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样真的不会很危险吗……」

「不会啦，我又不是没有这样子出门过。」

在触碰到地平线的太阳将天空染成橘色之时，离开了芳绮的家的我们再次来到了户外，目标是两条街外的日式料理店。

但与下午不同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人现在是我。

以笨拙的姿势转着两个轮子向前移动的我，不但行进的速度比中午的芳绮慢了两倍以上，路径还歪歪扭扭，经常偏离直线的轨道。

而且芳绮那时为我选的那条中长裙，在坐下之后更是只能遮住半条腿，以皮带固定在腿上的支架，在小腿以下展露无遗，现在的我可以加倍的感觉到路过的人们的眼角馀光都忍不住往这里飘来，如果每次出门都不得不面对这些眼光，虽然并非恶意的视线，心理素质肯定也要非常强大的吧，像我现在的脸就红得跟苹果一样。

我偷偷看向一旁的芳绮寻找安全感，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的高大。坐在轮椅上出门的另一个感受是，觉得世界比自己高了好几个阶层，原本我以为芳绮比我要娇小得多，结果发现我们的身高竟然一模一样，她旧的支架套在我的脚上，除了因为她无法运动的腿异常的细，导致我穿起来比较紧以外，长度是恰好合适。

而身边的芳绮，则是撑着那双肘拐，长裙下的两条腿现在被支架固定得笔直，支撑着她能以两只脚一步的方式向前移动，虽然比正常人要慢些，但要跟上我转着轮椅的速度可以说是相当轻松，似乎她对这种移动方式也是相当的熟练。

芳绮发现我回头看她，鼓励性的笑了笑，指了指前面已经辨认得出店名的招牌，示意我目的地快到了，我红着脸点了点头，继续努力的以我才刚学会的方式前进。

这种移动方式比想像中的要辛苦，大概是因为我下意识的会想用全身的肌肉来辅助自己转动轮子，但膝关节被固定成九十度的情况下，施力变得比想像中要困难许多，我不禁感到一丝丝的后悔，但也为能亲身体验到芳绮生活的一角而感到满足，而且毕竟会变成这种展开也是我自找的。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要两个小时前说起了。

那时的我在芳绮的床上休息了一会之后，总算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穿一下看看的话，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谨慎起见，我又仔细的研究了一阵子支架的结构，总之是得出了绝对不会因为我穿上就坏掉的结论。

离她说的一个小时，还有十五分钟以上，不如就试试吧，我这么想着坐到床旁边，试着穿上了她的支架。

回想起我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毫不做掩饰的芳绮，就知道她的腿真的很细，几乎没有任何的肌肉，这也是当然的，还好支架上的皮带是可以调整松紧的那种，而且我的腿也不算粗，算是挺顺利的就穿上了。

然而我根本就来不及感受什么，才刚一穿好，芳绮就打开浴室的门，从里面探头出来。

「心茹久等了，今天洗得比较快……咦？」

「不、不是，我只是……呀！」

被抓个现行的我，本能地想要站起来，也不知道是要解释还是逃离，却忘记自己的腿现在被牢牢的绑在支架中，根本无法弯曲，就这样从床上摔下，跌到了地上。

「心茹，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见我跌到地上，芳绮也顾不得上下椅子，两手撑在地上，迅速的往我这里爬了过来。还在慌乱状态的我也本能的想要逃走，但没有腿脚不便经验的我，根本无法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移动。一双腿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明明想要弯曲，却被强硬的维持在笔直的角度，我只能像是剩下一边翅膀的蚊子一样，在地上打转，很快的她就到了我的旁边。

「我只是……只是想说……感受一下芳绮的生活而已……」

「没关系，没事的，心如有这份心意我很开心。」

而面对我慌乱的解释，她再一次以温暖的微笑和言语回应。

一而再再而三，每次遇到了沟通的困境，她的行动总是能化解尴尬的场面，拯救气氛的同时也拯救了搞砸气氛的我。明明自己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她却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情，反而去安慰那个因为对自己造成伤害而感到罪恶感的人。

「今……今天的很多事真的对不起……谢谢你……」

这次我终于没有忍住溃堤而出的泪水，而她则是上前抱住我，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停止啜泣。

不过等我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立刻就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提议。

「既然心茹这么好奇，那晚餐时你要不要试着穿着这个出门？」

一开始的瞬间我是想拒绝的，但看着芳绮眼睛里好像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再加上我对她的亏欠感实在太强，想着想着就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几乎都在她教我如何自己上下轮椅、推轮椅，怎么穿支架、甚至用肘拐走路，然后我试着练习中度过了。

看芳绮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坦率，我也问了很多关于截瘫在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她也都回答了，与网友见面的行程就这样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虽然的确满开心的就是。

后来终于到了晚餐出门的时间，由于用肘拐走路本来就不是一个小时可以练成的东西，运动神经普普的我自然也没有成功，于是她让我穿上她旧的支架，坐上轮椅，还半推半就的说服了我穿上了一条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的纸尿裤，然后自己拄着肘拐，就这样出门了。

一开始离开芳绮家的时候，害怕与羞耻的感觉突然变得有点强烈，被固定在轮椅上不能自由走动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别扭，尤其我是下半身依然保有触觉的普通人，固定用的皮带贴着肌肤的触感让被绑住的暗示更加强烈，令人不知所措。

不过在路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好比现在，虽然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对周围的视线感到无所适从，但只要听着身边的她拄着肘拐时在地上敲出的规律声响，不知为何心里就涌现了莫名的安心感，让我好像还能坚持下去。

再努力一下吧，为了离芳绮的心更近一点。

我这么想着，转动着轮椅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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