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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te by Punishment,1

[db:作者] 2025-08-05 08:34 5hhhhh 7520 ℃

1

瑟雷诺亚曾无数次希望亲口告诉罗兰他的秘密。

成为国王的儿子算不得什么好事,他从小就在朋友身畔最近距离地体会过了。王室血脉对他远不及西蒙的爱珍贵,他自不会受此束缚。但如若能成为罗兰真正的兄弟,想必能为他分担些许高寒之上的孤独。如果这个名头对西蒙·沃荷德的继承人有任何吸引力可言,那就是他与罗兰终将以血相连。

以血相连,一死方休。所以他第一时间下定决心把这个秘密连同生父的赠物带进坟墓,以臣子和朋友的身份守望王弟。

瑟雷诺亚落下书房门锁,走回房间中央。年轻的国王抱着双臂,盯着那架决定他们命运的天平——国王,他的生父赠予父亲的家传之物。

在事情进一步发酵之前把罗兰单独叫进书房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个行为本身就足以安抚他些许。

“要我帮你把这东西抬出去吗,沃荷德公?”

……当然,远远不够。

眼下这血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决定性的裂痕。

眼下,眼下有更亟待解决的事发生。

罗兰控诉他的痛苦、愤怒和嫉妒,所有指向瑟雷诺亚的负面情感。然后他提出决斗,正义之光和天秤交错,一同被击飞,长枪扎进墙壁,萤蓝的剑滚在脚边,瑟雷诺亚顺手捡起了武器架上的小圆木盾。罗兰出言不逊,其实他都没怎么听清,一些激烈的口角和肢体冲突,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兰正被他按压在家主的书桌上。

“是我输了。”

罗兰被坚硬桌面挤压变形的脸上横着滑过晶莹的痕迹。

“……杀了我吧,瑟雷诺亚。”

他最好的朋友、流着同样的血的弟弟、亲手送上王座的主君,用沙哑的声音几乎乞求道。

瑟雷诺亚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天秤剑。

“我不会逃的,”罗兰注意到他的目光,向上望着他,以一种信徒般的死气望着他,“能死在你手中,那也不错。”

瑟雷诺亚闻言抓着他漂亮的金发,把那张长了会说话的嘴的脑袋,朝下按在桌子上。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瑟雷诺亚自己也不明白。

他抓着罗兰的头把他按在桌子上,右手的圆盾重重打向就近处——罗兰的胯骨卡在桌沿,臀部好像挑衅一般挺翘而出,正趁手。

和时常靠舞枪发泄怒气的罗兰不同,哪怕是空挥的练习,瑟雷诺亚一向确保自己处在静心的状态。这一次,本尼迪克点燃的引线爆炸了。他一刻不停、用尽全力,僵硬地、机械地,好像击碎那个与朋友外形相似的人偶,真正的富有活力的罗兰就会回来。

人的触感和训练用的沙袋、木偶,和领民搬运的面袋、晾晒的棉被,和家臣狩猎的野猪、荒野的死尸,好像并无区别。

他抓到的好像只是一团死肉,没有情感、没有痛觉、没有回音,是在被剑刺穿之前就已经腐朽凋亡之物。

瑟雷诺亚扯着长辫把罗兰拉起来。用以呼吸的器官流出鲜血,染脏国王过于稚嫩的脸庞。哪怕被人像东西一样甩来甩去地对待,咬破了的嘴唇还是拒绝开阖,像干瘪已久的烂鱼,两腮最先风化。

“疼吗?”

瑟雷诺亚一边问着,不等回复就松开手,让罗兰摔在台面上。任人折辱、随意处置,这是决斗失败者的姿态。胜者有权命其赴死,却不能使其向生。

“罗兰……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回来?”

他们蓝色的眼睛是如此相似。瑟雷诺亚第一次察觉到这件事,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蓝得完全一致。

如果被解开腰带还能保持装死,下半身与空气直接接触所引发的一系列遐思则让人不得不激灵。瑟雷诺亚连同所有的布料一并扯下,让一丝不挂延申到被长靴阻碍才停下。

“你要做什么?!”罗兰惊恐地提高了声音,“沃荷德公!”

