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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1

[db:作者] 2025-08-02 22:39 5hhhhh 6130 ℃

CH.5-A

相對於時代殘酷的篩選標準,在他尚處於能夠被稱作年輕愚昧懵懂無知的年紀,對這世界認知過淺,抱有太多被動形成的偏見,不切實際的妄想,以及自認老成的可笑世故時,成年後的Marco可以毫無芥蒂的回答,他的存活有泰半是運氣使然,另一半則歸功於他有個實力強悍作風迴異還異常護短的船長,一個將他們這幫被社會輕視唾棄的低賤螻蟻視為親兒子般疼愛,凡上船者皆不論位階一視同仁給予尊重及關愛的「老爹」,如果不是白鬍子把「見習生」認真當一回事──或者說一條不可被估價的生命──Marco死的次數都已經夠讓鳥鳥果實重新輪迴並在被發現後扔到黑市上拍賣十次了。

「小孩子」的身分給了他們盲目的資格,更精確來說,是種可遇不可求的特權,享受過的人也許會在多年後反省自己當年的愚蠢,不自覺帶著彌補心態,歇斯底里償多年賒欠的人情債,最後落入無盡的迴圈中直到一方抵達所謂的終點,未體驗過的人則以一種比現實更為苛刻的態度冷眼旁觀,夥伴與夥伴親暱無間的關係中畫出隱藏的界線,篩選出真正血海游過來的同類人,在夜間啜飲著烈酒打賭下回又是哪個蠢小子會因為不上道而遭殃,在刺骨的傷痛中保留著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幸災樂禍,誰讓Moby Dick時不時會有見習生或船員在幹了傻事後得到船長賞賜的瘀青,被派去做些瑣碎的雜事,亦或滑稽愚蠢的表演作為懲罰,從而引發全體人員不留情面的嘲笑。

比方說現在。

穿著可笑的土橘色連身工作服,腳邊放個老舊的大水桶,少年正趴在地上努力刷著甲板,稍早前才被人教訓過的當事者嘴上不乾淨罵著些什麼,顯然十分不服氣。

「啊啊,痛死了,老爹也打太大力,至於嗎?我不過就是────咿咿咿──別──────!!」

「還敢抱怨啊?小子,我看你是還沒反省夠是吧?」幾名年長的船員聽聞,忍不住捏著對方的耳朵,訓斥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船員:「平常放任你們是無所謂,老爹立下的規定就是規定,當船長威嚴都是死的嗎?要鬧之前也不先惦惦自己的斤兩!嫌皮癢就說一聲,當心被掛到船尾去當吊海王類的餌!」

「痛!好啦我知道了啦!!別打!我真的知道了啦!」無端受到二次傷害,為避免新一輪的教訓只得認錯,可語氣裡有幾分真切,除非耳鳴了才聽不出來,船員也懶得攬起教人道裡的活,義務性催促幾句後,搖著頭走了。

Marco早就忙完自己的事情,同性質的事情看了太多次,每每皆礙於同船情誼才沒無良烙跑,瞇著眼睛,抱著長刷專心致志的打掃,聳聳肩,決定不介入避免被砲火波及,直到晚餐過後,小夥子們聚在水槽前整理如山高的髒碗盤,Marco才意興闌珊的從其他見習生那得知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被懲處的夥伴是早他半年入團的棕髮海賊迪克姆,本身不是特別活躍的那種船員(你懂得,實力與嘴砲能力—再加上性愛能力──呈現永恆的反比,老愛大放闕詞,閒著無事就愛搬出海賊團的名號作威作福,四處賒帳,欺辱普通老百姓,更糟的就是不管實力懸殊差反正看到其他海賊就非得上去揍個兩拳引發不必要大戰的白痴),就Marco平時有意無意的觀察,迪克姆雖不會刻意在外主動挑起事端惹麻煩,但真的有衝突發生,從來也沒在管自己實力如何,總是要打到自己被人扛回來為止(如果要Marco說的話,他是真沒看出來哪裡有問題,「我是指,這不就是海賊嗎?」),前幾次被人或拖或扛帶回來,嘴上倒還安靜,沒多說什麼(也有可能是痛到說不出話,Marco想),船上人那麼多,老爹也不太可能去注意到這類瑣事(講點道理,一千多個人名念完需要多久的時間?)。

