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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画师》乙棘(中国語)前編,2

[db:作者] 2025-08-04 11:04 5hhhhh 1250 ℃

嗯?

狗卷棘突然发现了一枚不和谐的音符,那就是书房里一个客座小桌上,居然有一本放得有些歪斜的书籍。

那封面还怪眼熟的。

好奇的他习惯性地没吭声,抬腿就走了过去。

“呃、狗卷……小师傅?是先坐下来用茶还是……”

乙骨忧太过于投入给客人泡茶,笑眯眯的脸转过来在对上狗卷棘的身影之后,立刻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处。

自己怎么就用午饭前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没把他捡回来那“宝贝”给藏起来呢!?

“啊啊啊那个、那个是……!”

他无助地把手伸朝捧着书的狗卷棘,犹豫不决。他大脑飞速运转着:要是立刻冲过去仿佛这东西板上钉钉就是他的;不赶紧过去,这才刚打照面的人要是误会他是好色之人,还说什么相亲画像,跳到什么河里都洗不清了。

就在乙骨忧太犹豫的时间,狗卷棘蹲下来把背上的书箱放在地上打开,息息索索掏了一阵,再看看桌子上的那本“宝藏”,又整个人都要钻进书箱里似的息息索索,然后站起来转身面朝乙骨忧太走过去。

“……诶?”

乙骨忧太看面前的小画师,手里拿着像是打草稿一样的画本和笔,走过来的路上埋着头手腕舞动,到他面前的时候正好画完一般,把画本递给了乙骨忧太。

纸上可爱的线条小人,乙骨忧太一眼就认出来白衣服有前发的娃娃人是自己,另一个带围脖亮出前额的刺头娃娃人就是这位小画师。他用最简单的笔触把那本“宝藏”在早上他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碰巧从自己书箱里掉出来,又被“白衣娃娃人”的乙骨忧太捡到拿回家放在桌子上,再画了个箭头指着一个“围脖娃娃人”拿到书后闪亮一下,再高兴鞠躬的动作。

乙骨忧太抬头看狗卷棘,正好狗卷棘也在等他的反应。他扬了扬手里的画册,再指了指自己,然后点了个头。

“啊、这是说,这本画册是狗卷小师傅的,白天掉了,碰巧被我给捡到,现在谢谢我物归原主吗?”乙骨忧太看对面又点了点头,不自觉挠挠脸,“这有什么好谢的,是狗卷小师傅的书呀那真是太好了呀!哈哈、哈……”

才怪啊!

乙骨忧太心里像是千军万马奔腾一样。

好什么好我为什么要说好!?这是什么画册、这里面画的什么东西!?这是我这个健全少年可以看的东西吗!?不如说这个东西是这位小师傅画的吗!?他看起来才多大怎么会画这种东西!?而且为什么他脸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好歹稍微脸红一下也好啊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就像捡到荷包还给他他再跟我说谢谢啊!?

啊————————!!!

乙骨忧太抱着头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刚才脑子里过了一整遍的吐槽言语的他,面对这个一脸单纯望着他,手上拿着的仿佛只是一本幼儿绘本的天真少年,歪着白金色的脑袋,额前短发撩上去的他,眉毛有点一高一低地挑着,长长的睫毛也不扑闪,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敢情他乙骨忧太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似的。

这边狗卷棘看着抱成一团颤抖的白色后背,悄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只是一本春宫画册,就让这个据说单枪匹马干了对面一个师的武状元缩成大白包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狗卷棘把书收起来,继续在手头的画本上涂涂,然后走上前两步,手指戳戳乙骨忧太的肩膀。等人抬头后,拿着画本,再比划比划着,跟乙骨忧太传达自己的意思。

“诶?你是说叫我不要太在意,因为有人花钱委托你才画了这些的吗……?”

