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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玉河】· 7,3

[db:作者] 2025-08-05 08:35 5hhhhh 3260 ℃

  翡的这个具有开拓性的建议得到实施,并且取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收益,至少独立核算的话它是有盈余的。而做父亲的将军相信那是他的儿子开始要认真做事的第一个迹象,因此很满意地给予了褒奖。实际上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翡在另外的一次狩猎中鼓励过那些回鹘青年,她觉得他们可以找一帮喝醉的兄弟,去那几个开在驿站边上的什么白璧楼绿玉馆之类的地方,借些由头多生事端。打打闹闹把它们搞关了门,那他们家大哥的生意还是能有更多成长空间的。这个主意似乎稍微有些激进。虽然寻衅斗殴本来就是回鹘人的最爱,一群舞刀弄棒的回鹘汉子绝不会怕了几个做买卖的,只是安西城府的治安却是属于将军大公子的职责范围,做买卖的如果能在那里边把店做大恐怕也有各自的分寸。大家笑闹了一阵,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展开了。

  翡在那一次出游的时候,告诉她的统领主人说她打算要去学踩玉。统领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要和别的女人斗气的幼稚心理,不过他也没想反对。除了打猎的时候她必须得为他架上金雕扔石头以外,别的日子她爱干嘛干嘛。为了让翡能够有人手可以差遣,他还赏赐给了她两个昆仑奴隶。那时候有一家官营的采玉工场正好迁移到了距离安西城府只有三五里路的地方,弄玉厅的官员通知工场说,厅里要安排一个奴隶女人进他们场子跟着干活。

  踩玉的女人翡每天傍晚领着两个昆仑黑奴骑马前往她要干活的地方。走到临近了下马脱掉衣服,再把各种铁打器物按照规矩,给自己一件一件地披挂周全。黑奴牵马回城,她自己一个人走进场子里去。一开始连着几天她都觉得特别像是昔日重来,她正在花川堡的门口做着这些事。其实翡每次进场都会给自己戴上一副薄银打制的狭长面饰,那种形如飞蝶一般的装饰用具朝向脸侧伸展出去的尖俏翅膀,正好遮蔽了女人的眉眼。烂银的薄面上镂刻出鳞羽纹样和可以向外观看的开口,有一侧开口的底边还用细链吊挂一小块绿玉,它总是像一颗眼泪一样在女人的脸颊边上摇摇欲坠。女人的眼睛藏没在银玉之后没法分辨出大小样貌,以后再要见到也就不必相认。翡给自己戴上的这件银子器物精致秀气,她是在告诉场里看见她身体的男人和女人们,尤其是女人,她和她们其实不一样。

  遮掉了眉眼以后的翡,一身上下的其它地方就跟那群踩玉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也会被拴进踩玉队伍和她们一起趟过十里冷水,缱绻,磨蹭,拖沓着两只赤脚底板,满河底下摸索玉石宝藏。当时厅里跟玉场提起的时候,只说就把她按照寻常奴隶去管,不过说完又加一个但是,但是也要小心别弄出伤病来,更不要无端欺辱。现在大家跟这个加了但书的真身见到了面,她那块蒙住了半张脸的银子是什么价钱也不用猜了,总之她上边必然有人。既然说要寻常,那么拴腰,走河,采捡这些都是按部就班,到了天亮上岸也让这个女人跟大家跪在一起报数交玉。没玉可交的时候也打,打起来先往半空里甩响那个鞭花,等挨着了人家底下的肉身就要轻飘,可以搞出几条划痕算作意思。女人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也很听话,招呼一声她就跟着往大门的方向走了。事先说好的是女人白天不在场里吃住,走到门边就望见那里早有两条黑大的汉子牵著三匹好马等着接她。

