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崎在梦里徘徊了不知多少个轮回，她几乎总是在重复同样的场景，在那场雨夜里，在那辆支离破碎的汽车里，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里，她每一次都在做着重复的动作，踢踹、挣扎、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往前爬，然后又在混杂着血水浇灌着大雨的地面上被惊醒，然后没过多久再进入新的一轮循环往复，这简直就是无间的地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她没有做错！

错的人是他！是直哉！是他咎由自取！是他逼她的！

对，我没错！我没有错！

“野蔷薇，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是谁？

“你要快点醒过来！”

谁在说话？

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声音，钉崎辨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听到的这个声音，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黑发男人的身影，他的脸时而隐藏在磅礴的大雨中，时而在刺眼的白炽光中，到底是谁？在一次次迫切地呼唤她，祈求她的醒来，是谁？

当钉崎再一次睁开眼时，看到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床边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唤慢慢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怔怔地看着床边一张焦急又欣喜的脸。

“虎……杖？”

“太好了，钉崎，你终于认得我了！”虎杖看上去很激动，拉着她的手。

钉崎还有些恍惚，“我在哪儿？我睡了很久吗？”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你睡了好几天了，一直恍恍惚惚的，你不记得了吗，你服药过量滚下了楼梯，他们把你送来了医院。”虎杖帮她慢慢摇起了床头，给她喂了点水。

“我接到我哥消息的时候你已经昏睡两天了，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摸着钉崎瘦了一圈的脸，没想到自上次酒吧分别后也没过多久，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带了粥，喂你喝点好不好，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钉崎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点了点头。

虎杖喂她喝了一碗热粥，在吃过一点东西后，钉崎的面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虎杖又给她削了苹果，然后一边讲着笑话一边喂她吃。

医生也来检查过，说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后续建议转诊心理医生那里继续治疗。钉崎听了医生的话并未说什么，只是像是个毫无生气的娃娃斜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下午胀相带着坏相也来了，钉崎抱着哭得惨兮兮的坏相，向胀相道谢。

“给你们添麻烦了，胀相哥。”

“没什么，只是你再不醒，我就准备通知你奶奶了。”

“那太好了，幸好你没有通知她。”钉崎不禁有些庆幸自己醒来的真及时。

“如果你不想我通知她，那就请你好好配合接下来的心理治疗，野蔷薇。”胀相认真地说道，“否则，我不仅会把你在这的真实情况都告诉奶奶，甚至会考虑亲自把你押回去。”

看着胀相阴沉沉的脸，钉崎终于知道为何坏相这么怕他了。

看到乖乖点头的钉崎，胀相也缓和了一下脸色，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做回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怕的野蔷薇。”

伏在床边的坏相也用力地点头，“对啊，蔷薇亲，你别怕，我们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恩！”钉崎面对坏相眼泪汪汪的表白和胀相的鼓励，一时间又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第二天，虎杖又带了汤来看钉崎，见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就坐在床边跟她聊天，宿傩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来啦！”钉崎看宿傩摆着一张臭脸，朝他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

虎杖看到宿傩觉得有点尴尬，他能感觉到大哥瞄在自己身上不爽的眼神，而钉崎也是看看虎杖看看宿傩，当他们兄弟俩一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两人长得确实挺像的，要不是气质相差太多加上宿傩夸张的纹身，也不会完全认不出来。

“你知道你那天有多吓人吗？”宿傩有些生气地看着钉崎懵懵懂懂的脸。

“对不起……”钉崎自知理亏，只能低下头揪着被单。

看到宿傩这么凶地对钉崎说话，虎杖着急地朝他瞪了一眼。

接收到虎杖埋怨眼神的宿傩撇了撇嘴，他没想到她现在都不会回嘴了，就像是收起了利爪的病猫一样看着憋气，“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后天，后天我就可以回去了。”钉崎见他语气缓和了一些，仰起头看着他。

宿傩点点头，“晚点我发一份文件给你。”

“什么呀？”

“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我换一种风格的曲风吗，还建议我出唱片，我把我过去创作的从未表演过的歌曲整合了一张专辑，正好先给你听一下，给点意见。”

