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6日

# 抛开宏大叙事与英雄叙事的历史只有血泪与赤裸裸的死亡。

2016年7月15日中国湖南省内的乡村地区内

一家乡村家庭里，一名少年与他的祖父祖母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新闻。

“南海仲裁裁决是对中国合法领土主权的侵犯，根据国际法，菲律宾的单方面行动是无效的，”新闻主播的视频旁白开始说。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不会遵守这种伪装。当外国势力侵犯我们的国家利益时，我们不会坐视不管。”

这个少年转向他的祖父问：“我们会与美国开战吗？”

“我们不会首先发动战争，但我们不会退缩。”老人回答。“就算真爆发了战争，我们可以躲到山里，就像以前日本人打来一样。”

“美国呢？”

“如果我们被迫打仗，我们会战斗到底。别担心你的父母。政府会照顾你的。”

“我们该怎么办？”少年问道。

他的祖父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我们会没事的，做最坏的打算吧。”

少年点点头。

“我不认为中国共产党会帮助我们，大跃进与文化大革命让我们过够了苦日子。”他的祖母说：“你曾祖父以前还有几亩地呢，共产党来了搞土地改革，要不是县里找关系就要划成富农。”

“我们还是会没事的，”少年说。

“共产党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好歹现在国家富裕起来了。”祖父感叹说，“我们年轻时候在生产队劳动还要按工分算。那时，一个工作点就足够养家糊口了。”

“我们仍然可以过上好日子。”祖母坚持说，“你会看到的。”

少年叹了口气说：“当战争来临时，我希望你们都错了。”

少年的父亲回来了，他的左手是残疾的，这是幼年意外被火焰吞噬的结果。

“我们需要另一张沙发来代替这张。”他说。

老婆婆拿起围裙说：“我去做面条。”

***

2016年11月13日

早晨开始时天气不好。天气很糟糕，但我知道那天晚些时候会放晴。

我的父亲对我说：“家庭不能让我上高中，让我初中毕业后去技校。”

我只是点了点头，因为我不想谈论它。

我的母亲、父亲和我都经历了一段艰难的准备过程。我总是忘了做什么，或者忘了打包东西。

我下楼去看了看窗外。云渐渐散去了。

“你会好起来吗？”

我扪心自问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不可能得到高中的教育水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会去想的。我要试着找份工作。也许我能负担得起上学的费用。

好的，看。你将做女佣，做其他家务。工资大约是每天3-5美元。

这不算多，但很重要。这将是你一生中从未见过的钱。

现在就这些。

门开了。

***

六个月后…

工作很糟糕，但家庭更糟。

我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了。

我不被允许提问，因为答案是否定的。

最好是接受事实。

我们不得不搬家。

我会在离开前告别，我盯着自己左手被机器碾压过的手臂，那是在工厂实习期时留下的。当我被技术学校欺骗到那里，我被安排给了老工人，但他面对我的问题时只是哼一声就离开，我只能自己摸索机器，这就是后果。

一些人通过进行没有任何实质利益的歧视与言语攻击让一个少年永远死去了，而一个冷血的成年人永远形成了。

仇恨的种子种下了，16年后将发芽成为一颗血液浇灌的树。

这个家庭正在衰落。

我的祖母在我母亲去世后抚养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她去世了，接着是我父亲的心脏病发作。

我妹妹仍然住在家里，她变得越来越疏远了。至少可以说，双方关系紧张。

我正挣扎着想离开。

我工作很努力，但我的家庭状况越来越糟糕。我只能为某些人做女仆，你可能想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当女仆？相信我，这个世界很黑暗。人们雇佣青少年做成年人不会做的工作，如果你搞砸了，他们会把你踢到街上。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作为工人，他们要互相不信任与敌视新来的人？为什么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男女职员能心安理得帮助资本家获得财富？为什么工业资本家能理所当然的剥削压迫明明与他同一民族的人？让工人全勤工作12小时？

为什么政府对此不闻不问？

我平躺在床上，思考着祖父那几十年的中国共产党党龄会怎么看待我现在的处境？

我父亲逃离了残酷的文化大革命年代，但这又把我们带到了哪里？我只想回到最开始的人的怀抱里。

中国在二十世纪五十、六十年代工业化时期通过征粮等手段剥削农村完成了工业化，进入八十年代，国有企业工厂开始引入台湾企业管理模式，削减工人、职员工资与提高管理层工资。同样，对于农村的城乡二元体制通过限制人口流动的户籍制度的基础上建立的一个对社会资源区域间（城乡）分配不均的制度。例如同样的工伤赔偿，根据城市户籍与农村户籍所在地收入进行赔偿，结果就是由于农村地区的收入低下，城市户籍的工伤赔偿可以是农村户籍的三至四倍。

同样的生命，不同的价格。

现在，他们似乎有了一个新的压迫计划。

一想到它我就恶心。

我想逃跑，但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被困住了。

我坐起来，门开了。

一个穿着黑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来帮忙的。”他说。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社会工作者还是什么的？

