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梦境。

我站在梦的尽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琴濑花凛。琴濑花凛手中的枪正抵着我的额头，只要她手指轻轻一动，我就可以再次醒来。

“说点什么吧。”琴濑花凛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并不是眼前人发出的声音，而是隔着一层模糊的屏障，从梦境的远方慢慢地传来。

“……抱歉。”

再次睁开双眼时，出现在我的眼前的依然是熟悉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随着电流的波动而轻轻跳动着。

“你醒了，”床边响起的声音令人熟悉而放松，是医生的声音，“昏迷时间三十七小时，感觉怎么样？”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脱力带来的酸痛感迅速爬满了全身，但是令人庆幸的是，四肢依然可以活动。

“我还好，琴濑怎么样了？”我循着医生的声音侧过头，只看到医生在伏案写着什么，并没有看向我。

“阿凛……她身体的机能已经完全修复，但是托你的福，她遭到了严重的精神攻击，现在疯疯癫癫的，没法正常交流。我的本领只能治疗肉体损伤，她现在这样，我束手无策。”医生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感情，但是却让我如堕冰窟。

“啊……那，那威廉先生呢？”我不死心似的追问道。

“威廉……他解脱了。”希尔维亚医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便径自离开了房间。临出门时，她在门口停了一下，说道：“等下真花会给你带些吃的过来，有力气活动了就来会议室集合吧，我们必须讨论一下未来的事情了。”

“啊……是……是……”有如实质般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我的思绪如同一叶小船，在绝望的海洋中随波逐流。琴濑花凛发疯，威廉死亡，能帮我找回过去记忆的线索几乎灰飞烟灭。我的心脏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虬结，几乎将心脏顶出喉咙口一般，双手也抖个不停，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被抽空一样。

琴濑花凛……琴濑花凛……琴濑花凛！你怎么可以擅自疯掉……你答应过我会帮我找回记忆的……

不，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就这么疯掉。不要说是疯掉，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找到死神，把你从它手里夺回来。夺回来！

“那个，岚先生？”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终于让我失焦的眼神回归了这个世界。在我身边说话的是事务所的后勤，真花小姐。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与我目光相接后仿佛吓了一跳一般退后了一步，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岚先生，你……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喊医生来？”

经她提醒，我才意识到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想来刚才我的样子吓到了她吧。但是出了一身汗以后我反而冷静下来，我朝她摇了摇头，尽量挤出一个微笑的样子，对她说：“不必了，我没事，我只是……有些震惊。”

“没事就好。”虽然我硬挤出来的微笑恐怕比哭还难看，但是好歹让真花小姐放下心来，“我给你做了饭团，你先吃，不过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哦，不要吃太饱，会影响吃晚饭的~”

“谢谢你，真花小姐。”我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问道：“现在琴濑花凛的情况怎么样？”

“阿凛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真花乐观的脸上迅速爬满了阴霾，“妹妹小姐，啊，就是阿凛的妹妹，把你和阿凛带回来以后，阿凛就什么话也不和我们说，什么东西也不吃，一直呆在病房里，除了医生小姐谁靠近她她都会惨叫……不过医生小姐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治好阿凛的，我相信医生小姐~”

说到最后，真花还是开朗地笑了。真不知道她如果听到医生说的话会怎么样。不过我不打算做这么个坏人。“她的病房在哪里？我想去见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我问道。

“她就在医生房间的隔壁哦，当然也就是你隔壁的隔壁啦。”真花笑着说，“啊聊了好久，我该继续准备晚饭啦，岚先生吃完饭团放在这里就好，等下我来收，拜拜~”

隔壁的隔壁。

我站在琴濑花凛的房间门口，伸出手推了一下门。门没有锁，有些旧的门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吱呀声。房间里没有什么动静，我便低声说道：“琴濑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和我想的一样，房间里没有回应。我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让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那我进来了，打扰了。”

“不要……过来……”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琴濑花凛的声音，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微微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