事實證明Marco錯得離譜。

時間拉回到今天上午,原本他們正準備與一個規模半大不小的海賊團進行談判,雙方人馬約在一艘形似中型格鬥擂台,半徑約三十五公尺大的運輸船上會面,果不其然,對話進行到一半,Moby Dick後方突然出現兩艘海賊船欲進行包夾,暴增的兵力明顯想坑殺白鬍子等人,誠然,自後方偷襲的人實力遠不如Edward Newgate,加上遭人戲耍了一道,船員們心中都有怒火需要發洩,情勢幾乎是壓倒性的,即便人數處於下風也完全不見頹勢,不會有人懷疑他們拿不下對方脆弱的同盟。

但就在勝利即將到手的同時,白鬍子卻下令要全體盡速撤回Moby Dick號上,幾名幹部聽到後沒有半點猶豫,俐落著指揮著眾人撤退,就是有些不理解船長命令的船員,在見到老爹臉上肅穆的神色,猶豫幾秒後決定遵從船長的命令。

其實依見習生的地位,通常重要打鬥廝殺是輪不到他們的,除非對自己實力有一定的自信,否則像他們這種連刀都不太會拿的菜雞,衝到火線前不過是去增添屍體的數目,幸運點還能當海王類的點心,偏偏迪克姆是少數例外,仗著自己速度快還會一點劍法,楞是每次都跟著其他人往前衝,這回更不知道哪根神經抽了,即便聽到白鬍子震耳欲聾的命令(老爹永遠確保範圍內的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甚至不介意引發迷你海嘯來證明他的分貝足以傳到數十海哩外的海軍船上,曾經有船員開玩笑說他們短暫而漫長的職業生涯中,在被砍斷手腳之前耳膜可能會先被震出光榮的裂縫),也跟驢子一樣充耳不聞。

「我們會贏的!!我們會贏的!!他們必須要付出代價!!」迪克姆的嘶吼聲就跟海象一樣難聽,站在受損且逐漸失去平衡的運輸船上高舉著刀揮舞,絲毫不覺自己大難臨頭,這讓站在距離船邊不遠正準備斷後的白鬍子十分不耐,男子嘖了一聲,右腳往前跨出一大步,叢雲切用足以切開大氣的尖銳氣勢急速直面而出,夾雜的殺氣卻在碰到迪克姆的後背前收起絕大多數的力道,刀尖輕巧往上一翻,直接將被船長霸氣給震到腿軟的混小子狠狠挑到空中,劃出半個優美弧度後姿勢極度狼狽落在Moby Dick號的甲板中央。

見最後一名船員安全撤離,Moby Dick毫不戀棧即將到手的戰利品,風帆放下後全速轉舵朝外海駛去。

「却,被擺了一道。」一名資深船員擦乾長劍上的血漬,狠狠的咒罵著。

另一人則拍拍他的肩:「算了吧,一幫廢渣,還想跑多遠呢。」

隨後整船的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關於違反船規的迪克姆,他們都以為應該會就此揭過,本來群體內就會有幾個脾氣特別硬,異常高估自己的實力外加不知道撤退為何物的蠢材,當幹部的回頭念個幾句,最多揍他媽幾拳,用實力讓他們長點記性就算了,殊不知白鬍子在迪克姆醒過來之後,反到親自把人拎到跟前,直接就往迪克姆的腦袋上重重揍了下去,當場讓少年獲得可笑巨大的腫包。

「小鬼,你得多長點記性!」白鬍子厲聲說道:「讓你撤退你就撤,別以為自己有用不完的運氣,這片大海可沒溫柔到每次都能包容你的魯莽,聽懂了就給我滾去把甲板從頭擦到尾,聽不懂就再擦一次,擦到你懂了為止!」

饒是再大膽的船員都沒有直面船長怒火的勇氣,換做其他脾氣更差點的船長,丟命都不稀奇,迪克姆當場腿就軟了,半句話都不敢頂,唯唯諾諾點頭後夾著尾巴跑去雜物間找清潔用具。