乙骨忧太反应过来后,脑子也转的很快。绪叔跟他提过,这位画师“口风严”,所以才委托他来给自家少爷画肖像了。既然“口风严”,自然能接到各种各样的活计。

对面的人儿安安静静地点了个头,本就身材偏小的小画师蹲下来后,视线自然也就比他低了。狗卷棘紫眸默默抬眼看着他,像是询问是否可以开始画肖像了。

“我、我也没有在意啦……就算不是生意,这、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我是尊重的……”乙骨忧太说的是诚恳的本音,可脑海里不自觉地就回放起了那册子上冲击的画面,话语便有些磕绊。

狗卷棘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但是像这位武状元这样尽管不熟男女之事,此外目前为止的待人接物,总的来说让他很有好感。

希望他别因为这件事情心存芥蒂吧。

狗卷棘在心里祈祷着。悄悄从鼻子里叹了口气。

5.乞笑

嗯……

乙骨忧太眯起眼睛,悄悄动了动久坐僵硬的双肩,也偷偷看向对面一脸认真盯着画布思考的小哑巴。

画了一下午,日渐西沉,室外光线变暗,现在是快到了不得不燃灯的时间。狗卷棘坐在画架前,用画笔对着乙骨忧太的脸,眯起一只眼睛,比划来又比划去,又看画布,愣是很久没有继续下笔了。

“狗卷小师傅……差不多得燃灯了,天色也不早了……你需要点着灯继续画吗?”

乙骨忧太在椅子上也坐得很累,从来没这样被画过肖像,他说不出来哪里紧张。

但也多亏画画需要这么长时间,他得以和对面这个哑画师“面面相觑”了一下午。准确说,觉得“面面相觑”的,可能只有他乙骨忧太一个人。

对面可是认认真真地在干活,只是时不时被窗外的鸟叫或者飞虫吸引一下目线,转个头,又马上投入工作。

看起来真的很喜欢画画呢。

乙骨忧太已经悄悄打量这个哑巴画师一下午了。这位小师傅从进门开始,不如说是和他见面以来,他都没见过这人把围脖拉下来一点,于是就只能看到上半张脸。名叫狗卷的小画师,眉毛有点短短的,表情不多,但认真盯他和画布皱起眉头,又抬头看着窗外的鸟儿舒展开眉眼的模样很是惹人喜爱。乙骨忧太承认,那双眼睛很吸引他。小哑巴睫毛长长的,虽然颜色和头发一样浅,但是在白白嫩嫩的皮肤上也很明显,眯起眼睛的时候像一只放松的猫咪一样。随着眼珠转动,那双总是亮亮的紫眸,时不时藏在半阖的眼皮下,像紫水晶一样静谧,又充满神秘。埋头抬头,可以稍微瞥见一点点鼻尖,好像是因为布头时不时擦着,所以有些粉红粉红的。

小哑巴长相露出来的部分让人觉得是偏可爱型的,乙骨忧太禁不住有点好奇他整张脸长什么样子。

不光是长相,乙骨忧太总是在想午前街上的那一瞬间,这位画师展现出的身手了得。

他个子不高,却把自身灵巧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才能一瞬解决比他个头大那么多的歹徒,成功救下小孩。而且他明明一身干干净净,却毫不嫌弃失禁小儿,又立刻很贴心地和那位有些失心的母亲保持了安全距离,还不求所救之人的礼谢。乙骨忧太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会察言观色,也真的很温柔可靠。

还有,一脸淡然地把掉落的那个“可疑物品”收起来,经历也一定很丰富吧。

他有些想要去了解这个人。要是他会说话,他会有些什么故事可以讲给自己听呢?

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呢。

乙骨忧太虽这么想,可又有些踌躇。

明明这个哑巴画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看他又画个几笔,被那双紫眸打量的乙骨忧太,总觉得有种慢慢地被剥光的错觉,他却觉得浑身都被看透了。

被画肖像怎么会这么难熬。

毕竟对面真的是一声不吭,再加上对那春宫画册居然一脸淡定没有更多别的解释,乙骨忧太就觉得很尴尬,对,他自己非常尴尬。

适时的敲门声响起。

“少爷,可以用晚膳了。”

“好的,我们收拾好就过去——”

“我可以看看画成什么样吗?”见小哑巴看起来有点不是很情愿地搁笔,乙骨忧太笑得诚恳,甚至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哈腰,这让狗卷棘觉得很好笑。

