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来时，四肢钻心地疼着。

他很惊愕，想动一动，发现竟然动不了。

不，不对。

那种感觉越发奇怪，他扭动着脖子，勉强往两边看去——

他的胳膊没有了。

再往下看，腿也没有了。

他变成了人彘。

他仔细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却一无所获。

只是疼，很疼，脑袋也晕乎乎的。

伤口似乎被缝合过，用绷带粗劣地包扎着，血还在往外渗。

身下是软软的床垫，孤零零的躯干深陷下去，让他更加动弹不得。

好消息是，他好歹是个神，虽然只是自诩的神，但四肢被切断，也是能自己慢慢长出来的。

坏消息是，在四肢长出来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对自己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越想头越痛，血还在流，他迷迷糊糊的，又昏迷过去。

再度苏醒，他感到有人正往他嘴里送进些冰凉的液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女人怀里，那个女人正在给他喂水。

那是个留着柔顺及肩发的女人，四十多岁，眼神温柔，嘴角带着慈爱的笑意。

见他睁开眼睛，她的笑意更深了一层。

“喝点水，你好久没喝水了。”她说着，继续把水杯往他嘴边送。

他干疼的嗓子得到了一丝润泽。

“谢谢您，女士。”他说，“请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无法读取他人的信息，他的脑袋一定也受了重伤。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这个样子了。”女士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怜悯，“头部受到击打，被斩去四肢，失血过多，让人丢在了垃圾堆里……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也许确实死过。”他猜测。

“我年轻时在医院做过。”女士说，“我帮你处理了伤口，别担心，你生命力很顽强，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谢谢您，好心的女士。”

事实上，他觉得这位女士也很可疑，她的笑容让他脊背发凉。

但他的头受伤了，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我去给你煮点热乎乎的肉菜汤。”

“谢谢，能麻烦您帮我把上半身扶起来吗，让我靠墙待一会儿。”他说。

“好的，当然可以。”她照做了，“顺便，你可以叫我黛西夫人。”

等她出去后，他背靠着墙，勉强坐直了身体。腿部断口处有些刮蹭床垫，疼痛更加剧烈，好在他经历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这是一件装潢简单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床头柜，窗户很小，很难辨认窗外的景象。

这位黛西夫人绝对是有问题的。

正常人，见到一个被切断四肢、生死不明的人躺在垃圾堆里，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再不济也应该送到医院，而不是把人带回家里私自处理伤口。

失去了读取能力，他便失去了为神的优势，退还为一个束手无策的普通人。

也许，黛西夫人就是切断他四肢的凶手。

可她目的又是什么呢？

等待伤口复原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相比于死，他更担心生不如死。

没过多久，那位女士端着热腾腾的肉菜汤进来了，肉并不多，被切成了细细的肉沫，混杂在漂浮着油脂的汤里，味道很怪，甚至有点恶心，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了，身体受损，吃东西能让他复原更快。

“黛西夫人，我从没吃过这种肉。”他说。

女士笑着，那笑容依旧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是好肉呢。”她说，“你一定没吃过。”

他下意识地开始反胃。

总不能，是被切断的四肢的肉吧。

总不能吧。

他无法抑制地猜想着，越想越觉得反胃，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样可不行，这样可不行。”黛西夫人帮他擦嘴，帮他收拾，“一会再给你做一份吧，饿着肚子可不行。”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多天。

他只能孤独地躺在垫子上，望着眼前这点区域，一边忍着恶心吃那菜肉汤，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伤口基本愈合了，变成几道狰狞的疤痕。

再然后，就是等它们长出来了。

头上的伤也基本好了，但记忆却并没有因此恢复，每天还是恍恍惚惚的，经常大段大段地失去意识，他甚至怀疑是伤到了内里，一时半会根本自愈不了。

“先生，怎么感觉你的大腿比之前长了一小截呢？是我眼花了吧。”

“一定是您眼花了，黛西夫人，人没了四肢，是没办法再生的。”

他不想被发现自己的自愈能力，只能想办法掩饰，但他心里清楚，再怎么掩饰，等四肢再生到膝盖和手肘时，也根本隐瞒不住。

喝完汤后没多久，他又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地做梦，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色彩，不断在眼前放大，缩小，爆开，又重组，带着辛辣的刺痛感，带着剧烈的震颤……

醒过来时，浑身都痛。

他呆滞了好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

“黛西夫人。”

等那位女士再次来送饭时，他终于晓得开口问了。

“您一个人住吗？”

黛西夫人愣了愣，温和地笑道：“不，我和我丈夫一起。”

“从来没见过您的丈夫呢。”他说。

“他成日里工作，很忙。”女士说，“他是开货车的，每天就是送货，我都很少能见到他呢。”

“原谅我的好奇，您没有子女吗？”他又问。

黛西夫人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半晌，才道：“没有呢，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

“我很抱歉。”他赶忙道。

“没关系。”女士笑着摆了摆手。

黛西夫人给他为了肉汤，然后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他马上通过挤压身体，把肉汤吐了出来，吐在了角落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然后他躺着，盯着天花板，好半天，脑子都一跳一跳地疼着，但是很清醒。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过了不久，房间门的把手突然被转动，他心中一凛，马上闭眼，假装昏睡过去。

一个感官上肥胖而多毛的身体靠近过来，粗壮且腥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面门上。

一只布满老茧的胖手缓缓地抚摸上他的脸，粗砺的质感磨得他脸颊生疼，他努力地装睡，那双手在他脸上乱摸，又扒开他的眼皮查看，他借着一点余光勉强看到手的主人，秃顶，肥胖，体毛茂盛，满脸大红疙瘩。

