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拉亚彻城——

　　夜晚的拉亚彻城，已是不同于白天的一番景象。艾莉丝公主的归来，像是一剂药剂，治愈了亚雷国王的心。

　　现在的亚雷，已经不会因为怪物的事情而愤怒了，相反的，为了庆祝自己的女儿——艾莉丝公主平安归来，他大开略显紧张的国库，在拉亚彻城的上上下下举办了空前的盛宴。

　　白天的会议结束了，自然的，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也可以休息了。

　　奥斯维尔平日里是不会喝酒的，毕竟对于净魔机关的首领来说，他几乎没有闲余的时间去享受这些普通人应有的娱乐。

　　但是此刻，他来到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酒馆，享受着这久违的娱乐时间。当然，他还带上了自己的专属女仆——尤娜。

　　而这位有着一头柔顺棕色短发的优雅女仆也相应地坐在奥斯维尔的桌对面。

　　“呐，尤娜小姐——”

　　“怎么了，奥斯维尔大人？”

　　奥斯维尔晃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在照明用的白色萤石之下，杯中的半透明液体泛着漂亮的色泽。他凝视着杯中模糊的人脸，开口问道，“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你有什么看法？”

　　“您是问……艾莉丝殿下……与香草大人？”尤娜有些谨慎地问道。

　　白日里，奥斯维尔在人群之中，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与亚雷国王相拥在一起的艾莉丝公主——这一行为，被身为贴身女仆的尤娜及时发觉了。

　　“嗯哼？”奥斯维尔哼了一声。

　　“您想说……她有可能……”尤娜认真地思考着。

　　“不是她，是她们。”奥斯维尔见那位一直冷冰冰的女仆居然会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回想一下吧，从首都中心生还的人数几乎为零，只有那些在首都中心外围，完全不清楚首都发生了什么的状况的人，才得以活下来。”

　　“那么，艾莉丝殿下究竟要有多幸运，才能从那样的首都中心活下来呢？为什么活下来的，恰巧是最为重要的艾莉丝殿下呢？”举着手中的玻璃杯，奥斯维尔笑着道，“而且，我怀疑她们还有另一个原因。”

　　“奥斯维尔大人的意思是？”尤娜不解地问道。

　　“唉，明明前不久就告诉过你了。”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奥斯维尔无奈的叹了口气，“魔神会依靠骨刺的力量替代女性，完美的伪装成她们的模样。”

　　“奥斯维尔大人的确这么说过，可是……”说到这，尤娜歪了歪头，“奥斯维尔大人为什么要把这条信息告诉我呢？”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你？”奥斯维尔白了尤娜一眼，像是在看笨蛋一样。

　　“因为尤娜可是女孩子哦，如果尤娜被入替了，被坏人控制着身体与记忆。这样的坏尤娜再把奥斯维尔大人告诉我的一切信息传达给魔神，那样的话，先知先觉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教会的形势岌岌可危。”

　　奥斯维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真是的，奥斯维尔大人真是个笨蛋……”尤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次，轮到她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了。

　　“哈哈哈，其实我是知道的哦。”

　　“大人又在说胡话了。”

　　“因为，我相信尤娜不会背叛我的哦。即便是被魔物入替了，我记忆之中的尤娜也是绝对做不出那种事的。”

　　“奥斯维尔大人……在说什么胡话呢……”尤娜害羞地低下了头，“尤娜怎么可能抵挡得了那样可怕的邪恶力量。”

　　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尤娜心中却觉得暖暖的，她已经有了所爱之人的信任，没有比这更棒的感觉了。

　　“好啦，不提这些了。”奥斯维尔问道，“尤娜，如果是你，你现在会怎么做。”

　　“唔……将艾莉丝殿下与香草大人一同抓起来审问？”

　　“你啊……这么做明显不行啊。”奥斯维尔脸上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那，如果是奥斯维尔大人的话，又会怎么做？”

　　闻言，奥斯维尔冷笑一声，随即将右手中的高脚玻璃杯轻轻放在了尤娜身前，“尤娜小姐，假如我现在是一家刚开业的高档酒吧的老板，还处于宣传阶段。可是我们的红酒已经没有货源了，仓库里只剩下一些坏掉的、不仔细看完全分不出与红酒有差别的葡萄汁，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倒掉坏掉的葡萄汁，然后再去市场上购买新的红酒。”尤娜不经思考，直接回答道。