这可是那个被描述成怪物的武状元啊,怎么姿态这么低。

他应该是悟的学生里很特别的一人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悟带的孩子里居然有个这么讲礼貌、不对,应该说是姿态过低了的。低过头,让人觉得很好欺负,当然欺负人是不对的。狗卷棘把脸往围脖里藏了藏,有些犹豫,但还是让开来,示意主人公可以来看看他的作品。

自然是未完成的作品。

狗卷棘觉得很难,不是他不会画乙骨忧太,是这家管事找到他的时候抹着泪喋喋不休了快一个时辰,关于具体要他画什么样的人。

“我家少爷真的温柔善良,为人正直从不欺负别人,小的时候更是非常可爱,虽然有些体弱多病,但是他那圆圆的小脸笑着看我的时候,我只想着我一定要看着他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生活我才能安心入土,虽然这么说不合适,可我真的把他当自己孙儿看待……”

狗卷棘又不能说话,只能双手摆在胸前,汗水直直往外冒。他想让这位大叔冷静点,先说说他的要求罢。

也就是这一个时辰里,他大概了解了,这位像长辈一样的老佣人着急自家少爷的婚姻大事,想要他这位哑巴画师去自家府上画几张他家少爷的肖像,好让他拿去给媒人,用来找寻合适的女子。

“少爷自他的未婚妻去世之后,整个人状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可怕。虽然他还是一样对我笑,但他那完全是在勉强自己,从边关回来之后更是,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交流,有时候还会跟阿猫阿狗花花草草说上几刻钟的话……或许寻得愿与他交往的女子,能让他慢慢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也说不定……”

狗卷棘听着,有些无奈。既然都是丧妻之痛了哪有这么容易走出来嘛……但是这位老佣人潸然泪下,确实是很操心他家少爷。这样的忠心,狗卷棘也想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出于一点恻隐之心,他接下了这个活。

还有一点,就是他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武状元,也是五条悟的远亲兼徒弟的乙骨大少爷,有些好奇。

“狗卷小师傅给我家少爷画像的时候,麻烦给他稍作修饰……能不能让他看上去比较……就是那种、容易被女人喜欢上的……挺拔又阳刚的健壮男子啊……”老佣人拿手帕拭着眼泪,当时如是说道。

很难。

狗卷棘在见到这位少爷本尊的时候,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这位乙骨少爷有些病白的脸上重重的的黑眼圈和看上去已经努力纠正了的小小驼背,偏瘦的体型衣着也非紧身,健壮确实是肉眼无法判断的了。那脸上还老挂着嘿嘿笑颜,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模样。他要怎么给画成那种坊间女人们喜欢的麦色肌肉猛男呢……

这不为难人嘛……

狗卷棘还早早在自己的草稿本上打了一些肌肉男的草稿,以便见到本尊就可以直接套上去。然而失败了。

乙骨忧太绕过来,心里还有些小期待。结果他看画布上的自己没有面容,感到有些奇怪。

“诶?是我的脸不太好画吗?”

狗卷棘看着面前的乙骨忧太,其实这位武状元个子比他高,可完全没有压迫感啊。先不说画成阳刚肌肉男,因为那重重的黑眼圈和有点下垮的苦面嘴角,连温柔翩翩的书生男子也不好画。他不知道这个画像的要求最好是听要拿画像去给媒人的老佣人的,还是由这位本尊来决定。他想再试探和沟通一下比较好。

于是狗卷棘在自己脸上比比划划,再摸摸肚子。

“哦、是说不知道我的表情具体画笑还是不笑所以有点犹豫,正好肚子也饿了是吧?那我们先去用餐吧。”乙骨忧太见这个小画师夸张动作的的模样,仿佛能看到小哑巴身上着急解释的汗水很是可爱,最后居然还毫不设防示意到肚子饿,这一系列地动作还真有些好笑。

他竟一下就因为这样自然不做作的人儿,放松地开怀笑了出来。

狗卷棘看着那张脸放松的一瞬间,有些呆愣。或许就是这个表情,再把黑眼圈画淡一点,肩膀再宽一点,就是老佣人想要的了不是吗!

