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马动作利索地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方巾捂住口鼻，用处不大，但多少能缓解一点。相比捂住口鼻的方巾，他的地理位置给他带来的优越更大。白马处于远离争端的另一角，而和他近乎斜对角的、基德所处的位置已经完全被恶心的粉色烟雾包围，几乎看不清人影。而现在是白马发情期结束的第二周，正是对信息素相对最不易感的时刻，尽管如此，他依旧被少许飘散到他面前的信息素勾起了反应。

知道来路不明的黑手党对基德的第二性别的了解和他一样几乎为零，白马的心情变好了不少。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坐在原地缓和被勾起的一点沉闷的欲望。现在他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冲上去只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甚至成为人质，虽然他们好像并不认为基德会为他放弃宝石。女王蜂能控制附近一定距离的所有Omega的信息素，而一个发情的女王蜂甚至可能会让身边所有的Omega强制进入发情期，所以白马探无论如何绝对要保持清醒。现在他只能祈祷黑羽快斗真的如他体现出来一般是个Beta，或者就像警方资料上所写是个Alpha，而不是一个吸入一点Alpha信息素就会发情的Omega。

祈祷，白马探苦笑着想，这和他这个以理性和线索推断出真相的侦探真是不相配。

烟雾里传来击打和闷哼的声音，基德的声音显得分外阴沉：“真是恶劣的手段，”他厌恶地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毫无准备？”

然后又是几声闷哼，防毒面具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基德随脚把它踢走，于是那个防毒面具冲出烟雾范围，进入白马的视线。踉跄的脚步声，痛呼声。“今天就先放过你”白马听见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说，是那个领头人。他凭借绝佳的视力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冲出烟雾的范围，如同败家之犬一般逃离了此地。

警方依旧没有来，白马很难不怀疑是这些黑衣人动用了某种手段引开警察，好让他们能和基德好好地进行一下“交流”。粉色的烟雾散掉了一点，但依旧盘绕在那片位置。让他最为担忧的是，基德也一直没有从那片烟雾之中走出来。

白马体内的躁动已经消失了，但是他依旧不敢过去。他清楚地知道，单是走入那片粉红色的烟雾就能让他完全发情。可是基德为什么不出来呢？不安不断地在白马的内心盘旋。现在完全可以用滑翔翼直接飞走了吧？从露台的边缘跃到下一层的窗户，再乔装打扮离开也是可以的。除非……

白马的心里一沉，除非基德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

今天几乎没有风，使得烟雾散去得格外缓慢。实际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两分钟而已，但是在白马看来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烟雾终于基本散去，露出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武器和花园一角的白色身影。白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因为发麻的腿很没有形象地踉跄了一下。他维持着用方巾捂住口鼻的姿势快速地走上去。

首先入眼的是地上一个易拉罐一般的东西，应该是散发信息素的罪魁祸首。白马十分厌恶地把这个易拉罐向远离他们的方向猛地一踢。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散落的几个防毒面具、子弹壳和枪支，径直走向基德的方向。

基德像白马之前一样蜷缩在花坛的一角，用白色的披风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白马靠近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发抖。基德听到声音，从斗篷里探出头来看他。白马对上那张脸，一时间愣了神。

不论是怪盗基德还是黑羽快斗，他从没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过那样脆弱的神情。基德的单片眼镜还挂在脸上，但对掩饰他的表情毫无用处。他的眼眶发红，眼睛里全都是泪水，而那片濡湿大有往眼周扩散的意思。与此同时基德的面庞上也布满了异样的红晕，即使在冬天寒冷的温度下也没有减缓的趋势。他紧紧地咬着牙，用力到白马担心他会把自己弄出血来。白马倾身上前掀开他的披风，基德颤抖了一下，没有拒绝，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两声轻哼。随着披风的掀开，空气中传来了浓郁的、泛甜的——

——Omega信息素。

白马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白色身影。怪盗基德是一个Omega？

他正要凑近确定腺体的状况，基德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别过来”他说，声音沙哑而软糯。白马动作一顿，虽然他从没对自己的性别给出过任何定性，但是在黑羽快斗的认知里，他大概是个Alpha。他的视线从对方身上扫过，从抱在胸前的手臂，到紧紧交叠在一起的双腿。白马礼貌地别过头去没有再看。他没有离开，但也没有继续凑近，只是后退两步，在距离对方将近一米的位置就地坐了下来。基德继续用水光潋滟的眸子毫无杀伤力地瞪着他，眼尾的嫣红大有跟脸颊连成一片的趋势。白马叹了口气，深感头疼。

