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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兒(全),1

[db:作者] 2025-08-04 11:05 5hhhhh 6410 ℃

  八月惱人的熱風收集了廢車墳場的多種氣味,配合地面的蒸騰熱氣張牙舞爪地撲向一眾警視廳相關人員。他們全副武裝以一具躺在血泊中的男屍為中心點擴散開,在這間廢車處理廠中各司其職。掛在灰藍色天空上的光球像審訊室裡的巨大燈泡,無言瞪視底下的各色人影。

  用鐵絲網圍成的室外作業區放著數台壓車機、破碎機與其他各種車輛拆解設備。往外延伸出的寬敞動線兩側都堆積著一塊塊方扁車體、報廢輪胎及各種金屬廢棄物。

  被害人就倒在其中一條通道上,脆弱的頸部被開了兩個小黑洞,兇器消失無蹤。水泥地上的血泊與凌亂的血痕可以看出他最後的掙扎。

  白雪巴身上的黑色襯衫因汗水而緊黏著她的背部,臉龐滲出的細汗往下匯流成珠順著胸骨線條滑進乳溝,加深的悶濕黏膩感讓她感到有點煩躁。她拉起領口壓掉脖頸與鎖骨處的汗液,集中精神與其他搜查一課的同僚交換情報。

  據第一批到場的偵查員所說,發現被害人的是五十歲的前地方暴力團成員木村明,他是這家廢車處理廠及隔壁的二手零件商店的老闆。

  今天是處理廠的公休日,只有零件商店有營業,木村照往常一樣在家吃午餐──他獨自住在離處理場後門只隔了一條馬路的獨棟平房中。吃飽飯後到廠裡巡視環境時發現一男子倒在地上便上前做急救,而聽到騷動的兩名零件商店員工跑出來查看,見狀後立刻報警。

三人都表示不認識那名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跑進廠區的。他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穿著的休閒上衣與西褲也是常見的平民品牌。

  言談間,汽機油味、飛揚起的灰塵與不知哪來的腐臭霉味齊齊貼上眾人的肌膚,刺鼻的塑膠與金屬鏽蝕的無形觸手捲起眼前命案現場的血腥味一同狂舞,刑警們重重地噴了一口氣,但沒人開口抱怨。

  周遭時而響起鑑識課人員按下的相機快門與撕開證物袋的摩擦音,談論的低語聲有時近似蜂鳴。

  專注的年老法醫拿著儀器沈浸在他與屍體之間的無聲交談中,半晌後才抬起下巴,白雪巴注意到這點後立刻上前準備聽取初步判定。

  蹲在地上的鑑識人員朝白雪巴看了過來,她知道他們擔心自己的鞋印污染現場的證據,但老天在上,她不僅照規定穿上鞋套,還套著橡皮筋好讓他們一眼就能分辨清楚自己人的腳印。

  見白雪巴起了頭,其他一課成員也小心地湊上前。

  法醫佈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浮動的情緒,他以平靜的口吻敘述:「屍僵擴展到上肢,瞳孔還有超生反應,死亡時間在四到五個小時之前。」

  白雪巴看了手腕內側的錶面一眼,案發時間在早上八點到九點之間。她瞇起眼睛審視著被害人頸上的傷口,問法醫:「死因是他脖子的......」

  「對。他的乳突肌以及頸靜脈都被刺破了,造成大量的失血。」

  「刺入口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的確有點特別,不是刀刃類的尖銳物,而是類似小型鑽頭、筆或鐵枝那類的鈍器。更詳細的還需要等我回去進行解剖後才能再跟你們回報。如果你們找到兇器了記得送過來讓我做比對。」

  「好。謝謝。」白雪巴禮貌地告別法醫後跟其他同僚一同往外拉開距離。其中一人小聲地吐槽:「鑽頭跟鐵枝就算了,筆?又不是在演John Wick!」

  眾人隨之發出的輕笑因不合時宜而迅速在太陽底下蒸發。

  搜查一課就目前得到的線索討論起調查的方向,並分配偵查員們接下來的工作,包括調閱監視器、搜索兇器、跟案件相關人士接觸、確認不在場證明等等。

  

  白雪巴跟她的後輩山下蒼太一起搭檔負責與零件商店的兩個目擊員工面談。

  一邊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汗滴,白雪巴跟在其他同僚身後穿過警戒繩索,其中一人的目標是站在角落洗手間門口的老闆木村明。由於他身上沾到不少被害人的血跡,被蒐證人員先行帶去換下那身衣物。

