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母亲的健康每况愈下，在入秋的时候去世了。

五十多岁，在当时已算长寿。她总共生育了四个孩子，除了一个早夭的女婴，其余的皆长大成人。长女和幺女都已出嫁，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长子虽然已有家室，但他唯一的女人一直是侧室的身份，他们之间还没有孩子。

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她曾将侧室召唤至身边长谈，希望侧室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他娶个本国的年轻妻子更合适。”她说话做事总是滴水不漏。

母亲只是搭着她的手，劝道：“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你还年轻。你们之间会有孩子的。”

女祭司摇摇头。

这里的女子通常十五六岁就会出嫁。将军的妹妹也在去年诞下了一个男婴。

她年近三十，原本一生都将奉献予神。

将军斩断了那条路，强迫她走上另一条平庸之路。

祭司看着眼前的女人。将军的母亲，早年也是位美丽的人。高贵的出身，良好的教育，也不过和其他贵族女子一样早早嫁了人。生儿育女、照料家庭、管束妾室，就算养尊处优，也免不了为琐事烦恼。

这位母亲本该更长寿。

七年前的灾难，让这个不幸的女人失去了家庭强有力的守护者——她的丈夫。强烈的打击几乎让她一蹶不振。为了支撑这个家，衰老的痕迹迅速爬满了她的脸和身体。接着是被病痛折磨，如今连行动都困难。

她没有告诉将军的是，七年前是她亲手割开了前任大祭司的脖子。

前任大祭司是位极美的人。不同于男人或者女人寻常的美，他有着被神眷顾的容颜和与之相称的能力。那时谁都以为他是下一位神之力的继承者。可就是那样不凡的人，即将死去的时候，眼里也只剩下空洞——和千千万万受死的祭品一样，黯淡无光。

她注视着面前那双同样失去光彩的眼睛。

他们崇拜强有力的魔神，心甘情愿献上包括自己在内的血淋淋的祭品。

祭坛之下数不清的骸骨，神庙里永远散不去的血腥。

一群疯子招致的灾祸，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和她的命运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就连结在了一起。

“你不恨我们吗？”祭司曾经问将军。

“你呢？你恨我吗？”他也问。

她最终没能回答他。

母亲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为她顺气。

“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母亲的眼里蒙着一层哀伤。

女人总是敏感细腻的。无论她装得如何若无其事，也会有细节出卖她。

“两个人一起，没有什么困难渡不过去的。”

祭司不置可否。

她还有另一种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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