　　身为女仆，尤娜是绝不可能允许任何变质的食物与饮品存在的。那样的食物会存在安全隐患。

　　“那么，如果市场上没有红酒呢？”奥斯维尔望着杯中残余的液体，又问道。

　　“诶……？”

　　“我问你，如果杀掉伪装成艾莉丝殿下的冒牌货，我们能在市场上找到替代艾莉丝殿下这一存在的正品红酒吗？”

　　“……”

　　“不仅没有替代品，我们还会失去宣传用的葡萄汁。客人们在宣传期连一桶红酒都没见到，他们肯定会质疑这还是酒吧吗？”

　　“奥斯维尔大人的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吗？”

　　“暂且观察好了。我们教会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功绩，这时候去和国王坦白艾莉丝殿下的真实身份……”奥斯维尔望向酒馆窗外的夜空，“即便我们的猜想是真的，首都沦陷、女儿被魔物替代……，国王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打击后，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很有可能会在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站在艾莉丝殿下那一边，即便——现在的艾莉丝殿下只是个冒牌货。”

　　“所以保持现状就好，民心也需要艾莉丝殿下来稳定……虽说那个艾莉丝殿下是假的。”

　　……

　　走在前往世界树宫殿的道路上，依亚低着头。

　　所爱之人被魔神替代，记忆与身体成为魔神用来拉拢自己的筹码，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绝望的事情了。

　　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因为森之国，还有着一位睿智的女王。她那无穷无尽的知识，与那强大的力量，也许会有解决这一局面的办法。

　　更何况，爱莉西娅正是她的女儿，精灵女王不可能冷眼旁观。

　　趁“爱莉西娅”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依亚自由了。他决定在这个时候，前往世界树的宫殿，寻求女王的帮助。

　　菲蕾德翠卡是精灵一族的女王，是数万年来最为贤明的领导者。如果是那位自己爱慕着的女王，她一定会仔细倾听自己的痛苦，并且温柔地出手解决的吧。

　　念及至此，这位落魄的精灵骑士怔怔地抬起头，那里，是处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宫殿大门。

　　啊，这里就是世界树宫殿了吧。传闻，女王这段时间一直居住在世界树的宫殿之中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

　　“守卫呢？”依亚挑了挑眉，疑惑地道。

　　依亚早就进行了事先准备，这其中不仅仅有对劝说女王的准备，就连对精灵守卫的说辞也早就背地滚瓜烂熟。

　　然而……如今……守卫却消失不见了？

　　依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摸着胸口，心脏的律动感从右手的指尖传来。他的感官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感触，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与触感都放大了无数倍。

　　静——

　　咚咚——

　　咚咚——

　　咚咚——

　　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

　　依亚走向前，双手与那扇华丽的大门所接触，然后使出力量，将大门推动。

　　明明在注意到守卫消失不见的时候，心脏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可是，当依亚亲眼目睹这一切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突然间，双腿像是失去了控制权一般，依亚瘫倒在地上，脸上流露着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

　　“嘿嘿嘿，是依亚嘛～？嘛，让你看到这么丑陋的一幕还真是可惜，不然的话，我也许可以用菲蕾德翠卡的人皮再骗一骗你呢～毕竟有了完整的灵魂后，支配这具肉体简直轻而易举呢～”

　　世界树宫殿正中央的宝座上，此刻却被一下半身是人身，上半身却是阴森森的白骨的怪物占据了。

　　怪物肆意地将垂在胸前的人皮拉扯着，包括那留着金色发丝的、空荡荡的精灵女王的脑袋，仿佛在玩弄一件玩具般。

　　“这是……怎么回事……？”依亚颤声问道。

　　“桀桀桀～这一切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骷髅头的怪物眼眶中的鬼火闪了闪，桀桀桀地笑着，“如你所见，精灵女王菲蕾德翠卡，现在也是我们魔神的容器了呢～”

　　说到这，骷髅头的怪物将那颗晃荡着的脑袋举了起来，对准依亚，精灵女王那空洞的视线与依亚所交汇，“看到没，我亲爱的依亚～即便是强大的精灵女王，到最后也免不了被占据身体，被邪恶的魔神夺走一切力量与知识的命运哦～嘿嘿，这数万年来以来，一定很幸苦吧？那庞大的魔力积累～还有那无穷无尽的知识～甚至是胸前那双远超其他人皮的饱满果实～能获得这一切一定很幸苦吧～？～没关系，女王大人，接下来的一切，就由我来为你承受好了～”

