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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未來的樣子,1

[db:作者] 2025-08-02 22:38 5hhhhh 7850 ℃

我張開眼睛,看向放在一旁矮櫃上的電子鐘──五點。

我暗自嘆了一口氣,轉回仰躺的姿勢,望著天花板上的燈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醒過來。「這樣很健康啊!」總是收到他獸這樣的回覆,大概是因為根本不懂我有多困擾。

我拿起一旁的毛巾遮住眼睛,幻想在過濾掉刺眼的光線後,說不定徒勞掙扎找尋返回睡眠狀態的路徑會稍微容易一點。

我很快就放棄了,一如以往。

我再次嘆了口氣,坐起身,讓毛巾自己滑落。

我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也是一如以往,空空的。

他這幾個月,幾乎都睡在中情局的戰情室裡了,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床鋪和枕頭上都還殘留著一點溫度,以及幾根細緻的紅棕色毛髮,我能從指頭的尖端感受到。我嗅了嗅那濃厚的紅鹿氣味,得出他準確起床的時間和情緒。考量到昨天晚上的一些橋段,這麼早醒來真是讓我意外。

「……給我張開。再開一點,讓我好好看清楚你的獠牙。對,就是這樣。」

我一邊回想著那修長纖細的手指,以粗暴又任性之勢撫過我每一顆牙齒尖端的害羞感受,一邊起身進到浴室盥洗。

「……街上滿滿都是徹夜慶祝的隊伍,中央市在這個夜晚陷入徹底的狂歡!隨著當日下午最終計票結果出爐,由伴侶盟提出的多元成家法案獲得通過,評議會預計將在周一做出回應。至於護家聯盟方面,發言代表虎斑貓守一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聲明……」

我關掉鏡子上播放著的新聞,不太想在這個時候就被那傢伙弄壞了我的好心情,行事曆上的規劃至少要八點以後才是我的壞心情時段。

我注意到了自己沒了右耳的倒影,忍不住又去抓了一下。說不定哪天耳朵真的會長回來呢,畢竟有這麼多從前以為不可能的事情都化為現實了。

我在衣櫃前十分笨拙的打好了領帶,努力的克服被拘束住的不適感。猶豫了幾秒鐘以後,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黑絲帶,別在了左臂的袖子上。

我循著紅鹿的氣味,來到廚房,推開門之前就聽見晨間新聞播報的聲音。

「……『不管被擊倒多少次,我們都有信心,在主的引導之下,再次奮起!』這是護家盟代表守一最後做出的聲明……」

我盡量將注意力從報導上移開,打開冰箱思考著應該要吃什麼。

「我想我們這輩子是逃不出那隻虎斑貓的糾纏了吧?」語氣中的無奈完全無法蓋住雀躍之情,今天顯然有獸心情很好呢。

「你知道俗諺怎麼說的,禍害遺千年之類的。像是保麗龍,連燒掉都會產生有毒氣體。」我替自己倒了杯優酪乳,關上冰箱後回應。

「不過我們幹嘛把心思浪費在那傢伙身上呢,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感覺到脖子一緊,被拉了出去,我趕緊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好,差點嗆到。「你打這什麼鬼領結,不知道怎麼弄是不會問我嗎?」

我的頸部被緊緊的束住了無法回話,或是呼吸。接著,我感覺到了什麼,溫暖的觸感,壓上了我的嘴唇。麻麻癢癢的刺激感在我的舌尖上竄動,每一顆牙齒都被毫無疏漏的舔舐著,像是想要品嘗我靈魂的本質一樣。就在我快要窒息前,領帶被解開了。

「你這樣太高了,」棕色的的大眼睛裡滿是笑意,我甚至能從中看到自己因為缺氧有點站不穩的樣子。「蹲下來就好。」我照做了,仰著下巴,忍耐著毛皮上的搔癢感。「好了。」

我重新站起來,碰了碰脖子上打好的領結,接著突然因為體位性低血壓頭眼昏花,視線一片漆黑。我本能的隨手抓去,想要找個東西扶住,結果握到了某個表面有著複雜紋理的硬物。當視線恢復了以後,我確定我手裡的東西是那巨大的完美對稱鹿角。