“唔、”他手指抬起来指着乙骨忧太的脸,情不自禁想要对方保持一下这个表情他赶紧画下来。没想到差点出声,狗卷棘又赶紧隔着围脖捂着自己的嘴。

“狗卷小师傅,怎么了吗?是我理解错了吗?其实你是肚子不舒服吗!?”乙骨忧太听到小哑巴竟然出了小小一声奇怪的呜噜声还捂着嘴,立刻就担心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状况。

“我、我给你叫医生来,你不要勉强……”

衣袖被拉住,乙骨忧太回头,对上那双睁开的紫水晶,眉毛撇成明显的八字直视着他,着急的神色写满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头摇得像拨浪鼓,白金色的短发还一抖一抖的。

来自市井的哑巴画师就这么拉着武状元本尊的衣袖。虽然不该,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不能用言语传达,狗卷棘着着急急用食指在围脖的嘴唇部位弯弯比划着。

微笑、微笑、再笑一次给我看看,我可以画下来!

“诶……?围脖怎么了吗?是要我帮你什么?”乙骨忧太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碰那只靛色围脖。

摇头、拼命摇头。狗卷棘生怕对面动他的围脖,反而赶紧把围脖往上提了一提,眉毛撇着把双眼挤成笑眯眯的模样,再用食指在嘴唇附近反复比划弧度,然后指指乙骨忧太。

“刚才的……笑容吗……?”

点头,拼命点头。小哑巴转头拿了画笔,赶紧又着急着拉拉武状元白色的衣袖,眼睫弯弯,又挤一次笑容。

“诶!?现在再给你笑一次吗?……这、这样?”乙骨忧太也挤笑容。

不是!

望着像个气包包在一下一下往外着急喷气的小画师,乙骨忧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笑给他看了啊,怎么一直摇头说不行呢。

狗卷棘看着越笑越勉强,越笑越奇怪的乙骨忧太,知道着急也没用了。他垂头丧气,放开人的衣袖,在自己的草稿本上涂涂画画。

乙骨忧太看着自己被揪出褶皱的袖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沟通才好。他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悄悄把头伸过去,看小哑巴画了好几个面带笑容的表情,又觉得不对,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始挠头。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在室内画本都开始有些看不清,乙骨忧太试探着出声道:“狗卷……小师傅,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休息一下吧?”

没辙了。

狗卷棘直直地看着对着手指怂怂问他的乙骨忧太,真想大大地叹口气。

6.晚膳

“粗茶淡饭,请随意一点。”

让下人都退下去用餐,没有架子的武状元亲自招待来府的哑巴画师用餐。

乙骨忧太偷摸瞅着小哑巴只露出来的上半张脸,眉毛撇成八字很久了,直到现在都还是有点委屈模样。

肯定是因为刚才没按他想要的那样笑出来所以生气了吧……

乙骨忧太的一个缺点就是太容易为别人着想了,太到有时候还会失去自我。总为他人设身处地的话,很容易被人骑到头上。

除非把这种人逼到绝不能再退让的那个境地,也就是底线,然后等他的毁灭性爆发。

狗卷棘就记得某次见面偶然谈到这个武状元的来历,五条悟当时轻描淡写的原话就是“一群俗人把狼崽子逼急了挨了撕咬,我看不下去就把那狼崽子护起来了~”

狗卷棘是真的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这只“狼?……崽子”,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啊……虽然他也并不会欺负他就是了。

也好,这人现在是武状元,至少可以保护他自己不再受欺负了。

饭菜诱人,饥肠辘辘的狗卷棘落座后就想快点用餐,但是……

他想拉下围脖,又踌躇了。

“狗卷小师傅,饭菜……不和你胃口吗?”乙骨忧太看他半天没拿筷子,有点慌张,怕自家尽不到待客之道。

哎……都是悟的弟子,迟早也是要相认的,他又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想着,狗卷棘对乙骨忧太笑了一下,一把拉下围脖,无言合掌后,便真的很随意,开始哗啦啦地把饭菜往嘴里送。

啊......