怪盗基德……黑羽快斗是个Omega，刚刚被疑似要抢夺宝石的组织用成分不明的人造Alpha信息素诱导进入了强制发情。白马的心里又是一沉，那个组织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机。“你有抑制剂吗？”白马轻声问，得到对方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回应。白马探的手边也没有任何形式的Omega抑制剂。

女王蜂拥有操控周边Omega腺体状态的能力，他们既能让其他Omega陷入发情，也能让他们从这种状况中摆脱出来。而白马探本人就是一个女王蜂。虽然从未使用过这一能力，但是他还是阅读过不少相关资料的。

那么，他是否要帮助黑羽快斗呢？现在快斗并不知道他是一个Omega，在回到日本之后白马没有把这一身份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暗示。除了管家婆婆和父亲外，在这片国土上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如果出手干预快斗的发情状况，就相当于直接把自己女王蜂Omega的身份告诉对方。伦敦冲天的火光涌入他的脑海中，然后是楼外轰鸣的警笛声；他坐在废弃房间的狭小角落，狼狈地咳嗽……

白马定了定神。现在警方还没有来，他从未对此感到如此庆幸。但是警方随时都可能赶到，而发情的怪盗绝对不可能逃过警方的天罗地网。他又把视线转移到基德身上，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披风罩在了自己身上，再度可怜兮兮地蜷缩起来。

没有时间再想了。

白马做出了决定。他神情坚定地站起来，走到基德的身边。对方警惕地抬头看他，白马伸出一只手，直接抚摸上基德的腺体。他试着把自己的信息素传递过去，带上安抚和命令的意味。“停下来，”他在沉默中不容置疑地传递着这一命令，“停止发情。”

基德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白马的手指从他的腺体上滑开些许。害怕自己因为不熟练伤到了对方，他连忙停止了动作：“你还好吗？”

基德粗重地喘息了几下，随后他的呼吸逐渐平缓，Omega信息素也慢慢地变淡。白马依旧皱着眉看着他。虽然白马从没用过这一能力，但是从他以前从书籍和医生的了解来看，他应该是能够得到被安抚的Omega的某种回应的。可是他发出的命令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似乎那张扑克脸把真实情绪和生理本能都一同压抑了下来。

然而基德的各项指标的确在逐渐恢复平稳。他的颤抖逐渐稳定下来，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Omega信息素没有再多的分泌，随着微风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白马看着他，直到基德的状况稳定下来，空中再也闻不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基德的手臂放松了一点，他掀开半搭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低声说道：“谢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向白马，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白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回他是真的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坦诚公布了，也不知道这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还是糟糕。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基德很快抬头看了白马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白马半蹲下来抚上对方的肩膀。“好好休息，”他温声说道，“警察那边我来应付。

说完他转身捡起地上的宝石，基德没有阻止。他向露天花园出口的方向走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天所积攒的疲惫。白马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对待警方、父亲和管家婆婆的说辞。

基德目送着那个穿着风衣的高挑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啊，白马君！“中森警部看到他之后连忙招手。虽然从一开始这位警部对白马很不待见，但是经过这么多次的合作他的确也对白马的能力有所认同。“基德之前已经飞走了……你手里的是什么？”看到白马手中失窃的宝石之后，中森警部的神情很快变得警觉：“你刚刚和基德在一起？”

白马点头：“刚刚在次顶层的花园突然出现了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目的可能是抢夺宝石。基德和他们起了争执。”他平稳地补充道：“我并不是很确定，因为当时那群人放出了一些粉红色的烟雾，而我出于安全起见并没有上前，也无法看见烟雾中的动作。但是等烟雾完全散去之后，基德和黑衣人都消失了，只有地上散落的武器和放在花坛边上的宝石。”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宝石。

中森警部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果然之前飞走的那个基德是假的！”接着他大力拍了拍白马的肩膀。差点把后者拍得一个趔趄：“我看你也挺累的。这样吧，白马君，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带人去花园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白马的确很累，于是他把宝石交给中森警部，颔首示意之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黑羽快斗没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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