“叫王兄。”

瑟雷诺亚以掴打作为警告。从长裤中释放出来的臀丘像要逃离痛楚一般被扇得剧幅弹跳。常年策马所锻炼出来的健美臀腿没有半点赘余,线条优美流畅。已经经历过一轮冲击的艳红与白净底色对比鲜明,此番艳景如在地下流通想必千金难求,何况他命贵,单一颗头颅都比旁人值钱。

瑟雷诺亚用解下的腰带捆住罗兰双手,俘虏任凭绑缚,只用极为震撼的眼神瞪着曾经的友人。

“我……要坐上诺泽利亚的顶点。在那之前,如何处置败者是我的自由。”

瑟雷诺亚居高临下,着重强调了某个字眼。在他投下的阴影里,罗兰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垂下眼睛,笑了几声。

“是吗……那就悉听尊便吧。”

“那就告诉你无妨,我会就这么打死你。”

2

破罐破摔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瑟雷诺亚只让罗兰坚持了一小会儿。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花招,先是不疾不徐地持续击打,痛如风起火燎一般呼啸过境。突然之间又急又快的木板集中火力全砸在一侧臀瓣上,逼得罗兰疯狂腾转,甚至把另一侧臀瓣往瑟雷诺亚手中送,求他雨露均沾。

发出第一声呜咽的时候,他预想中的停止并没有如愿到来。瑟雷诺亚节奏稳定,完全不为所动。

单以就肉身的伤害来说,那位黑铁总帅都不曾如此残暴地对待他。

恐惧姗姗来迟。罗兰慢半拍地意识到,瑟雷诺亚是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

呻吟陆陆续续从他喉头放开,罗兰像搁浅的鱼一样弹着身子,把书桌上的台灯文件墨水尽数扫落,依然没能分走圆盾半分注意力。他挣扎着想从瑟雷诺亚手下溜走,被结结实实地拽着头发薅回原处。

后来瑟雷诺亚按着罗兰不再是怕他逃脱,纯粹是不让他已经软到站不住的双腿支撑不了身体,防止他滑落地上。

被生之痛挫败就想找捷径避难的人,自然不可能有无论如何痛苦都要赴死的信念。尤其这皮肉之痛切身实在,不是逞口舌之快就能挺过去的。

“住手!……不要了,瑟雷诺亚……别打了,王兄,我好疼……”

罗兰翻过身,双眼蓝得更加明亮,眼角弥散开一片绯色。

“明明是兄弟,我和王兄却不一样。明明是朋友,瑟雷诺亚……我和你为什么也不一样呢?在罗洁尔族村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以为我们都要死在那里了。虽然对杰罗姆他们很抱歉,一想到能在最后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并肩战斗迎来终结,我真的很高兴。如果人们能够平等就好了,只要所有人都平等的话——我就只是王兄的弟弟,只是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人们有各自的信念。所以会有对自由的向往。用统一的思想来束缚人们是不对的。”

“你是说欲望吗?正因如此,人们才会不平等……!”

“只要还有信念,人是不会平等的。你不也正是如此吗?”

被臣下玩弄的无力、被民众唾弃的困惑,甚至长久以来被父亲忽视的忧郁、被兄长压制的不甘,渗透了过多感情而膨大爆裂的心,将所有的仇恨都指向了古斯塔德弗。

“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王子!如果我是师父的孩子,和我的朋友一起辅佐王兄……辅佐弗拉尼王子就好了……我一直……这么希望……”

“这就是你的信念吗?”瑟雷诺亚问。

“……我这种……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像你一样……我根本就没有信念!”

罗兰大吼着,额前的金发扬起又飘落,被冷汗浸湿软趴趴地低垂着,堪堪遮掩狼狈的面容。

这份绵软无力的愤怒扰乱不了瑟雷诺亚的平静。他本是用最强的信念、最高的礼遇、最残酷的战法,把曾经是尊重、忠诚、喜爱与信赖的种种化为对峙的力量来面对罗兰的,而罗兰没能配得上它。

把岩盐进献给女神到底出自何种真意亦已无须讨论,眼前即是答案,他们彼此明了。

“如最初所说,我只会以击毙的方式处决你。”

瑟雷诺亚将木盾放回原处,捡起佩剑,把拔出来的枪扔回给罗兰。后者偏过头,任由金属长物落在脚边,并不去接。

“这之后沃荷德城也会成为战场,快点离开吧。”

