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好，小女子姓陈，名灵梦，是侯官陈氏家族的成员，厝里没哥弟姊妹……不好意思，又憋不住说福州话了。昨天是我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回想两个月前，圣三一学校初中部的光景犹在眼前。好在，玛丽莎·福格棱、林早苗、郑文这些老同学都还在，诚感欣慰。

昨天我还认识了在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新朋友，伊名为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和玛丽莎一样，是一位洋人。不过看过去大抵是纯粹的洋人罢。闻夫不列颠者，本盎格鲁、撒克逊、诺曼、法兰西等民族者之杂也。故如谓之以纯粹，其亦弗谬乎？伊生得的确可爱，且不像大多数的洋人那般鄙夷我等汉人。伊还引我去了通往新学校的路，甚至教我去彻底地革除旧习，诚然感激之矣。

然，伊羞怯之时也实为可爱也。爱丽丝带我进校门后，我牵着伊的手直奔操场，不觉其鞋履之弃于通路，实乃羞愧矣。我当时正立于伊的左侧，查其左脚之跣足踏于地，便脱下我左脚的鞋，蹴之与伊。其跣足踏于地时，面色通红，泪溢于眼眶，有如出水之芙蓉也。当是时，教导主任通知于讲台，告遗弃之鞋履之事，我便捷足先登，主动履之而谢罪。

事后，爱丽丝搂住了我，泣于人尽之操场，如此这般，真像个小女孩……不，这种感觉还不够准确。如有甚者以言之，那或许是……妻妾之感？如果有爱丽丝这般的女子来当妻子，那多是一件美事呵！尽管我身为一介小女子，这么想想也没问题咯哇？

暂且把自己从这粉红的回忆中拔出来罢……平日里都来我们道观玩耍的玛丽莎今天却不见伊人影了。玛丽莎·福格棱这依妹，比我要小两岁，今年十四岁，却和我是同年级生。伊的父亲是不列颠人，母亲是福州本地人，却生得娇小，大约有一米四五这么高罢，如洋娃娃一般小巧玲珑。不过，可别看伊生得可爱，其性格之顽劣，是我在认识伊之前所没见过的。在初中时，玛丽莎可没少闹过事。我们经常能在课间，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手掌上留着深深的教鞭打出来的血印的、啜泣着、流着鼻涕的可怜的金发女孩。

“快看，‘洋娃娃’又在哭鼻子哦！”“她一定又搞了甚么破坏了罢！”路过的学生经常如此议论。然而实无谬误。当你看到屋顶水塔上耀武扬威的“小金人”，或是在另一处锁住的天台门前用钢丝刻字的“金色啄木鸟”的时候，你便知道，此时站在走廊上泣涕涟涟的玛丽莎那纯属是活该。不过挨打、罚站后没一会儿，伊便会立马恢复原本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看上去是……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玛丽莎若是一天没光顾我这里，那必然是跑去哪里捣蛋去了。毕竟，伊最喜欢往我这跑了。真是没辙了呢，下午的上课时间马上要到了，那么，收拾收拾去学校罢。 当我路过爱丽丝家时，突然看见爱丽丝耷拉着脸站在门口，伊眼神涣散，看不出昨日般的生机了。

“怎么了，爱丽丝？”我上前问了一句。

伊没有应答。

这种时候，应该用对方的母语进行沟通，也许这样会让伊清醒过来。其实昨天，为了爱丽丝我可是苦练英语口语一直到了夜半三更哦，也不知道我的前世当时有没有因此突然进入我的身体，抽我自己一巴掌呢……不对，我根本便没丧失前世的记忆，我当时真该抽自己一巴掌的！对自己大不敬甚么的……

“What’s going on？”我用我那蹩脚的英语问了一句。

“My book……has been stolen!”伊可算是回答了，伊的眼神也总算是活过来了。但是，如昨天的“出水芙蓉”一般，随即而来的是少女的泪水。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本来我的英语也才算刚起步，爱丽丝霎时便哭了，更让我心如乱麻。

“What……What do you mean?”我又问道。

“My book has been stolen, by some strangers! That’s a book that my mom leaving to me, a book of vital. It……it’s called the Grimoire. A sort of book which can activate any kind of magic power. That’s important, very important!”

