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不习惯的红色外套，茶褐发的青年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目的地所在的街道上，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尽管有着部分记忆，他毕竟从未亲身到过这里，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在住宅区显得格外瞩目的风向标——会用精灵的形象做成风向标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霸王皱了皱眉，抬脚朝那幢房子走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回溯到两天前。

游城十代在毕业后踏上了名为环游世界的无止境的战斗旅途，破灭之光始终在蠢蠢欲动，而能够阻止它的只有拥有正确的黑暗力量的他一人而已，谁也无法插手，谁也无法来帮助他，所以十代一路孤身一人战斗过来了，也早已习惯。法老王到了寿命以后大德寺老师也随之回归冥界，一路不离不弃陪伴着他的只有他的卡组以及已经与他灵魂融合了的精灵。

但英雄也需要偶尔的休憩，索性他的挚友，那个名为约翰•安德森的北欧青年始终对他的态度不变，无论何时都会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当然，约翰会在日本定居恐怕也有他的原因吧。

如今回想起来，在约翰留学来后相处的短暂时光竟是他最为美好的一段记忆，他们甚至超越了亲友的界线。尤贝尔事件还未发生时他们还只是无忧无虑的少年，由着天性被彼此吸引，每天从早到晚都粘在一块，决斗自然不说，约翰留宿在红寮也成了常见的光景。两人睡在同一张的床上，空间很是狭窄，却也让他们更加贴近对方，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也许是约翰，起初只是开玩笑似地挠起对方的痒痒，嬉笑着纠缠到一起，不经意间嘴唇碰到了一起，就那么顺势加深了彼此的第一个吻，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喘息着拉扯对方的衣物，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第一次的结合有些困难，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燃起的冲动，约翰靠着常年锻炼的结果占了上风将十代压在身下，一边亲吻着他一边摸索着将自己忍耐已久的欲望送进他的体内。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却谁也没提起过告白。即使是在成年之后，虽然偶尔还保持着关系，却因为十代无法给出回应和承诺而将告白的想法彻底埋葬。他们是亲友，是能交付性命的战友，却唯独不能是恋人。

这次他回到了童实野市附近，和约翰取得了联系，约好了等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就去约翰家住一段日子，但这个约定似乎难以实现了。

破灭之光最后的反扑让十代受了濒死程度的重伤，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流逝。躺在冰冷的岩石上看到湛蓝的天空，十代眼前浮现出约翰的身影，不由地苦笑起来。

“好想再见约翰一面啊……”

面对十代的喃喃自语，恶魔族的精灵旋身出现，她的身形变得几乎透明，十代已经支撑不了精灵的实体化。

“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荷叶边真是让人不快。”

“哈哈……尤贝尔你看起来完全没在担心我啊。”

“没有必要，我们的灵魂已经融合不再分开，我只需要陪伴下一世的你慢慢长大。”

“……是这样呢。”十代的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原本折磨着他的伤痛此时反而在远去。这就是死前的感受吗。十代靠着仅剩的清醒在想着，他的前世是否也是这么死去的呢？不仅是前世，还有再前一世，以及未来的每一世……现在再怎么想也都没有意义。

他的思维混乱了一会，最后出口的仍然是挚友的名字：“约翰……”

十代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个人，他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去看清楚对方，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却不可思议地安抚了他，也让他身上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

“……霸王？”他有些惊讶，不过也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和尤贝尔一样暂时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他也再次清晰地认知到，游城十代这一存在正逐渐消失。

“霸王。”十代突然起了一个想法，用力地抓住了霸王的手，“拜托，替我去见约翰吧。”作为宇宙之暗化身的霸王是不死不灭的，在十代死后也会继续存在，在转世的时机到来之前只会陷入沉睡，所以十代想到了这个办法，即使他没办法再见到约翰了，有着他记忆的霸王可以带着他的一部分去见约翰最后一面。

没有等霸王回答，十代便将自己剩余的力量全部榨出，以最后的一切来让霸王维持了实体化，而这也让十代的状况恶化到了极点，瞬间失去了意识，只是抓着霸王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霸王怔怔地望着没有再睁开眼睛的十代，不明白心底涌起的这份酸楚代表着什么，他只是俯下身去拥抱了十代：“……如你所愿。”

