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前塵往事

「何故要替我取名？」化為人形的蛟躺在潭中的一顆大石上，挑著眉滿是不屑。

相貌清秀淨白的道士閉目盤腿坐在他旁邊：「你說想體驗凡人，那首先得有個名字。」

「可你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你的名？」蛟躺到道士的腿上。

道士睜開眼，溫柔地看著腿上俊美的蛟：「溫郎，現在還不是時候。」

溫若寒咋舌：「問名字還得看時辰？我可是為了你才想體驗凡人的，不然沒幾日我就要躍龍了還花時間搞這些？」

道士嘆氣：「這可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之一。」

「好、好、好。」蛟掏了掏耳朵「那你到底要幫村裡那群人多久？你也知道吧！他們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以為我是什麼神龍，每天都送東西來許願。」

道士莞爾：「這就是人，活著總要追求一些事物，就跟你想要成龍一樣啊！」

「我是苦練了五百年才成蛟，現在又再練了千年，他們只是給點毫無痛癢的供品就妄想得到榮華富貴跟壽命。」溫若寒突然撐起身子靠向道士「所以我不需要懂得其它人，我只要懂你就好。」

「胡鬧。」道士嘴上這麼說，卻沒有推開溫若寒。

映在石上的兩道淺影交疊纏綿，短時間離不開彼此。

◎ 　　　◎　　　　◎　　　　◎　　　　◎　　　　◎　　　　◎

蛟曾經以為道士與其它凡人不一樣，但是他錯了。

「你竟要為了那群凡人阻止我成龍？」溫若寒大聲咆嘯。沒想到道士頂著狂風暴雨跑進山中只是為了阻止他跳躍龍門。

「不是，我只是想請你再緩緩，等到村民都退到安全的地方後再……」珍珠大的雨滴瘋狂拍打在臉上，道士連笠都沒戴。

聽到道士又一次親口說出是為了『他人』，溫若寒憤怒地打斷他：「不可能！」隨即化為巨大的白蛟捲起大潭的水形成洪水就往村莊處過去。

「不！」身後道士的聲音已傳不進他的耳裡。

蛟帶著兇猛湍急的洪水所到之處皆被淹沒，萬物哀號然而溫若寒視而不見。覺得自己遭到愛人背叛的蛟進入狂暴狀態，滿心只想著快點化龍。

很快他找到了位在暴風圈中由圈圈烏雲圍繞的一點亮光。必是那裏了，只要越過那處他就能飛昇成龍。

溫若寒奮力一躍，正以為一切水到渠成之際，道士忽然御劍立於他的面前。

道士手拿符籙表情悲傷：「對不住了，溫郎。」接著朝溫若寒射出。符籙碰觸到的地方宛如遭到烈火灼燒，蛟大聲嘶吼，聲音震耳欲聾，此時一道巨雷擊中他的身體，失去中心的溫若寒隨即掉向地面。

失敗了。

面向著天空往地面掉落的途中，蛟試著伸出手抓住光點，卻發現握到的只有雨水，他眼睜睜看著光點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的身子漸漸縮小，力量也不斷流失，最後倒臥在爛泥當中。

他撐起身體想要化為人形卻發現再也辦不到，因為所有修為都不見了。

身體無一處不痛然而內心才是真正椎心刺骨的痛。對道士的怨恨及哀驅使他苦撐著爬向道士待著的村莊。

不可原諒！等找到道士後一定要問明白為何這樣對他？要他向自己道歉，要他用一生來賠罪，再問他的真心……

只要找到他……

可當溫若寒找到道士時，瘦弱的身軀已滿是傷痕，一把小刀刺在胸口，流出的血液順著雨水染紅附近的小溪流。沒了魂魄的雙眼空洞的望著溫若寒，雖然精緻的臉上都是雨水，可是祂知道道士哭過。

「果然！」四周突然出現一群拿著各式刀具的村民「這臭道士騙了我們！他跟這妖物是一夥的！」

「早知你不是什麼神龍，而是妖孽！」

「還我兒命來！」

「今日就要你償命！」咒罵聲此起彼落。

「道士要我們到這來避難也只是想讓你把我們都吃了吧！」帶頭的村民拿著大砍刀說：「哼！活該被亂棒打死啊！我們今天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神龍？妖孽？

『全都是你們自己一廂情願的解讀！』溫若寒怒吼著，可是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聽懂他的話語『要不是你們我早就成龍！』他尾巴一掃，將領頭的村民甩出撞向大樹，那男人當場吐血而亡。

『你們既貪婪又自私，根本不該活著，真正的妖孽是你們！』又是一掃，數名村民有的撞上大石有的掉進河裡，又有幾個被他的前爪撕碎。

『他寧願背叛我，也要拯救你們，而你們！為什麼？』幾個村民被尾部纏繞，活生生擠壓而死，吐出的血染上溫若寒的白色鱗片『你們為什麼要殺他？』已經殺紅眼的溫若寒一個都不放過。

眼見情況不對想逃跑的村民也無一倖免，轉眼間前一刻還在對著他不停叫囂的村民皆成為地上的屍體。

溫若寒原本純白的身體，曾幾何時已成了深黑色，身形再次小了一圈，四肢消失不見，舌更是無法控制的不斷吐出。

他已然從蛟退成蛇了。

溫若寒異常冷靜。他捲起道士的屍身爬回修行的大潭，『站』在兩人時常待著大石頭上，將屍體推進水中，大蛇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安靜地看著道士的身影逐漸模糊直至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深藍水中。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再相逢。

恢復人形的溫若寒摸了摸身邊歷經整整四日床事而精疲力竭的藍啟仁，眼中盡是愛憐及柔情。

九百年了，關於當初道士的選擇，他其實早就想清了。有著悲天憫人性格的道士怎麼可能放任洪水肆虐，更怎麼可能讓溫若寒犯下殺生之罪，可是也是過度仁義道德及固守成規使得道士最後選擇了自私自利的凡人，最終還害自己丟了性命。

也害得溫若寒嘗盡孤寂。

他苦熬了九百年，只為找到道士的再世——藍啟仁。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消息，偏偏藍先生的性格簡直和前世一模一樣，怎可能接受已成為妖物的他。

好在漫長的歲月，雖然並未晉升成蛟，但他的修為已經遠遠超越從前，能做到許多事，於是想到一個極端的作法：若是身為男性的藍啟仁懷上子嗣便能徹底摧毀他的心靈進而永遠待在自己身邊吧！

溫若寒費盡心思，利用當時村莊存活下來的後代引誘藍啟仁來到此地，並在桂花酒中下了引子，誘發術式，但該種法術也不是一下便能成功的，還得對方心甘情願、情投意合。

想到這裡，溫若寒撫著藍啟仁微凸的腹部。

他沒想過藍啟仁竟能找回前世的回憶，也沒想過原來道士在當時早算到這一刻。

蛇妖王笑的滿足低頭吻上懷裡的人兒。

「終於得到你了。」

小说相关章节：蛇食鯨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