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塑像

以前还只是想想，但如今，博士和克洛丝真的有了孩子。

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女孩儿的脸上就总是洋溢着幸福。

“克洛丝..”博士搂着恋人的手臂，依偎在她的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车里看日落。

“要当爸爸了，开心嘛？”

“嘿嘿~为什么是爸爸，怎么不是妈妈？”克洛丝笑了两声。

“明知故问。。”博士掐了掐她的腰，皱眉道：“以后孩子要是像你这么爱捉弄人该怎么办？”

“嗯...”克洛丝假装陷入沉思，马上又嘻笑起来：“不是也挺好的嘛~”

“像菲那样乖巧也挺可爱的~~”

“那还是算啦。。我怕她被其他小孩欺负。。。”

克洛丝闻言，拍了拍胸脯，鼓起腮帮子，一脸的大义凛然：“那我肯定帮她报仇！”

“噗..”她那副样子实在是好玩儿，把博士逗得花枝乱颤。

“太好笑了，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女孩儿说着，还比划了两下：“就刚刚那个，‘肯定帮她报仇！’”

“居然取笑我...”克洛丝转过脸，又一次把脸颊吹得鼓鼓的，然后——

“看我怎么报仇！”

“噗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菲被她逗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爱人开心的表情，克洛丝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笑了不笑了。。”

末了，博士她揉着肚子，正了正脸色，又清了清嗓子：“说点正经的——”

“以后咱们的孩子，叫名字什么好啊？”

“嗯...”克洛丝沉吟了一下，表情少有的严肃。

“还是菲来决定吧，你的脑子比较灵光啦~”

“你也好好想一想嘛，这种事不要光让我一个人决定啦。。”

“那就叫洛菲吧~”

“你这不是干脆就懒得想吗。。”

“那菲来想啊~？”

“....”

“哎哟！干嘛打我。。好痛诶~”

“哼，洛菲就洛菲了！你不想我也不想！”博士一赌气，就拧过了身子不去看她。

“别生气嘛~不是挺好的嘛？虽然可能听起来很草率，但是多念几遍还挺好听的？”

克洛丝伸过手来搂她。

“现在的生活，是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菲..谢谢你。”

“突然说什么呢...”女孩儿回过头，惊讶地看到从克洛丝眼角滑落的泪珠。

“你、你别哭啊。。起个名字而已，都依你的就好了，别哭啊。。”

她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这只大兔子，想尽办法为她分担一些感伤。

“噗”克洛丝破涕为笑：“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啦。。不是因为取名字的事情”

“搞什么啦，让人家担心。。”博士一把抱住克洛丝，使劲儿紧了紧手臂，哽咽着说道：“我们、今后可要好好的，过去的。。那些烦心事。。就让它们去吧！”

——————————

可是过去的幽灵，从不会让人轻易如愿。

“菲，你放心吧，那些家伙就交给我。”克洛丝安慰着躺在床上的爱人：“会没事的，别怕。”

女孩儿躺在床上，含着泪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排不上用场，已近临产的她，没人扶着的话就连走路都困难。

“小心一点儿，克洛丝。。”

还好，巷战算是这位精英狙击手的专长，挑在市区里面下手，这群鬣狗可真是不知好歹。

只是解决几个对克洛丝来说算不上什么的赏金猎人，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

也就是处理现场需要费些功夫吧。。

博士对克洛丝的可靠实力再清楚不过。

她会回来的，她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是因为快要生产了吗。。？

门被推开了。

“克洛丝你回——”

声音戛然而止。

“哟，博士，好久不见啊？”

年打着扇子，翩翩然走了进来。

“就那么讨厌我们吗？”她边走边环顾着屋内的摆设：“居然放着罗德岛那么好的地方不住，跑到这种穷酸地儿来？”

她走得近了，就能将博士如今的模样端详得愈发仔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博士啊...”她凑近前来，一下子几乎把脸贴到了博士的面前：“你居然怀了那只小兔子的孩子......”