被破灭之光侵蚀了太多的十代最终消散在了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尤贝尔则先一步陷入沉睡等待他的转世，而霸王也随即踏上了前往童实野市的路。

十代最后的感情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的灵魂上烙下痕迹，霸王不明白十代为什么会重视约翰•安德森胜过自己，但既然他答应了就绝对不会食言。

“库里库里。”长着翅膀的褐色毛球精灵从霸王的左口袋里钻出，扑闪着翅膀径直往二楼的窗户飞过去。没过多久，也许甚至不到一分钟，那个蓝发的青年就从窗户探出头来和霸王对上了视线，远远的也能看到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和喜悦，然后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大门发出砰的一声被打开，约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霸王面前，他几个深呼吸平复下来，快步走向霸王伸出双臂用力地拥抱住霸王纤瘦的身躯。

“十代……”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对十代浓烈的思念，原先约翰就比十代高一些，也强壮一些，十代和尤贝尔超融合之后他身上的时间就不再流动，和过去的同伴渐行渐远，现在的约翰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都圈进怀里，属于约翰的气息和温度环绕在周围让霸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并下意识地伸手去回抱住约翰。不可思议地让他感到怀念。

“我来赴约了，约翰。”

听到他这么说，约翰松开了怀抱，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随即扬起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是啊，我终于等到你了，十代。”接着约翰顺手牵起霸王的手领着他进了自己的家。

霸王循着从十代那里获得的记忆一边与眼前的实景一一对照起来，十代上一次的拜访已经是数年前，屋内大致没怎么变化，只有一些摆设和记忆里不同。他被约翰领到了客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回过神来霸王已经无比自然地抱着栗子球形状的抱枕窝在沙发的一角发呆，这是十代留给他的习惯。

霸王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对上约翰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更是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却也没把抱枕丢开，从约翰手中接过热可可嘬了一口。同样是褐色饮料却不像咖啡那般苦涩，约翰做的热可可有刻意地控制糖分不会显得太甜，是十代喜欢的口味。霸王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口腔中扩散开的甜味，对他来说也许还是咖啡的苦涩更能让他感到自在吧。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约翰也捧着一杯热可可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几乎紧贴着让霸王差点反射性弹开，还好以意志力控制住了身体的反射，他是代替十代来见对方的，自然不希望对方察觉到什么异样。他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来理清思绪，嗯了一声算作给对方的回答。

“那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约翰像是随意一问，从旁边摸到了遥控器打开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这会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节目，新闻在报道着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的琐碎小事。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霸王反问道。他思来想去，十代的愿望应该是想履行一直以来都没能实现的诺言，不仅是和约翰·安德森见上一面这么简单，或许关键还是在约翰身上。

“我吗？”约翰似乎有些讶异，但没有多纠结，他笑着回答，眉眼间却透着一丝落寞，“十代能来见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好的要在我这边休息一段时间不是吗？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嗯，我不会失约。”霸王表情认真地回复他，但却觉得约翰在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带着他不太明白的情绪，不过那很快就消散了，霸王也没有追问下去。

他就这么在约翰家里住了下来。十代也曾经和对方度过了一段同居时光，他只要按照记忆中的那样和对方相处就行。早晨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享用一顿由约翰精心准备的早餐，天气晴朗的话就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有时还会和公园里玩耍的孩子们来上一局决斗，若是天公不作美就干脆在客厅里懒散地度过。中午外食的机会比较多，他们会去探寻一些位置偏僻的独特美食，他们的口味相似，总能吃到一起去的，点上不同的餐点然后交换品尝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下午通常是去卡店或决斗场馆观看比赛，有时兴致上来了也会上去来一局，学生时代的他们总是没能好好打上一场，抓着凑到一起的短暂时光就总会千方百计地试探出彼此目前的战术和习惯，尽管他们毕业后都没有走上职业决斗者的道路，可他们骨子里还是决斗者。到了傍晚携手归家，偶尔会去超市进行采购，晚餐通常是他们共同完成的，约翰更习惯做些传统日料，而十代总想着搞些创新，出现一道看起来危险十足的菜品也是常有的事，当然事后他们都会一点都不浪费地消灭干净。他们的相处不太像情侣，更接近于家人的陪伴，平平淡淡却让彼此安心。那份安心感是只有约翰能够给予他的。霸王想着这或许也是十代记忆给他带来的影响，只是在约翰身边他也会同样感到安心，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看到对方就感到安心，为对方仍然如此鲜明地活着而安心。

