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从制作到完成需要确定诸多细节，但将军时常为了琐事疲于奔命。他们闭口不谈，却都明白这是惹恼了国王的后果。所有的细节问题便交由祭司决定，如此正合她意。

她和侍女们来到雕塑家的工坊，确定人像的大小与材质。

环视一周，她看到大大小小的雕像和浮雕，有成品，也有半成品，多数是神像，还有一些是神圣化的国王、国王与他的家庭，少量的单人像、夫妇像以及一些反映人民生活情景的群雕。

“你也为国王制作雕刻吗？”她随口问道。

“是的！”雕塑家一脸自豪，“您看，这些和那些都会送到宫殿去。”

王室有御用的工匠艺术家，大部分工艺品的制作都交予他们。在需求量大的时候也会雇佣有名气的民间工匠们，这位雕塑家便是其中之一。

“普通人立像，很常见吗？”

“嗳，能立像的都不是普通人啰，自然只有贵族和富商。”

“果然……”她叹气，自言自语，“实在不必做到如此。”

“您说什么？”雕塑家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她指了指刚才看到的群雕，问道，“这些是什么？”

有几个木制群雕摆在工作台上，其中一个是许多小人在划船，另一个则展示了船上捕鱼的情景，还有一些没有顶的小房子，各式各样的小人在里面劳作，甚至还有一座微缩花园。

她觉得有趣，仿佛在哪里见过。

“哦，那些啊，是随葬品。北面一个贵族大人正在修建他的墓穴，定制了这些。差不多完工了，就剩一个等上色。”

她哑然。

在将军母亲的葬仪上她见过一艘金色的小船送进墓穴里。由于信仰不同，她没有参与全部仪式，大多数时候仅是远远观望。

可现在她却要参与到他死后的世界。

这个国家的人，信仰永生与来世。他们希望死后在阴间能延续人世的生活，在来生重演现在的一切。一个永恒的闭环。

坟墓既是死者的安居之所，又是他们将来复活的场所。墓穴装饰越详尽越好，随葬品越多越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复刻他们生前的周身环境服务。

她看着这些复制模型，打了个冷颤。

“…大人……大人？”

她回过神来。

“什么事？”

“呃……大人，您…脸色看着不太好。”雕塑家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关系，我们来说说雕像的事吧。”她自觉手脚冰凉，猜想自己刚才大概血色全无，把对方吓到了。

“嗳，好的。您之前说不要等身像，那半人高的怎么样？”

“不，比那更小一点。”

“哎？”雕塑家挠挠头，“那样的话，用硬砂岩怎么样？您看，就像这种的。”说着他指了指一尊女神像。

那是一尊黑色的神像，尚未涂上颜料。神像被精心打磨抛光，黑色的石头反射出柔美的光泽，令人赞叹。

“是这种石头吗？”见地上堆着一些相似的黑色大石头，她问。

“没错！”

祭司低身摸了摸石头。石肤细腻，质地坚硬，触感甚佳，确实是上好的石材。

她又看了看其它石材，花岗岩、石灰岩、雪花石膏……

“那是什么石头？”她指着一尊色彩明丽的半身像。

“大人，那是石灰岩，表面涂上灰泥，上色后非常漂亮。不过这石头比较软、孔隙大，做成小雕像细节赶不上硬砂岩——”

“就用石灰岩。”她打断对方。

“哎？可是……”

“我会付你满意的工钱，你只管做好雕像。”

“好的，好的。”雕塑家赶紧答应，不再追问。

*

杂感：本以为无背景年代的文可以什么功课都不做，结果为了这幕到各大博物馆网站上研究古代雕塑的制作方式、材料、尺寸和重量，甚至把以前在博物馆拍的照片翻了出来。写完了不放心还亲自跑了一趟博物馆，直观感受雕塑的大小和细节。我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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