我闻言停在原地，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琴濑没有开灯，整个人缩在床头，双手抱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乱蓬蓬的头发已经看不出形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想来脸色不会有多好。她没有看向我这边，而是一遍一遍地扫视着房间里的地板。地板上洒了一地饭菜和碗碟，看起来她确实是没吃什么东西的样子。

“不要……过来……”她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试图把自己蜷得更紧一点。

“琴濑小姐，你看到了什么？”我试图和她搭话。

“它们，它们过来了，它们过来了！”琴濑花凛忽然激动起来，“它们又要钻进我身体里了，那些黏糊糊的，那些会在我身上产卵的……不要过来啊，把它们拔出去，拔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她开始胡乱挥舞她手里的枕头，仿佛试图把她眼中的“它们”赶走一样。撕心裂肺的哭喊持续了一分钟，她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手里的枕头也软软地放了下来。

“嘿嘿，嘿嘿嘿……它们……它们进来了，我又要生出它们的小宝宝了……又要……又要……”

我不忍再看她的惨状，悄悄地关上了门。医生说的没错，她现在这样已经完全没法交流了。但是我也不能放弃，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我听从医生的安排，径直前往了事务所的会议室。

还没走到会议室门口，我就听到了会议室中传来的争吵声。除了医生的声音以外，嚣张小鬼的声音也在，还有一个我似乎听到过的声音，想必就是琴濑花凛的妹妹。我在门口站定，想悄悄地听一下她们吵的内容，会议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一只小手毫不客气地伸过来，抓着我的领口把我拖进了房间里。

“喂，在门口偷听你是想干什么。”

我勉强站定，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她也就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黑亮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一对马尾辫，身上穿着一套似乎有些过于宽大了的巫女服，背后背着一把和她人差不多高的长刀，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气势汹汹地盯着我。

“你好，我……我是事务所的岚，医生让我来参加讨论一下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定了定神，尽量礼貌地打了招呼。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来SH市就是为了带姐姐回家的，你们怎么想与我无关，如果要阻止我，就打倒我。”这小姑娘比嚣张小鬼还目中无人，虽然不管体型还是人数都占据劣势，但是气势上反而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哼，那我们这边也不可能让你这么带阿凛走，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怎么可能照顾现在这么疯疯癫癫的阿凛出远门，怕不是路上就要害死你姐姐了。”嚣张小鬼也不甘示弱，讥讽道。

“那不用你管，只要我带姐姐走，我就一定有办法治好她，反而把她留在你们这里，你们也没能力救她，难道你们想让姐姐一辈子当个疯子吗？”小姑娘的气势不减反增。

“什么叫没能力救她，暂时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阿凛留在这里，医生一定有办法救醒她的，你说对吧医生。”嚣张小鬼一口咬定不能让小姑娘带琴濑花凛走。

“没错，阿凛现在重伤初愈，身体也远远没有恢复到能出远门的程度，我不可能让任何人带走我没有痊愈的病人的。”医生冷峻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

“就凭你们？连术式都不会用的人，怎么可能治好姐姐！”小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大，她用力地踢了一下会议室的门，几乎是用吼地说道。

“那我也不可能看着阿凛死在你手里！”嚣张小鬼也把手里的电脑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吼道。

“那你就来试试我的剑吧！”说着，小姑娘反手握住了挂在背上的刀柄，浓重的杀气迅速充满了并不宽敞的会议室，毫无疑问，只要那把刀一出鞘，我和嚣张小鬼和医生都会立刻身首异处。

“停，先不要吵，先不要吵，”我试图安抚两边的情绪，“我们想个折中的方案行不行？”