爱丽丝说了一大串我无法听懂的英文，此刻我崩溃了，和爱丽丝抱在一起，也哭将了出来。

“陈小姐……啊不，灵梦，你们在干甚么？”我隐约听到旁边有人接近，似乎是早苗的声音。

“早……早苗……”我拭去眼泪转过头望向早苗，“爱丽丝刚刚在讲甚么，我没八哇！”（福州话：我不知道）

“是……是这样的吗？”早苗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措手不及。唉，女孩子哭起来真是麻烦……等等，我好像也在骂我自己的样子？

“爱丽丝小姐……Miss Margatroid.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at happened on you? Maybe I can help you.”

“Okay, you see……” 我是没听清楚她们在讲些什么，但我知道早苗一定是在帮我听懂爱丽丝想表达的意思。

“Ok，I see…… 灵梦，爱丽丝她想说的是，她有一本非常重要的书被偷了。是可以召唤……魔法之类的书？叫甚么格莱莫尔？”

“书的名字你便不必音译了罢，继续。”

“这本书是她妈妈遗留下来的……没了。”

妈妈？遗留下来的？哦，爱丽丝，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便失去了母亲！何等地悲痛呵！留下了母亲的味道的重要之物……一定要帮伊找到！

“Don’t worry.”我一时遗忘了的冒渎了自己去练了一晚的口语终于又捡回来了。 “I can help you!”

不过这时，已经差十分钟便要上课了。上次跑去操场害得爱丽丝跑掉了一只鞋，这次我便抱着爱丽丝去学校罢！于是，我对爱丽丝一个公主抱，使了一个加速的符咒便往前冲去了。隐约能听见后面奔跑着的早苗在喊：“小姐！你在干什么啊！小姐！”此时爱丽丝终于“清醒过来”了的样子，对我大声吼了一句：“我母亲还健在的啊！”

天边不知从哪来一声咳嗽声，惊天动地，一时让我们以为又地震了。

一整个下午，我们几个都处在焦虑中，阿文也帮忙四处打听了，早苗也在课间一个个教室地奔波，我和爱丽丝则是便连课上也是心不在焉地，在脑内胡乱地想书的去向。唯独玛丽莎，只有上课时才会老实呆着的玛丽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嗯……怎么想伊也不会干出偷东西这样的勾当罢。我们五个坐得很近，对于其他四人在想什么，我大抵也是清楚的。

但放学后，当玛丽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发着金色光芒的黑色封皮的字典般的书的时候，爱丽丝突然便坐不住了，伊歇斯底里地对着玛丽莎吼道：“It’s you! Book-stealer!”

玛丽莎看起来并不服气的样子，伊摆了摆手，说：“I’m what is called ‘studier’. A studier loves her book, isn’t it unsuitable to tag it with ‘stealer’？ Oh，come on！It’s better to call them by ‘borrower’.

爱丽丝几乎又要哭将出来了，不是，是已经哭了。伊怒吼道：“Borrower? I think you’re a BORROWER（一词多义，也有盗贼的意思）! You’ll never know how important the book is!”随后又是这麻烦又惹人怜爱的“出水芙蓉”了。

玛丽莎这下彻底呆住了，伊从没见过有别的女孩子能哭得比伊还要凶。伊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几秒后，立刻用双手捧着书，焦急地喊道：“对不起，书便还给你了啦！Stop crying, please?”