果然,对面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呢。狗卷棘心里有些无奈,这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他的嘴唇两边有狗卷家的纹样,「蛇目」。

他还很自然地伸舌舔了一下下嘴角的饭粒,故意露给乙骨忧太看的舌面上,还有狗卷家的「牙」纹样。

这些都是天生的,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除当今皇室之外,还有三个古贵族被称作御三家:五条、禅院、加茂。狗卷家其实也是属于古贵族,但是因为某代的家主出于一些原因选择了带着家族一起避世隐居不问尘世,久而久之被世间所淡忘。狗卷棘从小在避世之乡看着那些保存着的书籍和画册,他想知道什么是人声鼎沸什么是摩肩接踵,什么是阳春白雪又什么是下里巴人,他想看外面的世界。拗不过这个末裔,家中长辈也有些许对未见红尘俗世的遗憾,狗卷家同意拥有实力的世交五条家家主兼当朝大将军五条悟把自家的好奇小孩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古贵族血脉奇特又强力,就像时刻提醒子嗣不许忘记祖先一般,狗卷家的后代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纹样,狗卷棘也不例外。

带着这样的纹样行走江湖会过于显眼,所以狗卷棘从避世之乡里出来的那天,在村口就被家里人从头顶套了这个靛蓝色的围脖上去,并被嘱咐一定要守住隐居避世的狗卷家的信息,一定不要跟外人透底,云云。

他本不喜言语,对于隐居的自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小小的他怀揣好奇跟着五条悟就到了皇城,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故事。

比如现在这个在饭桌对面盯着他忘记吃饭了的,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战力惊人的武状元,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和故事其中之一,而且是很玄幻又惊人的那种人和故事。

狗卷棘狠干了几口饭,抬头无言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眼,目光完全不闪避地对视回去,嘴里鼓鼓囊囊毫不在意地继续咀嚼。

果然,对面的人抖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眼神四处乱飞。拿着碗和筷子不知所措。

狗卷棘眼睫半盖下来,怎么悟口中的实力非凡狼崽子反而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呢。

他咕咚咽下嘴里的饭,食指轻轻敲敲桌面,成功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后,朝乙骨忧太的餐食努了努嘴。

“啊、说的也是……啊哈哈,我的饭…吃饭吃饭!”乙骨忧太的确是没个主人家的模样,这让狗卷棘很是无语。

这怎么给他画相亲肖像啊,照现在为止他看到的模样来画的话,是个闺中少女看到画像都一定会连连摆手拒绝吧。

可真难办……明明照饭前那样自自然然地笑出来多好。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他逗笑画下来然后交差吧。然后他一定要随时打听到底什么女子会通过他的画像看上这个武状元!

逗人笑啊......

狗卷棘沉默了。他是“哑巴”,没法正常和人聊天,只知道肯定要选择和这位武状元的“亡妻”绝对无关的话题,否则气氛会更加沉重。

要因为都是悟的徒弟而主动暴露身份吗?可是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完全信任呢?

什么闪了一下。

狗卷棘注意到是乙骨忧太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戒指,便投去询问的目光。

“啊、这个吗?”乙骨忧太顺着客人的眼神看到自己手上,解释道:“是我未婚妻留下的,不幸的是她已经去世了……”

狗卷棘本想摇头示意他可以不用说,但是他如果不知道乙骨忧太到底是什么心情,自己的画像恐怕会起到反效果。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接下来的故事若是乙骨忧太愿意讲述,他愿意聆听,但若他不愿回忆,他也会尊重。

仿佛是看懂了小哑巴的意思,乙骨忧太放下碗筷,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思绪有些往回飘:“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啦……”

青梅竹马,娃娃亲,两情相悦,在正式谈婚论嫁之前也没有越矩的亲密,也,在正式谈婚论嫁之前的一次意外中,直接目睹了她的离世……

“说、说起来,狗卷小师傅,今年多大年纪啊……?啊、这问题能问吗?”乙骨忧太说到以前的故事,眼前还是多少翻现出了一些血色,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

狗卷棘看着他的模样也明白了,于是在自己餐盘里对着乙骨忧太的方向,用门牙轻轻磕断配菜的萝卜条,边吃边摆了一个“十六”。

“诶!?我们同龄吗!”乙骨忧太有些惊喜,“狗卷小师傅看着年纪很小,我还以为会更年轻呢!”