  「前輩,那兩個員工在零件商店裡等我們。」殿後的山下收起手機跟上前輩的腳步,兩人一起在警戒線外脫掉鞋套。他留意到白雪巴的目光正固定在木村明身上。

  興許是察覺到多位刑警們射到自己身上的尖銳視線,木村明抱起雙臂,一只拖鞋鞋尖不斷敲擊著水泥灰地。他冒著油光的寬臉慘白僵硬,套在他過胖身軀上的灰色背心跟短褲都皺巴巴的,整個人看起來好似剛被人從泥沼打撈上岸。

在他面前的蒐證人員正將他原本穿在身上的上衣跟長褲、鞋子分別放進大型證物袋中,他緊抿著厚唇擔憂地看著那些袋子。

「他看起來好心虛呀。」

「是不是因為他是前暴力團成員,你才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呢?山下。」

「前輩也這麼想,才一直瞪著看的吧。」

「我可什麼都沒說。走吧。」

「是——」

「不要拉長音。」

「是!」

  二手零件商店跟廢車處理場之間相隔約一百公尺,中間隔了一道水泥圍牆。目前暫時關店的關係,商店門前的停車場現在停滿了警方的車子,兩名巡警守著入口阻止外人進入。

  白雪巴來回看了看商店與案發現場的距離,這才走入停車場。

  透過商店正面擦拭得很乾淨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楚看見後方一排排的商品層架,L型櫃台設在門口右側,有兩個穿著粉白條紋襯衫的女人坐在櫃台內裡頭交頭接耳。

  自動門隨著刑警們的靠近往兩旁滑開,裡頭冷氣涼風挾帶一股金屬與薰衣草香氣的衝突迎上他們汗溼的身子。櫃台裡的兩個女人看到來人後不約而同地起身朝他們輕輕鞠躬。

  「妳們好。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山下,這位是白雪。可以耽誤妳們一點時間嗎?」

  白雪巴抿出禮貌的弧度,她跟山下向二人出示警視廳的徽章。

  經過一番自我介紹後,他們得知兩人之中較年長的是三十二歲的小林厚子,今年是她到職第二年。大概是被嚇得不輕,她紮起的棕色馬尾凌亂,憨厚的圓臉上有哭花的妝痕。

  站在厚子身旁的是中矢櫻,二十二歲,在這裡工作剛滿半年。她一頭略毛躁的黑色長髮一邊勾向耳後,圓潤的耳垂上戴著一顆十字螺絲形狀的耳釘,上著淡妝的秀氣臉龐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她原本無神空洞的雙眼在第一眼看到白雪巴後有一瞬間出現了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白雪巴定睛回應女孩的視線,也許是女孩戴著黑色的隱形眼鏡的關係,剛剛的光芒像錯覺一樣消散無蹤。她拿出隨身筆記本對她們說,「雖然妳們已經跟其他偵查員說過事情發生的經過,但我們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細節補充。」