“折中？你脑子也一起被打坏了吗？她要带阿凛走啊，阿凛走了事务所怎么办？”嚣张小鬼指着我骂道。

“什么叫折中方案？我告诉你今天要么我带姐姐走，要么我踩着你们的尸体带姐姐走，你们自己选！”小姑娘的怒气也转移到了我头上，“况且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你，姐姐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的身上。我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嘴唇在颤抖，空气塞在喉咙里，结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不是我……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那个，各位要不先休息一下，吃个晚饭？”真花小姐的声音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在门外，会议室里横飞的杀气渐渐消散，小姑娘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反手把背上的长刀卸下来丢在墙角，在沙发上重重地坐了下去，不再看我们。嚣张小鬼也把眼神转向墙角，不再看我。我擦了一下额角冒出的冷汗，主动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真花小姐站在门口，脸上含着笑，但是端着托盘的双手分明地在发抖。她轻轻向我鞠了一躬，好似鼓起勇气一般，先走向了小姑娘那边。她一边给小姑娘端出来一份精致的蛋包饭，一边对小姑娘说：“妹妹小姐，其实……其实，医生和林卡也并不是要反对您带阿凛走，比起阿凛的去留，我们更担心的是阿凛能不能恢复清醒。阿凛她对我们都有恩，就这么让她走了，我们心里会放不下的。所以，如果您有能救醒阿凛的办法，能不能求求您，告诉我们，也让我们出一份力？”

小姑娘瞟了真花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劈手从她手里夺来勺子，几下便把一盘漂亮的蛋包饭捅了个乱七八糟，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真花轻轻叹了口气，又给嚣张小鬼和医生端了两盘一眼的蛋包饭，对她们两个说：“医生，林卡妹妹，我和你们一样舍不得让阿凛走，但是这是她的家事，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替她做决定的，这件事情是需要征求她自己的意见，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凛能清醒过来，然后自己决定要走的话，我们能不能也笑着送她离开呢？”

嚣张小鬼接过勺子，紧一口慢一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眼角瞟着小姑娘的方向。医生接过了盘子和勺子，转手就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吃的意思。真花摇了摇头，转向了我：“啊……岚先生，能拜托您帮我尝一下今天的晚餐是不是不好吃吗？”

她的态度让我有些诧异，明明我是会议室里气氛最不利的一个，她却没有选择对我说吵架的事情。但是诧异归诧异，我还是接过了一份蛋包饭，就近在桌边坐下，用勺子小心地切了一角蛋包饭，送进嘴里。鸡蛋还没入口便有鲜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表皮微微发脆的煎蛋里面依然保持着如同流心一样的软嫩，穿过煎蛋皮之后，酸甜的炒饭味便爬满了整个口腔，干爽的米饭里夹杂着少量青豆的软糯，和香脆的锅巴米相得益彰，每嚼一次，不同的香味都会顺着舌尖在口中蔓延，令人食指大动。

“唔，这个，真好吃啊。”我抬起头，刚好撞上了真花不安的眼神。见我喜欢吃，她有些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太好啦，只要能吃到美味的食物，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一直是这么坚信的。”

“嗯，谢谢你，真花小姐。”我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其实，大家并不是一定要怪你的……”真花小姐低下了头，不再看我，“林卡妹妹那天其实一直在看着战场附近的监控，她很自责在您和阿凛危险的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医生也是，为了给您和阿凛疗伤，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妹妹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也是在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让您独自对抗打不赢的对手。所以您也不要再自责了，事务所的各位也好，妹妹小姐也好，和我比起来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大家团结在一起一定有办法治好阿凛的，对吧？”

啪。

小姑娘似乎吃完了蛋包饭，随手便把勺子丢回了盘里。她侧着身背对着我们坐着，鼓起的脸颊不知是婴儿肥还是气得鼓起来。过了一会，她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救姐姐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干掉那个给姐姐下诅咒的臭虫。”

“那个臭虫，是指教团B的‘牧首’吗？”我和闻声抬起头的医生还有嚣张小鬼对视了一眼，问道。小姑娘见我没理解她的意思，也顾不得再端着架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到我面前，指着我说：“就是那天把你打得很惨的那个臭虫，上次被我不留神，让他给跑了，但是下次只要找到他在哪里，我一定能干掉他，然后姐姐身上的诅咒就能解除了。”