我們都笑了出來。我放開手,打算為一時失態道歉,但在我準備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被推倒在流理台上頭。

「等一下……」我嘗試表達意見的努力被無視了,強硬的噬咬和溫柔的舔舐交錯,在上身敏感處遊走的刺激令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伸進褲頭對我粗暴索求著的手,更是讓我除了呻吟和喘息之外沒辦法發出別的聲音。

「……下一代幸福暨信心希望聯盟的發言人,雲霧牧師也發表了她的看法:『我不想要直接點名說誰的不是,這種背後捅刀的行為實在不是我這種動物會做的事情。但是我一定要指出,現在社會上這種道德敗壞、倫理崩解的風氣,絕對是現任Beastars要負上最大的責任!

願主憐憫他們不幸的身世,在不正常的家庭成長顯然對獸格的養成造成很大傷害。尤其是缺少母愛肯定更是使他們價值觀扭曲致此的重要因素……』」

我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

「可惡,氣氛都沒了。」那帶著點失落的語調讓我感到有些好笑。我繼續在流理台上躺了一陣子喘氣,待呼吸平復了以後坐起身來整理一下衣服。

「老爺,早。」一匹綿羊走了進來,應該是新進宅邸職員的樣子,我不認識他。當他發現我也在場以後,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的我,然後咕噥著什麼我聽不清楚的話紅著臉跑了出去。

「你又害新人身心受創了。你知道最近招募員工開始變困難了嗎,還真不知道是為什麼呢。」他一副踩在受害者立場上的姿態說教著,我則對沒有立論基礎的指控嗤之以鼻,喝完我的優酪乳之後將杯子洗好放到晾架上。

「我該出門了。」不是因為時間壓力,而是我很確定再不離開等等就走不了了。

「我會在頂樓等你,」對我閃爍的言詞,他只是笑了一聲便如此回覆道。「別讓我等太久。」我們又碰了碰鼻子,接著我就被推出了廚房。

我抓了抓頭,仔細思索著草食動物各種複雜的行為和舉止,是否有些別具深意的的暗示。

我推開大門,空氣裡溫暖的青草香氣讓我舒服的打了個慵懶的哈欠,伸展了四肢。我感受著早晨陽光和煦的照射,還有我跟著微風擺盪的毛髮。

看來今天,是屬於那種所謂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呢。

「你怎麼有辦法連眼鏡都忘了帶呢?」我轉過身,看向聲音來源處,他順勢將眼鏡放到我的鼻樑上調整了一下。「你這匹大笨狼。」然後給了我,專屬於我們的那個,有點濕濕的吻。

我已經醒過來了,但卻不想要起床。

我揉了揉右眼,想要舒緩眼眶周圍的搔癢感,然後調整了一下蓋在臉上毛巾的位置,遮住刺眼的光線,撫摸著骨頭抱枕上頭的毛球──那觸感總是讓我感到放鬆。

我不知道其他動物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我從來無法命令大腦停止思考,所以即使躺著不動,思緒依然不受控制的翻騰著。這在我處於高壓狀態時往往一點幫助也沒有,而且快速跳動的心臟更是只有讓情況更加惡化的功能。

被春太郎痛毆的記憶就這麼進到了意識中,我仔細的回顧他的「指導」。每個動作的應對、判斷,以及所有細微的準備動作。踢斷他鼻樑是挺爽的啦,但是和手臂脫臼接回去的劇痛相比較好像不是很划算。

「夜眼從來都沒有跟你們說過這些事情嗎?」黃昏的問題再次浮現於腦中,伴隨著些許關於春太郎的回憶片段。最早的畫面大概都是身邊沒有其他動物在的時候,他會咬我或是嘗試把我推下樓梯之類的,所以我很快就學會要在他身邊保持警覺。

