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5AM

伦蒂尼姆边缘地块

又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

只是小雨，并不是天灾，所以伦蒂尼姆城没有移动。

城市边缘地块的阴影中，几个衣不蔽体的人在整理罐子。

两个女人跟他们擦身而过，而在她们走远的时候，穷人们发现，罐子里多了几块冰。

“想不到你还会发这种善心。”九手里端着个杯子，里面散发着花茶的香气。

“在你看来我就那么像个纯粹的恐怖分子吗？”霜星皱着眉头。

“现在来看，也只是像而已。”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从像变成是了——就这群维多利亚贵族看来。”

“我只能说并不是所有。”

“那就让我看看，博士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道理并不复杂，就是让问题真正成为一个问题。”九又喝了口茶。

“我听起来挺复杂的。”霜星抿着嘴唇。

“我们来的已经算晚了，其他的队伍早就分批混进了伦蒂尼姆。”九道，“还有那个阿斯兰……她们那个组织叫什么来着，格拉斯哥帮？”

“好像是。不过你还是没解释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可以支持，可以反对，可以看热闹，但就是不能无视，这时候一个问题才真正被叫做问题。——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有点明白了。”霜星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两人已经快要走出了边缘地块。

5:12PM

坏家伙号机舱

从罗德岛飞到大骑士领大概用了十个小时。

狭小的机舱大概是最不舒适的旅行手段之一。

累不累是一回事，关键的问题在于无聊。

阿米娅和焰尾下着跳棋。

白金和瑕光在读骑士小说，当发现阅读的是同一个系列时两人对于对方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友善。

恩特罗菲放倒了靠背睡觉，砾趴在窗户上看风景，博士则是一边吃薯条一边转笔。

“嗯……又输了。”焰尾噘着嘴，“喂，博士，这次去大骑士领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整点薯条。”博士把手里的包装向身旁递过去。

“哎呀，博士，我问的是去大骑士领做什么啦。”

“为了整点薯条。”博士打了个哈欠。

“也太会卖关子了吧。”瑕光合上书，“坐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器就为这个，谁会相信啊。”

“那就让你们都回家看看，这不也是个理由吗。”

“只可惜呢，大骑士领可不是我的故乡。”砾从窗户上转回身子。

“跟我也没关系。”恩特罗菲闭着眼甩出一句。

“合着你没睡啊。”博士又吃了根薯条。

“身边几个人在说话，怎么可能睡得着。”

“好好好，正好我就把到了之后的事情安排一下。”博士伸了个懒腰，“砾要去跟监正会述职，对吧。”

“没错~”砾闭上了眼睛。

“玛莉娅就回家看看，索娜去调查一下现在的感染者社区。”

“好诶。”焰尾挪了挪身子。

“欣特莱雅你想再接触无胄盟么？”

“嗯……兴趣不高。”白金叹了口气。

“行，那你跟着我。阿米娅，还是辛苦你当明面上的罗德岛领导人了。”

“这次才不辛苦呢，博士。”阿米娅笑得非常轻松。

“可以了。剩下那个你就在大骑士领随便逛逛，吃喝嫖赌都行，有经费。”

“我哪来的这么多不良嗜好？”

恩特罗菲不再躺着了，他坐了起来。

“代指懂吗，代指。”博士不屑道。

“嗯……博士还真是一如既往。”阿米娅尴尬的笑了笑。

“一如既往的死皮赖脸。”白金面无表情。

“喂，欣特莱雅，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博士咬牙切齿。

在一片混乱的斗嘴声中，飞行器接近了大骑士领。

6:08PM

大骑士领依珀娜机场

机场接人的阵势并不隆重。

除了临光和马克维茨还有一个司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瑕光一见姐姐，自然是几步跑了上去，然后在距离还有三步的时候又停下了。

“没关系，玛莉娅，这里没有外人。”

瑕光这才喜笑颜开，给了姐姐一个特大号拥抱。

放开了妹妹之后，临光才看向后面的几个人。

“好久不见，各位。哦，还有——”

“确实好久不见。”恩特罗菲微笑。

“哇。”焰尾诧异了一下。

她似乎有点不理解这两个之前还在全力拼杀的人怎么会如此冷静。

“索娜，刀剑无眼，有点损伤不算什么，何况我们都不想要对方性命。”临光摸了摸焰尾的头。

“先别叙旧了，上车吧，进城的路上慢慢聊。”