不过霸王只是接受了游城十代一生的记忆，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区别。他会因为和他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感到不自在，会在约翰做出亲昵举动时不知所措，也不像十代那么擅长料理。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怎么擅长骗人。起初霸王只是想来见约翰一面履行下十代和他之间的约定就离开，他没有那个自信能够骗过对十代再熟悉不过的约翰，但约翰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过他，是因为对十代的完全信任吗？霸王无从得知，而且他也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离开，或者说，他有点想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人类只有几十年的短暂人生，即使在约翰身边守望着直到他死去对霸王来说也只是漫长生命中的小插曲，所以他决定留下来，或许能在对方剩余的生命中寻找到他心里莫名酸楚的理由。

完成了今天份工作把相关文件发送到对方邮箱后关闭了电脑，约翰抬头看向隔断另一边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剧的十代，犹豫了好一会儿出声问道：“十代……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霸王也抬头对上约翰的视线，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不安和纠结，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疑惑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约翰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急促地眨了几下眼睛，抿了抿嘴继续道：“十代已经在我这边停留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满足，但是……十代是不是在迁就我呢？十代应该有自己想做的事，不应该被我束缚。”他这么说着，手却是伸过来牵住了霸王的手，两人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缠绕到一起。

霸王也做出了决定打算在约翰身边度过他的余生，于是摇了摇头，开口平淡地像是在叙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破灭之光已经被彻底镇压，我的使命就此结束。所以想着到你身边，和你一起……觉得困扰了？”

“完全不！”约翰想都没想地否定，随后笑了起来，透着一丝傻气，“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十代是终于打算回应我了吗？”

回应是指什么。霸王愣了一下，很快从记忆里扒出上一次他们温存过后约翰的告白。因为太过突然，十代不知所措的只是含糊了过去，约翰也贴心地没有继续追问，之后十代就再次踏上旅途，一直到了现在。

“……我以为你已经默认现在的关系了。”无论再怎么亲密无间，十代一直都在下意识地逃避挑明两人间的关系，约翰也一直纵容着他，也就以为会一直保持下去。

约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毕竟还是人类啊，十代一直在给予我希望，我当然会忍不住想要更多……我很清楚十代是大家的英雄，英雄是属于大家的。但是十代只会将脆弱的一面在我的面前展现，对十代来说，我是特别的吧，一定是这样，我希望是这样。”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约翰·安德森的存在于游城十代来说占据了人生的大半，比谁都要了解自己，比谁都要靠近自己的约翰是最特别的那个，只有在约翰面前，十代才能暂时地忘却使命，仅仅是作为游城十代存在。有什么困难也有约翰在身边帮助他一起解决，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十代是个很怕寂寞的人，所以在约翰·安德森这一能够轻易看穿他理解他的存在出现后迅速地爱上了对方，也非常地依赖对方，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自己原本的命运，将这一次的生命献给了宇宙之暗与破灭之光的斗争。

“十代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成为家人的话也会让十代安心些吧，当然这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约翰握紧了对方的手，眉间微微皱起，刻意地上扬起嘴角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容，“请和我结婚吧。”

结婚，指两人成为被社会认可的配偶关系。对于十代来说是一生无缘的词汇，他是宇宙之暗的容器，注定要远离人类，更别说和谁结下深厚的羁绊……约翰除外。无论多少次告诫自己不应该拖累约翰，在见到对方后，在被对方拥抱后，原本的打算便瞬间飞到了天际，十代始终无法对约翰放手。而约翰也同样不想放开十代，他们连这方面都十分相似。

但是霸王呢？他在内心询问自己，他并非人类，也不懂人类之间的情爱，他被赋予的只有“正确”的判断和行使正义的力量，除此之外的都不需要，他也从未在某个人身上停留过视线。可是现在他心里涌动的这份感情是什么？在被眼前这个男人触碰时会感到欢喜，在被告白时会感到怦然心动，这些是十代给他带来的感情吗？以前的容器逝去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霸王有些无措，但还是遵从了冲动答应了下来。已经没有了要顾忌的事情，十代他一定更愿意和约翰结合吧。