  兩個女人互望,均顯現出不安的表情。白雪巴看在眼裡默不作聲,她讓她們坐下而自己直接倚著櫃台邊,山下則站在靠近門口的外側讓前輩主導問話。

  「請問妳們平常都幾點到公司的呢?下班時間又是?」

 「我們早上八點半打卡,整理一下準備九點開店。下班時間是晚上七點。」回答的是厚子。

  「在發現被害者之前,有沒有聽到或看到什麼反常的事?或有奇怪的顧客上門?」

  「其實處理場的公休日時,零件屋的生意都蠻清閒的,這半天都沒有客人。對吧,櫻?」依舊是厚子回答,櫻在旁點頭表示附和。

  「妳們今天一直待在店內作業嗎?」

  「對,我們兩個一直待在店裡整理商品,還有打掃。」厚子說完,再次用眼角餘光偷瞄著櫻,等到她抬起雙眼時卻發現白雪巴正盯著自己看,立刻尷尬地撇開臉。

  「這樣啊。所以妳們一直忙到聽到汽車喇叭聲才跑出去查看?」

  喇叭?厚子直接扭頭看向櫻,嘴裡無聲地念道。

  「不是喇叭聲。」櫻搶過話頭,直視著白雪巴回應:「是木村先生的叫聲。」

  「噢。」白雪巴低頭在紙上寫了幾筆,「那麼兩位聽到叫聲後一起離開店裡?萬一客人來了怎麼辦?」

  「其實當下沒有想那麼多,就像厚子姐剛剛說的,店裡這一天很清閒。再者如果客人來了我們也來得及跑回來。」櫻微微垂下頭,像犯錯挨罵的孩子。

  剛剛還搶著回答的厚子現在倒是安靜了。

  「妳們發現被害者的當下,木村先生在哪裡呢?」

  「抱著屍體。」櫻說完,厚子摀住自己的雙眼,低聲哀鳴:「這個我不清楚,我看到滿地是血就不敢再多看了,現在也……別讓我想起那個畫面。」

  「沒關係,不勉強。」白雪巴改朝向櫻詢問:「屍體......。是怎樣的抱法?」

  「嗯……就抱著。」櫻站起身,比出擁抱的姿勢。

  「正面對正面?」白雪巴更困惑了。櫻靠近示意她轉身,然後雙手自她的腋下穿出,從後方擁住她。

  「像這樣抱著。」櫻說。

 

  忽然拉近的距離令白雪巴呼吸一滯,她朝正要上前阻止的後輩一搖頭暗示不需大驚小怪,雖然抵著背部的柔軟觸感還是不免讓她感到緊張。她接著發現原來進門時聞到的薰衣草香是來自櫻的身上。

  「懂了,謝謝。」白雪巴拉開櫻不知是故意抑或偶然地壓在自己胸側的手,「他接著有什麼反應?」她無視厚子朝她倆投來的古怪眸光,被抱的可是自己,厚子應該無法投訴警察性騷擾她的同事吧?

  「他把屍體放躺到地上,叫我們打電話報警,他要替他做急救。」櫻面不改色地坐回椅子上回答。

  白雪巴跟山下交換著疑惑的眼色,她在筆記本上寫了幾筆,只是墨水似乎快耗到盡頭,她捏著筆使力甩了幾下,勉強補完最後幾筆後遞給山下。

  「我去聯絡。」山下看完,將筆記本還給白雪巴後快步走出商店。

  櫻摸了下襯衫胸口的口袋,引來厚子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嗯?怎麼沒戴?」

  「好像忘在置物櫃了。」櫻皺眉咕噥道,「等等再去拿。」

  白雪巴掃了眼厚子夾在胸口口袋上的名牌,櫻的口袋上則空空如也。她心想大概是被警方問話而緊張的兩人正在找機會轉移注意力,於是她拉回主題上,「今天早上八點到九點之間,妳們人在哪裡呢?這是每個人都要問一下的,並非把妳們當作嫌疑犯。」

  這個問題讓兩人再次表現出遲疑。白雪巴突然啪地一聲闔起筆記本,清脆的聲音彷彿巴掌打在兩人臉上,她們的身體抖了一下。

  「抱歉,我想我剛剛沒說清楚,現在雖然不是正式筆錄,」與行動相反,白雪巴露出溫和的笑容望著兩人,「要是我們調查後發現你們的說法有出入或是試圖說謊干擾搜查,恐怕會害妳們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我想兩位一定是嚇壞了,不如先休息一下,仔細想想後再回答。」