“你说那个不是发疯，而是诅咒？”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难怪我一直找不到病变的位置……知道是诅咒的话，我可以试着让她暂时安静下来，虽然治不好她，但总归比现在这样要好。”

我向医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那家伙吗？”小姑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打算去找，总归能找得到的。”

“SH市可有几千万人口呢，让你一个一个找下了，恐怕十年的时间都不够，”嚣张小鬼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嚣张的笑容，“但是只要有本天才出手，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立刻给你找出来。”

“真的？你说的这个叫……电什么的东西，真的这么厉害？”小姑娘眨了眨眼，仿佛不相信一般。

“厉害与不厉害，要看在谁的手里，毕竟我可是世界第一黑客呢，”嚣张小鬼胸脯拍的震天响，“给我一天……不，只要到明天早晨，我把他所有的行程都给你刨出来。”

“但是有一点咱们要先说好，”眼见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散，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对小姑娘讲起了条件，“咱们一起想办法救醒你姐姐，但是到时候是去是留，你得让你姐姐自己决定，可以吧？”

小姑娘的眼镜转了几圈，不知道小小的脑袋里思考了什么，终于伸出小指头来对我说：“那拉钩，我听姐姐的，你们也不许反悔。”

“好，我们说好了。”我回答道。

拉钩成功的小姑娘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对真花小姐说道：“那我要在你们这里住一天，我要和姐姐一起住！”

“这个恐怕不行，”医生冷峻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下来，“我得先想办法压制一下阿凛身上的诅咒，在这期间恐怕不方便见她。不过时间有的是，等阿凛清醒过来，你也可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让阿凛好好思考一下你的提议。”

“或者干脆你也加入事务所好了嘛。”嚣张小鬼顺着医生的话头，大大咧咧地笑道。

夜深了。

虽然救回了琴濑花凛，也解决了和她妹妹的矛盾，但我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威廉大哥的牺牲，要准备猎杀牧首，琴濑花凛可能会离开事务所，只要我一闭眼，这些事情就会一股脑地涌出来，让我没法平静。就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一个矮矮的东西就撞进了我怀里。

是小姑娘。

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上略显宽大的睡衣有点洗得掉色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穿了嚣张小鬼的衣服。她有点含混不清地说道：“给我讲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故事都可以，不听故事我不好睡。”小姑娘旁若无人一般钻进了我的被窝，反而把我晾在了外面。

“但是我确实不会讲故事，你不如去问一下真花小姐？”我自嘲地笑了笑，毕竟一个连记忆都丢了的人，哪来的故事可讲呢。

“女仆姐姐还在收拾家务，医生姐姐在陪凛姐，林卡在工作，只有你闲着，所以你来给花火讲故事。”占领了我的床的小姑娘似乎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仿佛自然而然地就对我提出了要求。

“花火，那是你的名字吗？”我只好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琴濑花火，妈妈说花火是夜空中最美丽的星星，比所有天上的星星都美，所以我也是最美的。”小姑娘背朝着我，含含糊糊地说道。

“确实很美，但是……”

但是花火只能在夜空中存在一瞬，那一瞬间的灿烂就是生命的全部。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尤其是对这个看起来还挺乖巧的孩子。我低下头，眼前的琴濑花火的模样和琴濑花凛一起浮现在我眼前，如果琴濑花凛的相貌可以称为英气逼人的话，花火的样子就还要在琴濑花凛的英气上增加几分娇艳。虽然她年龄还小，还没有长开，但是想来以后会成为一个美丽不亚于她姐姐的美人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我忽地感觉到一阵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猛地一抬头，只见到本来应该躺在被窝里的琴濑花火，不知何时竟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面前，她的眼睛里分辨不出眼白和眼仁，那深邃的眼窝里，流转着漫天星河万象。

“那么你的故事，你，又是什么呢？”

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询，于我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轰然炸裂。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迅速向四周飞散，最终我无法再维持自己的坐姿，只感觉自己扑地摔了下去。

“咦，这是什么？”朦朦胧胧的诧异隔着名为感官的毛玻璃，几乎微不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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