在答应了约翰的求婚后，对方就兴高采烈地打包了行李带着他一起飞到了约翰的故乡，询问理由便得到了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毕竟日本还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是我的祖国可以嘛。”原本在冬天访问北欧是个不太理智的决定，但这边室内供暖已经普及，待起来反倒比在日本的时候更加舒适。而看着约翰为了结婚的事项忙碌却始终面带笑容，霸王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表情。这里是养育了约翰的城镇，过去十代到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上一回还是从帕拉多克斯那抢回虹龙回来归还的时候。每一次的到访都会让他感到惊艳，就如同童话中描写的那样呈现在眼前的梦幻城镇，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况且这里并不出名。霸王也难得起了好奇，在约翰忙碌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走上了街道。

约翰的家位于小镇的东南方，可以说是一个很边缘的位置，会在这里安家的原因是为了位于附近的孤儿院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及时支援，约翰也是这个孤儿院抚养的孤儿之一，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到少年，再进入全宿制的决斗学院，自食其力后也回报孤儿院的养育之恩捐了不少金钱和物资。越过半锈的铁门首先看到是在积了雪的庭院里玩耍的几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察觉到来人纷纷投来或好奇或警戒的视线，霸王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去。教会的修缮维护都有些欠缺，现在还坚持在教会养育着孩子们的只剩下一位年逾八十的修女，她正躺在廊下的摇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守望着孩子们，见到霸王朝这边走来，眨了眨已经浑浊的眼睛想看清他，声音也有些含糊，她看起来身体状况不是很乐观。

“年轻人……”她辨认出霸王的面貌，从记忆里寻找出了一个身影，她还记得十代，朝着霸王露出和蔼的笑容，“是约翰的友人吧，约翰也回来了吗？”

“是的，安娜修女。”霸王走到修女身边，伸手安抚住因为起身急了而咳嗽的老人，手指接触到的身躯憔悴而干枯，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缓慢消逝，再过不久，也许很快，她便会永远地离开孩子们吧。

“咳……谢谢。”老人被搀扶着重新坐下，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摸索到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铁盒抱到怀里，铁盒正打开着，里面装着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有糖果、弹珠、卡片，还有一些信和照片，“正好整理出了以前的照片想交给约翰的，还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那样新年的时候才回来。”老人颤颤巍巍地把照片递给霸王。

照片数量不多，约翰他好像不太喜欢照相，和十代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积极些留下两人的合影。霸王最先看到的就是最上面的一张约翰在DA入学式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时的照片，和十代记忆里的约翰相差很大，照片里的他虽然也挂着微笑，但霸王能看出来那只是他的伪装，不过……在十代面前的他或许也有在伪装。他翻动照片，越是年纪小的约翰就越是不爱笑，年幼的约翰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只有在安娜修女面前才会稍微地软下态度。

“约翰他从小就很聪明，我有时会想，那孩子或许还记得自己父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内向，在孩子们里我最担心的就是约翰，他能成长到这么出色的模样我也很欣慰，也很遗憾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

“你对他一定很重要，在提到你时的约翰是那么鲜活，那么幸福……”安娜修女牢牢地握住了霸王的手，“就当我这个老太婆在说梦话吧，约翰一直很想念你，要是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就好了。”

过去约翰曾经和修女提及过十代的什么他无从得知，不过霸王现在能做出自己能做到的承诺——“我会的。”

“安娜修女我来了——十代你在这啊。”约翰抱着半人高的纸袋走了进来，还未到两人身旁就先被孩子们拦住了去路。

“约翰哥哥！”

“约翰哥哥又带礼物来了吗？”

孩子们显然对他这个一年来一次的年长者印象深刻，都双眼发亮地仰头看着他和他怀里的纸袋。

约翰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然后从纸袋里取出一个点心盒子让他们分着吃：“礼物要等圣诞节才能收到哦。”

“圣诞节还有多少天啊？”

“笨蛋现在才十一月，要等下个月啦。”

“我才不是笨蛋！艾伦你欺负人！”