  兩人勉強擠出附和的微笑,沒有膽量面對白雪巴的注視,室內頓時只剩冷氣所發出的低鳴。

  先打破死寂的是櫻,她說:「我早上八點左右到公司,之後就開始平常的作業流程。」

  「平常的作業流程有哪些呢?」

  「先是打掃,然後是整理商品,盤點架上的數量。有監視器可以證明我一直待在店裡。」櫻說著指了指架在天花板上的監視器。

  「那麼小林小姐呢?」

  厚子的臉色陰晴不定,她吞吞吐吐好一會兒,身旁的櫻才在白雪巴的眼神壓迫下開口道:「厚子姐今天十點多才到店裡。」

  聞言,厚子尖銳地吸了口氣,「妳這、」

  「有什麼辦法嘛!刑警小姐都那樣說了,我怎麼敢隱瞞?」

  「話說得這麼好聽,那妳怎麼沒跟她說妳剛才跟我講的事啊?」厚子氣急敗壞地說著,伸手用力地戳著櫻的頭,「要是老闆知道以後拿我開刀,妳就給我走著瞧!」

  「好了。」白雪巴目睹厚子膽怯畏縮的面具落下的一刻,抓住她的手制止。

  櫻瑟縮在椅子邊緣,眼眶微微泛紅。

  「小林小姐,是有什麼事耽擱到上班時間了嗎?」白雪巴維持著禮貌,直視厚子。

  厚子用舌頭頂了頂臉頰內側,她環著雙臂往後拉開距離,「太累睡過頭而已。」

  「處理廠公休日時,老闆都中午過後才會來巡視,在那之前到就可以了。打卡的部分我會幫她。」櫻眨著溼潤的眼睛朝白雪巴說。

  「妳可以閉嘴嗎?」厚子又瞪了櫻一眼。

  「呃,不可以。現在是我在問話,希望能繼續配合。」白雪巴說著,在考慮是不是該分開兩人,或是利用兩人的衝突。「平常工作辛苦,偶爾偷懶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放心,我不會跟你們老闆打小報告。」

  「那就幫大忙了,平常我要忙這忙那的,實在是太累了。」厚子朝白雪巴堆起討好的笑容。

  「那麼請妳先提供上班前的行程,是一直在家睡覺嗎?」

  厚子猶豫的時間長到白雪巴越來越不耐煩。

  「我在網路咖啡店裡打了一整晚遊戲,一直到早上九點多才離開。」厚子難為情地報出店名,白雪巴面無表情地記在筆記本上,她的原子筆壽終正寢,還沒開口,櫻就從櫃檯抽屜中拿出一支原子筆遞給她。

  白雪巴向櫻道謝後在筆記本上短短書寫了幾個字,然後冷不防拋出一個疑問,目光也緊緊勾住兩人,不放過一絲反應細節。

  「木村先生真的有大叫嗎?」

  這個問題一出,厚子隨即心虛地挪開視線。

  「有啊。」櫻像是不理解為何白雪巴會質疑,直到她往厚子偷瞄了一眼後便心領神會的抿起唇瓣。

  「我……在休息室忙……好,我在那裡睡覺根本什麼也沒聽到,可以了吧。」厚子噴著粗氣回答,在刺蝟般的防禦態度下依稀可見她的難堪,她是在擔心自己說謊會被櫻再次捅破才說實話。

  「休息室的窗戶跟門關上後就聽不太到外面的聲音了。」櫻指向商品走道最底端的小房間,「我當時在店門口透氣,聽到叫聲後才進來把厚子姐叫醒,我害怕有什麼意外而我一人跑過去根本幫不上忙。」

  原來是這種小事。白雪巴原本以為兩人剛才的遲疑背後有什麼值得深掘的原因,目擊者說謊的理由有千百種,眼前的厚子跟櫻看來只是害怕被老闆秋後算帳、菜鳥被強迫幫老鳥打掩護而已,她不免感到失望。

  厚子將矛頭指向櫻,說:「喂,輪到妳跟刑警小姐說那件事了吧?別光顧著捅我刀呀。」

  聞言,櫻垂下頭不由自主地撫著自己的手臂。厚子便搶著開口:「她剛剛跟我說她認識那個被害人。」

  為什麼要隱瞞這麼重要的事?白雪巴緊蹙起眉心。櫻立刻猛地抬起頭向她解釋:「不是認識!我只見過他,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本來想說出來的,可是老闆說他完全不認識那個男的,我才覺得很奇怪。」

  「怎麼說?」

  「我有一次下班回到家後才發現手機忘在店裡,趕回來拿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作業區傳來聲音,因為廠區的人很少加班,我一時好奇就跑進去偷看,結果看到老闆單獨跟那個男的在壓車機前面作業。老闆向來嚴格規定我們女生不能隨便進入作業區,我怕被他發現,就趕緊跑走了。」

  「妳確定看到的是被害人嗎?」

  「約有八成把握?但是在等警察來的時候老闆跟我們說他完全沒見過那個人,我很害怕也不敢多問,所以一開始才沒向你們說實話,對不起。」

  「那麼小林小姐妳呢?曾在作業區見過被害人嗎?」

  「我根本不會靠近作業區,畢竟老闆都規定我們不能進去了,故意跑去偷看的事我才不會做呢。」

  厚子的尖酸語氣刺得櫻無所適從,她自責的模樣讓白雪巴不忍怪她隱瞞,比起這個她更須儘快把這個資訊傳達給同僚知道,她讓兩人待在原位後便拿出手機走到商店外,慶幸這場對談並非一無所獲。

