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斕的光束激射著，放蕩著於癲狂的人群身上雷射炫目的刺青，雜亂的樂聲像是要將耳膜震破一般的迴盪。

各形各色的人擺動肢體，時而魅惑、時而狂野，如同地獄盡頭的妖魔盛宴。

但在這看似無序的狂歡下，卻隱約構成同心圓，默契地圍繞那璀璨的圓心。

輕薄的軟紗若有似無地遮掩隱私部位，霧濛濛的淺灰色，將白皙的胴體襯的愈發明艷動人。低垂而下的珠鍊，發出玲瑯脆響，隨著樂音、伴著舞步搖盪。

在高高的舞台上，妖冶地舞動帶著暗示的舞蹈。雪白的臂膀如靈蛇揮舞，今日，又有誰將為之俘獲？

舞台底下的看客，睜著眼睛呆望著她婀娜的身姿，即使心志再堅定的人，都免不了口乾舌燥。那黑髮隨風飄動，纖瘦的蛇腰肆無忌憚的扭動，那放浪樣態，總會令腦海不由得迴盪起那句震鑠古今的詩句。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但那又如何？她輕笑著，灰色的紗裙在空中擺起誘人的弧度。

即便知道她伴過無數不同的人，睡過無數不同的床，又有誰能克制住自己的心，不為她而跳動？

說到底，不過是一群寂寥的人，於夜色掩護之下逸漏著各自的魅力；在深夜裡汲取各自的體溫。各取所需，何罪之有？

彎下腰身，胸前的豐滿傾洩而出，灰色的單薄布料發出難以承受的低吟。白皙的波浪捲起洶湧的海濤，沒入臺下觀眾的眼裡。

手指輕抵潤紅的唇，輕輕開口，看似純真的表情，低語卻吐出濃濃魅惑，慵懶的嘶啞：「今夜，誰來陪我呢？」

臺下靜默半晌，爆起如雷的呼喝。應和著那瘋狂的高喊，她再次翩然舞動，如同於幽冥歌舞的魅魔。

待得歌舞稍歇，時間已過夜半。巧笑嫣然地挽著陌生之人的手臂，趕赴下一個舞台。

雖然不曾相識，那又如何？反正人生不過是一場匆促的舞會，既然有幸共舞，何必追求那縹緲的相識？

在旅館的浴室滌去一天的塵穢，酸臭的汗水順著水流流入汙臭的下水道。

那是未曾為人覺察的極黑之處，為人們掩去不為人知的骯髒，只留下亮麗的表面。

不過，又有誰不是帶著光鮮的面具活著的呢？

關上蓮蓬頭，殘餘的水滴仍在滴答的落。踩著水滴構成的音符，她拿起一瓶液體。

那是一瓶淺灰色的香水瓶，點綴著幾粒僞鑽，低調地張揚著廉價的奢華。

右手優雅的拾起那灰色的瓶身，手指呈拈花狀，像在拿著珍貴的瑰寶。她將瓶口湊到鼻前輕嗅，刺鼻的人造香味撲面而來。

小心翼翼輕灑幾下，讓嫩滑的軀體染上這虛偽的香。仿造大自然氣息的香味自她身軀由內而外擴散，讓小小的隔間充滿虛無香氣。

世間本就充斥著無數謊言，遑論這瓶小小的香水？何況，有時候劣質的謊言更能激起心底潛藏的無盡慾望。

小心翼翼將香水瓶放回原位，姿態窈窕地走出浴室，投入陌生的男人懷抱。

她的頭髮仍未乾，但已懶得擦拭，只是把乾燥的毛巾隨手扔在一旁。濕漉漉的碎發貼在鬢邊，更添幾許頹廢的美感。男人穿著灰色的外衣坐在沙發上，此刻正呆愣的盯著赤裸的她，而敏銳的她卻發現男人手中的書是反的。

她走到男人面前，跨坐在男人的腿上，將自己的一切展露予他。

感受男人越發迅捷的心跳，濕漉的秀髮在男人身上蹭，香水味於升騰的溫度之中逐漸昇華......。

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如同過往的無數夜晚一般。

雌伏於陌生的身軀之下，不住地發出嬌媚的呻吟。軀幹的每一處都被輕撫、舔舐，身體也配合著上迎，渴望著被更多的憐愛。

敏感的柔嫩被粗暴的揉弄，只能掙扎的發出苦悶的哀求。潺潺的水聲迴盪耳際，在安靜的夜晚竟平添幾分淫糜。

放任著陌生的觸感入侵體內，她的雙手緊緊攥住床單。長髮如墨，翩然於被褥繪上潑墨山水。在猛烈的衝擊之下，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沉入無邊的歡愉之中。