最后的行装,是瑟雷诺亚从墙上取下的鹰羽斗篷。那原本是盐铁大战的英雄象征之物,王党派行刺的血渍尤留其上。三十年前,沃荷德前代家主正是以其肩扛起世间纷争,站在他旁边的国王则身披金黄的披风,在飓风乱流之中如大鹰一般鹏程千里、开天辟地,缔造崭新的时代。

瑟雷诺亚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披上它,就像罗兰从来都没有继承过王族的披风。他是第二王子,披负璀璨是王与王储、与他那天下第一的武者师父的特权。后来吸饱血水的布料永远蒙住了他每晚的梦境,成为滋长恨意的养料。

偏偏歹人的匕首刺穿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却被他闪过。他没有加冕,无法加冕。

纠缠他们的本是一样的锁链。罗兰被打伤双腿,无力行走。而瑟雷诺亚甩开披风,宛如雄鹰振翅。

他并没有就这样离开。瑟雷诺亚走回罗兰身边,带着最后一次触碰他的决心,用微蹙眉头的微笑表情拭去了弟弟脸上的泪水。

“你一定要活下去。”

3

“不要走,瑟雷诺亚!”

像是什么轰然坍塌的声音,让霸主停下了脚步。

瑟雷诺亚转过身,看双手被缚的罗兰肩膀着地,正以极其难堪的姿势试图爬起来。脚跟甫一触地,伤痕累累的臀部支撑不起身体,双膝落在地板上再次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响声。

察觉到瑟雷诺亚的视线,罗兰马上放弃和自己缠斗,不顾一切地向他靠近。

“不要走,瑟雷诺亚,王兄……如果早就知道你是我哥哥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即位!你才是拥有王的器量的那个人。我愿意做王兄的臣下,我会出力的,别赶我走。碍事的话就戴上面具,名字也可以舍弃,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留在你身边……

“刚才的事我道歉,想让所有人享有平等的权利是真的,但是我……我太愚蠢了。伤害了芙蕾德丽卡还和本尼迪克吵架对不起,你还在生气的话……

“……就继续打我吧,王兄,打到你解气为止。我还可以忍耐,我没问题的,只要你再鼓励我一下……不要放弃我。”

“……终于。”

瑟雷诺亚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在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目光注视下,罗兰瞪大了眼睛。

“总算又变回原来的罗兰了。说实话,这次怎么说你都不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拼尽全力、舍弃尊严的剖白,这么简单就传达到了? 罗兰怔愣地任由瑟雷诺亚摆弄,若非身后抽动的痛,几乎怀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瑟雷诺亚同样跪了下来,投以相同高度的视线,显得身后拖曳的斗篷很不相衬。解开罗兰手腕的动作和他们幼时罗兰绑不好马靴大哭大闹时前来帮忙的记忆力别无二致。

“哈……你这家伙……”罗兰短促地笑了一声,甩着刘海挡在眼前,手背快速地从眼下掠过,甚至有几分恼羞成怒,“你在耍我吗?”

“我喜欢这样的罗兰。觉得撑不下去了,只要感受到别人的期待,马上就会振作起来。”

“就算振作了也没什么用啊……”罗兰撇开视线小声反驳。

瑟雷诺亚微笑着拉过罗兰手腕,顺着淤紫的痕迹一寸一寸轻轻揉搓着,彼此触碰的皮肤都逐渐变得温热。

“这正是王的器量啊。你其实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管怎么伤心生气,只要恢复元气就会好好面对。

“明知有可能失败还肯挺身面对让人感到沮丧的困难,每次只要还有人在身边,你就一定会回应。所以……我也依赖着这样的你。

“瑟雷诺亚·沃荷德是你的朋友。雷格纳王、弗拉尼王子、麦克斯韦阁下会管教你,而我要做的应该是陪在你身边,一直支持你。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相信自己一定会回心转意,因为相信自己最终一定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因为相信自己不会让他失望。朋友也好、兄弟也好、君臣也好,不是出于任何一种关系的束缚,只是作为瑟雷诺亚·沃荷德,对罗兰·格林布鲁克的信任。因为信任,所以一直、一直、一直,无论何种情况都愿意保持最大的宽容守望着、等待着、支持着……

而如今的局面正是……

“是我……我自己……搞砸了吗……”

辜负了那份信任。

罗兰哭泣的时候总是如此。大抵是王族的家教,不允许他那样含混不清地说话。词与词之间的空气全被他抽走,变成即没有字句也传不出哭声的真空。他靠牺牲呼吸来确保发音正确,每一个音节都是在牙尖上检验合格才碾出来的字正腔圆。最后那些藏不住的委屈像游魂一样颤动着被抖露出来,沾满黏着的气息轻轻散逸。

瑟雷诺亚温柔而坚定地托着他一只手腕。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请抬起头来看着我。”

蓝与蓝再一次交融了。

“错的是我。明明我自己也明白那种迷茫,却没能考虑到你的需要。能够引导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却要你突然之间承担起一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弗拉尼王子,但是从今以后,我会连同他的份一起对你负起责任的。要做好觉悟哦?”