长像显幼确实是狗卷棘一大特点,所以被叫去青楼画艳女的时候,门童总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去了一两次后就记得一定要戴上斗笠了。

看着狗卷棘眉毛稍微动了动,乙骨忧太又赶紧解释没有嫌他小,只是意外居然是同龄,然后又在那里低着头碎碎念叨着。狗卷棘只好沉默着扒饭,他面前都碗碟都吃干净了,乙骨忧太还没吃到一半。

看狗卷棘放下了碗筷合掌无言感谢,乙骨忧太又慌慌张张地:“抱、抱歉……我一直自说自话……狗卷小师傅若是想休息了,我差人带你去寝室……”

狗卷棘手插袖子里起身,手掌面对乙骨忧太示意他在这里坐着,然后指指门口,就走了出去。

乙骨忧太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被”反客为主了。客人好生自在地干饭放筷,而他拘谨得不像个主人,也不像个身份地位都应该高于市井的状元郎。

没一会儿,小哑巴抱着打草稿用的册子和笔,又回到饭桌前坐下,开始看着乙骨忧太的脸涂涂画画。

诶……是要画我吃饭的样子吗!?这能画肖像吗?

乙骨忧太浑身不自在了起来,觉得筷子拿不好也会被记录下来。夹菜、咀嚼、夹菜、咀嚼,像个木头机关人,脸也很僵硬。

狗卷棘把画好的递给他看,还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听乙骨忧太的描述,他把那位“里香”画成了一位身上飘着彩带的非常美丽的仙女,坐在月亮上,看着地上认真习武的小娃娃微笑。

乙骨忧太拿着他递过来的画册,眼睛有点酸涩:“谢谢你……没事的,我知道她在那里一定很幸福的……”尽管他每晚被噩梦缠绕,但这一定不是她的错。乙骨忧太就是这样的人。

狗卷棘看了看状元郎有些抖动的双眼,再把本子要回来,又涂了一会儿后给他看。

一个乙骨忧太模样的娃娃人,还真的被画成了木头机关人,一脸震惊盯着他旁边吃得一脸满足摸着臌胀的肚皮、还像是打了个嗝的小哑巴娃娃人。

这是告诉我,准备的饭菜很好吃,而且叫我也要好好吃饭呢,要像他一样吃的饱饱的,对吧。

乙骨忧太看着墨迹勾勒的名不副实胖墩小哑巴,眼睛鼻头没刚才那么酸涩了,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哈哈、狗卷小师傅这么瘦,怎么会是这样的小胖子呢……哈哈哈……”

因为那大胖小子画的实在是太喜气了,还有个小时候看的连环画小人书上的饱嗝,这和面前这个安安静静长相规整甚至有些漂亮的小哑巴完全不一样。可是让人感受到的可爱和童趣,又是一模一样。乙骨忧太感觉怎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最原始的最本真的,往往给一个被疲惫感折磨的人以至高无上的治愈感。

狗卷棘看到这是他要的笑容,赶紧站起来撑着饭桌一脸着急,想要乙骨忧太把画册还给他。

“诶?啊、好的好的……”

也不顾乙骨忧太下意识的就把本子双手递还给这市井小画师,狗卷棘把刚才状元郎的笑容狠狠刻进了脑子里。有些急地夺了画本,他赶紧墨水挥挥,一个笑得眼睫弯弯的表情就出来了。尽管线条什么的相当简洁,但小画师想要的神韵一下就出来了。

感觉这能行!

如果他不会笑,自己把他逗笑,不就可以了吗!