  带着烂银假面的翡走过一年的河。采玉工场住在城边的那一阵子,她还真的要在一个夜里来回两遍从弄玉厅外边的河水里慢慢趟过去,前半夜经过的那一次厅里的晚餐时间还没结束,沿河的廊房灯火通明,踩玉女人们趟水走过去的河曲里也是灯火通明。河面的通明是从一些摆放在小船上的灯笼里映射出来的,那些小船锚泊在女人踩玉的路线上,照亮了她们的脸和身体。实际上正是翡自己在玉部里提出了可以使用船和灯的建议,她在弄玉厅边的河段里走过几天以后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她也让人制作了一些画有河水,灯笼和女人的招牌,挂到那些在驿站和旅店里卖玉的女孩脖颈上,她希望这种宣传方法能够吸引更多的客人到河边的弄玉厅来吃晚饭。当然他们也会在河边的灯影里看到一个和所有奴隶一样全身赤裸,但是在脸上戴着银色假面的踩玉女人。翡的采玉工场后来迁移到了距离安西越来越远的地方,不能每天骑马往返了,按照翡的希望,总领主人同意她带着奴隶和仆人住到可以跟随工场搬迁的帐篷里去。而那也就是翡以后把帐篷当做了住家的开始。

  总归是从先有一个开始,再去到后来。翡从开始朝着后来慢慢学踩玉。她学习的结果差强人意。综合起来算的话,翡每月捡着的玉远远达不到平均数,所以也许还是打猎更加适合她,不过她现在至少可以谈论一些关于玉场的事了。踏玉河沿的私营玉场正在快速地发展起来,但是官方的管理办法仍然表现出了军人政权的粗放性。弄玉厅代表安西政府征收采玉工场的河道使用费,这些费用一向按照长度计算,每个五里长的水路价格都是完全一样的,但是每一段河床的积玉情况并不一样。商人在申请他们将要迁往的地点以前,肯定已经使用自己的踩玉女人勘察过那片水域,他们想要的总是藏玉最富集的地方,因此弄玉厅需要针对每一处的设场申请评估它们的盈利可能,按照那五里水面以下的价值收钱。

  翡在遇到他的主人正好有耐心的时候和他认真讨论了这个问题。总领主人可能是因为刚跟女人做过一次,后来又被女人用嘴唇和舌头撩拨起了一半,有点进退不能,所以暂且听她说点什么,然后他也许就能缓过力气再做第二次。不过等到总领听完了这些,他还是能够理解侍猎女奴的看法所具有的合理性。当然改革税收制度的关系重大,总领以后争取到了将军父亲的支持,实际上将军也觉得经过一些时间的休生养息,安西的民间资本是时候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了。翡的玉官辅的职务现在获得了更重要的权力,她挑选一些玉奴姑娘组成团队,在遇到商人提出迁移玉场申请的时候前往实际水域。翡会在那里亲自下水,领着她的姑娘们一起踩一晚上的玉。她会按照那一处河段在单位时间中的平均产出来决定它的收费标准。

  制定标准的权力所能收获的利益十分巨大,远远不是繁杂琐碎的生产贸易活动所能比拟。弄玉厅确实征收了很多的钱。它现在应该不再亏损了。翡被安西玉事总统领宣布出任玉官正职,从那以后她除了应召脱光自己去打猎,并且被总领和朋友们肏屄的时间以外,一直主持着玉部的全面工作。翡也受到了采玉业界的普遍关注。因为妇女玉官的柔软的光脚底板对于玉的感触判断能力,现在就相等于他们所要交的很多现钱。当然人的判断力也可以改变,投入足够的影响就会有足够的改变。女人翡现在拥有了逐渐增加的好心情,她也有时间操心一些关于自己身体改变方面的事。翡到处寻访各个不同民族的巫医神婆,向他们讨教能够修护女人皮肤的传统秘方,那些神奇的办法包括使用念过咒语的羊奶和蜂蜜洗澡,涂抹藏红花汁或者黑狗的血,丝毫也不奇怪,她遇到的每一个印度游僧都充满热情地推荐了牛的尿。翡身上原本几处地方因为受刑留下的伤疤真的有些吓人,等到她为这事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钱以后,女人现在觉得自己看上去已经好多了。翡有时候逃班半天溜到城里去喝茶,她常去的那条被称作皮和草的街上有很多游牧和游猎的部落民众经营的店铺,那里也有雪戎传统的酥油茶店。相比一个如同战场的弄玉厅,翡觉得摆放有很多皮毛熏香和草药的地方能够给她更多的亲切感。她会在这里约见朋友和一些想要见到的人。