不知大脑发出笑还是哭的指令,五官乱七八糟地挤在罗兰脏兮兮的脸上。好一阵沉默,罗兰用力呼吸,勉强发出声音。

“……不要得寸进尺了。”

“看来你还挺喜欢的嘛?”

至少瑟雷诺亚笑了。

4

瑟雷诺亚把罗兰拔起来,重新按回桌面。后者依依不舍地回望着他,在感受到瑟雷诺亚不容置疑地力道后乖乖趴了回去。这次他用小臂整个压在桌面上,反弓腰背,把已经饱受责打的部位送到行刑人手边。

瑟雷诺亚当然看得出他悔过的诚意,尤其是那双腿还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着。恐惧和信赖,两样都让他心软。他看着已是红亮高肿的可怜皮肉,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修艾特的声音。伸手轻轻抚摸,用手碰到罗兰的瞬间,手掌之下的青年几乎整个弹了起来,很快又瑟缩成勉强维持镇定的形状。

似乎是对此感到不安,罗兰回头轻轻叫了他一声。

“王兄……”

瑟雷诺亚强忍着笑意,打断了他的道歉,用尽量严厉的语气回应。

“不要叫我王兄。”

“……知道了。”

只见顶着毛茸茸金发的脑袋埋进双臂之间,罗兰铁了心不让自己传出哭声。

从暴行变成恩典的手先是让颤抖平息,随后又引起了另一轮颤动。

罗兰肩头耸动,而瑟雷诺亚放任他,不发一语。他无意折辱年轻的君主,就连施暴亦是为了让他飘摇直坠的尊严能获得一种更为柔软的着陆方式。罗兰需要强硬和严厉的手段,目的不是打醒他,而是接纳他的软弱,才能面对它。

最后击溃他的、刺穿了所有软弱的并非伤害,正是温柔。爱意如铁水滚过一般灼伤他的身体,最终成为加护其脆弱意志的铠甲。

同样的,瑟雷诺亚自己并不是全无收获。懂得包容的残酷之处的瑟雷诺亚,学会了在注定到来的伤害与分歧变得失控之前靠剂量来调节的意义,因此并没有等罗兰太久。

“请抬起头来。”

罗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稳住自己,就像有某种力量从他身体中重获新生。

“不用怜惜我,瑟雷诺亚。毕竟我罪有应得……呃!”

话音未落,瑟雷诺亚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细棍已经敲了上去,以挥剑般的力道抽在臀部底端的肌肉曲线上,毫不容情的气势几乎要把他切开,瞬间激得罗兰扬起身体。

“那就从这句开始吧。”瑟雷诺亚看了一眼已是鲜红欲滴的屁股,手腕轻抖,转而开始在他大腿上排线。横跨双腿的长棍即使扭动腰肢也无处可逃,道道白色的凸印落下,继而充血肿胀,变成一条条细长可怖的红痕,规律地排布在不久之前还光洁的大腿上。

破空声中,瑟雷诺亚开口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现在还没有。所以别撒娇了,现在还不是你用这个借口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被我打一顿一切就解决了的话,那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我没有——”

罗兰急切地回头辩解,为此挨了更为狠戾的一击,轻易击碎了他奋起的气势。

“转过去!”瑟雷诺亚低呵。

“呜。”罗兰偃旗息鼓,再次伏下去,“是……”

“不用这么回答。”瑟雷诺亚用细棍戳了戳他屁股,“我不是要驯服你。我们谈谈,只是用这种方式。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讨好我也没用。”