然後就是他離家的那段期間,每年暑假回家時一年一度見面,盡量和平相處的三的個月──我的相處是指盡量跑得快一些和遠一些。

即使我們的關係如此疏離,我還是能看得出來那段時間他眼中的活力和生氣,還有從前很少在我面前展現出來的笑容。

直到中央市事件那年,藍色眼睛中所散發的光芒,被某種全然的憤怒和冷漠所取代。

如果我願意更早去踏出嘗試同理春太郎的那一步,今天事情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在內心嘆了口氣,不打算深究已經來不及改變的事情。我把意識聚焦到我正在寫的小說上頭,思考著應該怎麼記錄這個部分。

混亂的心思又再次使我的意志被思緒的洪流給帶走,連同各種過往記憶得碎片載浮載沉。

我又嘆了口氣,將頭埋進枕頭下,嘗試忽略來自內在的壓力。關於我的小說,或許我會選一個更有振奮感一點的輕鬆場景,作為記錄這段事件的開頭吧,像是對於未來的想像之類的。

我聽見門把轉動,以及後續的關門、還有脫下鞋子之後,襪子在巧拼上摩擦的聲響。

「你怎麼這麼廢啊?」阿雅安爬上樓梯沒好氣的說道。「我都已經給你看答案了,為什麼不抄?」他語氣中的責難激起了我的罪惡感,還有對於微積分期末考那充滿無助和絕望的記憶。

「我就辦不到嘛。」我更用力的將枕頭壓在頭上,好像這樣就能隔絕掉各種壞消息,還有壞心情。

「駿逸也是抄了謙敏的啊,你就抄一下是會死喔,現在甲班只有你被當,真的是很廢欸。」

對,我最爛了。

「你有沒有看過獨居老獸死在床上,一星期以後才被發現的新聞啦?你已經很接近那個狀態了,快點給我起來!」阿雅安說完以後就把我的枕頭拿走,刺眼的陽光立刻對我薄弱的生存意志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明明是面東的房間,為什麼會有西曬的問題啊?

我一邊發出抗議的聲音,一邊找著毛巾,但我一碰到那熟悉的柔軟觸感,阿雅安便把毛巾抽走。我蜷起身子,不想理他,摸索著找尋我的骨頭抱枕。但當我碰到那安心的毛球布面的時候,阿雅安又把它抽走了。

這就太過分了。我發出吼聲,朝阿雅安瞪去,露出我的犬齒。

「我很餓了,沒有空跟你在這邊耗!」他語氣不耐的說道,綠色的眼睛不甘示弱的瞪了回來。我朝骨頭抱枕伸出手,但阿雅安把它丟到了地上。

「起來。」他說完了以後,將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絕不退讓的樣子。我們就又這麼僵持了幾分鐘,最後我只能放棄。

「好啦。」我收回獠牙,將耳朵放低說道,緩緩的蠕動著,坐了起身。阿雅安默默看著我的反應,接著嘆了口氣,爬上樓梯,在床頭坐了下來。

「你還好嗎?」他背對著我,尾巴輕輕左右甩動著問道。

「爛透了。」我發自內心的回答道,稍微整理了一下臉上的毛髮。

「那麼糟啊?」阿雅安依然看著窗外問道,不知道在看什麼。

「可不是嗎。」我盡量不要顯露太多情緒的說,看著印度獅尾巴上的黑色鬃毛,在我的大腿上來回刷動。那觸感,癢癢的。

「那你呢,還好嗎?」我說完,過了好一段時間之後,阿雅安才轉頭面向我,給了我一個苦笑。

「我想比你好多了吧?」他是這麼說的。

接著,我們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一邊聽著,偶爾自交流道上駛往中央大橋的車輛,那疾駛而過的刺耳噪音,直到室內的光線漸漸黯淡。

「你不是餓了?」我帶著點歉意的說道。因為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阿雅安放在我桌上的東西。聞起來……很溫暖。