  翡每次去喝咸茶的时候多半会让马车停在皮和草街拐向城边的偏远口子。她让驾车的昆仑奴隶守在车边等她回来,女人自己穿着镶毛边的短衣和羊毛裙子走进小街里去。路两边的店铺老板已经和她相熟,要是正好打了照面就会问候一声。其实翡见到了负责那片坊间的巡查吏员们也都该是有些面善的,所以那天她刚下马车就被几个陌生的城防官兵拦住要问话,女人的心里也许已经生出了一点预感。那些兵士要翡跪在地下接受盘查,以后又要她脱光自己的衣服。翡试着解释,但是挨了很响亮的耳光。兵士们认为她是一个非法地穿上了衣服想要逃跑的玉事奴隶。

  翡的额头上的确永远留存着朱红色的奴隶篆印。她在脱光自己以后暴露出来的胸脯底下和脊背上的刺青也都显而易见。无论是否可能,她倒是从没有试过消除这些东西。在安西,负责治安巡查的官兵确实有权扣留身上印有奴隶黥文的女人,他们可以怀疑她是逃跑的玉奴,并且要求她的所有者带上赎买她的文件前来认领。只不过随着城中被赎买和释放的妇女奴隶日渐增长,他们已经很少真的那样做了,因为那是一件只给自己找麻烦的事。除非他们就是要找这个麻烦。

  那一天翡在皮和草街的僻静路尾把自己重新脱成了精光。她被几个官和兵们押解着穿过一整条开店铺的巷子,走到了通进城中大道的热闹地方。那一回迎面撞上的老板们就没怎么好意思跟她说扎西德勒了。当然了,光着屁股走一圈大街真不是翡现在还会在意的事,没有一个做过玉奴的女人还会在意。不过兵们以后找到坊中的里长,从他的街道办事处里翻出来一副积累了有几年灰尘的木头枷板,把翡连脖子带两手枷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正中,翡在那地方精赤条条地跪了一整天。她一个做着官的女的,被搁在了这块大家都熟的地方这么样的收拾,就是翡也要觉得全身上下的各种别扭不是太好消受。跪大街的中途又被人用防暴棍子当众打了两次屁股,打的时候人家的手脚和棍子梢头还不规矩。打完以后问她,猜一猜你家的观音菩萨,现在该是悦意还是不悦意了?

  跟着翡给她赶车的昆仑奴隶被兵们随便按了个帮助玉奴潜逃的嫌疑,陪着她跪了大半天街。一直到太阳已经偏西才放他回去知会一下,谁要是手里有合法文书的可以过来领人。那天晚上弄玉厅里多派了几个官员和杂吏,他们相帮着把身形歪来倒去的女玉官扶上了马车,女人的两边屁股颜色斑斓,丰隆臃肿,已经没法站起来好好走路了。