“……我没有。”罗兰再次小声反驳,听起来声音闷闷的。

可惜他们双方都很清楚瑟雷诺亚坚决的执行力,一旦决定了要做就不会有任何犹豫。

瑟雷诺亚把凶器搭在尚且完好的起点处,继续说:“你可以说话,也不必忍耐。谈谈你的想法吧,想说的话都说完我们就可以结束了,大家还等着呢。”

看来就算做好了觉悟,罗兰还是对这样的亲友感到沮丧和委屈。徒劳地吞咽了几下,除了腿上火烧一样的疼之外,仍觉大脑一片空白。身后目光虎视眈眈,他不免觉得连那视线都有如鞭子。

“我……对不起,从你们选择保护我那时候起就……呃!呃啊、瑟、瑟雷诺亚?!啊——”

又是话音未落就开始的惩罚,此次力度尤甚。瑟雷诺亚从下往上、疾风骤雨般甩落笞打,把先前抽出的红痕原路复写一遍,甚至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多次失去准头的棍端重新抽打在臀部。连坐未及冷却的旧伤更难忍耐,起先罗兰撑开手掌用力控制不被打进桌子里,逐渐变成从前后到左右地剧烈挪动。挣扎无济于事,或是“无需忍耐”的咒语作祟,在几声压抑的呻吟后大声哭叫起来。

风暴平息的时候两人都喘着粗气,罗兰紧紧贴在桌面上,破风声、抽打声都加倍地变成喑哑的哭声。

这下瑟雷诺亚都有点手忙脚乱:“没想到你竟然还想着这种事。你怎么从这里开始啊?”

“是你让我说的!”罗兰带着哭腔大声控诉,疼痛过载让他又开始不顾一切了,“就算这样也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吧,我只是道歉而已!”

“你这么想我真的会生气。”瑟雷诺亚没什么温度地回答道。看着罗兰的狼狈模样,竟然还能没有感想地认真忖度起来。

5

在短暂的寂静中,门外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瑟雷诺亚?你们在做什么?罗兰大人没事吧?你们在打架吗?”

以芙蕾德丽卡的教养来说过于失礼的声音气势汹汹地传了过来,连瑟雷诺亚都不免一惊。仔细听听似乎还夹杂着“没事的,男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嘛,反正瑟雷诺亚大人不会吃亏就是了……”“呜呜,罗兰大人……!可恶,该怎么办才好……”诸如此类女孩子们的声音。

“瑟雷诺亚,是因为我的事在生罗兰大人的气吗……你没在生气吧?你们不是朋友吗,而且还是……兄弟。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一定……一定可以互相理解的,罗兰大人也许只是——”

在芙蕾德丽卡不停地劝说中,罗兰听到瑟雷诺亚向门边移动的脚步声,惊慌地叫住他:“瑟雷诺亚——”

瑟雷诺亚在门边站定,回以令人安心的眼神。

“没事的,芙蕾德丽卡。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瑟雷诺亚……把门打开好吗?”

“对不起,现在还不行。我一定会想办法实现你们所有人的心愿。谢谢你关心罗兰,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瑟雷诺亚。”或许是听到瑟雷诺亚的语气一如往常温柔平和,芙蕾德丽卡的声音重新染上了那种她惯常的悲戚,“……瑟雷诺亚,我相信你。打扰了。”

瑟雷诺亚最终宣判道:“刚才的事放到下一次。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也受不了了。”

不知是对还有“下一次”的欣喜还是对“受不了”这种无意警告的恐惧,罗兰不安地动了动。

等瑟雷诺亚走回来,看到罗兰还在那里,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这场小小的插曲完全驱散了领主身上本不常见的凛冽。

“还杵在那啊?是我放水了吗,还想着如果你顺势穿好衣服,差不多就可以趁机这么算了。”

“别小看我。”罗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瑟雷诺亚从中看到新的水光在蓝色的眼睛中流转,脸上的潮红颜色想必也不是屏息忍痛造成的。

“害羞了吗?对不起,待会儿我回想办法跟大家解释的,不能让格林布鲁克的国王大人蒙羞呢。”

“是羞耻。”罗兰咬着嘴唇低下头,同样褪去了先前耍赖的孩子气,“让格林布鲁克之名蒙羞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我……我说了那种话,还想把罗洁尔族出卖给海桑德,芙蕾德丽卡却……在担心我……还有瑟雷诺亚,明明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在想办法,却为我这种人耽误时间……”

