一个人，她还是感觉恐惧。

但是——

“他的心里充满着黑暗，他向往并珍视着光明。”

“如果每一天每一天都被别人当做怪物的话，他也要再次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了吧？”

“……御坂御坂表达着想要保护他的信念，正如姐姐大人想要保护御坂们一样。”

美琴想起最后之作说的这些话。

保护一方通行？她绝对不会这么想的。她不是最后之作那样单纯的孩子。

然而……

不知道为什么，美琴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决定。

她忍着伤口的疼痛跑出藏身处，对着街道正中那个穿着黑白条纹衣服的身影喊道：“一方通行！”

说起来，好像还是第一次没有带着“想杀了他”的情绪喊出这四个字呢。

一方通行好像没听见一样，轻微地左右摇晃着、轻巧地向垣根走去。

“退远点吧，御坂。”

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

“接下来是黑暗里的虫子的殴斗——”

不要再回到那样的状态，不要再变成“屠夫”“恶魔”啊。

美琴想这样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她嘴里说的是——

“……最后之作。”

“那个孩子，那些孩子，都不会希望你再走上那条路。还有……”

“还有……”

垣根身后的羽翼忽然伸展，向她们的方向袭来。

喀啦！

一方通行背后的地面像是被什么切开了，水泥碎片组成了足有一米厚、十几米高的石墙，将第二位的攻击尽数挡下。

美琴咬紧了牙根，喊道：“还有……我也是这么想的！”

轰！

绝对能力者轻轻地摆动指尖，压缩的空气像炮弹一样向敌人冲击着。

即便level4的「空气使」的能力，破坏力也不过如此。

“……这样啊。”

战斗的冲击波引发的巨大震响中，美琴听见那个人的音调里轻微地减少了一点吓人的疯狂。

他这样说道：“我知道了。但是——”

“——裙底全露出来了啊，御坂。”

在学院都市最顶端两名能力者的战场之上，在周围建筑、灯牌、路灯倒塌时震耳欲聋的响声中，美琴呆住了。

“……诶？？”

“……这个人到底失礼到什么地步了，他自己知道不知道啊？！”

在处理好伤口、办完住院手续后，美琴躺在病床上这样发着牢骚。

被“未元物质”切掉很大一角的短裙已经和同样被割裂的上衣一起被回收了，现在病床一旁脏衣篮里放着的只有没有破损、但被凝固的血染成黑红色的内衣和运动短裤。

“真是的，那么大声地说着那种话……明明还穿了运动短裤的吧？！”

“姐姐大人也太有精神了，流了这么多血的伤者要好好休息才对的说！”黑子严厉而无奈地帮她把棉被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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