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被绑到符学家的房子里，打猎队的人看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花神大人就派野鹭和我四处召集村民到广场集合。

我以为这大冷天被叫出来会很不情愿，但消息比我想的传得要快得多，等到人人裹着灰色蓝色绿色的棉袄拥挤在广场上时，几乎所有人都早已知道昨晚的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顾寒风的冲刷，愤怒地对着广场中央被绑在石头上的裸体女人大骂。

「把那娘们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她杀我全家，我就杀她全家！」

「操他妈的！一人一刀杀了她算了！」

「赔我的老公！赔我的孩子！」

「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讨伐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我站在队伍最前面耳朵被震得有点疼，脑袋嗡嗡的。

红意识已经恢复清醒了，但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她耷拉着脑袋，脸色发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屑和嘲讽的笑容。她被强迫跪在地上，双手绑到身后的大石头上。及腰黑色长发杂乱不堪，在前面遮住了她一部分脸，在背后和绳子缠在一起，肩上还披着两缕头发。

她的傲人双乳微微垂下，惹得有些男人垂涎三尺，但碍于大家的愤怒太过强烈，没人敢提这事。

大树旁，我看到小春过得居然还算滋润。她的狗窝发出难闻的气味，身上穿着肮脏破烂的棉袄，面前摆着一个不知道是饭还是屎的盆子。见大家这么热闹，她也爬出来坐在地上看热闹。

高台上坐着的依然是上次审判出山派那些人，继东爷爷、连星、铁和郁香。卫队队长查辉站在高台下，人群前面，其他卫队成员都在阻止村民进一步往中间靠近。

野鹭和我站在一起，神情憔悴，哈欠连天。

「你没睡好吗？」，我明知故问。

「啊，昨晚忙了一晚上，没睡觉。亏你自己先回去了」

「反正人都抓到了，没什么别的事，困死了」

她白了我一眼，「一会还有好戏要上演呢」

「什么好戏？该不会又是轮奸吧。我看这些男的都蠢蠢欲动呢」

「你搞清楚一点，这次是处刑，不是花神祭。花神大人不会让她爽的」

「那你说的好戏是？」

「等会你就知道了，我为此跟打猎队的人忙活了一晚上，现在只想回家睡觉」，她又打了个哈欠。

花神大人站起，我看到她也不太精神，面无表情。她对着大家伸出手示意安静，广场上立刻没人敢说话。

「有很多话想对大家说，但我知道村子里的各项物资都非常紧张，已经处于危险边缘了。现在时间紧迫，我就尽可能快地执行处刑仪式」

听到“处刑”两字，红的嘴动了一下，但什么话也没说。

「你们都看到了，这个女人是祸害我们村子的罪魁祸首——蛇之妖女。她的名字叫红，一个多月前用蛇群杀害了我们村无数乡亲父老，让村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我知道大家心里对她都有滔天的愤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但是我不认为引发混乱，让所有人的手沾上鲜血是件好事。所以这次还是由我——花神来执行处刑」

「好！」

「花神大人！」

「折磨死她！」

喝彩声中，野鹭带头鼓掌，大家跟着一起热烈鼓掌。

她看向我身边的野鹭，野鹭说道：「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那开始吧」

「是，花神大人。上刑具！」

随着野鹭的一声呼喝，拥挤的人群从左边让开一条路，四个高大的男人用力扛着一个巨大的四角铁笼子，后面跟着的是……国豪？还有刚子？他们怎么来了？而且手里还拿着一个沉重的大麻袋，随着在地上拖动，麻袋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你认识他们？」

「刚认识，他们抓蛇倒是一把好手」

「蛇？」

「昨晚派出了打猎队好多人，一直都在找黑岩蛇，看来还是国豪刚子他们比较擅长」

我大为震惊，「你们去抓黑岩蛇了？不要命了？」

「没事，这个蛇妖老大都被抓了，那些蛇没人指挥就不怎么吓人了」

然后我就看到卫队的男人们把红从石头上解开，扔到铁笼子里。这个铁笼子上下封闭，四周是用一根根铁条围成的，非常结实。只留了一个小门，上了锁。

「这个笼子是哪来的？」

「从花神大人仓库里搬出来的，好像当初为了装鸡仔猪仔什么的从外面带进来的，很重」

「你们该不会是想……」

「这是花神大人的主意」

花神大人走下高台，国豪和刚子把麻袋拽到笼子前。一靠近，红忽然抬起头，一双疲惫的眼里发出明亮的光。袋子里的东西疯狂涌动，乱踢乱打，两个男人紧紧勒住袋子口，竟有些难以抵挡。

「把我的孩子们带来，你们想干什么？放它们出来！」，红大声说道，一瞬间气势很足，我仿佛又看到了蛇灾那天高高在上、为非作歹的妖女。

然而，花神大人一靠近袋子，袋子里的蛇逐渐安静下来。

红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把袋子给我」，花神大人命令道，国豪和刚子小心翼翼地捏着麻袋口，「请您一定要拿稳了，非常危险」