我站起来，虚弱地说：“你想要什么？”

“你去过泰国与越南吗？”

“没有。”

越战胜利后，越南迎来了社会主义整风，1975-1986年间，越南政府致力于拯救“堕落妇女”，性产业消失了。在1986年开始了经济自由化改革。这也意味着性产业的回归。1986-2006年间，能否接触到西方资本成为了经济成功的关键标志。在迎接外国资本时，来自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的海归越南人成为了最上层的经济精英，越南本地的政治、经济精英们再次崛起，依靠他们掌握的政治资源、与国家沟通的技巧以及本地的精英社会网络，迅速成为越南的财富新贵，成功地站在了新时代鄙视链的最上层。

同时，越南很多性工作者把自己描绘成勇敢的劳动者，她们勇敢地摆脱了无聊的、剥削性更强的工厂工作而进入了性服务行业，在这里她们拥有了对自己的身体和劳动更多的控制权。这是商业化性交易所授予的心理印记，而非东欧国家与前苏联加盟国家的人口买卖式性交易。

“嗯，我代表一个帮助有需要的孩子的基金会。我们可以支付你的旅行。如果你完成我们的申请，我们就能赞助你。”

我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他是认真的吗？到另一个国家的带薪旅行？

我的家人从未离开过中国。我甚至不知道泰国在哪里。我不知道有谁去过这样的地方。

“你怎么能做到——”

“请让我解释一下。这是一个很长的机会，但这是我们剩下的全部。”

我真的想说不，我不想离开我的家人。

但是我很虚弱。我从来没能对任何人说不，即使是我妹妹。连我父亲都没有。

“你知道在泰国，有一些贫穷的家庭会将男孩子送到那里？”

“什么，你是说像奴隶一样劳动？”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儿子受教育。他们送他们上学。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

男人盯着我的女仆装说：“我去过泰国后，对你这样的伪娘很有兴趣。”

我很震惊。我朝门口望去，开始跑。

“嘿！”那人跟着我喊道。“别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这样的女仆！”

“去你妈的！我只是扮演！”

“怎么了？害怕一点性行为？或者更准确地说，害怕失去童贞？因为这不会让你受那么大的伤害。”

“你怎么知道？”

我试着跑得更远，但那个人跑得更快。我的脚刚落地，他就抓住了我。我被向后拉，扔在他的黑色西装上。我穿着女佣的制服，所以坐在他的西装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开我！我的工作只是扮演！去你妈的变态！”

“嘘，嘘，小姐。我们时间不多了，所以安静点。放松点。我不会咬你的。”

那人抓住我的手，领我向他的车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

那人环顾四周，说：“不远，我们到了那儿你会看到的。”

“你一定疯了！我会报警的！中国不是泰国！”

我一开口就后悔了。这真是一件愚蠢的事。我应该做的就是逃跑。

那人搂着我说：“真的吗？为什么中国会有夜店？当然，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情况。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需要一点合作而已。”

“去你的，你这个变态！”我说，挣扎着要离开。

“啧啧，啧啧，啧啧。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冲动。如果你继续按自己的愿望行事，你的生活将一事无成。现在，我们走吧。我们在浪费时间。”

那人开始拉车门，但停了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怎么，你有什么怀疑吗？”

“当然可以。你在凌晨2点把一个女孩拖进一辆车，在中国的某个地方，这不是一个无罪的行为。”

他关上车门说：“但你是伪娘，而且你质量很高，小腿上皮肤跟女人一样。”

“去你的质量！”

那人叹了口气，说：“好吧，来吧。”

他拿出手枪，我盯着他与观察他的跑车说：“你怎么会有枪？”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现在，闭嘴，上车。”

那人开车大约十分钟。然后，他把车停在一条土路上。

“出去。”

我照做了，站在他面前。

“把手放在引擎盖上。”

我这样做了。

“现在，张开你的腿。”

“很好，让它们散开。”

我困惑地盯着他。

他在干什么？

那人抓住我的臀部说：“把手放在引擎盖上，张开你的腿。”

我这样做了。

“你不是同性恋，是吗？”

“去你妈的不！”

“你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

“你太紧张了。现在，把手放在引擎盖上，别乱动。”

我盯着自己的脚。“停下！你这样做会付出代价的！我会报警的！”

“报警？我父亲是省级领导，你确定？”

“操你爸！”

那人抓起手枪说：“别动。”

我盯着地面说：“是的，我确定。”

“好吧，那就闭嘴，把手放在引擎盖上。”

我照别人说的做了。

那人盯着我的腿。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很好，你说得对，我放你走……”

“你叫什么名字？”

“张。”

“我是王文。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可惜了。”

“什么？为什么？”

“不是我不喜欢你，恰恰相反，你很可爱。”

“什么？”

“我只是觉得那样会更有趣。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是觉得那样会更有趣。”

“嗯……”

那人的话使我震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同意。我也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我还是保持沉默。