“好啊！正好我躺在床上也无聊。”钉崎开心地答应了。

一旁的虎杖看他们在聊只有他俩知道的话题有点不服，“哥，你怎么从来也没想过给我听听？”

“你？”宿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对音乐有鉴赏能力吗？”

“你什么意思嘛？！”虎杖不服气地瞪着宿傩，宿傩也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弟弟，自己本来一开始是想培养他跟自己一起搞乐队的，结果发现这家伙五音不全，根本是个音痴，所以才转移视线到了他的好基友伏黑身上，伏黑可是乐感非常好的家伙，但是奈何他就是没兴趣。

钉崎坐在床上看着兄弟俩一来一回吵嘴的样子，她大概能想象得到两人从小到大这样吵吵闹闹的画面，一定非常有趣。

伏黑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这对白痴兄弟已经斗嘴斗到把陈年往事都挖出来了，而床上的钉崎则一边认真地听他们说话一边嘴角挂着笑意，她终于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钉崎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伏黑那翘起的黑色发尖，把本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伏黑给喊住了，“伏黑，你下班了吗？”

“伏黑，你也来看钉崎啊？”看虎杖的样子还不知道他不在的那几天钉崎跟伏黑之间的事。

不过宿傩是早在钉崎被送来医院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他发现伏黑看钉崎的样子明显跟前几天在酒吧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真是没想到他也对钉崎有兴趣。

“恩。”伏黑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跟自己的好基友解释这件事，他朝钉崎点点头，问了她的情况，然后病房就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宿傩瞪着伏黑，虎杖也开始回过神暗暗地思索，伏黑则其实很想跟钉崎说说话，可是被那两人瞪着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钉崎则来回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似乎也能感受到一丝尴尬，她拉起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不停眨动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形，最后她突然噗嗤一笑，掀开了被子看着他们三个。想到他们都这么关心自己，钉崎突然觉得原来这烂成一团糟的人生里还有那么多的小惊喜，不禁有些庆幸，虽然她跟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带上多少真情实意，但是钉崎还是能感受得到他们是真的担心她，真是何德何能啊，钉崎，炮友也能处成好朋友。

其余的三人看到她笑，气氛顿时也缓和了一些，宿傩无奈地挠挠头，虎杖则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而伏黑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时门口又探进来半个脑袋，竟是鬼鬼祟祟的狗卷前辈，他身后的真希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快进去啊！”

“真希姐，狗卷前辈！”钉崎开心地看着他们，狗卷戴着口罩，没怎么说话，只是给钉崎递上了亲自做的饭团，而真希来了之后先是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就大大咧咧地坐在钉崎的床边跟她聊起了天，一时之间病房里又热闹了起来。

出院那天，钉崎一早收拾好了东西，她额头的绷带已经拆掉，只贴着一小块纱布，胀相先去帮她办出院手续，她坐在病房里等他，没想到却等来了五条，他终于摆脱了家里的纠缠，可以亲自来接她出院。

“太好了，看你精神多了，我就放心了。”五条本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眼下看她大病初愈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谢。”钉崎朝他笑笑，“那天麻烦你了。”

“几天不见怎么突然跟我这么见外。”五条把她圈在怀里，感受着她似乎瘦了一圈的身体。

“喂，你别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才刚刚复原。”夏油杰站在病房门口，双手揣在他的袈裟里，然后对钉崎笑了笑，“野蔷薇，我来接你出院了。”

“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宿傩说你今天出院嘛。”夏油杰拿出一串漂亮的玉珠手串套在了钉崎的手腕上，“这个送你，念过经开过光的哦，可以保佑你。”

钉崎看着手腕上的玉串，白色通透的珠子贴在手腕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好漂亮，谢谢。”她欣喜地向夏油杰道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大病了一场，有些恍如隔世，所以之前对他的诸多埋怨也已经淡去了很多，而且她很喜欢这个手串，总感觉戴上后心里确实平静了许多。

五条看着夏油杰和他的手串心里又不高兴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鸡贼，趁着钉崎如此虚弱的时候用一个小小的手串又重新挽回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

