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吊在水龍頭出水口的水滴自一點小突起慢慢變得圓潤飽滿，而後依循重力掉落、在水面漾起漣漪，清脆如鈴鐺的滴水聲似是某種預備的訊號，也或許是戰爭前響起的號角，這對白雪巴而言是一場肉體與心靈的戰爭。

　　「用力。」

　　健屋花那的一聲令下像是開啟了白雪巴體內深處被封鎖的開關，全身的血液似乎一口氣灌湧進了心臟，又磅噹一聲被另股衝勁大力四散出去，激昂灼熱的血流過她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皮膚表面泛起細小的疙瘩，那些小小的凸點不知為何在這溫暖的浴室裡還能接收到空氣裡的涼意，因為本能的驅使她的體內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皮膚表層卻像是被冷水濺灑，她聽見自己短促的喘息，但她丟失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冷與熱在競爭、恐懼和慾望在拔河、生理與心理互相在拉扯，究竟哪一邊會更勝一點？又或是最終白雪巴這個人會被撕裂成碎片？

　　「巴さん，健屋不會傷害妳的。」

　　健屋花那握住她的手又加重了幾分，不論是抓揉在胸上的還是扣住纖細脖子的手，言語命令將那些早已被白雪巴埋藏的回憶又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一樣被釋放出來，儘管當時她還未被分化為Sub，那些記憶、那些恐懼確確實實地乘載在這副身軀之上，她依然清晰地記得自己口中說出的每一聲無力可笑的哀求，她記得那些閃示在幽暗房裡的光影，記得對方迅速揮動手臂之後就會傳來撕裂的劇痛或者沉重的鈍擊，她甚至還記得更小的時候被她的母親用力掐住脖頸，只因為自己對於改變她的父親是無能為力。

　　她顫抖的雙手遲遲沒有施出任何力道壓下，因此健屋花那牽引著她的手出力，驚慌瞬間爬滿全身，那雙眼眸長年處於寧靜平穩如晶瑩剔透的琥珀，此時竟是震盪不安。

　　「吶，巴さん，聽健屋的話，做個乖孩子吧……」

　　她微弱的低語像是暗夜中若有似無的嘆息，溫熱的氣息吹進她耳裡，是令人難以抵擋的誘惑也是來自Dom的命令，如蜜般甜美、如酒般讓人沉醉。

　　慾火自手臂一路蔓燒到指尖讓掌心和手指都發麻起來，本能那方略勝了一些，卻無法完全遮蓋過白雪巴痛苦的回憶。有些事情發生過後即便經過幾年的時間好像也沒有被磨淡，只是將記憶篩過時間的網，逝去的瑣事將被遺忘在歲月之中，殘留下的事物卻變得愈發清晰並且就此融進她的血液裡，成為乘載氧氣供應身體的紅血球、成為青春期成長的一段骨骼、成為無法割離的肉身之一。

　　白雪巴的吐息混雜在熱氣蒸騰的水霧裡，她的頭腦依循著過往的經驗發出警示。

　　會不會在這聲命令之後她又得受到什麼懲罰？會不會變得像從前那樣？會不會又被抓進那黑暗的房間裡？

　　過往那些時候就算無數次說服自己那些痛早就該習慣了，卻仍然在每一次手起落下後痛到顫抖，幾聲風切聲伴隨著骨肉發出的哀鳴，接著身體逐漸麻痺、意識愈漸昏沉，一吐一納成為某種計算工具，數著時間也數著一下下落在身上的痛，直到那人的笑聲如雷鳴般轟進腦袋裡，一天又過去了，她帶著她的呼吸又數過一天。

　　冷汗滑過頸側，將她從記憶的囚牢裡拉回到現實，但她怎麼能夠知道現實將不會是另一個牢籠？

　　白雪巴稍稍清醒過一些後發現原本被按在健屋花那胸口的手轉而被放到她柔軟的唇瓣前，銀髮少女輕柔而虔誠地吻在她的掌心，濕潤的感覺在手心裡讓她覺得有些麻癢，少女沒有停下，一路向上舔吻到了中指，舌頭自指根緩慢摩娑到指尖並在指腹轉了一圈。

　　「巴さん，伸進來。」

　　Dom下達的第三次命令，白雪巴終是克制不住某種激昂在血液與神經裡的衝動，食指、中指與無名指一起迅速探進了溫暖的口腔裡，她的手指抵上了軟舌彷彿踩在軟綿的地毯之上，而指節處被牙齒磨蹭得微微痛著。