那人接着说：“车上有一个旅行包，里面有十万美元。”

“什么？”

“是的，你听到了。10万美元。如果你想要的话，这是你的。”

“我不明白，你想让我……”

“是的，我想让你把钱存入你的银行账户。不附加任何条件。我很快就会把钱转到你的账户。让警察不来烦我们，我们都会很高兴的。当然，你愿意上车去我的公寓过几晚的话，我可以给更多的钱。”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说谢谢，谢谢。”

我看了看钱包说：“我不告诉警察，但也不会去你的公寓。”

“很公平。”

“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告诉过你，很有趣。”

“不，不是。我是说，你强迫我……”

“如果你不想去我的公寓，那就不要去。我建议你离开。你站在我面前，我已经厌倦了。”

我也厌倦了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语言。

“很好，谢谢。”

“不客气。”

我回到车里说：“继续开。”

那人继续开车。

我想了想钱，说：“我什么时候用这个？”

“很快，”那人说，“当你开始赚更多的钱的时候。”

“多少钱够？”

“那要看你了。”

“这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是问题。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那么，你不理我了？”

“是的。”

“好的。”

我静静地坐着。那人继续开车。我坐在黑暗的车里，凝视着外面。

那人瞪大眼睛问道：“能趴到我腿上吗？”

我的脸扭曲成一个可怕的残酷面具。

“你能吗？”

“不。”

“啊。”

那人说：“我不这么认为。”

那人在座位上侧着身子，伸开长腿。

“你真恶心！”我嫌弃地说。

“不，你真恶心。”

“这么说真奇怪。”

那人说：“我以为你会拒绝的。”

“我是。”

“那你为什么接受？”

我沉默了一会，盯着窗外说：“如果你出生在一个祖父与父亲都参加了军队的农村家庭，后来他们退伍成了农民与普通煤矿工人，而唯一能证明他们为祖国献出过的血泪是几块镀铜的不锈钢奖牌。连孩子的高中学费都交不上，即使孩子去技校都要去买十年前的旧电脑来应付教学呢？我只是想活下去，但是连尊严都要被剥夺。”​

那人什么也没说。汽车继续行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一个软弱的理由，”我说。

“什么是软弱的理由？”

“当然，我用这种方式思考是自私的。”

“我不感兴趣，你如果想靠你的悲惨命运来得到同情与什么好处，我只能说，我不会同情就是仁慈了。换上这个社会的其他人，他们还会用各种方式欺侮你再踩上几脚让你变得更惨来取乐。要么，你被吃掉。要么，你吃人。这就是这个绝望社会的运作方式，你没有出生像我一样的富裕家庭，也没有出生在几十年前就摆脱这种情况的福利国家。如果你讨厌我说的话，我只能说你要知道你自己的地位。”

看起来这个人的兴趣被激发了。他身体前倾，声音变得更严肃了。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垃圾场？这是一个垂死的城市，正在分崩离析。我们都知道唯一的办法是有人发动战争并把一切都归咎于其他人。但是，这有一个反面。如果我，除非你想像我一样生活在奢侈之中。我们处于贪婪的少数人和绝望的多数人之间的竞争中。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这个礼物。事实上，这是相当慷慨的。如果你拒绝，会发生什么？”

我想这个人有道理。他说：“当然，你拒绝它是愚蠢的。让我摸摸你的屁股，少年。你甚至不必和我一起去。我知道你厌倦了做一个失败者。”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习惯这种谈话。

我说，“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别逼我杀了你。”

车里一片寂静。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屁股上。他使劲挤。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感觉到一些口水流到我的屁股上。唤醒和憎恨共存于我的内心。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我可以利用这种兴趣为自己谋利。

我说，“这个怎么样？我和你一起去。你给了我足够的钱让我像国王一样生活。”

“这不是交易。我们都得到我们想要的。我得到你。然后，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好。”

“很好。”他又说：“我在泰国旅游过，我喜欢那里的那些皮肤跟女人一样的少年。”

我沉默了。那人凝视着窗外，心想，似乎是这样。然后他看了看说：“他们都是泰国贫穷家庭的孩子，很可惜，我没有办法买下他们。”

“他们几岁了？”

那人笑了。“十一、十二岁。怎么了？”

我的脸扭曲成一个纯粹仇恨的面具。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还是孩子。”

那人盯着我看。他问：“你真的反对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们太年轻了。”

“他们很快就要成人了。而且，成年人会做出决定。让他们年轻时成为女性比让他们年长时更好。你知道，即使他们更聪明、受教育程度更高，他们的权利也更少。”

我什么也没说。

“哦，好吧，我就知道我感觉到了你的智慧。”

我笑了。“我不跟你去。”

那人失望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在座位上。他凝视着窗外。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活下去。”

那人坐在后面。他扬起眉毛看着我。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

我想把那人的头拿下来。

“你觉得你很聪明，不是吗？嗯…”

那人的笑声不断。他擦去眼泪。我想从驾驶座上伸出手，扼杀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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