　　说罢，骷髅怪物将那空荡荡的脑壳转了回来。他伸出已不再是阴森可怖的白爪，而是白润而又纤细的五指，细细梳理着柔顺的金色发丝，抚摸着那张绝美动人的脸蛋，“嘿嘿嘿，女王大人，您的身体真是太棒了呢～在获得完全的灵魂碎片以后，我已经不需要那两张人皮的力量了，仅凭我完整的魔神灵魂，便足以支配您的人皮。接下来，已经不需要那几张贱人的人皮了，我会以这个骷髅的身体，支配你的身体，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不会隔着几层人皮，再也不会有任何的阻碍了哟，呐～女王大人，我们马上就会融为一体。”

　　说到这，骷髅怪物再将那轻飘飘的头部转了回去。

　　“视野之中，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双手却举起了自己的头部，这样的感觉一定很怪异吧？没关系～女王大人，接下来，就不会有这种怪事发生了～”

　　抬起精灵女王菲蕾德翠卡那空荡荡的头部，卡扎库斯发觉到了在女王脑后，金色发丝之下的那一丝细小的裂缝。

　　卡扎库斯运用那对灵巧的双手，将脑后的裂缝轻轻拉大。视野之中，菲蕾德翠卡的脑后露出了虚无空洞的黑暗，人皮内仿佛有混沌在流淌着，完全看不见尽头，深不见底，像是是能足以容纳世间一切罪恶的深渊。

　　这就是完整的魔神灵魂的力量，它能完全地腐化卡扎库斯所穿过的人皮，并且在内部留下可怕的黑暗力量。这股力量，将帮助魔神更加容易地与人皮同步、融合。

　　但是骷髅怪物却活动了一下细小的舌骨，舔了舔那并不存在的嘴唇，他知道，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只要戴上这空荡荡的头部，那么再也不会有罪恶溢出来，没有人会发觉自己是邪恶的魔神，也没有人会发现，那位知性的菲蕾德翠卡精灵女王，已经是随着魔神的想法行动的人偶。

　　对准裂缝，对准人皮内流淌的黑暗，骷髅怪物将自己的颅骨挤入了精灵女王菲蕾德翠卡的螓首之中。

　　异物已然侵入了女王空荡荡的脑壳，占据了女王的大脑，将女王的大脑放入异物的颅骨容器之中，分出肉芽插入其中。接着，裂缝缓缓合上。

　　“嗯～～呐～～，呵呵呵～”

　　感受到对肉体的支配权，用自己那天籁般的嗓音发出一声嘤咛，“精灵女王”转转醒来。她睁开双眼，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却充满了神色。

　　但是不同的是，那双原本柔美、温和、神圣、充满了知性美的青色眸子，此刻却染上了象征魔物的猩红眸光。阴谲之意、淫邪之意在已是变得鲜红的美眸中不住地流转着。

　　“虽说这是第二次穿上菲蕾德翠卡的人皮……”菲蕾德翠卡抬起右手，轻轻端祥着这洁白无暇的臂，忍不住伸出左手在这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游走着，嘴角诡异地上扬着，“果然，以完整的灵魂支配这腐化过后的人皮，别有一番滋味呢，尤其是菲蕾德翠卡这样的极品～嘻嘻～”

　　“接下来，是衣服吧～吾现在这样的形象，可不能直面族人呢～”

　　运用魔力挑起地面上的星花碎边晚礼服，勾起那衣服与白色丝袜，菲蕾德翠卡诡异地笑了笑，“那么，是时候完成这最后的步骤了吧～？”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完整的“精灵女王”再一次出现在了世界树的宫殿之中。

　　拉扯着自己白嫩的脸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卡扎库斯邪笑着。

　　“喂……”颤抖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嗯？”菲蕾德翠卡轻轻转首，视线之中，台阶下站着一位眼熟的身影。