直到過了快三小時才勉強吐了句:「老爹真嚴格……」

他們熱絡地討論著,渾然不覺得一點小失誤值得船長大動肝火,畢竟迪克姆從中午一路搞到晚餐都吃完了人都還在甲板上死命的刷地。

「不都快贏了嗎?為什麼要跑啊?可惡!還以為這次搶到戰利品可以多分一點的。」

「哈哈,你算了吧,就是搶到,見習生能多分點酒喝就不錯了。」

「連船都沒下的人想什麼戰利品啊?乖乖洗你的盤子吧,蠢貨!」

迪克姆不知道,其他沒跟下船的夥伴不知道,但事發時,掛在繩梯上擁有良好視力的Marco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家老爹如何制止砲彈的射擊,也沒有輕易動用能力破壞船身,直到Moby Dick往外駛出幾海哩的距離後,老爹才憤怒地發動能力引來海嘯,將未能跑遠的海賊團直接沉入海底。

趁著假裝協助整理甲板上的混亂,半包菸為代價,以及他能展現出最單純無辜的眼神,Marco安靜地盯著Vista瞧,後者捻著鬍子,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雖說見習生只需要記住不想被扔到海裡當海王類的點心就該懂得無條件服從船長的指令,」他緩緩敲出一根菸,Marco順從的掏出火柴湊上前,「……但你的話應該沒關係。」帶繭的寬厚大手隨意揉弄Marco老被船員戲弄形似雞冠般的柔軟金髮,摸了幾把還嫌不過癮似的扯了一下。

Vista悠悠嘆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打下去我們當然會贏,不過代價是會有不少家人受傷,老爹不願意,僅此而已。」並在Marco開口前補充少年亟欲得知的細節:「嗯……真的是很簡單的圈套──很簡單,但有效──我假設你沒注意到,運輸船不過是誘餌,底下被人放了炸藥,中心點附近跟外圍都有,他們的撤退是有計畫的,我猜他們也想陷害自己的合作夥伴,最好的結果是對方跟我們都因為失去大部分戰力順利被他們收割──這當然不可能,就是有一百艘海軍來圍攻也不可能,最差的結果不過是他們丟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海賊同盟,受了點損傷,換取保命的機會,對海賊來說,怎麼看都不吃虧的結果。」

「誰讓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所謂的談判充其量就是個過場動作,Marco啊,協商這種事情呢,是要雙方都肯放下使用武力做為第一選擇平和坐在同張桌子上才能成立,這回明顯不是,唉,想當一回老人給對方面子都當不成,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老爹可不會毫無準備的就去被人當肥羊宰吶。」

「所以老爹會生氣不只是因為迪克姆不聽命令,或者說每次都是拖後的那個……」Marco說,一面回想著白鬍子的話,在Vista鼓勵的眼神中緩緩繼續,「而是老爹知道迪克姆如果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只要一次,只要有一次迪克姆沒有被人拉回來────」

「他就永遠也回不了Moby Dick號了。」Vista冷靜的說,語句裡隱藏的雙關寒冷而殘酷。

追根究柢,特權是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東西,尤其是海賊,拿性命當賭注的職業,如何能玩的過大海開出來的局,在命運之前脆弱的不值一提。

七個月後,迪克姆跟著其他人外出,便再也沒有回到Moby Dick號。

飄落的瀏海與陰影完美遮住船長的表情,誰也不敢出聲責怪那名過於莽撞的生命,到頭來他還是付出的他該付出的代價,他們的船長不可能一輩子拎著所有人的衣領,像捍衛永恆的領土那樣把他們安然無恙的帶回船上,帶回他們的家,島嶼都能在頃刻間被翻覆,何況生命短暫的人類,可以有這種念想,但絕不能將之視為絕對,否則便是輕蔑了整片海洋,鄙視他們堅守的信仰,驕傲是最不能堂而皇之取代理智的東西,在留存的命題之前,世間萬物無人擁有這種資格。

沒有人會質疑白鬍子是否為當今世上最強大的海賊之一,但即使是最強悍的暴力也阻擋不了死亡的無聲無息與任性,更別提惡魔果實能力者說穿了就是被大海詛咒的棄子。

開了特例,輕率之後是更多的風險,無止盡提高賠率,直到他們輸到連骨骸都付不起,最多是替海底增添幾塊碎砂石,隨時間過去,飄落各種生物的排泄物。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從前的Marco一直以為那句話不過是白鬍子惱怒之餘的牢騷,從未認真細想也許這是一個正值壯年時期還在摸索育兒心得的單親父親彆扭的關愛,也不曾質疑白鬍子直率怒氣的背後藏著怎樣真切的心思,如同其他從生態鏈階級最底部爬上來的傢伙們身上沾染的一貫惡習,留給衝動太多放肆的空間,拒絕留下退路,以為活的灑脫活的自在,心心念念想在歷史的石碑上炸出一兩道絢爛的花火,那怕粗製印刷的通緝單也無妨,揚名立萬的飢渴是無聲蔓延的瘟疫,偏偏感染的人還引以為傲,普天之大,竟看不到治癒的可能。