「都被你氣飽了。」阿雅安說道,綠色的眼睛,在略顯昏暗的房間之中閃過一道綠光,讓我能清楚看見,那放大的瞳孔。

「而且都冷掉了吧。」他淡淡的說完,又將頭轉回窗外。

「冷掉了還是可以吃啊。」我擠過阿雅安,爬下樓梯,打開我桌上的便當盒。從味道就知道了,是私社水源市場那家很受歡迎的炒飯麵。

「你排隊花了多久啊?」我拿出兩雙筷子,架起小茶几,在巧拼上坐了下來。

「一個小時。」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沒有看我。或許,阿雅安的狀態並沒有嘴巴上說的那麼好。

「你不一起吃嗎?」我將他的筷子推向桌面的另一端。

阿雅安看了眼筷子,眨了眨亮綠色的眼睛,接著便從樓梯上下來,在我對面坐下,開始吃起了他那份的炒麵飯。

「怎麼樣,這種庶民食物,還合大少爺的胃口吧?」他差不多吃完以後語帶揶揄的問我。

「我本來是想給三顆星的,可是我突然發現,冷掉以後,別有一番風味。」我舔掉沾在嘴角的飯粒說道。「所以,五顆星。」對於我的評價,阿雅安輕笑了一聲回應。

剩下的時間裡,我們繼續吃著,冷掉的炒麵飯,偶爾伴隨著些金屬筷刮過便當盒底部的聲音。

「大人。」每匹經過我身邊的動物,都停下腳步或交談,對我鞠躬並讓到一旁。我沒有空一一回覆,只是簡單點頭致意。在專用電梯前面,大樓守衛確認了我的身分,啟動了直達頂樓的電梯讓我搭乘。

「這是今天的行程,請大人過目。」黃石發送過來的日程表顯示在電梯牆上,我訊速瀏覽過。「還有評議會中,幾個不同派系的領袖想要在正式回應多元成家法案之前先和大人開會……」黃石繼續說著,但我出聲打斷他。

「我不是都已經把時間排開了嗎,你該不會忘記今天下午是海陸會談吧?」我用力的戳著顯示畫面,然後嘖了一聲表達我的不滿。

「不……怎麼敢呢,但是……但是……海德工業代表還有議員們可都是惹不起的……」黃石開始語無倫次的辯解著,兩隻耳朵放平,拼命的擦著褐色毛髮上不存在的汗珠,黃色的眼睛也四處游移,好像在盼望奇蹟發生,會有其他動物突然出現來拯救他。

「誰是我惹不起,誰是我惹得起的,你覺得,我需要你教我嗎?」我將雙手抱胸緩緩的說道,以免克制不住去揍螢幕上的那張蠢狼臉。

「對不起,大人,非常抱歉……」大灰狼笨拙的同時想要做出起身,以及其他因為慌亂讓手腳打結,而無法看出來他本來是想要做出什麼動作。這不忍卒睹的畫面讓我完全放棄,閉上眼睛,用力的揉著額頭。

「閉嘴,給我坐下,你這個小白痴。」我有點擔心我已經把下輩子的耐性一起用上了。

「海德工業那群小角色我花十分鐘就能搞定,評議會的麻煩事也可以丟去下周再處理,所以這次就先這樣算了。」我將手放下,用上我普通等級的嚴厲目光朝黃石瞪過去。

「重點是,我應該說過,工作的時候,要保持專業對吧,嗯?」對於我的質問,黃石嚥下了一口口水,神情依然慌張,但至少是坐下來沒有亂動了。

「我看到你幫我安排了一個小時的額外午休呢,」我滑動著行事曆說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機會,用來討論你的……懲罰?」我才說完,黃石的一隻耳朵就立了起來,害我差點笑了出來,趕緊轉過身背對螢幕。「去忙你的吧。」我擺了擺手,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說道。