　　“啊？依亚，抱歉抱歉～刚刚自顾自地在穿衣服，忽略了你的存在，还真是不好意思～”菲蕾德翠卡优雅地道，那双鲜红色的双眸又恢复成平日里的青色，“呐，依亚，自己的爱人与依赖仰慕的人都被魔神夺走了，这样的感觉如何呢？很痛苦吗？很绝望吗？是不是，想要现在就立刻撕碎我呢？但是不行～～因为我已经有着女王大人的身体了哦。”

　　说到这，菲蕾德翠卡狡黠一笑，她微抬右手，青色的魔力在空气中涌动着。

　　“唔……”

　　一声闷哼，沉重的压力压在依亚的背上，他挣扎着，想要从这股力量之中挣脱，但是这一切却是无用功。精灵女王菲蕾德翠卡的力量压倒性的强大，这根本不是依亚所能抵抗的。

　　“人类……不，精灵挣扎着的模样还真是绝望呢～不过我喜欢～嘻嘻～”

　　一舔樱唇，菲蕾德翠卡优雅美丽的面容此刻却流露出扭曲的表情。

　　“我……不会放过你的……怪物……”

　　精灵骑士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好似永远不会熄灭一般。

　　“呼，是这样吗？”菲蕾德翠卡故意露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没想到，依亚居然这么讨厌身为女王的吾……不过没关系，吾知道有一个人，依亚是一定不会讨厌的～”

　　右手一挥，一道空间裂缝倏地出现在依亚的视野里。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菲蕾德翠卡从裂缝之中取出的，正是爱莉西娅的人皮。

　　“果然，依亚还是抵挡不住爱莉西娅的魅力吧，都看呆了呢。”菲蕾德翠卡微微一笑，“没关系，吾～马上就会让依亚见到爱莉西娅哦～一个被魔神无时无刻操纵着身体、控制着思考的，色情的爱莉西娅～”

　　“不要……”依亚疯狂地摇着头，双瞳之中的恨意早已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对什么的恐惧。

　　不要——我不要再看到——

　　“依亚，为什么要害怕呢～？”菲蕾德翠卡歪了歪头，故意流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求你了……不要……！”

　　当然，“精灵女王”并不会听从依亚的话，她将爱莉西娅的人皮延展开来。

　　“说起来，爱莉西娅似乎还是这具肉体的女儿呢，嘻嘻～”菲蕾德翠卡脸上变得有些扭曲，“但是接下来，却要被身为母亲的吾穿上了呢～？”

　　“不要……不要……”

　　依亚拼了命地呼喊着，但是并没有什么用。面前的精灵女王像是完全无视了依亚一般，一步步地穿着人皮。最终，她将爱莉西娅那空荡荡的脑壳扶起。

　　“呐，爱莉西娅，和妈妈合为一体吧。”菲蕾德翠卡凝视着爱莉西娅那空洞的眼神，然后轻轻吻在了爱莉西娅那布满褶皱的脸蛋上，“吾最亲爱的女儿，呐，和妈妈一起，把我们最重要的身体奉献给魔神大人吧。”

　　“不……爱莉西娅……不要……”

　　视野之中，菲蕾德翠卡将爱莉西娅那空荡荡的头部转了回去，缓缓地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五官位移的声音，终于……那张扭曲的脸变化了正常的模样。那正是依亚最熟悉的——爱莉西娅的精致面容。

　　“爱莉西娅……”依亚呆呆地喃喃着，就连自己身上的重力魔法被解除了都没察觉到。

　　“咳嗯——”

　　仿佛在测试着自己的新声线，“爱莉西娅”摸着自己纤细的白颈，“声音，没有问题～”

　　“爱莉西娅”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继承了菲蕾德翠卡的圣青色眸子此刻仿佛隐隐约约散发着莹绿色的光，圣洁无比。她用视线将四周扫视着，在扫视到台阶下的依亚身上时，视线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爱莉西娅微抬右手，由魔力构成的衣物于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身上。

　　“依亚～”金色长发的精灵少女脸上浮现一团红晕，她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依亚的面前，与呆滞在原地的精灵骑士拥在一起，撒娇般地蹭了蹭，那双精灵耳朵也因为见到了所爱之人，欢快地抖动着，“依亚～依亚～我好喜欢你～”

　　精灵骑士怔怔地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毫无疑问，这是爱莉西娅最真实的感情。只不过，这一切的感情却是通过面前这个怪物模仿还原出来的。

　　喜欢依亚的是爱莉西娅，而不是那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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