他們說,海賊都不是好東西,瘋子與亡命之徒的集合體。

他們說,遲早都必須要讓性格裡叛逆與服從的兩個極端取得共識,才能算的上是群體的一部份。

磨合到最後,父子之間相似到驚人的共通點,唯有對於所有權的掌控與保護性,以及但凡認定之物便死也不肯放手,比海溝還艱深的固執罷了。

Marco開始思考,空閒時間便把自己扔進書堆中,他在戰鬥過後反思,起初Marco什麼都記錄,內容近乎冗長瑣碎,時間地點人物戰鬥時長使用武器火藥消耗數戰利品受傷人員受傷原因,紀錄在紙上,從一本又一本潦草的筆記直到初步的系統逐漸成形,他在Moby Dick下層無人注意的小角落格出一小片天地,珍貴的紙張上頭記載密密麻麻的資訊,不到數月後便塞滿狹小的儲藏間。

跟在白鬍子身邊的時間越長,內容就越發複雜,回想起諸多時刻不免感到一陣後怕。

起先的他患得患失,游移不定,於是從前甚少出大問題的Marco,最近幾周被巴頭的次數也跟著往上攀升。

「小鬼,你得多長點記性。」老爹豪爽喝著酒,順便豪爽的把腦熱的傻兒子扔到海裡去醒醒腦,Marco則泡在海裡緊緊抓著纜繩,臉上一片尷尬的潮紅:「囉嗦!」

理所當然的,新紀錄事項又多了一種,關於愚蠢與大意而招致的死法與次數,他用身體學習,天天找人過招,大腦一刻也不停歇,(饒是當年喝醉泡在酒桶裡高聲數落前來襲擊的海軍的不是,想像力每分每秒都在挑戰新的瘋狂定義,Marco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得到幻獸的祝福)。

同船的人來來去去,增加許多從陌生到熟悉的面孔,少數人的時間停格在記憶之中,他的行事作風開始帶上不符年齡的穩重,甚至承擔起部分任務中籌備及領導的責任。

從前白鬍子訓斥船員是讓他們多長點記性,不知何時開始,到了Marco這裡卻硬生生成了:「Marco,小孩子就大膽出去闖闖,相應而來的責任啊後果啊什麼的,狗屁倒灶的事還輪不到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擔心,你老爹我可還沒有要退休呢!」

Marco苦笑著不回應。

他能怎麼說,他還能怎麼說,在知悉所謂的秘密之後。

在他終於看懂了一船之長肩上乘載的重量,他最敬愛的人,是個被自由名義鎖住的囚徒,他敢怎麼想。

「不要停止思考。」

Marco告誡自己,活過死亡率最高的見習生時期,活過易怒惹事頭兩年正式船員的日子,年年月月,時光踩著自己的節奏流逝,彷彿流沙,將每個人都塑造成此生該有的模樣。

「不要停下腳步。」

海賊王的殞落是點燃新世代,至此在也無人能阻止一整個世代數億條性命掀起的瘋狂巨浪,逼著所有人不斷超越極限往前奔走,當他回過神來,想喘口氣看看四周,發現坐在四皇右手邊位置的正是不死鳥的影子時,Marco仍有種恍如隔世的荒謬感。

「最恨不起的,便是此生僅此一次的失手。」

多虧近乎病態的壓迫式自主培養,思考已成為本能的一部份,才能精準壓制住獸類鬥爭與放肆交織的本能,年少時的莽撞也漸漸成為酒醉後偶爾窺見的片段記憶,Marco幾乎不記得上一次讓他遇到完全無法反應的情況是什麼時候,不僅是因為職責,更多時後是他必須如此。