  翡以后对安西玉事总统领讲述了她的这一次遭遇,她也小声地啜泣了一阵。总领语焉不详地安慰了她。为了她这样的人跟城防司令官翻脸当然不值得,可是自己养的母狗被人打了也会涉及到面子问题。其实翡并不知道以后她的主人针对这件事做过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做。这种事可能就是一个小军官为了给老婆出一口气,但是也有可能是领受了哪一个更高级官员的特别吩咐。翡当然知道所有独裁统治者的家族都是一样,主人和他的兄弟们之间当然有问题,将军越来越老,他们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大。没有人知道将军寿终正寝以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可能同心协力也有可能互相杀戮,如果被杀掉的是她的总领大人,那她自己恐怕也很难得到什么好结果。只是一个奴隶女人所能做的全部,大概就是卖力再兼卖笑,匍匐于人膝下以承欢娱而已,她对那些主人家的事是无能为力的,即使那是一些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更进一步地看,无论她是否真的已经获取到了足够数量的收益,她对于如何地看护自己的收益同样无能为力。就算她的主人大度地准许了她自由离开,她也不能带着一万两白银堂而皇之地离开。一个幸运地拥有了一万两白银的人不能同时拥有山林和远方,你在那些地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想着法子杀掉你,从而拥有你的银子。虽然一直为她赶车的黑人奴隶勤勉谨慎,总是表现得忠心耿耿,但是如果她和他,以及一堆财宝住在一个林间小屋里,他可能会在一天里生出好几回掐死她的念头。要是小屋里没有他和其他干活的人呢,那她自己大概连一个埋那些财宝的洞都挖不出来。足够讽刺的现实就是,正是将军的从实力地位出发的强势统治方法,正是他付薪雇佣的那些带着棍子打人屁股的城防官兵们,大致地维持了安西人民没有立刻陷入互相掐脖子抢钱的狂热境地。在一处像安西这样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只有长毛象那么大的动物才能守住它的值钱的牙。一个拥有了财务权力的人需要一支有组织的力量守卫他的财务,他也需要血缘的,或者利益上的合伙人在不同层级上控制那个组织,财务和组织的互相需求水涨船高,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走在了通向另一个将军的道路上。

  翡下次再去皮和草街的时候什么都没穿。她戴着脚镣沿街走进去的时候,步子肯定迈得滞重了,速度也慢,除了打招呼还能跟碰上的熟人聊两句闲天。除了手脚上的镣链叮当以外,她转脸冲人笑的时候,一对溜光的奶房底下一起转出来的银铃也都跟着招摇,奶头根子上打眼穿挂的银环里除了拴吊着铃铛,还拴系一面印出安西将军府奴几个字样的铸铜招牌。这种牌子在厅里都是归翡掌管,奴隶受了将军的令要出街办事才申请一个挂上,现在谁要再生事非,那他就得想想人家多半就是真的在办着将军的事,谁搅合了谁不好收场。翡以后再去城里干脆就是按照玉事奴隶的规矩打扮了,光脚踩在茶店二楼的硬木地板上虽然是规矩,其实也算恬静安闲。响动的都是金属器。翡盘腿坐在地下铺着的绣花绒毯中间面对来人,她端起镶银的白羊骨碗喝茶的时候,锁手腕的银链和奶下的铃铛都有些安闲的响动,搭在杯沿的两根手指倒是尖俏得像伸腰的猫子露出的脚爪。来人一开始眼神望向下边。后来他说,驮运着那些东西的牦牛队伍已经平安通过了花川溪的口子。翡嗯着应了一声。翡说,好。

  住在高原上的雪戎部落已经被阻断了连接安西的贸易往来,很多需要特别技艺制作的用具都很难得到了。但是为了争夺命运攸关的水源和草场,他们仍然需要时刻备战,投石索肯定没法打退身着铠甲的战士,千锤百炼的钢刀多砍几条马腿也不会卷刃。如果有谁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武装供应,他就获得了一个比较优越的物质基础,可以赢取更广大的生存空间,甚至进而谋求区域的领导权。已经定居在了踏玉河沿一带的雪戎人也有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经过一些尝试,已经成功进入了利润丰厚的采玉行业,相比汉族商人,雪戎甚至还拥有着更便宜的人力资源,他们不用购买奴隶,只要让族里的牧羊女们下到河里去练趟水就行。他们只是需要适当的指导和帮助。雪戎人在资源获取和组织重建这两个问题上作出努力,他们和安西其他的族群一起走在相同的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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