博士说着，走到了马克维茨身边。

他已经看出了新任发言人的欲言又止。

“……博士。”

“你不应该这么急着来见我。”

“……您说得对。”

“但我相信一定是你找到了什么掌控不了又不敢说出去的东西。找个地方说吧……机场毕竟人多眼杂。”

博士的护目镜上，马克维茨的倒影面色凝重。

8:22PM

伦蒂尼姆工业区

“我们到了。”

两人到达的是一间破酒吧的地下室。

出乎霜星的意料，这个地下室里熟悉的面孔不少，但他们并没戴着整合运动的袖标。

乌萨斯的老朋友，“红刀”雷德。

前罗德岛干员，Guard。

几位幻影弩手。

更多的人则是不熟悉的。看他们的打扮，就是本地的感染者工人。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叶莲娜小姐。”Guard笑道，“这次做的事不戴上标志更好……奇怪的感觉。明明早就不在罗德岛了，却还在听博士的指挥。”

“这时候又没什么明确的冲突，目的一致合作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雷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确实挺奇怪的……在龙门和59区废墟跟他们打架就像昨天一样。”

“这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九把杯子放到一边，“该做的都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就目前来看的话。”雷德手里把玩着便帽，“嘿，罗纳德，过来一下。”

“老弟，你说。”

走过来的是一个留胡子的高大工人。

“明天我们怎么做？”

“就这个啊，没问题，我记得清楚着呢。”工人挠了挠头，“我们从这边出发，另一伙人从下城区出发，合流之后绕过两个城区，最后到王宫广场，路线不难。”

“好啊。”雷德笑了，“要喊什么还记得吧。”

“有什么难的，你们喊什么我们跟着喊什么就是了。”

“这可不行，万一我们都出了意外，总不能弟兄们就这么陷入混乱了。”Guard拉出一把椅子坐下，“也没什么难的吧……大家想要什么？希望能要来什么？”

“那还用说。”罗纳德拉过另一把椅子，“能加点工资，有像样的止痛药，有这些就不少了。”

“不，还不够，就像是市场砍价一样，开出对方不接受的条件，我们才有协商的余地，这是策略的一种。”

“……好像懂了。”

“好了，大致也就是这样。”雷德拍了拍罗纳德的肩膀，“在此之外……”

“对意外情况有预案么？”九问道，“也罢……有预案的就不属于意外情况了。”

“我只希望不要发展到最坏的那种可能。”Guard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就得看我们了。”九抿着嘴。

8:30PM

大骑士领托雷特酒店顶层

“啊，小阿米娅来了。上次实在是不巧，没能在大骑士领见到面。”

“没关系的，大骑士长阁下，我才是没想到晚上在这里就见到您了。”

情况大概是让阿米娅小吃了一惊的。

抵达酒店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在等了。

大骑士长伊奥莱塔·罗素。

而这个时候，阿米娅身边只有临光和砾两个人。

玛莉娅先回了家，马克维茨叫走了博士，焰尾去了感染者社区，白金和恩特罗菲都不知道分头去哪里闲逛了。

看着身旁两位骑士都在行礼，阿米娅有点无所适从。

“没关系，阿米娅，不用这么拘谨。”罗素微笑道，“你不是骑士，自然也不需要骑士的那些礼数。”

“嗯，好的。”阿米娅也笑了，“博士本也应该在这里的，但……”

“玛嘉烈已经跟我说过了，那位年轻的发言人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我想明天博士会乐意告诉我们的。”

“宗师，是博士几天前在维多利亚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他来也是为了避免卡西米尔被卷入争端。”临光一脸严肃。

“我有所耳闻。对外走私武器，是真的胆大包天。”罗素的笑容也收敛了，“只是一两具尸体并不足以作为证据。”

“所以……监正会不打算有所行动？”砾问道。

“砾，只有证据充足，提出的指控才有力。监正会不是不想，而是在等。”罗素道。

“所以请交给罗德岛吧。”阿米娅微笑，“搜集证据这种事情，还是一家公司更适合。”

“而且罗德岛同样拥有立场对商业伙伴的行为进行监督。”临光向前走了一步，“我们绝非一个唯利是图的组织，这点希望宗师您可以放心。”

“我在卡西米尔听过了太多这样的说辞，但玛嘉烈……由你说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意味。就交给你们了。”罗素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恰好你回来了……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你可知道，我之前离开大骑士领，所为何事？”

“——”

“最优秀的征战骑士，西里尔的儿子失踪了十五年，监正会又怎么能不管不问。”