他必須如此。

家人才是排在最高優先權的首位,其餘底線皆可被挑戰,被犧牲,錯綜複雜相互牽制的勢力,堪比洋流般龐大且深暗的金流,上不了台面的黑市交易,與四皇,海軍,世界政府打交道就像政治棋盤上的鬥爭,無人掌握絕對的話語權,同時也代表他們經不起一絲半毫的疏漏,關於上述種種,Marco早已視為日常生活中不可分割的軀體。

但這些事項裡從不包含一個海軍,不包含一個名叫Ace的少年,他的Ace。

他的背後是Izou,十六隊隊長通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男子在下命令,代替Marco執行他該負起的權責,爆炸引發不間斷的震動,劇烈的噪音由遠到近,穿透牆壁形成巨大的共鳴聲,堆疊的檔案夾崩塌後散了滿地,身為白鬍子海賊團第一隊隊長,他應該站起來完成老爹交付給他的任務。

我該做點什麼。

──沒有意義。

資料,毒品,密碼,人質,撤退,追捕,聯繫……我該做點什麼。

──那都不是必須的。

驅趕死亡的臭味,他的手指不應該如此冰冷,火焰能治癒他……

──將火焰予以餵食,切莫讓安息享受他的軀體,他理應歸屬於我們。

重要的是Ace在這裡,在他手中,安全而穩定,他幾乎感覺不到少年依附在身上的重量, Marco麻木的接過Izou遞過來的醫療包,機械性的替Ace身上的傷做暫時性處置。

強烈的耳鳴屏蔽了其他聲音,蔚藍色的瞳孔在一次短暫的眨眼後被暗金色給取代,人與獸的形體相融在一起,他們審視著暴力精彩的痕跡。

…… 右膝大範圍撕裂傷,傷口化膿,紅腫發炎,有留疤可能,捲起的皮膚呈現紫黑色,末端焦曲變形……他在地上掙扎,海樓石在地上擦出尖銳的噪音,火焰離他而去,有人粗暴的扯住他的頭髮一路往前拖行,咒罵的聲音止於狠揍在腹部的重擊,一人隨手將菸蒂輾在少年的身上,他們嘲笑他的尖叫聲,並試圖建造更多……左後腰部分呈現死白狀,局部神經摧毀,觸碰時病人無明顯反應,腳底板有數顆指甲大的水泡,經擠壓後已破裂……咳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冰冷的鹽水帶走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熱度,險些逼瘋人的極端痛苦隨之而來,瘦小的身形瘋狂撞擊欄杆,指尖顫抖地劃過皮膚,留下數道紅痕,卻無助於將痛苦的源頭去除,嗓子極其乾啞,他看不見紅色以外的顏色……虐待性燒燙傷、臀部及雙側手腳,凹陷的圓形傷疤,總計八個,他們把他當熄菸的場所取樂……

不死鳥的獸眼沒有錯過任何細節,外界的干擾再度被薄霧給屏蔽,大量資訊尖銳的湧入腦海中,語速飛快,神經質式的高聲播送。

…… 飢餓,飢餓是最有效控制人的手段之一,令人作嘔的尿騷味沒能止住想進食的慾望,他吐掉含在口中的血水,同時噴出來的還有脫落的牙齒,生理慾望正強硬的脅迫他臣服,第三次換氣的同時背部傳來劇烈疼痛,新一輪的教育又將開始……感染,死亡率四成到五成,肌肉僵硬,手腕,腳踝及膝關節出現對稱性皮膚灼傷,懷疑深部肌肉神經血管組織壞死,觀察未來癲癇復發的可能,患者曾嘔吐過……他縮在房間最陰暗的角落,偷來的食物所剩無幾,老鼠可以是種選擇,前提是他得找到生火的地方,勉強過濾的水暫時喝不死人,距離上一次發燒大概是四小時前的事……肢體水腫、關節活動度及肌肉耐力降低,右腹長約七公分瘢痕,研判為舊傷,非首次遭能力剝奪……

──為何而思考。

為了老爹,為了群體的利益,為了不成為那唯一的一次

──尊崇的邏輯並沒有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自欺欺人跟判斷錯誤之間缺乏模稜兩可的選項,我恰好兩種錯誤都犯了,愚蠢,不可饒恕之罪