距离猛地拉开，博士这才喘过气来，面露惊慌：“克洛丝。。你、你们把克洛丝怎么了。。。”

“喔，你是说那个罗德岛的叛徒。。”年甩了甩折扇，在手里发出噼啪的响声：“罗德岛不会宽容叛徒的，博士你清楚的。”

“她不是。。她不是叛徒！”博士叫喊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被年制止住了。

“哎呀哎呀，现在的你可不适合这么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喔？”

听到“孩子”，女孩儿的反抗明显弱了下来，嘴里却仍然念叨着：“她不是。。克洛丝不是叛徒。。。”

“她只是想保护我。。”

“所以？”年冷笑：“你觉得她们会听吗？”

“我拜托你..年....我求求你了.......”

博士倏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年的胳膊，焦急道：“求你了年，她不是帮过你们吗，现在也请帮帮她吧。。无论怎样都行，怎样都行的。。”

“求你们姐妹。。你们的话一定可以。。。。”

“哦？”泪眼朦胧中，年一歪头，作恍然状：“我差点都忘了这回事呢，我的确欠克洛丝她们一个‘人情’...”

“不过...”还不等人高兴，她忽地话锋一转：“这东西嘛，可不值得我触罗德岛的霉头~”

“你——！”闻言，博士如坠冰窖。

她只觉得全身都凉得可怕，尽管如此，却远比不上心凉。

心脏都快冻僵了。

“骗你的，哈哈~”年收了扇子笑道：“放心，有我在，克洛丝那只小兔子不会死的。”

这女人总爱开这种吓死个人的玩笑，博士一面觉得气恼极了，一面又觉得后怕。

冷静了好半天，才算是挤出来一句道谢的话。

“年，谢谢你。。”

“哎，可别谢我，就算能放了克洛丝一马，你也是逃不掉的。”

年晃悠悠地站起来，丢下最后一句话，走出了房间。

“博士，这前面，可是万丈深渊呐...”

万丈深渊...

女孩惨笑。

她何时，不是在深渊里？

除却同克洛丝流浪的这一年多，她不是一直就在那万丈深渊里？过去她是手染鲜血的恶灵，后来她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再之后呢？不过是回去了，回到她应去的地方罢了。

如是而已，不必，不必伤怀...

不必...

但眼泪终是止不住的。

“克洛丝、克洛丝。。。为什么我们，逃不出去呢。。。。”

她好后悔。

是不是如果不逃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但她又不后悔。

这一年多，她和自己真正爱的人见过许多，也经历过许多，那些点点滴滴都化为了宝贵的回忆，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很幸福甜蜜。

她蜷缩在床上，想做最后一场美梦。

梦里有克洛丝，还有她们的孩子。小洛菲生得水灵可爱，很像是克洛丝的模样，橘黄色的头发在晴空下看着暖洋洋的，像是个小太阳。

她小小的眉眼是那么可人，博士爱怜地将她抱起来，听小家伙笑嘻嘻地用牙都没长齐的小嘴儿甜甜地叫她：“妈、麻麻~”

妈妈。

呵，多动听的字眼儿，是啊，自己有孩子了。

有孩子了。。和克洛丝的。。。

“博士。”

有阴影笼罩下来，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美丽了。

她看见小家伙的身影渐渐淡去，克洛丝也转身走开了。

“不要。。别走。。。！”

影子拽住了她，把她拖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要——！”

她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是熟悉的白净房间，医疗用具机械地滴滴作响。

“博士，好久不见。”

凯尔希用和往日一般无二的表情讲着话。

如果不是那句“好久不见”，就真的好像她一直都在这儿，过着重复的每一天似的。

“凯尔希医生。。克洛丝——”

“你总能带给我惊喜，博士。”虽然这么说，但凯尔希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死气沉沉，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具人偶。

博士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么多人都和你交配过，你却偏偏只怀上了克洛丝干员的孩子。。。”

“是因为她是卡特斯吗？”

“那么阿米娅或许也可以？”

博士再忍不住了：“凯尔希医生——”

她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闪着怒火：“能请你不要继续侮辱我和那些干员了吗？”

“这不是侮辱，博士。”凯尔希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反对者：“我只是希望你的智慧可以传承下去。”

“呵。。”博士冷笑：“那干脆我们俩生一个，如何？”

凯尔希立刻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

“哦，是的我清楚，我再清楚不过了，我们的凯尔希医生没那个能耐，真可怜~”她讥讽地笑着，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所以你会用我的录像来？”

她不顾凯尔希的脸色变得更差，逼问道：“克洛丝怎么样了，你们把她带到哪去了？”