「是的,大人。」黃石說完以後切斷通訊,我則有些罪惡感的看著電梯上不斷增加的樓層數字。

這樣是不是已經算職場性騷擾了啊,可惡當初不是下定決心工作的時候要認真嗎?到時候如果小道八卦不脛而走,被哪個三流媒體大肆報導我和我的秘書在休息時間都在進行什麼齷齪又放蕩的異種交流,那可就麻煩了,我一點點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應付這種事情上。

唉,我當初怎麼會一時頭腦發熱,把這小白痴給擺到身邊的呢。顯然,我對於那些智商過低肉食動物的抵抗能力,比我自己以為的弱了很多。

等到大笨狼也進到頂樓以後,一定會被發現異狀。可惡,他那該死的超敏銳的嗅覺真是麻煩。雖然說他應該是不會介意,我偶爾找點樂子,即使是在工作的時候,但是我想我應該要對自己承認,這情況有一點點困擾我了。

我拿出我的私用手機,預約了專科門診的諮詢。

隨著更深入的了解,有愈來愈多證據表明,混血動物──特別是草肉混血的動物──除了味覺的缺損之外,常常天生便伴隨著某種極端執著的衝動,可能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表現。有些單純是近乎癡迷的被某個類群或食性的動物給吸引,也可能是莫名強大的殺戮慾望以及各種沒來由的憤怒,可大可小,嚴重程度不一,同時未必會真的對日常生活造成困擾。

雖然是這樣說,但目前臨床對此可以說是完全束手無策,只知道社群支持或許能有所幫助。

學術委員會每次都那麼保守的解釋各種間接的暗示,聽了就頭痛,之後大笨狼應該能比我理解得好很多,希望能盡快找出應對這些莫名衝動的有效辦法,在有更多動物因為不夠瞭解自己或他者而受到傷害之前。現在對這個領域已經投注了儘可能多的資源了,剩下的就只能讓時間給我們答案了。

不過,我想我應該要慶幸,我無法控制的衝動,至少是比較無害的那種吧?

電梯抵達了屋頂樓層,我將手機收好,走出電梯,打算暫時將這棘手的問題交給真正的專家煩惱。

步入頂樓的庭園,上午和煦的陽光灑了上來,曬得我全身暖暖的,帶著點青草香氣的微風吹拂而過,將憂慮一掃而空。

我深深吸了口氣,聽著一旁垂直軸風力發電機的輪扇發出穩定規律的白噪音。其實那聲響因為新的降噪技術,已經幾乎是不可聽聞了,但是每次來到頂樓,那細小低沉的固定節奏,總是能讓我感到平靜。

我踩在挑高於地面的木棧道上頭,向靠近邊緣的高層天台走去。雖然說,我的確有那麼一點把這裡當成我的祕密花園,但是現在重要的宴會之類的交際場合也都會在這裡舉辦,所以不能完全說是我的私心了吧?

走上天臺前,我得撥開一些長得太過旺盛的鹿角蕨,還有許多不同種類的松蘿。上次結束和歐盟大使的外交晚宴,回到辦公室以後,才發現纏了一堆枝條和藤蔓在我的角上,還被誤認為某種前衛打扮。在媒體大肆報導了以後,形成了當季的紅鹿時尚造型。

大笨狼好像有說過為什麼不要修剪這些植物的理由,但我不太記得了,還有這是參考什麼什麼的牆做出來的結構之類的。算了,改天再問他好了。

天臺中央,現在有座雅致的檜木小涼亭,其上爬滿了各種我叫不出來的爬藤,綠意盎然,大小各異的不同顏色花朵,點綴其中。

而涼亭下,則是我熟悉的東西了──一台鋼琴。

我打開頂蓋,拉出椅子坐下,然後架好琴譜,掀起鍵盤蓋。我花了一點時間,用手指輕輕撫摸過黑鍵與白鍵,感受著指尖下方,分離著每個琴鍵的交界,讓情緒沉澱。

涼亭上頭,以及天臺附近的各種附生植物,還有屋頂庭院中偶爾出現的其他小型灌叢,枝條與葉片都隨著輕風的節奏擺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配上風力發電機渦輪穩定的低沉轉動,一切井然有序,但又是那麼的……自由。