──善良是死亡扔在飢渴之人身前的腐肉。

如果不是他救了那些獸人,你不能否認會有一半的可能性我連屍體都見不到,你理解報復是怎麼回事

──看看他的傷,看看他的傷,人與野獸有何區別。

…… 意志不能被非人型的部份掌控,本該如此,你只是顯於外在的軀殼

──規範是屬於人的,被惡魔果實寄宿之人不在此限。

…… 閉嘴,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人類,惡魔,理性,界線。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他擦掉血跡,露出底下蒼白的肌膚,靠近肘關節的地方,一個細小的紅點突然佔據他全部的心神。

藍黃交錯的再生炎轉瞬間暴漲,暴怒的占據整間實驗室,帶著星火的羽翼四處飛散,他在漫天光火中檢視所在空間,眼神飛快掃過各個角落,他不確定自己想找到哪種目標,他只知道他不能錯過,他必須要親眼看到,賭不起百分之一被排除,或是意外造成的可能,整棟大樓是以惡意做為基石層層堆疊,連惡作劇的假設都不敢設想……

然後,就在那裡,一旦發現便再也無法忽略的事物,他死死瞪著角落瞧。

使用過的空的針筒落在地上,他甚至能看到從針管口滲出的清澈液體。

──我們不是人類。

是的,我們不需要思考。

打從一開始整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他知道他必須要在親手埋葬手上的珍寶之前……

Ch.5-B

熱度依附氧氣而生,張揚的肆意膨脹,隨著意志向外延伸,延伸,直到最純粹的暴力左右意志的方向,他在茫然之中蹣跚跌行, 亟欲突破數重阻攔他的限制,漫天飛舞的紙張無法苟活過發洩般的激烈情緒,彷彿無法被治癒或安撫的疾病,層層感染,轉瞬間天空下起灰黑色的雨,他躺在唯一冰冷的地方,研究屬於自由的聲音。

算不算瘋癲的前兆,分子型態反覆轉換,尊嚴被遺忘在最後踏足的島上,人類如何能從劇烈的疼痛中摸索神經埋伏於血肉底下的紋路,首要任務十分明確,他得先定義出自己的名字,規劃允許存在的空間,接著是組成的臟器與四肢,粗糙脆弱的外皮。

對,人類的基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形體成為一種模糊的概念,僅存於思維裡破碎凌亂的名詞,畢竟火焰不具備能被客觀描述的固定外貌,而他依稀記得容納數兆生命的星體中,有些東西注定不該存在。

先從他的姓氏開始吧。

Ace,白髮蒼蒼的老人如此喊他。

孩子抬起頭,匕首割破泛黃的老舊相紙。

場景急速轉換,鬱鬱蒼蒼山林野溪,旌旗流轉碧藍明淨,融去的雪水眨眼間又成為另種固態的白,巨浪打在臉上,海鹽是黏膩的噩夢,然而脫之不去的還有制式外衣。

我是Ace , Gol‧D‧Ace。

似泰坦猛獸般身型壯碩的蛇身在海面上翻滾,揚起的浪花散在甲板附近,米灰色的魚眼照射出一層淺薄的藍光,它微微轉動視線,幾秒後又失去興致般擺動修長的尾鰭,重新潛入海裡。

忙於將餐巾繫於脖子上,並未分神注意船邊插曲的Ace很早之前就已深刻體會,即使Marco手無寸鐵打著赤膊躺在甲板上閉目養神,海王類也不會蠢到貿然進攻這一事實,(即便Marco本人更願意將之視為生物之間友好,社交性的武力切磋交流),遙想頭幾回被拐騙上船後,本想站在甲板上悠哉看海,看著看著便與兀自從海中冒出來的生猛活海鮮對視,都會寒毛直豎瞬間進入戰鬥狀態,中氣十足發出提升氣勢的吼叫並將自己點燃,(Ace的辯白是,船上只有兩名船員且兩人都是要命的旱鴨子,失足落水也別指望相互搭救,比誰先沉到海溝底還比較實際),久久浮上海面透氣的深海居民氣孔噴出一片小水花,甩甩頭,魚鰭優雅的波動,繼續他們閒適的日光浴,相對於他戰戰兢兢維持警戒狀態,Marco一臉玩味翹著腳,在旁悠哉喝著啤酒看他表演煙火秀,Ace甚至能從海王類與幻獸惡魔果實擁有者的表情上讀出同步鄙視。