“如果你是说克洛丝干员的话。”凯尔希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冷漠：“她在刑场。”

“你说什么——？”

“我是说克洛丝干员，在刑场，当然，她不可能是观众，也不会是刽子手。”

“————！”

博士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那是一种窒息感，一瞬间像是有人在她身上插了根巨大的管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抽走了，内脏也好血液也好空气也好什么都好，全都抽了个干净。

有那么一刹那，她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有那么一刹那，她恍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然后她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想要翻身下床，却被凯尔希轻描淡写地控制住了。

“孕妇，别激动。”

“你他妈——咳。。放我走！”博士破口大骂，嗓子破了音，咳嗽了两声。

“少剧烈活动对你有好处，你也不想流产吧。”

一听流产，她又委顿下去了。

但随即，她又叫嚷起来：“放了她，放了她！”

“不然。。”她露出一个疯子才会有的笑容：“我就去死！”

“你的威胁没用的。”凯尔希淡淡地说：“我们有镇静药物，如果博士你不能迅速冷静下来，我可以帮你。”

“不过，至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弄来了轮椅，让Monster3把博士抱到上面。

“你真够残忍的，凯尔希。”

“这话我听腻了。”

“听腻了我也要说，你真够残忍的。”

“想说就说吧，我不会反驳什么。”

那些话听得让博士的火气直往上窜：“你觉得自己很对是么？”

“难不成你应该反驳？你又要告诉我这是为了罗德岛、为了大家？”

“可笑！”她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看到我变成这样，爽吗？”

“......”

看凯尔希一点儿搭理人的意思都没有，博士嘁了一声就没再开口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往刑场那边走。

说起这个刑场，本来罗德岛是优待俘虏的，这东西建成以来就没怎么用过。

就博士知道的，反倒是给自己人用得多。

如今她们又要审判自己人了，真讽刺。

但再往下想，她就想不下去了。

在那里的是克洛丝。

克洛丝、克洛丝...

她的爱人......

转过空荡的长廊，就是所谓的刑场了，里面没什么人，毕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节目，只有几个面色复杂的老朋友在送行。

“怎么就被抓到了呢，克洛丝明明那么厉害的。。”

“还不是博士拖了后腿？听说还怀孕了，真是个祸害精！”

“唉，博士怎么变得这么不知廉耻了，还勾搭克洛丝姐姐，真不要脸。。”

“少说两句吧，待会儿给听见了。。”

“就说怎么了，那么贱的货色还不能说了？”

要是听见了那些话，想必博士心中更会五味陈杂吧。

可她听不见了。

自看见那狼狈的身影开始，她的世界里就再无他物。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蹒跚而行。

她贴近了那身影。

近到可以看见她不再金灿灿的，染上暗红血色和脏污的乱糟糟的发。

近到可以看见她不再洋溢着笑容的，带着可怕伤疤的脸。

近到可以看见她不再工整干练的，破破烂烂的衣衫。

“kro..克洛丝....”她开口，汹涌着的悲伤的河流哽咽了她的喉咙，蔓延过她的面庞，留下清晰的水痕：“我的..爱人....”

她举起手，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目，生怕一不小心，这栩栩如生的塑像就要像灰烬似的被触碎了。

这是塑像吧。

这是尊雕得、多么栩栩如生的塑像啊？

你看她的衣衫，被刻画得那样褴褛，你看她身上的血污，被描摹得那样真实。

多好的作品啊。

是谁想出这样的恶作剧来的？

“是你吗。。克洛丝。。。”她呓语着，轻轻搂上那塑像。

它怎么还带着温度呢？怎么如此真实呢？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克洛丝吗？

怎么可能呢？

这一定是尊雕像罢了。

不然，为什么你不肯睁开眼呢，克洛丝...

“你看看我啊..你睁开眼。。看看。。看我啊。。。。克洛丝”

“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不想再看看、看看她吗？”

“我们的小洛菲，她也在、说呢。。”

“你看看她啊。。看、看啊。。”

“克洛丝...克洛丝..爱人......”

我的爱人，你是不是困了，倦了，累了，想再多睡一会儿呢。。？

那你睡吧..我待会儿、待会儿再叫你。

我会等的，等你睡饱了，愿意睁开眼了——

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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