“哼笨蛋都会说自己不是笨蛋。”红发男孩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副不屑的样子，下一秒脑袋就挨了一记巴掌，“好痛！纳塔莉你干什么啊！”

“艾伦太没哥哥的自觉了。”铂金长发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牵起被说是笨蛋的红发女孩的手，“艾琳我们去那边吃点心吧。”

“喂、喂！别丢下我啊！”见小伙伴们都无视自己朝另一边走去，男孩着急起来，用力地跺了跺脚也追了过去。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上演，即使是每年只会在这边待几天的约翰也很清楚，他只是无奈地笑笑，来到了修女和霸王身边，放下纸袋。

“好久不见，约翰。”安娜修女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安娜修女。”约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拥抱她，颇为担忧地看着她：“您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

“到年纪了，不服不行啊。”安娜修女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约翰看，“我只想待在这个我生活了大半个人生的孤儿院度过剩下的日子，可孩子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孩子们的将来就拜托你了，约翰。原本想给你写信的，没想到今年你来得早，能亲口和你说，拜托了。”

“您放心。”约翰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双手，“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告诉您，我要结婚了。”

安娜修女微微瞪大了眼，随即笑了起来：“是吗？你终于实现愿望了吗，太好了，太好了。”她说着也看向了霸王的方向。显然她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的，也不知道约翰究竟说了多少。

“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安娜修女重复着话，慢慢闭上了眼，她的体力已经支持不了她太大的情绪波动了，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安静休息。好在孩子们里也有已经十来岁的，可以帮着照顾下弟弟妹妹们来减轻安娜修女的负担。

他们在孤儿院吃了晚餐才离开。

直到进了家门，看着约翰关好门，霸王实在忽略不下去对方时不时露出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在他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唔、其实没什么……”约翰习惯性地先笑了笑，视线从他的口袋掠过，“就是以前那些照片挺丢脸的。”

霸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也想不明白，下意识就直接问了出口：“为什么？”

约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招呼着他也把外套脱了一齐挂上衣架，橙色的暖光照亮了客厅，坐进沙发后长吁了口气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以前的我不是总摆着一张臭脸吗，太自以为是了，不太想让十代看到啊。”

“明明惨败的样子都看过无数次了？”霸王歪着头反问，脸上是纯粹的疑问。

约翰先是愣愣地盯着他不说话，盯得霸王有些不自在了又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霸王，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脸颊：“……真是的！我想让十代记住的都是我帅气的样子嘛。又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真的太可爱了！”

“喂、住手……唔、”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霸王头皮发麻，下意识挣扎起来，两人却失了平衡往后倒去，约翰就那么安静地伏在他身上，拥抱着他，脑袋埋在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肌肤。对他来说是不习惯的亲昵互动，但从记忆里涌上来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地也抬起手搭在对方肩上，多了一丝暧昧的氛围。相处同住的半个月中，即使也同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也始终没有越过那条线，约翰没有提起，霸王也刻意忽略了那些染了情色的记忆。眼下被约翰压在身下，那些灼人的热度便一齐涌了上来，烧得他有些晕乎乎的。

约翰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背着炫目的灯光有些看不清约翰的表情，霸王只听见他问自己——“可以吗？”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应答，直到约翰一边吻着他一边解开他的扣子时霸王才回过神来，细碎的亲吻落到他的锁骨上、胸膛上，乳尖被含住舔舐吮吸，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升了起来，霸王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甚至带了些许引诱的意味分开双腿让对方挤进来，下体被抵着摩挲，陌生又熟悉的情欲散发出诱人的气味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贪食，抬手摸索着扯下约翰的领带，起身揽住对方的脖子有些凶狠地吻了回去，反压上约翰的膝盖跨坐上去，咬上对方的嘴唇汲取着对方的呼吸。火苗一旦燃起就难以收敛，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醉意，朦胧的视野被约翰的面容占据，再次凑近亲吻，霸王忍不住闷哼一声，靠在对方的肩膀轻喘着，拼命扼杀住自己的声音，腰却违反他的意愿不自觉地浮起让对方的手指探索得更深，润滑剂在体温下融化，随着手指的搅动不断发出啧啧的水声。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体是复制十代的产物，约翰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熟练地寻找到他的敏感点，轻易地就将他送上高潮。莫名地生出一股焦躁感，霸王喘了几下稍微平复下来，按住对方还要继续探索的手。