他开始恶心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那样更危险。

那双手离开他的脸颊，熟练地揉上他的胸口，粗糙的老茧刮蹭着他的乳头，他的身体一阵一阵地战栗，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上身被对方捧起，那满是臭气的嘴贴了上来，吻去了他的泪水。

还没等他喘口气，那嘴却蛮横地移到他的唇边，一口吮住他的唇瓣，玩命地亲吻起来，又伸出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进去，全方位在他口腔里游移，贪婪地索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令人窒息的恶心占据了他的一切，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翻着白眼，颤抖得更加厉害。

索吻终于告一段落，他还没从刚刚的震颤中缓醒，那贪婪的大嘴却顺着他的下颌，舔过他的颈子，咬他的锁骨，吮吸他的乳头，最后又把目标锁定在了他早已蠢蠢欲动的分身上，一口嗦了上来，像吞吃什么美味似的用力吞吐。

他快要疯了，极度的恶心夹杂着触电般的快感狠狠折磨着他，他颤抖得更厉害，为了不叫出声，嘴唇咬出了血。

几番野兽般野蛮的索取下来，他理所当然被榨了个干净，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身子软得像棉花，被那双粗鲁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掐着，翻过来，掰开臀瓣，后穴坦然地裸露出来，没等他做好准备，两根手指就急躁地插进去探弄起来，血顺着他的牙缝流出来，把白床垫染红了一大片。

两根手指变成了四根，他终于不受控制地呻吟出来，身后的男人发出怪笑，抽出手指，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根极度坚硬的粗物便狠狠捅了进来。

他痛苦地低喊，眼泪和血水一起流淌，毛瑟瑟的粗壮手臂环过来，用力卡住他的脖子，他因缺氧而窒息，眼前一阵红一阵黑，本来疲软的分身被操得再次精神起来，白浊一股一股地往外喷。

“怀孕吧！怀孕吧！”他听到那个人失智地大喊，“给爸爸生个孩子！”

在冲天的痛苦与刺激交织下，他昏死过去，变成一具仅供宣泄的肉体，又断断续续地醒来，却因为痛苦再度昏死……

这种炼狱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再度恢复知觉，身体还不能动，也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听到一些对话。

“你又在做这种事，伍德，你真是疯了。”

这是黛西夫人的声音。

“别管我，黛西，做好你自己的事！”

这一定是伍德，那个刚刚操了自己的胖子。

“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切了他的四肢，把他困住，把他当我们的儿子来养！”

这又是黛西夫人。

“闭嘴吧！你这头生不出孩子的母猪！你以为把他困住，他就真是我们的儿子了吗！把他圈在这，你想把他养成跟你一样的母猪是吧！不如给我操，还不如给我操！你看看他，他这模样，生来就是给人操的！你嫉妒他吧！你最好给我闭上嘴！”

这当然是伍德，他自己就像头肥猪，竟然还有脸去说黛西夫人，她保养得可比他好多了，况且生不出孩子又如何，他这样的基因，根本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别逼我揍你！”

“你只剩下这点能耐了吧，只会操没有四肢的人，只会打女人！”

“该死的，黛西！该死的！我要杀了你！”

他听到一片噼里啪啦的乱响，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听到有人在惨叫，一些温热液体溅在他裸露的脊背上，他迷迷糊糊地，再度昏死过去。

真正彻底地醒来时，他看到黛西夫人熟悉的笑脸。

“你睡了很久。”她温和地笑着。

是的，睡了很久。

久到他几乎恢复了他的能力，还有之前丢失的记忆。

黛西·琼斯，女，46岁，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伍德·琼斯，并将他剁碎，做成了肉菜汤。

他有点想吐，但肚子很空，没什么可吐的。

对了，我是谁。

我是神，通古之神，这是我给自己的名字。

几个月前的某天夜里，在一条没什么人的马路上，神，通古之神，被一辆横冲直撞的大货车给撞倒，头部受到冲击，重伤，当场失去意识。

喝得醉醺醺的伍德·琼斯下了车，捞起他瘫软的身体，用力甩进了车厢。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黛西·琼斯，一个做梦都想要孩子的女人，亲手锯断了神的四肢，只是想留住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起来。

但是她的丈夫，从来都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自从神的伤口长好后，他便开始在神的菜肉汤里，下上大剂量的迷药。

“夫人，我有个请求。”他说，“请不要把那些菜肉汤喂给我，请不要，我觉得很恶心。”

黛西夫人愣了愣，更加慈爱地把他搂进怀里，让他的头靠着自己温软的胸膛。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她用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你不是人类，你……你是神派来的，派来送给我的天使……”

“夫人。”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胸脯，他能感受到里面有一颗用力跳动的心脏，“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什么天使。”

“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让你拥有孩子。”他说。

她狠狠地抖了一下。

“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她激动地问。

“把灵魂献给我。”

几个月后，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黛西夫人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许久了，尸体严重脱水，呈现罕见的干尸化。

她的肚子却高高地隆起着。

法医发现，她的肚子里，竟然熟睡着一个活生生的婴儿。

可是黛西夫人却千真万确地已经死去很久了。

婴儿经过一系列医学检查后，确认毫无异常，由解剖黛西夫人的法医收养了。

另外，除了黛西夫人的尸体，厨房里还发现了一锅早已腐烂许久的，臭气熏天的菜肉汤。

经检测，里面是她的丈夫，伍德·琼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顺便再提一句，那个婴儿，跟这两夫妇，都没有血缘关系。

没人知道这对夫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很快被传播开来，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都市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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