他用一种闪闪发光的眼神望向瑟雷诺亚,后者紧急物理打断:“我不是为了惩罚你才做这种事的。你已经明白的事,不值得你再为此受到伤害。这不是为了芙蕾德丽卡和罗洁尔族。是为你竟然如此轻贱……我所珍视的人。”

“瑟雷诺亚,我……”

罗兰几乎想翻身去拥抱他,被兄长无情地推了回去,扬手又抽打起来。

“道歉的话等我有耐心的时候再听你说。还请你不要以为接受惩罚就可以轻松地逃避,大家都会担心的,我现在就好像能听到修艾特为你哭泣的声音。更何况……更何况我,也会心疼你。”

瑟雷诺亚着手给大腿最后的净土染色,每落下一鞭,都清楚地看到罗兰在他手下辗转的样子。

他眼睁睁看着白色的浮肿怎样变红,那种刺目的颜色对他来说同样是必须牢记的罪过与惩罚的景象,要提醒他免于再次犯下这样的过错——避免陷入这样的处境,让他所爱的人们彼此质疑、走向决裂。

而罗兰的回应即让他心碎也给他慰藉。他当然舍不得见罗兰冷汗直流、满身战栗的样子,挥动刑器的手和绞痛的心脏保持着相同的频率运作。罗兰或许不知道,或许无暇顾及,在这种难以保持理智的境况下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仍在竭力控制自己挣扎的程度。他靠常年习武的力量锁住腰部和双腿,让瑟雷诺亚只能看到肌肉在受笞的间隙里伴着吸气声收缩弹动,在漫长难押的责打之下靠不时踮起足尖、摇晃几下,好像自己是个破损的零件一样,再匆匆复归原位。

他为不愿让人失望所做的努力一直让瑟雷诺亚动容,从前就是。

6

从腰下到膝前尽数沦陷,再难找下手之处。也许是得益于精湛的剑术,瑟雷诺亚把鞭痕堪称完美地排布在他身上,几乎不留缝隙亦无交错,连成一片起伏的红色波浪。更不用说两片浑圆的红丘,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比刚加热时还要肿胀几分。那些象征“在意”的神经一路狂跳,用不可轻视的痛楚把关切刻在身上。

不会有人担心的。他曾经这么想,而事实绝非如此。

“……瑟雷诺亚,我知道了。请原谅我。”

罗兰深信,瑟雷诺亚本意即是让自己明白这一点。更年长的那个总是擅长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台阶,于是求饶都好像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是他给出的答案。

这答案算是差强人意。瑟雷诺亚俯身把弟弟捞起来,轻轻抱住他。罗兰如蒙大赦,马上双臂交缠,狠狠扎在瑟雷诺亚肩头。没有任何隔阂或埋怨,甚至向那双刚刚痛打过自己的手寻求抚慰,反而像是他伤害了瑟雷诺亚似的。

“不用原谅我,瑟雷诺亚。呃别打,我说现在——我没在说丧气话——我会好好弥补的,到那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看着。”

“嗯,我会的。”

“谢谢你!我的……兄长。”

被狠狠收拾了一通,这么快就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让瑟雷诺亚不禁失笑。

“那么,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嗯,说好了。”

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的罗兰恋恋不舍地起身,没想到瑟雷诺亚一只手牢牢揽过他的腰,竟不放人。

“怎么,瑟雷诺亚,不用再安慰我也行的。不过如果你想的话……”

“说完了的话,接下来轮到我了。”

“呃?”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再一次掴上了罗兰因上身前倾而暴露在外的部位。在轻松温馨的余韵和未及反应的震惊中,罗兰趴在瑟雷诺亚怀里,又挨了巴掌。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啊,瑟雷诺亚?王兄——”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王兄吗,罪加一等。”

罗兰下意识地要摆脱钳制,奈何瑟雷诺亚出乎意料地强硬,不仅把他牢牢箍住,徒手的力气更是不比工具更好承受。

“枉费我好心看你可怜,想趴回桌子上挨藤条的话可以满足你。”

“不要!”

罗兰现场认怂,缩在瑟雷诺亚怀中不再动弹。如果说还有什么动作的话,就只剩刚刚放下的双手又理直气壮地抱了上来,给自己壮胆。

“怎么死的能不能给个明白?”