没在乎临光的反应，罗素继续说了下去。

“而他们夫妇如今所在之地已经明朗……但怕是最精锐的银枪天马都难以进入。”

“您的意思——父亲和母亲？！”

罗德岛上几乎没有人见过临光情绪激动。

这也让一边的阿米娅有点惊奇的张开了嘴。

9:15PM

马丁酒吧

这是大骑士领街头最常见不过的小酒馆。

对于大部分人是这样，而对于玛莉娅来说，除了家，这就是最安全的据点。

“哈，小丫头回来了，在外面这段时间没被人欺负了吧？”

“就不知道说点吉利的，让玛嘉烈待那么久的地方，能有什么欺负人的坏家伙吗！”

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是谁，桌子旁的乌萨斯老工匠和库兰塔老骑士就开始了抬杠。

玛莉娅有点怀念地笑了。

“在罗德岛……听不到二位吵架，还真有点寂寞呢。”

“说老实话，这段时间真感到寂寞的还不一定是哪个人呢。”吧台后的光头老板微笑着走了出来，“哦，小玛莉娅还带客人来了。”

“幸会。”随后进门的博士跟他握了握手，“后面还有一位……哦，来了……好吧。”

博士有点意外。

除了本来就跟他一起的马克维茨，不远处又多了一个恩特罗菲。

而马克维茨似乎想起这家伙是谁了。

“不用怕，我跟他又不是敌人。——看到你们在往这里面走，我就过来了。”

白发人走过来，拍了拍马克维茨的肩膀。

“让他听见也没关系，他也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博士笑道，“都坐啊，站着干什么。”

每个人喝东西的口味都不一样。

博士点的是威士忌，马克维茨是白兰地加冰，恩特罗菲是啤酒，而玛莉娅是苹果汁。

“现在你可以说了，这里没有窃听器，也不会有人把谈话内容传出去。”博士看着马克维茨。

而对面的男人还有点踌躇。

“科瓦尔叔叔，弗格瓦尔德叔叔，这么长时间没过聊天，真的是太无聊了。”

玛莉娅站起来，拽着恩特罗菲去了两个老头那桌。

很快，听到了近况的老工匠和老骑士转到了大声吹牛商量怎么让恩特罗菲去把玛恩纳打醒的话题。

博士又看了一眼马克维茨。

“现在的杂音够多了。”

“……好。”马克维茨大大的喝了口酒，他凑近了博士。

“呼啸守卫公司怎么说？”

“据我的了解，接触他们的是维多利亚的一位男爵。”马克维茨压低了声音，“至于更深的部分，我还调查不到。但现在有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

“他们察觉到了有人调查，准备要毁灭证据。只是……幸亏是你们来了。”

“说明白点，为什么幸亏是我们来了。”博士吃了颗花生。

“与武器外流有关的工厂，临近零号地块。”

“我们的厂房和医疗援助就在那里，现在也是主要的感染者聚居区。”博士冷笑道，“又是栽赃感染者……我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不合理吗？所有觉得不合理的人都被排除了。”

“我也许不是人，算是恶灵。”

“没有什么人能面面俱到，保护所有人。”

“你既然告诉了我，自然还是希望我能解决这些。”博士端起了杯子。

马克维茨苦着脸跟他碰了一下。

“具体情况有所了解了，我得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入手。”博士右手轻轻敲着桌子，“这样吧，明天中午找个借口，帮我约几位负责人吃个饭。别提呼啸守卫的事儿，毕竟明面上我们是来跟本地的医疗企业谈做蛋糕的，而且……”

博士整张脸都扭曲了。

塞在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发出刺耳警报，让他后悔把音量调得这么大。

终端显示是焰尾的通讯。

“索娜？”

“不好，博士……无胄盟已经进入了零号地块，他们在攻击感染者！”

焰尾听起来是躲藏在什么地方，音量并不高。

耳机中隐约传来什么人逃跑的声音，让博士的心跳一瞬间快了起来。

“你带武器了吗？”

“没有！谁想得到会这么明目张胆……”

“带了也别跟他们正面冲突，我来想办法。”

博士按断了通讯，他看向了马克维茨。

“我印象中发言人持有无胄盟的指挥权？”

“嗯？什么情况？”

再迟钝的人也会看出现在博士的面色非常不善。

何况马克维茨根本不是迟钝的人。

“无胄盟在零号地块攻击感染者，这是怎么回事？”