这时胀相办好手续，走进来看了看无端冒出来的两个人，并不理会，“可以走了，野蔷薇。”他帮她拎起行李，这时，病房门口突然又来人了。

钉崎总觉得为首的男人看着有点眼熟，看上去三十多岁略显成熟气质的金发男人，一身西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装束的人，金发男人在看到钉崎身旁的五条和夏油杰时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娜娜米，你怎么会在这里？”五条略带警惕得问道，他不会是自那天的酒吧邂逅之后也跟钉崎产生了什么关系吧。

七海没有理会五条，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走到钉崎的面前，举起警察的证件，“钉崎野蔷薇小姐，现在有一起关于八年前的交通意外案件需要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娜娜米。”五条大惊失色地看着七海，又担忧地看着瞬间脸色发白的钉崎，可恶，她才刚刚恢复。

“什么交通意外，而且都八年了，现在还查什么？”夏油杰问七海建人。

“因为现在有新的证人举证，怀疑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具体我现在不能透露，钉崎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七海看着钉崎，她看上去脸色煞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是职责所在，只好委屈她了。

“胀相哥，麻烦帮我把东西拿回家吧，我跟他们去一下，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奶奶。”钉崎终于开口了，她像是接受了这既定的事实一样，一脸平静，朝担忧的五条和夏油杰笑笑，然后就跟着七海他们走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从禅院夫人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就预示着她逃避了那么多年的噩梦终究还是又找上了她。

审讯室里

七海的同事同时也是他的学弟灰原负责向钉崎发问，“你跟死者禅院直哉是什么关系？”

“算是以前的男朋友吧。”钉崎的脸在昏暗只亮着一盏灯的房间还是显得很苍白。

“根据八年前的案卷记录，出事时你们两人的血液里都检测出了违禁药品的成分，尤其是死者体内的药物浓度非常高，你们是一起嗑药了吗？”

“没有。”

“没有嗑药，为什么你们俩体内都检出药物。”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是他强制把药灌进我嘴里，我当时头被他撞在车窗玻璃上，所以迷迷糊糊的。”

“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们起了一些争执。”钉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并不太想被人提起这件事。

“为了什么事？”

“为了……”她的呼吸开始渐渐急促起来，并不停地抚着额头。

灰原与七海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问道，“我们这里拿到了一份当时的行车记录仪。”他将手提电脑的画面转向钉崎的方向，看到她骤然放大的瞳孔。

“你想看一遍回忆一下吗？”灰原试探地问道，望着对面的人一语不发地盯着画面发呆，他轻轻地按下了播放键。

钉崎看着那早已印入她脑海深处的画面，雨刮器在浇灌着雨水的玻璃上来回摆动，车里一对男女的争吵声又带她回到了当年的雨夜里。

“现在想起来了吗？你们为什么争吵？”

“我们为什么争吵很重要吗？他是死于毒驾，他自己作死嗑药，能怪谁？”她放下了撑住额头的手，眼神里满是疲惫，但她却还是执意在自己身前架起了一道防线。

“可是如果你有一个充分的理由要杀他呢，你可以事前给他下毒。”

“什么意思？”钉崎的脸上有一丝慌乱，但又有一丝困惑。

“比如，你说你要报警，为什么要报警，他对你做了什么。”灰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她越来越慌乱的神情，“还有他说的小视频是什么。”

钉崎的神色大变，她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七海和灰原都可以看出她身上的不对劲，“没有……没有那种东西。”她在无力地否定着，但可惜灰原还是把那个相册的照片展示在了她面前，这让钉崎的精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形势迅速垮掉。她只看了一眼电脑上的照片就用双手遮住了脸，她不敢再看，也不想看。

“为什么……”她似乎面对这些东西很震惊，直到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终于接受了现实，“好吧！我说！”她放下了遮住双脸的手，双眼通红，但是并没有眼泪流下来，“他是个禽兽，用那些该死的药迷奸了我，还拍下了照片，所以我恨他，我的确很想他死，他死了，我很开心，就是这样！”她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了。

灰原和七海对视了一眼，“那是你给他下毒了吗？”