  跟同僚短暫地交換最新情報後,她聽說了整個廠區的監視器有半數是假的,且主機硬碟已經損壞很久的事。這除了大大加深木村明的嫌疑以外,白雪巴輕描淡寫地告訴對方兩個員工的不在場證明需要核實,如此一來櫻的不在場證明也無法成立。

  「她看起來可疑嗎?」同僚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背景還能聽到山下在跟鑑識人員討論血跡的聲音。

  白雪巴不自覺地轉頭望向店內,櫻的身影看起來縮得更小了,「她看起來該待在學校裡而不是這個地方。」

  「那就別咬太緊吧。她給的證詞很有用,我會用這個撬開木村的嘴。」

  「別提到是她說的。萬一只是她看錯,因此招惹木村就麻煩了。」

  「當然。」

  等白雪巴重新回到商店後,兩個女人已不像先前那樣靠在一起,而是想離對方越遠越好的僵硬姿勢。

  「謝謝兩位的合作。最後還有一些事情想請教。」白雪巴走回先前的位置,她無視厚子明顯不耐煩的嘆氣,「我剛聽說妳們公司的監視器有問題。平常有誰能夠接觸到主機?」

  

  「咦?什麼意思?」

  「主機......要問老闆吧,我們不清楚。」

 

  兩個目擊者臉上的訝異及困惑看起來不像裝的。白雪巴決定給予一些假資訊再多加探察她們的反應,「因為我們在遭到破壞的主機上提取到幾組關鍵指紋以及不屬於木村先生的髮絲。想請問一下妳們沒碰過主機吧?有的話可以先告知好讓我們做排除。」

  厚子跟櫻想了想,先後搖頭,「那不是我們能接觸到的東西。」

  她們對這個的興趣似乎並不大,也沒有追問,再者若她們跟案件有關,現在應該會試圖找藉口承認自己曾碰觸過證據。白雪巴對兩人的懷疑已稍減,她收起筆記本準備告一段落,推測重點調查會落在木村那邊。

  「未來有問題我們會再麻煩妳們,還請包涵。」白雪巴拿出名片在背面寫下日期與兩人的名字後分別交給她們,「如果有想起跟案件有關的事,請務必聯絡我。」

  「哦?寫上這個的話就不擔心被人拿去冒用了對吧?」櫻用指尖輕點了一下名片上墨漬未乾的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問。

  比起厚子直接將名片對折塞進口袋的敵意,櫻慎重地兩手輕捏著名片的認真模樣讓白雪巴差一點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是啊。」白雪巴彎著淡淡的笑意回答。

  山下在這時闖入她們的視野範圍內,他找尋的目光落在白雪巴身上後,比了比手勢要她到外頭去。

  向兩名目擊者草草道別後,白雪巴快步走出商店。

 

  「前輩!老大要我們回去報到。」

  「有什麼新的消息嗎?」

  「跟妳預估的差不多。鑑識小組也判定木村身上的血跡並非一般急救會沾染上的,木村對此提不出解釋,再當我們問到壓車機的事後他就慌了,居然還想逃跑。現在已經被正式抓回去了。」

  「這樣就慌?看來他真的不怎麼樣,施壓一下就會吐實了吧。」

    

  

  針對木村的審訊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白雪巴跟山下被重新指派任務,帶著木村與被害人的資料四處打聽消息,在氣溫稍降的深夜裡終於在處理廠附近的一間居酒屋員工身上取得證詞。

  被害人名叫倉持雄一,以前跟木村明隸屬同一個暴力團,早期很常一起鬼混,也經常光顧那家居酒屋。

  隨著偵查員們邁出的步伐,證據也一個個從踩裂的縫隙中洩出。

  他們找到了休假中的員工,有另一人能作證曾在下班後發現木村與倉持偷偷摸摸地從後門駕車進入作業區。

  接下來鑑識課成員在壓車機上提取到除了員工以外數枚屬於木村與倉持的指紋,並在其中驗出血跡反應,進而擴大檢查範圍。不斷搜集出的證據全被送進實驗室加急處理。

  等待結果的同時木村的心理狀態已經到達了極限,最後一個重擊是在壓車機內部與底下的集油污孔中查到殘留的血跡與少許人體組織——皆來自不同人。

  聽到消息的白雪巴匆匆趕回處理廠中支援,數盞大燈將現場映得亮如白晝。增加了三倍以上的人手除了檢查其他機台,好幾組人手操縱著裝著貨叉的堆高機將已壓縮完成的汽車車體一一放到地上。