这下我总算是听懂了，玛丽莎终于有了要还书的意思了。但是，爱丽丝仍泪流不止。“真是的，两天便被惹哭了两次啊，可怜的爱丽丝。接下来，要让不听话的孩子知道如何真诚地道歉了呵！”说着，我便顺手抄起讲台上的教鞭，将其抽向玛丽莎的屁股。

“啊——”随之而来的是玛丽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教鞭断裂成两半的清脆的声音。

“看来明天得赔偿先生一根新的教鞭了啊。”我无奈地看着断成两半的铁教鞭，紧皱眉头，恶狠狠地盯向玛丽莎：“你要是还不知错的话，我还可以用剩下的两半继续抽打你！”

“爱丽丝，对不起——”这一声“血泪俱下”的道歉，仿佛能让对岸的中亭街居民都给听到了去。

“灵梦,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天使般心地善良的爱丽丝好像开始心疼玛丽莎了。

“没事，她都是被我从小给‘教育’大的。也不是没打过她，那是初中二年级时候的事了……大概。”我便当作无事发生一样地，只是摊了摊手。“爱丽丝，我们便先去你家了，我要继续教育一下这个孩子……啊，我保证不使用暴力。”

“请……请务必温柔一点！”早苗似乎又回忆起了我昨天瞪着伊那时候的眼神，伊浑身都在颤抖着……说实在的，我已经习惯了。

“陈家的道姑，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害怕啊……”阿文感叹道。

晚上，我向爱丽丝之外的四人的家里各打过一次招呼后，便一齐去爱丽丝家过夜了。

不得不说，爱丽丝的家是真的有些大。这里本来是用作俱乐部的，但是这整栋建筑都被爱丽丝一人给承包了，貌似只有周末才可外借用来开派对。进门便是一个走廊，头顶有个石英质的通电的大吊灯，左侧是餐厅，右侧是大厅，楼上是舞厅和卧室。我们便都在爱丽丝的卧室打地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给了我一个特例，允许我躺在伊的床上一起睡。难不成……啊，不对不对，这一定是我的错觉！但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呵，伊真的把我当作恋人了？我区区一介女孩……啊，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好了，那么我们便开始我们今天的‘家长会’！”

“谁是家长啊！”爱丽丝、早苗和阿文异口同声地说道。

“咳咳！”我一边用纱布和胶带盖住此时正趴着的玛丽莎臀部上的血印，一边构思着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形状，和伊的肌肤相配，便好像春日里绽放的山樱花，白里透红……我什么都没说。

“痛痛痛……灵梦——轻一点——”玛丽莎颤抖着哭泣着惨叫道。

“再啰嗦便再打下去！”我这么吼了一声，玛丽莎便再没出声了。

“我们来谈论一下，关于我们的孩子，玛丽莎·福格棱今天在学校的行为罢。”

“还真是家长会啊！”她们三个又异口同声地说。

“首先，且不论中英两国之法律，便校规而言，你便已经可以被逐出学校！”

玛丽莎吓得瑟瑟发抖：“逐……逐出学校？No！”

玛丽莎自然知道这样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如果一开学便被开除的话，那自然免不了父母的一顿打骂。那样的话，伊的父母出手可能便会比我更重了，明年烟台山公墓上可能便会多一块墓碑，上面刻着“R.I.P Marisa Fograin (1867-1881)”。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哇哇哇哇……”幼女的哭泣比少女更加麻烦……从年龄上讲伊也不是幼女了。当然，其实刚才我是在吓唬伊，盗窃只是会被严重处分罢了，根本不会到开除这种地步。

“还有，我记得每年都有和你提过，要换位思考甚么的。你想想，要是你的东西被爱丽丝……哦，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被我偷走了，你又会是甚么感受？”

“你要拿便拿嘛！反正都是所有人的东西……”玛丽莎似乎最近在读《共产党宣言》的样子，只不过似乎伊曲解了里面的一些意思。“好，你说是所有人的东西，那么我把你的内衣内裤都拿走，分给爱丽丝、早苗、阿文和我，我也说这是所有人的东西嚯，你便这么‘真空状态’下地出门，万一被那个不识好歹的大叔给糟蹋了……会发生什么呢，你不能说这是你的啊，这是所有人的东西嘛！”