　　由於前幾次的話語沒有得到回應，健屋花那沒有預料到她這一次會突然行動甚至是一次伸進三隻手指，她被嚇得發出一小聲細弱的嗚咽，破碎的聲息像被白雪巴的手指從腹肚中掏挖了出來。

　　「嗯……嗚哼、巴さん……」

　　如果說最開始衝破她的自制力的是面對Dom時根源於身為Sub的本能，那麼此時的動作或許已不再受到第二性別的影響，而是奠基於對健屋花那的慾望。

　　上下分開手指迫使少女必須將嘴巴張得更大，指尖磨蹭過一顆一顆銳利的牙齒隨後游移到中間，向下壓在她的舌面一路推進到了深處，過猛的動作引得少女拱起背乾嘔了一陣，她的下唇微微顫抖著，嘴角無法克制地溢流出唾液，喉嚨發出的聲音痛苦卻又甜美。

　　「呃嗯、哼嗯……啊……」

　　片段沉痛的喘息不同於以往充滿朝氣和活力的聲音，此時在霧氣氤氳的浴室裡顯得有些夢幻，好像只要依循著這個聲音就能到達夢的彼端，而在夢的那一頭……

　　白雪巴的腦裡浮現了一些畫面，真實的像是她曾經經歷過，卻也像是殘留於潛意識裡被不斷分裂重組的夢，她看見紛飛散落的剪尾粉色花瓣，輕緩飄零到清澈的河水之上，流淌過青苔碎石，她獨自一人站在岸邊、走上橋面，春風吹過樹梢，傳入耳底的是颯颯響動以及……

　　「哈、啊嗯、巴……巴さん、等呃嗯、啊啊……」

　　手指不知何時開始在健屋花那的口腔內隨意攪動，兩指夾起軟嫩的舌頭之後又來回往復在深淺之處探入和抽出，不斷掏掘出令人耽溺上癮的甜膩聲音，手指、耳邊、身體以及大腦全都像被軟綿綿的棉花糖包裹住一般。

　　長年囚困於記憶與第二性別的白雪巴此時彷彿一位走在高空繩索的人正失足墜落，生活中面對第二性別的所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都不再能挽回什麼，就算她用盡全力向上伸直了雙手，也僅僅是讓無盡的空氣從指縫中流過。她只能放任自己感受重力，感受下墜時面對死亡的恐懼，是一種依循經驗的恐懼，感受如若翱翔的快感，是一種源於本能的快感，最終，預期的疼痛沒有將她粉碎，她落進了一團輕軟香甜的綿雲裡。

　　早已成為肉身的那些經驗正在被改寫，沒有疼痛、沒有害怕、沒有求饒、沒有擔憂，有的只是令人沈迷的喘息與一切香甜。

　　想要聽到更多、想要體會更多，讓我沈溺其中——

　　拋棄了理智和經歷構築的思緒，白雪巴將自身徜徉在慾望與本能當中，她加重了力道抓握在健屋花那纖細脆弱的脖頸，另一手在溫熱的腔內搗弄著，流出的津液沾滿她的掌心，一道如電流的輕麻竄上全身。

　　難以言喻的興奮感一層一層透進她的毛孔、扎進她的神經，像是一種對於過往不斷壓下本能的解放，也像是曾經一次又一次壓抑痛苦、壓抑恐懼、壓抑情緒、壓抑絕望僅為了最後向他人說出一句「沒事，我很好。」

　　「呃啊、嗯嗯……巴さん、健屋要……」

　　一陣過猛的推勁將白雪巴的手扯開，她被這股力量推出那如夢的意識裡，此刻她才看到健屋花那似乎快要承受不住般扶著浴缸邊緣向外乾嘔了幾下，沒有任何東西從她口中出來，而那張淨白的臉正浮著紅暈，白皙的脖子圈圍著一條條手指按壓的紅痕，她大口喘氣貪戀空氣的模樣彷彿剛落入深水的人。

　　落水的人……

　　白雪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視線迅速被匯集在眼裡的水模糊了真實的邊界。

　　不該是這樣。

　　花那不該是這樣的。

　　是Dom又怎麼樣了？本來就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這點我早就應該知道了，但是……

　　她不該是落水的人……

　　是我將她拉入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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