夜晚，現在才真正開始。

細節早已被混入淫靡的香水味蓋過，忘記了持續多久的時間，也忘記了重複多少次。

記憶中，只剩下那歡愉的喘息與肌膚觸碰的快感。

偶爾，她也會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抱起，騎乘在男人身上。在男人入迷的瞳孔中，她能看到自己那扭擺的腰肢，和動情的浪叫。

但是，如果在更深入的望著她的眼神，就能發現那淡灰色的眼瞳內，只有一片死寂。

慘灰色的死寂。

或許，在如此多個夜晚的狂歡之中，她都未曾真正愛過。只是耽溺於那情欲的浪潮中，清醒的瘋狂著。

但是曾經深愛過嗎？或許吧！在那時間的無涯尚未成為過往的時刻。她也曾經火熱的愛戀過，那時的心，並非黯然的灰，而是火樣的紅。單純的少年、單純的笑，火熱的年華，與純粹的熱戀。

那時，曾以為會長相廝守。待得白頭之時，才會在樹蔭下、躺椅上悠閒的搖盪，無憂的話家常。

那時的夢想，是如此的單純，一個小家、幾個娃、平凡的生活、以及相愛的夫婿。或許會被追求現代化的女性批為盲目守舊，但誰知道呢？在她的心裡，就是希冀著這平淡無奇、卻溫暖的一生。

　　那時的她，總是懷抱著憧憬，向少年勾勒著未來的畫卷，而少年也帶著寵溺的微笑聽著。當時以為的甜蜜，現在看來卻是極度扭曲的愚蠢。在時間的流逝中，他們相愛，度過短暫的一輪四季，將懵懂的依戀，化為張狂的情愫。

　　她還記得，少年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是一瓶香水；她還記得，少年和他的約會地點，是在飄著毛毛細雨的午後涼亭。她記得的，所有的一切，她都還記得......。

　　在與少年共赴的第一夜，她看著飄盪的淺灰蕾絲窗簾飛舞，隔著朦朧的淚眼，喜悅的眼淚盈滿眼眶。火焰、閃電、地崩，天地所有炸裂般的景象都無法形容她內心爆發的感情。只是無聲的迸發著狂喜。

　　在那一刻，她就像一瓶典雅的香水瓶，散發充滿活力的芬芳。。

　　然而才一輪四季，少年又用同樣的溫柔牽起了另一隻纖纖素手。同樣的溫順、同樣的動人，卻不是同樣的「她」。

　　於是，香水瓶，碎了。

　　於是，銳利的碎片戳入了咽喉，直入氣管，位置是如此的精準，準確地如同尺量過的一般。卻沒量出她在戳入氣管的前一釐米因為劇痛而昏厥，沒量出父母發現了她，也沒量出現代先進的醫療將她自地獄之中救了回來。

　　疼嗎？當然疼的，在麻醉藥退後，那令人心顫的劇痛。但再怎麼痛的想死，卻也死不掉。

　　而所有的不甘、愛與恨，所有苦楚、甜蜜、心醉神馳的情感，都隨著飛濺的鮮血消散。

　　同時，消散的還有戀愛的能力。

　　她開始學會畫上濃郁的妝當作面具、學會魅惑的姿態、學會運用自己的魅力。她開始學會前往酒吧、學會應和酒客的吆喝、學會在舞台上擺弄身姿。

　　但她卻再也學不會那純真的愛戀。

　　於是，在每個晚上依偎在陌生的懷裡，就變成了她的日常。畢竟，輕易地來了又去，就不會再有背叛的出現。

　　放蕩之人，都曾受過深深的傷害，對吧？

　　她也說不出為何如此放蕩不羈，或許，她也在尋找著。

　　尋找已經丟失的溫暖。

　　就如同今晚，她蜷縮在陌生的男人懷中。

　　時間已值凌晨，地平線早已泛起魚肚白。第一縷破曉的朝陽穿透玻璃，在暗沉的室內帶起灰色的死寂，床上的兩人早已結束曾經的纏綿悱惻。此時此刻，躺在床上，毫無遮掩的肉體向彼此展示真實的自然。

　　他開始穿上衣服，而她仍舊趴在床上，眼神澄澈而純淨。

　　但在這瘋狂、沒人性、墮落的世界；又有誰能清醒、純真、一塵不染？

　　終究是在真實的紅塵，展現那虛偽的一縷塵香。

　　「其實我很喜歡妳，跟我在一起吧！」坐在床畔，陌生的男人輕聲說著。

　　她微笑，想綑縛住香水逸散的清香？這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是虛偽且無可捉摸的塵香。

　　她不過是骯髒的世界上，一抹平凡的塵香。

　　「你想得到我？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嗎？」她漫應著，聲音慵懶沙啞。

　　男人愣住了，帶著些許尷尬。

　　她狂放的笑著，走出門外，腳步輕盈愉悅，如同飛舞的蝶。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困在香水瓶裡那灰色的謊言，充滿著背叛與淒涼。在時間的無涯中，永難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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