“我保证，我不知道。指挥权不只是我，还有另一位发言人。”

马克维茨的呼吸也加快了。

自己请来的人，抵达了不到四个小时就出了这种乱子，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我相信不是你，但既然指挥的动，那就让他们收队，理由就说我来了。”博士咬牙切齿，“好一个下马威……这是给玛嘉烈看的，还是给我看的？”

“……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你来了么？”

“快点，人命要紧。”

“我明白了。”

马克维茨掏出了电话。

“我是发言人马克维茨，取消今晚的行动。罗德岛的博士已经抵达大骑士领，他将作为专家处理感染者问题。”

挂掉无胄盟的电话之后，马克维茨又给那位发言人同事打了电话。

通话结束之后，他轻轻抿了口酒。

“碰一个吧，为了今天晚上救下的人。”博士端起了杯子。

一旁的终端显示他又和焰尾通话了一次。

“真的不怕他们提前准备么。”

“我怕他们不知道。这是阳谋。恩特罗菲——”

“有事吗？”

恩特罗菲转过头，嘴边还沾着一点啤酒泡沫。

“——还真有件事得麻烦你帮忙。”

似乎是被酒精浸染，博士笑的有点放肆。

10:30PM

临光宅邸

瑕光一蹦一跳，正从院子向正门走去。

没什么比小别几日的家乡故人更让人开心了。

姐姐看起来还没回家，但哪怕躺回自己的床上也足够让人心情放松。

二楼的窗户没有亮光。

阴影中的人摇了摇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孩子安然无恙，开心成长，我怎么看不出你开心。”

轻浮的男声从房间另一头传来。

“够了，托兰。如果你是来调笑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个声音属于玛恩纳。

“正经事儿还没说，你就要赶我走，可别告诉我，玛恩纳·临光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托兰笑道。

“那就说。”

“玛嘉烈可不仅是没走，连退缩也没有，跟商业联合会的拉锯也有些日子了。而今天的零号地块……好像不怎么太平。”

“与我何干？”

“置身事外已经行不通了，这片大地可不是一成不变的，玛恩纳。”托兰的声音低了一些。

“就这样？”

“还是说玛恩纳·临光的剑已经彻底钝了？”

“不用来激我。”玛恩纳冷着脸。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至于怎么做就看你了。口干舌燥的，我得去喝杯啤酒。”

暗处的托兰站起来，推开了窗户。

“下面有门可以走。”

“我可不擅长对付你那可爱的侄女。”

黑发的萨卡兹从窗户一跃而下。

10:45PM

大骑士领托雷特酒店

当博士回到房间的时候，阿米娅已经在卧室睡了。

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水声正从浴室传出来。

博士什么都没说，把衣服都脱了，也走进了浴室。

白金正在冲掉洗发水，一听有人进来，一下受惊捂住了眼睛。

“堂堂白金大位，被人闯浴室竟然是这种反应，也太丢人了吧。”博士坏笑道。

“开玩笑，明明是眼里进了泡沫。”

白金连接了两捧水，眼睛才敢睁开。

博士也站到了淋浴下面。

“晚上去哪了？”

“回了趟公寓，拿点上次忘带的东西。”白金往旁边挪了挪。

“那还好。刚才无胄盟去零号地块杀人了。”

明明浴室很暖和，白金的身体却一哆嗦。

“如果我没离开卡西米尔，我也会跟他们一起吧。”

“不用做假设。”

博士把面前的少女揽入怀中。

这是没有任何阻隔的接触。

少女并不丰满，这也让博士感觉得出来，她身上好几根韧带都在不自然的抽动着。

“——感染者会哭吗？”

“在罗德岛跟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有自己的答案。”

“是啊，我有。”

“总不会说，回到故乡之后，欣特莱雅就又变成那个随波逐流的小女孩了。”

“还真是让你看扁了啊。”

白金踮起脚尖，把博士的头也压低了。

两人就这么在温水中接着吻。

1:00AM

罗德岛工程部

“可不能再被羞辱了！上次被人黑了系统，这次看我去对付别人——”

房间中的亮光只有电脑屏幕。

可露希尔猛敲着键盘，十指的动作都看不清。

屋外的森蚺和另外几位干员早已就寝，只有她一个人无比兴奋。

黑入卡西米尔的商业事务网络，这确实是个充满挑战的工程。

可露希尔记得，博士在离开前的自信许诺。

但她现在还想不到，几天后的博士会带来多么大的胜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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