这么胆大包天。这幅生龙活虎的可爱模样,让瑟雷诺亚毫不客气地就在他耳边笑了出来。

“呵呵,辛苦了半天,也给我个泄愤的机会啊。”

没想到这理由罗兰竟接受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安静地靠住瑟雷诺亚。

“那你来吧。”

“别这样,我开玩笑的。”瑟雷诺亚闻言重重扇了他几下,“你再这么想不是让我白忙吗。”

“抱歉啦。”

“这种时候还敢用道歉糊弄我……”

“疼疼疼,这次真的抱歉!我会好好听的,轻一点!轻一点啦!”

“我知道,我的手也很疼。”

“……刽子手能不能别说这种温情的话啊?”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享受一份笑闹的从容,各自都放纵自己的嘴巴乱跑一会儿。回想起来,这样的状态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对瑟雷诺亚来说,他还意外地发现自己喜欢罗兰求饶的样子。不是勉强地、跌跌撞撞地背负起厌恶的东西,而是作为朋友、作为弟弟,可以尽情依赖、信任着他的,自如又率直的罗兰。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7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瑟雷诺亚笑道。

罗兰没收到他的调侃,看起来相当犹豫。在已经埋下脑袋之后突然又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瑟雷诺亚。

“你会原谅我吧?”

“为什么这么说?”以为他是怕疼的瑟雷诺亚差异地反问,“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呀。”

“哦。那个,我准备好了。”

罗兰把脑袋埋在瑟雷诺亚颈间,因挣扎而松散的长辫变得更加蓬松,蹭得人发痒。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额角沾着汗珠,乱蓬蓬的长发几缕几缕地浸湿了,脸上的水迹自不必说。还有因应激而偏高的体温,像把活气都蒸出来似的,热气腾腾。

他熟悉的罗兰又回来了。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瑟雷诺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有可能与罗兰分离,而在更近的不久之前,他甚至没想到该如何挽回。

话说得够多了。不管是瑟雷诺亚隐藏的秘密还是罗兰阴暗的感情——无意嘲笑,但得知罗兰心底最不堪的不过是对自己可爱的嫉妒,在他们彼此已经不再有隔阂的现在回头观之,确实让瑟雷诺亚忍不住笑意。

他几乎要叹气了,才做出要对罗兰负责的承诺,能不能狠下心来践行到底,他不是很有底气了。

“罗兰,你什么都不用做。”

罗兰猛然抬头,蓝色染上阴恻恻的浑浊。

“也?”

“不,没什么……如果是瑟雷诺亚这么说的话,我会做的。”

纵然手上的力度随心一起柔和起来,还是打得罗兰一阵呜咽,双眼马上被泪花冲净了。

“想什么呢,我不是要架空你。”

虽然没有看清,那一闪而过的阴霾恐怕同样在自己眼中浮现了。死在沃荷德城的帕特里亚德给他们种下了食腐的种子。瑟雷诺亚在御前报告前宰相死讯之时心中毫无罪恶。尚不知真相的国王并不降罪,反倒补了一纸诏书,命沃荷德公讨伐背离人民的重臣。无论此举正义与否,他僭越了,在那一刻却不以为耻。

“其实一路走来我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总是被本尼迪克训斥。我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有我想知道的,也有我不想知道的。但我想我大概,终归还是没什么改变才是。”

“因为瑟雷诺亚一直都很好啊!”罗兰马上说,“没什么改变也没关系吧。”

“我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变成……不可挽回的样子。”

“瑟雷诺亚……?”

他觉得背后的手臂收紧了,赶忙笑了一下。

“承蒙谬赞了,王。作为王子,作为王,您也一直做得很好。不用勉强自己去改变,罗兰只要继续做以前的你……只要继续做罗兰就好。”

罗兰困惑地看着他,而瑟雷诺亚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

“不要太着急,一切都会自然发生的。我们都还有时间,还有未来。”

等他们两人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把芙蕾德丽卡吓了一跳。最先推开门的书房主人备显疲态,跟在他后面的君主则摇摇欲坠。两个自幼习武之人平日里总是少见破绽,此时一个两个面色苍白的出现,芙蕾德丽卡连忙迎了上去。罗兰那边则是差点被飞奔到眼前的亲卫小姐撞翻。瑟雷诺亚悄悄扶了他一把(所有人都看见了,只有罗兰以为是悄悄地)就放他独自面对修艾特的纠缠了。他一边宽慰未婚妻,一边注视着议事厅尽头默默望过来的老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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