“我没有，我跟他在车上起了争执，他威胁我，我为了抢他的手机跟他打了起来，可是我的力气没他大，被他抓着头往车窗上砸了一下，我头晕得厉害，然后这个畜生就把药往我嘴里灌，我感觉到药粉洒在嘴里的时候推了他一把，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吃了那些药，反正后来我就被他扔在了一边，我头疼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知道音乐很吵，车好像开得也很快，他好像越来越兴奋，后来就嘭的一声，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往车外爬，后来我就晕过去了。”

“可是，我们现在有证人指控你，他说看到你事先在直哉的饮料里下药，有没有这回事？”

钉崎睁大了双眼抬头看着他们，“没有！我没有！”

“那你那天是在哪里跟他碰头的？”

“一家他常去的会所，我……我当时只是想去找他对峙，我们吵了起来，然后他就拖着我上了他的车。”

“他当时跟谁在一起，你还记得吗？”

“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只是有时候会看到他跟直哉一起，可能是他朋友。”

“他叫小川平，就是他指控你，说你因为气不过直哉对你做的事，所以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药，但是你没有想到直哉会把你一起拖上了车！”

“没有！我没有！而且我根本没有药，怎么会给他下药！”

“小川平说他事发前一天给了直哉很多，可是第二天直哉就说药没了让他买新的，怀疑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没有！我根本没有拿！那玩意儿我碰都不会碰！”钉崎激动地叫道。

“你冷静一点。”七海终于发话了，他低沉的嗓音一下子让钉崎闭上了嘴，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已经带着微微的湿意。

“那你去找直哉的时候，他是在包厢里？”

“对，他跟那个什么平，就他们俩，还有几个小姐陪同，我去了之后，他们都出去了，就留我和直哉两人，但是没说几句话，他就拖着我走了，上了他的车。”

“也就是你并没有在那逗留多久。”

“没有。”

“那直哉有喝东西吗？”

“有吧，我没太注意，应该是有的，到那种地方他怎么可能不喝酒。”

“那你有没有碰过他的杯子。”七海问道。

“我为什么要碰他的杯子？”钉崎反问道，“我是去质问他是不是昨晚给我下药，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我没有要去给他下药。”

“那你有见过那些药吗？比如直哉没用完的那些。”

“没……”钉崎的眼睛看向了桌面。

“真的没有？”

“没……”

不知为什么，七海总觉得她在这一点上明显有着刻意的隐瞒，“你被迷奸的事当时还有谁知道吗？”

“没有……”她还是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七海看着她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上的珠串，“那你能说说你被迷奸那晚的事吗？”

“……”她沉默了一阵，在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开了口，“出事前一晚是我18岁生日，直哉帮我办了一个生日宴会，我很开心，那时候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那天大家玩到很晚而且都喝了酒，我也喝了，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可能很晚了，我在喝过一杯直哉递给我的鸡尾酒后就头晕的厉害，感觉有些不舒服，他就送我回房间，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越来越难受……”说到这里，钉崎突然停住了，她在几个用力的呼吸后，又继续哽咽着继续道，“后来第二天我醒过来时才明白了怎么回事，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太乱了，后来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他的人影，我就问了一起住在别院的人，知道他常去的会所，去找了他。”

“你跟直哉是怎么认识的，那时候的你好像才刚刚高中毕业对吧。”灰原问道。

“我从小就生活在小城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一直很渴望去大城市生活，可是都没有机会，直到高中毕业，因为有同学的亲戚在京都，就邀请我们几个人到京都过暑假，同学的亲友对我们很热情，整天带着我们这些女孩子去各种地方玩，就是在那时候我们认识了他们的朋友直哉，当时他对我特别好，也许是因为从未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很轻易地上了直哉的当，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翩翩公子，又在他的极力追求下有些飘飘然，我接受了他的邀请，跟他去禅院家的别院避暑，对我来说确实没有呆过那么舒服的地方，有无数恭敬的仆从，有漂亮的园林，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被虚荣心蒙蔽了双眼，就那样一点一点落入了直哉的圈套。”说到最后，钉崎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一切都是代价，盲目追求快乐的代价吧！”