就別說他曾經失手砸出一排火球把出來透氣的章魚燒掉兩根吸盤布滿短刺的觸手吧,Marco的錯愕簡直不合時宜。

「那、那是什麼表情!不是你叫我來守船的嘛!」收起火焰,大吼的少年踢動正發出濃濃焦香的火烤章魚腳,試圖用憤怒來掩蓋尷尬,Marco順從的擺出指揮官應有的肅穆神色,附帶後知後覺的鼓掌:「不錯,有進步,反應有加快了,繼續維持。」

Ace 簡直氣結。

章魚之後他拔了頭頂尖銳獨角飛魚的翅膀,順手把飛不回海裡的倒楣鬼火烤來吃,切下來的角換得白鬍子海賊團第一隊隊長給的整袋糖果作為獎勵。

糖果吃完後他差點拔下海象的牙齒,說差點是因為海象沒抓成,船側倒是被捅出拳頭大的洞,負責拿起工具修補船隻的少年垂著腦袋沮喪抱怨:「Marco,海樓石一般真的很難入手嗎?」Marco想了想,決定說實話:「雖說世界政府對外宣稱海樓石是專給海軍的管制品,真要搶的話也不是沒有喔,有點能耐的海賊團私藏幾副手銬根本不是大問題。」畢竟有點能耐的海賊團心血來潮挑艘海軍軍艦滅掉後搶奪物資也是時有所聞,「怎麼,你想玩點特殊的?」

忽略Marco堪比老頭子式的黃腔,「你就沒打算弄個海樓石裝在船底下之類的嗎?」指著船底,Ace舉起鐵鎚,用力往釘子上敲。

男子隨手揉亂他的頭髮,遞上打磨好的板子,毫無感情的冷笑:「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yoi。」

結果就是半年後的現在,Ace早已進入麻木狀態,但凡出現的不是世界政府相關人員,少年幾乎連眼角餘光都吝於給予(為此Marco又不滿意了,Marco總是不滿意,難道滿足於對方給予的安全環境都得被責備嗎?)。

散發熱氣的食物堆滿半個甲板,Marco隨手將圍裙掛到欄杆上,拉過垂掛在一旁的纜繩調整鬆緊,似笑非笑盯著Ace,後者在經歷無數次碎念後總算將他的訓斥聽進去,不直接用手抓肉來吃,規規矩矩一手叉子一手刀子,兩眼除了食物就是食物,口水距離最近的盤子僅剩兩個拳頭的距離,明明想放膽狼吞虎嚥卻硬要顧及他而不敢開動的饑渴模樣。

笑著笑著,他總覺得胃裡有股難以描述的痠脹感凝結成一顆巨型泡泡卡在咽喉,一種近似於心疼的情緒,經常會體現在人們看待受虐兒的同情眼神(若Thatch在場絕對會震驚到放下手中永遠弄個沒完的梳子連滾帶爬進行一次全船廣播昭告大伙他們的小火鳥萬年半瞇的死鳥眼居然上揚了零點三公分,你就是跟他說Sengoku頭上的肉髻能拔下來吃他都不會更慌張了,要知道Thatch可是個廚師),這股Marco本人拒絕承認的情緒彷彿頭髮大小的細針強硬插在腦門上,迫使他引以為傲的冷靜產生不起眼的小裂痕,若無意外會在下回與海軍交手時影響到他的戰鬥表現,具體體現於拆廚房的力道會比拆其他地方更大,更精準些。

(忽略Thatch事後沒完沒了的抗議吧,鬼知道海上廚師對廚房廚具乃至任何一小個精緻瓷盤都情有獨鍾。)

(「又不是說你真的用的到!難不成你還管到海軍廚房去?」,「住口你個白痴小火雞!再吵當心老子酥炸你的尾巴給老爹當點心!」)

嘛,反正打著打的下手不知輕重的人也不止他一人。

「我說過你可以先吃的yoi。」Marco說,帶著一點哄騙成分,真誠無半點做作的虛偽,黑髮少年肚子發出來的聲響已可比擬老爹撼動整座島嶼的尖銳爆破聲,帶雀斑的臉硬是被他看出幾分悽苦神色,看在海軍元帥的份上,他又沒有惡意折磨小孩子的變態癖好,他可是海賊,擅長掠奪的海賊,跟海軍那幫被困在官僚體系中充當政府走狗的可憐蟲不一樣,區區伙食費都得看貴族的臉色斤斤計較才會把小鬼養成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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