魔理沙脸一红，害羞且恼怒地问道：“突然……冷不丁地说甚么啊，你这无节操的道姑！内衣和内裤，这是我防身的东西，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啊！”

“灵梦……这是否有点……”爱丽丝也羞红了脸，我真的有那么无节操吗，我不好说。

“内衣和内裤，是你最重要的东西。那么你想想，对爱丽丝而言，那本书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她若是丢了那书，岂不是和你没了内衣内裤一样痛苦？”

“不管是谁丢了内衣内裤都很痛苦好吧！”玛丽莎和爱丽丝竟同时感叹道，她们两人第一次这么默契。沉默了数秒后，两人竟相视一笑。

“现……现在你知道那本书对我而言的重要性了吧。虽然灵梦刚才说得有点过了，而且她也不懂这本书的作用，但她也差不多说中了。这本书，是可以用来让内心的想法具现化的魔导书。在危险的时候，我可以用这本书召唤出比敌人强大数百倍的物体以击败敌人。”爱丽丝解释道。

“这么说，你是魔法使咯？”玛丽莎好奇地问道。

“嗯……”

“Excuse me but, how old are you?” 玛丽莎把声音放小了，问了一句英文，但我还是能听清。

“About 100 years’ old？”

“Wow, it’s amazing that you would cry at your age! ”

“After all, I’m a woman, right? Even a man would cry when he meets with trouble.”

“好了，我已经知道这本书的重要性了，再一次郑重道歉，对不起，爱丽丝。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玛丽莎·福格棱，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好好相处。”

“看来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呢……以后只要不干坏事的话我们便能好好相处哦。” 爱丽丝答道。

“爱丽丝……真是温柔啊……”早苗突然潸然泪下。

“是啊，爱丽丝，你为何如此温柔……”我也被爱丽丝的温柔所感动了。

“因为我能看出来，玛丽莎的本性并不坏。至少刚才，刚才我崩溃的时候，她还能马上认错，说明她还是个有底线的人。只是现在，她还没办法明辨是非罢了。”

“也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啦……怎么说我也超过了儿童的法定年龄了……”玛丽莎又羞红了脸，把脸撇到了一边。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说明你还没真正成长。至少，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不能偷东西。”我皱了皱眉头，叹息道。

“以后……以后会成长的啦！不过，我可不会变成和灵梦一样的满嘴内衣内裤的变态！”玛丽莎突然用左手食指指向我。

“哈?我刚才那比喻得难道还不够恰当吗？内衣内裤难道不是对我们女生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吗？”

“可我没有了魔导书，也不至于要捂着身子在街头担惊受怕罢！”爱丽丝交叉双臂捂着自己的胸部，红着脸大声质问我。

“那这本书我便收下咯。”玛丽莎拿起了爱丽丝的那本魔导书，准备逃出房间。

“看来，你还是没有记住这个教训啊。”我顺手抓起墙角的葡萄酒瓶，准备往玛丽莎的头上砸去。

“快住手！那个东西砸下去的话，会死人的啊！”早苗一把拽住了我，这才为烟台山公墓节省了一块墓地的面积。

“好了，快睡吧，时候也不早了。”爱丽丝指了一下伊床头的钟，便躺下了。

“遭了，都十一点了！姐妹们，睡罢！”我也躺下了。

“我有一个坏消息，不知当不当讲。”郑文拉了一下开关，熄灭了电灯后，突然讲了一句。

“甚么！”我和其他人问道。

“明天……是开门考试！”

“算了，睡罢。”早苗提议道。

“反正也没复习。”玛丽莎附和道。

“还不是因为你？”爱丽丝敲了一下玛丽莎的头。

“呜呜……”玛丽莎捂住了伊的头。

第三章 丢失的魔导书

“睡罢，晚安，姐妹们。愿陈靖姑保佑你们明天能考个好成绩。”我结束了今天的话题。然而，我可无法去保证她们所有人都能考好呢，毕竟，我都自身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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