接著,水霧自各個細小的管路中噴出,嘶嘶作響,加入了寧靜的合奏。

我記得這是用雨水回收系統收集來的水吧?工程班當時很驕傲的和我解釋他們怎麼處理鋼琴的保養問題的,但我還真想不起來了,反正有效就好。

細緻的小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在我眼中,形成了一道彩虹。我笑了出聲,不知道該對這景象有什麼感想。

「你有看到嗎?」我打開琴譜,在口袋中翻找著。「這是,為了你喔。」我將項鍊掛在琴譜架旁,銀色的股骨掛墜,隨風輕輕的擺動著,在譜架上來回敲擊,發出近乎無法聽見的沉悶聲響。

但是,我聽見了,我聽得很清楚。「為了每個,應該被聽見的,應該被記住的。」我將手指放上琴鍵,在黑與白之間,找尋自己的位置。「來吧,甜蜜的死亡。」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在嘟聲之後留言……」電話的另一頭,又是那無生氣的平板機械聲。

「是我。」意識到自己沉默了下來之後,我趕緊換上開朗的語氣說著。

「你都不回我的訊息,讓我有點擔心呢。現在你連電話都不接,會害我以為我被討厭了啊。快點回我電話,再這樣下去我都要無聊了呢。呃……大致就先這樣,之後再聊吧。」我掛斷電話,懊惱的將頭放上桌面上靠著。

這麼拙劣的演出,還好沒有其他動物看到。

我打開Beastbook,還有主要各大論壇,有點麻木的看著,各式各樣的貼文,基本上都在說相同的事情。我關掉了全部的程式,打算之後再來面對這個現實,現在,我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我點開軟體,發現小白痴仍然對我處於已讀不回的狀態。我又嘆了口氣,將額頭枕在手腕上靠著桌面。

是怎樣,現在都流行來這套嗎?掙扎了幾分鐘以後,我按下通話按鍵,想當然的,沒有回應。可能是因為諸事不順的挫折感太大,讓我開啟定位功能,想知道小白痴到底死去哪了。

當定位完成,我認出用戶所在位置的時候,驚愕的情緒讓我立刻跳了起來。

「立正!」軍靴在水泥地上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響,使我更加煩躁難耐。

「稍息之後不敬禮解散,稍息!」再撐幾秒鐘就好了,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我不是說不敬禮了嗎?」注意到自己露出獠牙嘶吼著的時候,新兵們已經驚恐的四處逃竄去了。我在無奈中用力噴出口鼻息,調整便帽的位置嘗試讓自己舒服一點。

「難熬的一天?」月牙走道我身旁說道,灰色的眼睛中滿是笑意。我愈來愈肯定,他總是在我身上尋找可以解悶的趣事。

「比我想像中的更糟糕很多。」我們並肩著往軍官宿舍走去,途中瞪了幾匹向我們敬禮的大灰狼。

「你再這樣,我很肯定三葉會再次找時間,和你好好『談談』。」他的語氣很真誠,但是肢體語言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好像很期待這件事情早點發生那樣。

「算我求你了,把我隨便調到那裡都好,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我用力的咬住牙齒說道,又用眼神趕開了幾個神情緊張的後輩之後,我再次感受到忍耐的額度已經到達極限了。我十分懊惱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尾巴,末端那撮黑毛已經蓬起來了。

「這怎麼行呢,領導能力也是很重要的才能呢。」月牙煞有其事的說著,但是表情滿是惡質的雀躍之情。「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他裝模作樣的搓了搓下巴,以誇張的動作看了一眼我胸前的大師徽章。「能力愈大,責任愈大。」他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後,哈哈大笑著走掉了。