狗卷棘有些兴奋,忍不住伸舌舔了一下藏在围脖里的上唇。餐后甜点的甘味,在他的味蕾又重新绽放了一下。

7.比划

狗卷棘晚上睡得还行,饭食可口,寝具软和,重要的是他心情很好,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他自己家那样摆的到处都是可以让他消磨夜晚时光的奇趣玩意儿,他便早早睡了。

早上是一只狸猫蹲在客房窗口,尾巴一甩一甩,抓住又放开那晨光,让睡着觉的狗卷棘眼前一暗一明,便醒转来了。

可比平时早不少呢。

也没多久,就在那只猫咪尾巴敲了一下纸窗跳走的时候,还赖在床上的他,耳朵从枝头麻雀的叽喳叫声之中,敏锐地捕捉到几丝破风声。

因为有时候接到的活有后续的危险情况出现,对这方面很敏感的狗卷棘立刻就翻身上了屋顶,轻轻悄悄几下便跳到了破风声传来的地方。

他只是从房檐上悄悄探出了头,立刻感到一丝剥裂自己的肃杀之气。

是在庭院里晨练的乙骨忧太猝然横过来的目光。就这一下,狠狠震到了狗卷棘。

是千年寒冰?是炼狱岩浆?是刮肉风暴?还是窒息海洋?

非也,只是察觉不熟悉气息的简单一瞥,却让人感觉面临未知黑洞,狗卷棘感觉身上的毛孔突张骤缩,竟汗毛倒竖。

同时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气息就消失了。

“啊!狗卷小师傅!怎么会在房顶上?”

乙骨忧太在庭院中一瞥瞥见是认识的人之后立刻转过来抬起脸,脸上还淌着汗水就对着房顶上被他吓到的小哑巴拉着嗓门问询着。还一脸担心他摔下来的小心翼翼的表情,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他还小跑了几步,蹙着眉毛一脸担忧的模样,抬手遮住从小哑巴身后透过来的日光打量着突然出现在屋顶的客人。

狗卷棘愣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酒楼说书先生口中的“校场鬼怪”等一系列用于未亲眼见过这位武状元本人的形容词。

那一眼横眉就是重现先生口中的故事,而现在的抬脸相望仿佛刚才出现的都是幻影,他有了一种突然就和现实对不上的错觉。就像一块榫卯似是可以嵌入木具,又有些奇怪塞不进去,但其实又是可以契合的。

狗卷棘浑身充满了这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见房顶上的小哑巴不吭声皱着眉头直直望着他,乙骨忧太有些不知所措。继续练习呢,有些不礼貌;一直等着呢,就和那双毫不回避的眸子对视,他觉得有些尴尬。

狗卷棘回过神来,也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居然吓我,我也吓回来。

没让乙骨忧太多等多尴尬,狗卷棘从屋顶后面踩着瓦片走到檐前,从上往下俯视着乙骨忧太。他的影子给乙骨忧太的脸上镀了一层暗,这样乙骨忧太就不用挡着阳光看着他。

只见他指指自己,又指指乙骨忧太,然后毫无任何征兆和保护动作,踏出一只脚就从屋檐上张开双臂跳了下来。

咻,那只午前飞燕重现在眼前。

嘛,就算他没反应,自己也可以完美落地就是了。

“哇哇哇——!”

乙骨忧太惊叫着,丢下手里的木刀,下意识就伸手去接那只没有任何保护动作的,飞坠下来的小哑巴。

“真是的!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乙骨忧太稳稳接住小哑巴的同时沉下膝盖,很顺势地消掉了下落的冲击力。直到这个时候,狗卷棘在他怀里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比他大了几乎一圈,脸正好贴到他在流汗的脖子,光生的额头离他的嘴唇只有一点点距离。

狗卷棘从床上翻起来的时候仅是现在这样身着单衣没戴围脖,所以陌生的、属于眼前这个少年活动身体后的气味,没有任何阻挡地就挤进了他的嗅觉。

明明是汗水,为什么让他觉得像被一池温泉水包裹。胸口有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感,却并不想离开这份温暖。

奇怪了,他分明是喜清爽的。

哑巴小画师脚点到地面,双手很自然地搭在武状元的肩头,便仰头跟这位前发被风带起了的状元郎,吐舌坏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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