她一把抓过麻袋口，「把笼子门打开」

国豪和刚子退下，卫队的查辉亲自上前，从刚才的男人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小锁。

花神大人把麻袋口对准铁门往笼子里一伸，黑色的大小不一的蛇噼里啪啦地从口袋里掉出来，掉到了笼子里和红的身上。

「哼，你觉得我会怕自己的孩子们吗？还是想让它们跟我陪葬呢？」

红昂首挺胸，面不改色地盯着花神大人的脸，两人视线交错，花神大人笑道：「我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花神大人今天早上依然穿着那身夸张的连衣裙，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清凉彻骨的气味，我感觉肺好像被清洗过一般，头脑也清醒了很多。

「你们退下吧，离远点」

「是，请您多加小心」

花神大人独自站在铁笼前，看着笼子里的妖女和无数蠕动的黑蛇，「你把雪藏哪了？」

「杀了我，她就会死，你辛辛苦苦设计的计划都白费了，还不如那天直接让打猎队的人射箭射死我」

「事已至此，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可能再放你走了。那孩子如果死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活着——」

忽然，有个嗓门尖的男人叫了句「那是谁啊？」

广场南侧传来脚踩雪地的沙沙脚步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去，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大得夸张的外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布满泥泞和泪痕，双手抱着身体冷得不停颤抖，双脚赤裸。

不会吧？

这个不正是她们刚才讨论的那个女孩？

大家都愣住了，有的人认出了雪，但没人敢上前说话。她看起来没遭到什么折磨，只是过度疲劳和寒冷导致的走路不稳。她的樱桃小嘴揪在一起，小脸冻得红通通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眼角还在流泪。

奇怪的是，她的右手好像抓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块……石头？

花神大人和红也僵在原地，但很快就缓过神来。花神大人哈哈大笑，「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你你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

红嘶吼道，用手哐哐捶打铁笼子，「笨蛋！你来了……不就全完了吗！」

这下红完蛋了，她最大的倚仗没了。

雪的视线始终在笼子里的红身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娇小的脚丫被冻得全红了。

我拔腿就冲上去，拦在雪的面前，身后围观的人群终于开始议论。

「这不是绍腾的女儿吗？就是她被抓走了？」

「很可怜啊，她妈很早就死了，他爸也被蛇妖害死了」

「哎呀！那这得多大仇啊！不得亲手把那蛇妖碎尸万段啊！」

「可不是嘛，你看她都让人祸害成什么样了？」

「咦，我看还好啊，没受什么伤」

「她长得这么可爱，为什么命这么苦啊！」

一些女人想起了自己在蛇灾中失去的孩子，不禁泪流满面。

雪还是那副又小又弱的模样，想起以前欺负过她，我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你……还好吗？」

风吹过，她身上宽大的衣服飘了起来，她抬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迷茫，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出了让我震惊的话。

「你是谁？」

「啊？啊啊？」，我一时语塞，什么叫我是谁？我不是李沐荷吗？

她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我是你沐荷姐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木盒是谁？」，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像在努力回忆，「抱歉，我还是不认识你，能不能让开？我要救姐姐」

「你哪来的姐姐？该不会是……」

她的表情坚定而决绝，大迈步从我身边走过，与此同时，红的喊声愈发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如果你都落到他们手里，那我们不就全完了吗？我没让你跟我一起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姐姐……我一定要救你，不能让你落到坏人手里」

「笨蛋，你就一个小姑娘，怎么救我啊！」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你……」

她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为什么感觉雪和红的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

花神大人脸色微变，「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呵呵呵」，红冷笑道，「论下药，哪有人比你更擅长？她自愿认我作姐姐，是真心认可我的人」

「这怎么可能？」，花神大人惊道，「雪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刚杀了她父亲，她不跟你拼命吗？」

「你看嘛」

雪一步一步走到铁笼子前，露出无比温柔的微笑。

「姐姐，我来救你了」

她伸出手，用石头使劲砸铁笼子的锁，人们见状大惊失色，卫队的五个人最先冲上来把雪按倒在地。

坐在高台上的连星腾地站起，急得大声说道。

「太危险了花神大人！请您尽快处刑，不然一会可能还有变数！」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姐姐！你们这群坏人！啊啊啊！」

雪发狂了一样在地上扭动挣扎，男人们怕弄伤她也不敢用太大力气，竟被她挣脱了束缚，再次冲向铁笼子。人群尽皆哗然，卫队的男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去对她后背就是凌空一脚，一下把她狠狠踹翻在地。

「你们对小孩子也这么狠，还有人性吗！」，红厉声叫道。

「把她带到那边去，绑起来」，花神大人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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