我將被月牙弄皺的袖子整理好,順便調整了一下肩章上兩條銀槓的位置,省的又被三葉念了。最近我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有所改善,或許我應該接受月牙的勸告,暫時乖一點,反正也就再幾年而已,也不是沒有等過。

「灼牙教官!」兩匹大灰狼停下腳步對我敬禮,我從肩章認出他們是軍官學校的後輩。

「你們是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了嗎?」軍靴併攏時發出的喀喀聲,還有大灰狼臉上的認真白癡神情再次讓我忍無可忍的爆發了,大聲的吼著。兩匹倒楣的大灰狼灰頭土臉的夾著尾巴逃走,四周傳來獵狼犬那討厭的難聽笑聲。

我忽略各種投過來的目光,不論是好奇、責難,或是關切,將帽子拿下用左臂夾住,撥了撥頭髮紓解燥熱感之後,決定向營區外的小樹林走去。我的計劃是暫時遠離這一團混亂,等心情比較冷靜了再回來,以免又沒控制好,對其他後輩大發脾氣。

好在這個時間大家差不多都在盥洗或是準備用餐,而且我特地挑了一條很少被使用的小路,所以離開營區前沒有再碰上其他動物。

森林裡面植物清新的氣味和蔭涼,讓我平靜了許多。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後,愛爾蘭季節變化時的天氣,居然讓我有種回家了的熟悉感。

在林間小徑漫步的時候,我傾聽著蟲鳴,還有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響。身心上的舒緩感,讓我的尾巴輕輕的擺動著。

與其說是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更像是因為每次他們都是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所以讓我早有準備。

我側身一閃,然後伸手往大致的方向抓去,果然握住了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他發出吃痛和驚訝的叫聲,但我知道還沒完。我轉向後方,和那個從背後撲上來的身影撞在了一起,不過體型上的差異讓來者向後跌去,後背著地的倒下。我把握住這個空檔,沒有放開抓在手裡的尾巴,向前一步踩上了倒地大灰狼的胸口。

他們倆都發出求饒的咽鳴聲,被我壓制在地上的那匹放低了雙耳,將兩手縮在胸前,藍色和棕色的異色眼中滿是委屈。

「我以為這個遊戲只會持續到我成功阻止你們。」我沒好氣的說道,放掉抓住的尾巴,並伸出手將躺在地上的大灰狼拉起來。

其實我不是很介意這種有點微妙的互動,都已經變成專屬於我們之間的小小默契了。但是我也不想要每次需要空間的時候,都還得疑神疑鬼的四處檢查有沒有被跟蹤。

「你怎麼發現的?」十二號顯得有些氣惱的問道,尾巴焦躁的擺動著,一邊拍掉身上的泥土和落葉。

「運氣。」我說完以後,繼續我的傍晚散步,而他們兩匹不發出一點聲響的跟在我聲後。每次他們這樣做我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聽說月牙邀請你們了,想好名字了嗎?」我走到了一棵倒下的枯木旁問道,把幾隻小昆蟲趕開以後坐了上去。之前是偶然中發現這個地點的,現在我需要安靜的時候都會過來。

「才不要告訴你呢,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啊。」雙胞胎對看了一眼,賊笑了幾聲後回覆我。

「幹嘛搞得那麼神祕?算了,反正我會出席儀式的,別讓我太無聊啊。」我抬起頭,透過樹冠層空隙形成的視野,看向剛剛出現的星空說道。

「你們選專業主修了嗎?」突然一些有趣的回憶閃過我的腦中,我對雙胞胎們問道。

「狙擊手!」十二號立刻回答,尾巴以高頻率的小幅度甩動著。

我想也是,這麼強的匿蹤行動技巧,再加上先前幻影有提過的,那近乎完美的運算能力和穩定度,這小狼崽恐怕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那種天才。

不,他們都不是小狼崽了,和第一次見面相比,他們已經長大了好多,但那藍色與棕色的異色眼之中,散發的鬼靈精怪神情倒是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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