  「組織犯罪對策三課給我們的報告上寫說,那個暴力團先前曾涉入不少失蹤案件。」山下用手帕摀著嘴,瞪著那些車塊一副快嘔吐出來的模樣,「請告訴我鑑識課跟科搜研的人不是想從裡面挖出屍體來。」

  白雪巴沒有回答,她的腦海裡閃過不太舒服的畫面。

  困在車內的被害者遭連人帶車送進壓車機內,引擎與液壓裝置啟動數百噸的壓力從四面擠迫,車體金屬深深陷入他的身體直到刺穿後仍持續壓碾刮磨著他的肌肉骨骼,他的五臟六腑最終像脆弱的生雞蛋被輾碎。

  待機器結束作動後,活塞推出了一塊壓縮金屬棺材,停留在格柵上等待汽機油、冷卻液等等的液體以及在這種情況下的某些液體流乾。

  她真心希望被害人在被送進壓車機內前已經死去,想到這裡她又暗暗搖頭。她剛剛看過試劑作用後顯示出的血跡證明至少有一人是活生生被送進去的。她在這之前居然還曾認為自己已經看遍人類在迫害同類時的創意。

  中矢櫻知道自己當時看到了什麼嗎?白雪巴想起那個女孩。剛才經過商店時,裡頭的燈已經全數暗下,應該都已經回家了。她再次目視兩地距離,從商店看過來的角度只看得到壓車機的側面,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真的要吐、對不起,前輩。」山下滿臉煞白,他彎著腰朝洗手間奔去。

  看著後輩跑遠的倉惶背影,白雪巴挪動僵硬的雙腿前去跟同僚會合,已經換上工作服的他們臉色鐵青。其中一人遞來一份名單,上面有幾個人名跟聯絡資料,她還沒開口,對方就說:「跟暴力團有關的失蹤人口,這是他們家人的聯絡方式,明天一早妳跟山下去拜訪他們,收集可用來做比對的東西,梳子、牙刷之類的。」

  「裡面真的有……?」白雪巴嚥下喉間急欲湧出的不適,同僚指著一個方向,最空曠的區域搭起了簡易棚子,「他們目前只找到一塊,但妳算一下現場有多少車體。不過已經扔掉的恐怕就再也追不回來。」

  「木村招了嗎?」

  「他堅稱倉持的死與他無關。只招認自己是被迫處理一些屍體而已,」

  「屍體?他哪來的臉說這種低級謊言。」

  「反正證據會說話,上了法庭可不是靠嘴硬就能過關的。對策三課現在抓了好幾個人回去調查,有那些證據他們一個也別想逃。」

  白雪巴將名單折起收入口袋中,她領了兩套工作服,一件扔給擦著嘴走向她的山下。一行人投入支援行動,每個人都心知這將會是漫長的一夜。

  凌晨三點多的城市天空是橘灰色的,空氣中除了原有不甚好聞的氣味,現在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嘔吐味。

  長時間近距離接觸那種模樣的碎屍,就連從業三十年的硬漢刑警都得到廁所大吐一場。

  此時的警戒線外圍已經陸續開始有收到小道消息而趕過來的記者聚集,警視廳也派了負責跟媒體應對的人員,吵雜聲及不時亮起的閃光燈令人難以忽視。

  由於早上還有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工作,白雪巴與她的同僚得以提早離開,得到暫時回家清洗休息的機會。

  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幾乎烙印在白雪巴的眼裡,她根本無法睡著,下床打開電視後便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快報,目前只用了在廢車處理廠裡發現數具遺體,其餘細節要不還沒洩漏出去、要不就是被負責媒體的人暫時壓了下來。

  她替自己開了瓶酒,長時間使用油壓剪與低著頭把從車塊裡找到的遺留物、連著頭皮的毛髮及各部分人體一一放上防水布並標上編號的工作讓她的雙手到現在還在微微發抖,身體更是痠痛得要命。