“已经够了。”

“不好好扩张的话会受伤的哦。”

霸王摇摇头，无声地催促着对方。

约翰露出无奈的笑容，手指从他体内抽离，亲了亲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再次将他压倒，架着他的腿，挺身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性器送入他的体内。

对方的温柔却丝毫没有缓解他的焦躁，他觉得被手指弄得已经足够湿润了，但正如约翰所说的那样，比手指粗了几倍的坚挺在进入时仍然受到了很大的阻碍，而霸王也很不好受，吃痛地吸着气，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也收拢留下了几道痕迹，察觉到约翰有后退的倾向下意识地抬腿圈上他的腰，尽可能地忽略掉从尾椎炸起的疼痛，揽着约翰拉下来贴近，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动起来，快点……”

他隐约好像听见约翰叹了口气，接着动作起来，完全不容他有想其他的闲暇，约翰似乎每次都能清楚准确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契合无比，身体的疼痛很快被快感盖过，他能做到的只剩下紧紧攀着对方随着对方的动作一起在情潮中沉浮，每一次的抽插都会给他带来酥麻的小高潮，不断地堆积起来最后一下子喷发，大脑一片空白，他紧紧拥抱着身上的人，身体止不住地痉挛，彻底失控的感觉对他来说不太美好，却隐隐地有些想要继续品尝这种失控。

约翰停顿了一会，抚了抚他的头发，正要抽身，却收到了来自他体内的挽留。

“等、……等等。”霸王几乎是反射性地收缩后穴绞住了对方还坚硬着的性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抿了抿嘴，再次开口道，“继续，你还没完全发泄出来吧。”

“真是……”约翰哑然失笑，弯起漂亮的眼睛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怎么亲也亲不够似地反复纠缠了许久才放过他，看着因为缺氧而满脸潮红的他，勾起嘴角凑近了用温柔的语气询问，“粗暴一点也可以吗？”

“可以，按你喜欢的……来唔……就、就行了……”

“谢谢，我会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但不断涌上来的快感让霸王彻底放弃了思考，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在意，只尽情地享受这场性爱。不记得是怎么从客厅到了卧室，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最后一次中出时约翰好像还说了什么话，他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除了腰酸背痛以外没什么不适，约翰的善后工作向来到位。霸王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赤裸的身体，从侧边的镜子里瞥见身上印着的深深浅浅的吻痕，尤其是乳尖此时还红肿着，伸手触碰还有点隐隐作痛，低头往下看去，连大腿内侧也布满了吻痕，看着这些痕迹还能回想起约翰是怎么留下的。做爱时的约翰会罕见地表露出对他的占有欲，这也是十代喜欢和约翰上床的原因之一，霸王想着自己或许也挺喜欢的，这代表着对方是在意着他的。

这时约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易消化的早餐放到床边的小桌上，凑过来交换了一个亲吻：“早安，十代。”

这一次的性爱好像打开了约翰的开关似的，拉着霸王去登记结婚之后，两人迅速进入了黏糊的蜜月期，之前存在的若有若无的距离尽然消失，就好像回到了曾经还在学院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然还是有差别的，现在他们正式成为了伴侣。

他们在小镇上度过了冬天，度过了春天，在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一起送走了安娜修女，将孩子们送到了另外靠谱的机构。

然后约翰提出了想和他一起周游世界。霸王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他一定很高兴吧，为偷来的这段时光感到窃喜。

以约翰的故乡为起点，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第一站便是世界的最北端，十代也曾环游世界，却总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约翰则因为工作繁忙最多是公费出差，纯享受观光的旅行对两人来说都是头一回，对于霸王更是新奇，每一世作为霸王的时间都十分短暂且充斥着战斗，就是歇息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投身于战斗是赋予他的唯一使命，所以像这样当个普通人的时光显得更为珍贵。他们走过荒芜的沙漠，走过葱郁的密林，走过静谧的小镇，走过热情奔放的都市，霸王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若是有约翰在，哪里都能去，什么敌人也都不值一提，只要有约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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