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调查（1）：2014年10月-2016年6月5日

自打两年前我和凑去了天鹅绒房间缔结了不羁之盟，我和他就再也没去过天鹅绒房间了。

不是没去过……准确的说法是，我和他想要进天鹅绒房间，但没有回应。

不论是他的钥匙还是我的钥匙，都打不开天鹅绒房间的房门了；我和他也没有做过天鹅绒房间的梦了。

也联络不上助手们了……

不知道用来培育人类精神的房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异变。

那个时候，我就提高了警惕，拜托了阳介和直斗，让有处理阴影事件经验的他们帮忙注意“看上去很奇怪的”社会新闻。

一开始是很小的案件，莫名其妙的性情大变、自杀和微妙的事故。

凑一看到阳介面前摊开在桌子上的案情概述，就说，“……无缘无故地衰弱后放弃生命，这是无气力症目击报告？”

“无气力症吗……”我也见过FES羁绊会场事件里因为失去了灵魂而陷入衰弱假死状态的无气力症患者。直觉告诉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异常在暗中涌动，“终于等到了……”

阳介也懂我的意思，“需要继续查。”

“可能需要你和直斗费心思关注这方面的事了……”

凑考虑了一下，“虽然我不在阴影巡者里……不过只要我提要求，美鹤前辈应该也会帮忙的。”

“我知道……但凑，我连其他特别搜查队成员都没通知——这是一个需要保密的调查。”我摸着下巴，“阴影巡者毕竟是有政府背景的，而我们这都是相当私人的调查；换句话来说，行动可能会不便，或者打草惊蛇，之类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阳介。”

“嗯。”阳介应了一声。

“如果这些事件没引起什么风波，那可能未来还会出现类似的案件……到时候我们再分析一下这些案件的共同特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头绪……现在调查起来太困难了。”

阳介看了看那些文件，“确实……现在这些小案件，和凑面对的无气力症不一样，没有只在一个地区发作，全国都有报道且没有时间上的规律；也和你我面对的无气力症不一样，没有奇妙的午夜传闻，也没有共同登陆某个网站的迹象……”

“所以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吧。”

后来渐渐地变成了有一定地位和权力的人突然衰竭，或者是较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比如今年四月份的东京地铁出轨事件，据直斗说调查结果是地铁司机在驾驶地铁时猝死。

“奇怪的是这名司机的定期体检结果很健康，也没有既往病史……而且据他的亲人反应，这位司机也出现了情绪低迷、食欲不振的情况……”直斗在电话那头讲着。

“是无气力症吗？”凑凑了过来，插了句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无气力症，但这已经造成严重的社会损失了……地铁脱轨冲站滑行，有一节车厢严重挤压变形，九人死亡，八十多人受伤……”我摇了摇头，“我看了这两天的新闻，现在的趋势简直莫名其妙……上头居然在争吵是谁的责任，让国土交通大臣卸任不够还要解散内阁执政党下台？不应该先公开事件的起因，赶紧维修涉事线路，尽早恢复正常公共交通秩序吗？”

阳介不屑地“啧”了一声，“上头在拿这事儿互相找茬啦，不是马上要选首相了吗？我看有几个候选人在借机发挥哦？”

“……你们是不是在谈论什么危险的话题？”凑小声地开口了。

“等等。”阳介刚才的话里，有些关键词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说，有候选人在借机发挥？是打政治牌吗？”

“嗯，有那么几个。”直斗替阳介接了话。

我挠了挠刘海儿，直觉从中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从这蹊跷中推测出的可能性又让我感到非常棘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希望我的推测成真啊，“……都是谁？”

“不，不对，总司……你不会怀疑……是某人在自导自演吧？”阳介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反驳我的猜想，“不可能吧？！那可是九条人命和一条地铁线路啊！就为了找现任内阁的茬？！”

“阳介刚才不还说是上头在互相找茬吗……为什么突然否定了？”凑有些不理解阳介为什么如此激动。

“凑，我说互相找茬的前提，是无预谋的意外事件，政客们就算利用意外事件互相攻击也无可厚非，因为确实可能是某些制度执行不到位的疏忽导致了这场悲剧。”说到这里，阳介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了，他重新坐了下来，“如果按总司的想法，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是有人在为自己的利益，有预谋有计划的事件，说是恐怖袭击也不为过啊！有人为了自己的野心，谋杀了九个人！”说到最后，阳介的音调又高了起来。

凑明白了阳介的意思，无言地瞅了我一眼。

我伸出手，示意阳介冷静点，“阳介，我可能会说一些你不喜欢听的话。”

阳介听到我这句话，就已经皱紧眉头，打算在我说完我的观点后立刻反驳我了。

我向后靠着沙发靠背，胳膊抱着胸膛，“我需要你换位思考一下——你对我和凑很了解，很熟悉；你也对特别搜查队的队员很了解，很熟悉；你也认识他们的父母……但再远一点呢？他们的远亲你不可能都认识吧？那远亲的朋友呢？对你来说就是陌生人了。对于上头和普罗大众来说，一样的道理，那九人就是个数字和符号罢了，是九人、九十人还是九百人都一样的，只是会出现在头条新闻里的几个明朝体字符……你懂我的意思吗？”

阳介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愣住了。

“阳介会同情那死去的九个人是因为阳介很善良，阳介会因为那九个人的死亡成为政治筹码感到愤怒是因为阳介的正义之心还在……但，对于那个幕后黑手来说，九条人命什么的只是能让他向权力的极点迈进的小小牺牲罢了，毕竟装在收尸袋里残缺不全的尸体又不会让他去辨认——其实不光他一个，恐怕对于绝大多数政治家来说，都一样的……他们看到地铁出轨事故，第一反应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对民众的影响捞取更多的政治筹码，所以才会吵到不可开交，丑态百出。”我难得露出了阴郁的表情。

阳介盯着我的脸，攥住了拳，咬着唇。

凑低着头，依旧沉默，也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但不想牵扯进这么麻烦且空洞的争辩里。

我知道阳介在想如何反驳我，坐直后又向他探出身子，握住了他的手，“我没那么冷血……只是换位思考，阳介不要这么生气。”

最终阳介还是叹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回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了。我没想到听总司说这些话会让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还以为总司变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所以该怎么办？”凑见我和阳介的分歧消除了，问我的决定。

“那只能再分析一遍有嫌疑的案件，整理出来，结合候选人信息来逆推了。”我松开了阳介的手，拿起笔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构思，“虽然我们也不能肯定幕后黑手一定是上头的人……但统合所有能找到的信息，总能发现破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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