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這行的要跟著鼻子走但不能太在乎鼻子。”一個同行曾這樣對我說。

在魔物盤踞的洞穴里尋找財物，鼻子的確比眼睛重要。

我指的“財寶”可不是塞滿金幣的寶箱、古代的王冠、魔法戒指之類的，而是指死人身上的鎧甲、頭盔、防具、兵器、血跡不算太多的衣服、尚未變質的藥草……無論是主動送上門來的冒險者還是從外面擄掠來的倒霉鬼，口袋裡偶爾也會有幾個金幣，住在地底的魔物們並不需要這些叮噹作響的小玩意兒——這些都是我的“財寶”。

偶爾也會有人拜託我尋回那些失蹤者的遺骨，當然，並不是免費的。

從前我是一名獵人，但自從魔王復活，到處都兵荒馬亂，我發現收尸成為了一筆更划算的買賣。

追蹤死人和追蹤活物本質上是相通的，你要觀察：順著臭味就能找到死人。

不過要分辨哪一種臭味屬於死人，哪一種屬於魔物並不容易，一般來說它們居住的地方聞起來都像世界上最臭的豬圈和廁所混合起來一樣。久而久之我漸漸可以分辨出各種魔物的味道：像豬一樣臭烘烘的巨魔，像鹹魚和臭雞蛋堆在一起一樣的雞蛇，還有騷的像來自地獄的山羊一樣的哥布林……這正是我現在所聞到的氣味——除此之外，空氣里還有一絲死亡的味道。

洞口僅有兩隻看守，我很輕易地打發了它們。整個部落都出去打獵了，這正是我發財的機會。

我快速地搜剮了洞穴，除了一些零星的財物外還找到了七個女人。

七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如果哥布林的部落規模較大，通常你能在它們的洞穴深處找到一些其他種族的雌性，都是被擄來當作繁殖工具的，這些不幸的女人在屈辱的餘生里不斷地產下哥布林幼崽，壯大哥布林的部落。能夠同時關押這麼多女人說明這個哥布林部落至少有五十只以上的規模。

很幸運，我找到她們的時候她們都已經死了，有幾個已經被吃掉了一半——對哥布林來說人肉是珍貴的食物來源，被折磨致死的女人轉眼就會成為口糧。更多的人類骸骨堆積在地洞深處，可並沒有人付錢讓我帶她們出去。

當我挪開這些白骨后發現了一個被隱藏的小洞穴，這引起了我的興趣。哥布林都有古怪的收集癖，往往將它們認為珍貴的東西藏起來，有些值錢，有些則一文不名。不過比起那裡散發的味道，大洞穴里的空氣絕對稱得上清新，我寧肯去親吻魔神的屁股也不打算在那裡多喘一口氣。

穿過狹小的甬道，是一個豎井一樣的洞穴，在這裡我只找到一具腹脹如鼓的裸尸。

女尸已經死去多時，皮膚已呈青紫色，渾身是血，一眼便知身無長物。我感到有些失望，正欲離去時忽然注意到了女尸雙眼上蒙著的黑色布帶，以及那被撕得破破爛爛幾乎辨認不出本色的白頭巾——後者是教會神官才會有的打扮。

“難道說……”我想起了一個月前劍之聖女在冬之祭典前離奇失蹤的消息，教會全力尋找下落不明的大祭司，賞格已經開到了十萬金幣，死活不論。

劍之聖女可是傳奇人物，幾年前我曾經在水之都遠遠地瞥見過她的身影。那時她站在祭壇上，眼上纏著黑布，曳地的道袍下豐滿的肉體若隱若現，是我平生所見過的最具風情的女人……傳聞她年輕時曾被哥布林擄走，不過發生在美人身上的悲慘事跡總是為她們平添憂鬱的魅力。我藉著微弱燭光仔細地打量著女尸。不會錯的，雖然死者的臉因痛苦而變形，但仔細看仍可以辨認出她生前姣好的面容，還有這一頭金色的長髮……

劍之聖女的身上佈滿了傷口，有抓傷、咬傷、割傷、擦傷、淤傷……傷傷相陳，但沒有一處致命。我不確定她是因何而死：像所有的食腐野獸一樣，哥布林的唾液和指甲都是致命的，普通人被它們抓咬后如果沒有及時救治往往會感染而死；她的頸中有一道醒目的紫黑淤痕，可能是死於勒殺；她的小腹高高隆起，遭遇了難產也說不定；更讓人在意的是她的臉上、頭髮上、嘴裡、乳房上、手上、腿上、腳上都佈滿了哥布林的精斑，性器和肛門紅腫外翻，也許被怪物沒日沒夜的姦淫才是她最大的死因。

不論如何劍之聖女死得一定相當痛苦，我注意到她的十指鮮血淋漓，指甲全部被拔去了，說明哥布林捉到她后花了很多精力慢慢地折磨她——不對，是八根手指——劍之聖女的左右拇指都被截去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割掉她的拇指是為了讓她再也無法握劍，對於以劍成名的劍之聖女來說這就等同於多殺了她一次。哥布林想來對她懷有深仇大恨，而這份刻毒的心智更是難以想象。看來雙方早有宿怨的說法是空穴來風……

石洞里不光是哥布林乾涸的精液和劍之聖女血跡，地上還積滿了屎尿，洞中那恐怖的味道大半就是由這些穢物發酵而成，劍之聖女人生最後的一個月就被囚禁在自己和哥布林的屎尿堆裡。也許是她到死都想爬出洞穴，死後從那道矮矮的石壁上跌了下來的緣故，她的尸體仰面朝天，四肢僵成一個奇怪的姿勢。

不論劍之聖女何時死的，應該不會太久，身體上還沒有出現尸斑，哥布林也還沒有開始吃掉她。

我試著把這具價值十萬金幣的尸體裝進口袋，這時我注意到劍之聖女的右手被一根繩子係住。她的右腳踝則被一根粗大的鐵鏈鎖住，鎖鏈牢牢地鑲嵌在石壁里。因為掙扎得太激烈，劍之聖女的腳踝已經被磨得鮮血淋漓。難怪到死她都無法爬上那道矮小的石壁。我不禁汗毛倒豎：哥布林是如何想出辦法把鐵鏈鑲嵌到石壁中的呢？我想起在水之都時奇怪的氛圍：奇怪的妒恨在祭典上蔓延，男人們交換著自己閃爍的目光。傳聞教會的老傢伙們人人都想把她搞到手，如果……如果有人借用哥布林來實現自己變態的慾望，或者，在滿足了獸慾之後利用哥布林滅口……應該也不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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