  想到那些景象,她的喉間又湧出酸液。

  在那之後的數日,她跟山下把時間都投入在收集失蹤的相關人士DNA樣本,以供從現場找到的殘屍做比對。

  他們所拜訪的每個家庭都是破碎的。傷心欲絕的雙親、孤苦無依的孤兒寡母,在刑警按響他們的電鈴前都還抱著自己的家人有天能夠平安歸來的希冀。

  如火如荼展開的搜查逐漸揭開那座廢車處理廠駭人的事件,失蹤的受害者粗估數十人,成功確認身分的人數雖不到一半,但已經足以定罪。該暴力團多年來半脅迫半利誘地利用前成員木村的工廠處理掉不少敵手與跟他們起過糾紛的人。倉持負責載著被打得半死或已經死去的被害人在深夜來到廠內,與木村一起用壓車機或粉碎機抹消那些人的存在。

  初期他們還會立刻將壓縮車塊扔掉,後來膽子越來越大,在車塊上潑了藥劑後就直接送去跟其他一般車塊疊在一起,累積好幾個月才統一扔掉一次。

  直到最後木村仍然不肯承認是他殺了倉持,他只承認自己發現倉持的屍體後很驚慌,想把他拖到粉碎機裡一了百了,只是半路忽然殺出那兩個商店員工,警察也來得極快,他眼看騎虎難下,只能假意自己是在替倉持急救。

  沒人能夠證明木村案發當時不在現場,卻也沒能找到可以指向木村殺害倉持的直接證據,也依然沒有找到兇器的下落,倉持一案最終成了懸案。

  

  案子結束的並不算完美,但至少背負著其他數條人命的木村與其他暴力團成員一同進了監獄,有生之年恐怕很難再來到鐵窗之外。

  

  長時間如繃緊的弦般,在這刻終於得以鬆一口氣,搜查一課的人下班後到了附近的居酒屋裡聚會慶祝。白雪巴雖然很想回家躺著,但還是不得不合群地混在同事堆裡。

  「決定好要點什麼了嗎?」手裡攢著小本子,一臉疲憊的店員停在他們的桌旁,她從胸口的口袋中掏出原子筆打算替他們點餐。

  眾人七嘴八舌地向店員報出菜名,唯有白雪巴一時間陷入沉默。那只是店員一個自然的抽筆動作,卻讓她猛地想起中矢櫻那一刻的舉動,當時自己的筆沒水了。

  「客人您呢?」店員看向唯一沒開口的白雪巴。

  「白雪,發什麼呆啊?」一個同僚大聲地笑問。

  「噢,我要啤酒跟烤飯糰。」白雪巴回過神來,尷尬不已。

  這一餐她吃的心不在焉,總算在將近凌晨一點時脫離聚會。接著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厚子之前提到過的網路咖啡店,幸運地讓她找到還泡在裡頭玩遊戲的常客厚子。

  「刑警小姐,妳這樣我很困擾的。」厚子把白雪巴帶到一旁,她吐息間帶著菸草味,「妳該不會跟櫃台的說妳是警察了吧?」

  「我只說有事想請妳協助。」

  「......所以是什麼事?案子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我的天,沒有想到那裡發生過那種事,我一想到就渾身雞皮疙──」

  白雪巴打斷厚子的絮絮叨叨,「那天我向妳們問話的途中,妳曾對中矢小姐說『怎麼沒戴?』是她沒戴名牌的意思嗎?」

  厚子張著嘴巴回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神情,「喔,那個啊,我是在問她為什麼沒帶那支筆啦。平常她隨身都會帶著一支鋼筆,就插在胸口的口袋裡,聽她說是她老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白雪巴沒能及時藏住表情,引來厚子疑惑的凝視,「怎麼突然問我這個?那傢伙怎麼了嗎?」

  「噢,因為結案了所以我們正在把物品歸類,其中有人撿到一支鋼筆,我們正在找尋失主。」

  「刑警也要做這種事嗎?」厚子很容易地就接受這個說法,她驚呼道。

  「是啊,弄丟市民的私物就不好了。我想跟妳比對一下鋼筆的外型。」白雪巴將筆記本舉到眼前慢慢翻頁尋找,「我記得顏色是......」

  「是銀色的,有點老舊,表面像網格一樣。」厚子看了眼自己的電腦螢幕,她不得不暫停遊戲,現在已經感到心急難耐。

  「啊,對的,銀色。看來的確是中矢小姐的所有物。」白雪巴用指尖點了點紙面,閒聊般的語氣說:「妳在那之後還有跟中矢小姐聯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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