钉崎走出审讯室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胀相、五条都焦急地等在外面，五条特地请了帮家族打理法务的日车宽见来担任钉崎的律师，胀相赶忙迎上去，问钉崎怎么样，她的脸上挂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是胀相还是看得出她脸色很差，日车律师看了看钉崎的状态，向她稍稍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份医生的鉴定报告跟七海他们交涉保释的问题，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钉崎也被允许暂时回去了，但是警方有需要依然会随时传唤。

回去的路上钉崎把审讯的情况告诉了日车律师，五条从后视镜里看着钉崎的脸色，他相信钉崎没有那么做，可是她的神色却显得很阴郁。

“为什么直哉前一天明明买了很多药，第二天还要找小川平买，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日车皱着眉，他的目光扫在钉崎若有所思的脸上，“当然，我希望钉崎小姐能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这样我们才可以找到突破口。”

前座的五条同样这样觉得，他回头看向钉崎，“钉崎你一定要认真回想起来，有些东西很重要。”

钉崎的脸上显出挣扎的神色，胀相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她，“先不要逼她了，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也让她再好好想一想。”钉崎立刻朝胀相感激地看了一眼。

五条也认同地回过头，“小蔷薇，你先好好在家休息，不用急着回去上班。”

日车也只好点点头，表示如果钉崎想起了什么及时告诉他。

在他们走后，七海看着手上的证供，灰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前辈，你看到底是小川平说的是真的，还是钉崎说的真的，如果没有小川平的指证，光凭她说的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当时会所里的监控只能拍到他们在走廊和门口的情景，包厢里的情况我们看不到，不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简直就是罗生门……”

七海对灰原的话不予置评，只是拿起一根烟放在了嘴里，专注地看着直哉的尸检报告。

这时，灰原接了一个电话，“前辈，禅院直毘人说要见我们。”

直毘人？是死者直哉的父亲，也是现任的禅院家主，他为什么要见我们，难道是要了解案件进展？

禅院直毘人心烦意乱地回到书房，刚刚又跟夫人吵完架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处理事务，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子，这个时候只有酒才能帮住他。虽然他的医生已经给予了郑重且悚人的警告，坚决要他戒酒，可笑，这辈子他最爱的就是酒，要他戒酒等于要他的命。

“家主大人！”门外传来通报声，“七海警官到了！”

“请他进来！”

当七海见到这位老家主时也被其豪迈不羁的一面所震慑，他说话声中气十足，字字铿锵有力，大白天就拿着酒杯，看上去并不像灰原说的身体有恙。

“不要见外，我就这点爱好了。”他举了举手上的酒杯，朝七海哈哈一笑，“我今天请阁下来是想了解一下我儿子的案子，听说你们又重新开始调查了？”

“是的。”

“是找到了新的证人？”

“是找到了当年跟随在令公子身边的一个人，也是在他们出事前最后见过他们的人。”七海想说其实这个人还是通过禅院夫人私底下的调查举报才让他们抓到人的，不过看来夫人的这一行动事先并未让家主知道。

“是托了我夫人的福吧，虽然我一直禁止她再去追查这件事，尤其是追着一个小姑娘去深究，不过她总是耿耿于怀，尤其是现在看我身体不好管不住她了，加上一些有心人从旁利用，才瞒着我又偷偷派人去调查。”

“看您的意思您认为那个女孩是无辜的。”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能耐，就算有也是被人利用或者唆使，我可不认为把矛头对准那个姑娘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把视线放到其他地方去。再说，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何必再为了过去的事打扰别人的生活。”

“您倒是跟夫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啊。”

“那是当然！”直毘人哈哈大笑，“我活得更通透一些，她做母亲的更感性一点看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做父亲的看得很清楚，直哉做了什么事，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否认，可能你觉得我冷酷，他的死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责任，另一部分是为人父母教而不善，我跟他母亲都有责任，至于其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要怪他运气不好，生在了禅院家。”直毘人又抿了一口酒，长叹一声，“所以，七海警官，一方面我也是尊重我的夫人，理解她的心情，另一方面我也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希望你斟酌办案。”

七海听了直毘人的话若有所思，他觉得这位家主似乎一直在提醒他，眼光要往其他方面看一看，难道，直毘人怀疑这是一场来自家族内部的阴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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