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吧……」嚥下能說出口的最後一句話，被惡念襲身而決定走上歪路的日晦，在一輪激戰中，也不清楚到底是刻意還是不慎，因為肌膚觸碰到邪毒刀的關係，而被刀上的致命毒素纏上，健康的身體頓時跌到谷底下，性命只懸於一線之間。

　　「……妳……」看著日晦喘著氣，臉上痛苦扭曲的樣子，流夜站在她的身旁，除了臉上一臉錯愕外，內心更是陷入了兩難中。

救了現在的日晦，雖然能償還往日種種被她照顧的恩情，可是同時，卻也會再一次為世界添上危機，因為日晦現在的作為，無限趨近自己為了生存時，所展現的種種惡人手段與姿態。

　　不救現在的日晦，雖然能斷未來有可能發芽的惡根，卻也抹煞了日晦昔日為善的一切，而且等同剝削她生存的權利，不僅如此，更可能會讓救了自己，給自己一次機會的道靈一脈眾人，難以言喻的二次傷害。

就與不救的天秤兩端上，中間放置一位在自己身上花了無數光陰的道者，躊躇、不安、疑惑等等情緒繚繞著流夜，讓她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救妳嗎……殺妳。也許才是好的選擇……但是妳……」看著喘著氣，且氣息有轉弱現象的日晦，流夜雙手交叉在胸前，腦袋混亂的不知道該怎麼下定決心，才能讓眼前的事情往好的方向前進。

猶豫了一小段時間，流夜眼看自己什麼都不做的話，也會讓眼前人從自己生命中消散，為了不讓遺憾留在現在的自己心中，流夜半垂眼簾，單手捻指，堅定的眼神在自己的雙眼裡顯現。

　　「罷了！如果讓妳活著，會招來其他禍端，我只好試著仿效妳之前的行為，拼命阻止妳就是。畢竟妳就是一個不懂變通的道士嘛！」下定決心，流夜臉上一陣苦笑後，指尖抵上方才被邪毒刀劃傷的肌膚。

「散邪毒！」輕輕一昂聲，流夜緩緩退開數步，一道黑色的氣流自傷口處，被流夜牽引出來，流夜的指尖引領氣流，回到了邪毒刀裡頭。

　　「……希望這種選擇不會往糟糕的方向前進……」成功引出毒素後，流夜上前查看日晦的狀態，發現她因為毒素殘留過久的關係，而暫時陷入昏迷後，流夜立刻鬆了一口氣，接著，她緩緩拉起正在昏迷中的日晦，將她揹在自己身上，隨即看著周遭。

　　「日晦雖說是她隱居的地方……但是。但我來說可說是陌生的地方呢？……如果這附近有住處，那就是日晦暫住的地方了吧？」揹著輕盈的身軀，感受著被上傳來的呢喃呼吸，從未想過生存意義的流夜，第一次，在活生生的道者身上，確切感受到了活著的感覺，這讓方才還有點疲勞的她，頓時精神大振，並邁開步伐，尋找著住所。

　　在陌生的山林地段走上一會兒後，流夜在四處留意下，總算在一處有點空曠的地方，發現一處看起來不算太舊的草屋。

「總之先進去再說。日晦現在需要靜心療養。」看見草屋，流夜沒有遲疑，立刻揹著日晦，往草屋內一探。

　　「打擾了……嗯？沒人……？」開門的瞬間，流夜覺得有可能打擾原先在裡頭的屋主，但是，當發現都沒有人後，流夜反倒鬆了一口氣，隨即自然帶著揹上的日晦進來。

「邪毒殘留的時間可能有點長。妳大概得睡上一段時間吧？」將日晦放在床上，流夜看著驅逐邪毒後，臉色已經由青轉紅的容顏，吊著的心思忍不住鬆懈下來。

　　「嗯？那是……？」鬆懈下來後，正思考著該不該去找些能夠熬煮青粥的材料時，流夜甫轉頭，在屋內的桌上，發現了一本書寫至一半並且打開的書籍。

流夜走上前，發現上面的字跡與語氣，意外的很像日晦。

「這麼說……這是日晦寫下來的？會是現在的日晦，還是我所認識的日晦呢？」再轉頭，看見身後正閉上雙眼休息的日晦，流夜無言了一會兒，隨即翻閱起書本。

　　「『……與流夜眾人分開後，身上的惡念開始加速侵蝕我的意識。不僅把過往我對師門的小憎恨放大，甚至進而開始試圖引導我檢討師門的所作所為。我必須靜下心，試著運功抵抗並淨化看看．我不能變成眾人的累贅。』」從頭開始翻閱，流夜的雙眼仔細看著日晦親手一筆一筆寫下的文字。

　　「『……流夜身上的惡念很純粹。卻也非常難纏。惡念帶給我的感覺，都是為了生存，而被迫為惡，才做出種種令人髮指的行為。即使如此。惡念卻一直透過我在道靈裡的回憶裡告訴我，這些真的是她生來該受的嗎？我開始感覺有點動搖了。』」

　　「『……運功抵抗侵蝕的惡念已經過了數天，我已經非常疲勞。道靈元功也有點開始不濟，就在我覺得難受的時候，惡念在我的腦海裡放出師尊與我相遇的畫面。這一瞬間，我開始想埋怨師尊了。如果師尊不是以招收徒弟的名義，將我帶回道靈、如果師尊不是為了我日後的劫難，才特意在名字上取晦字……我……我是不是有機會能跟師尊一訴……不行！我不可以這樣……可是……』」

　　「『……我覺得我沒辦法抵抗下去了……惡念直接給我看的，都是我不太想讓別人知道的痛。我應該守不住了。至少……我應該寫下來這些事情……讓其他正道的人有機會能看到。嗯……有機會的話……』」流夜看到這裡，手指再往後一翻，發現居然沒有紀錄，這讓流夜有些疑惑，因此，她又試著多翻幾頁，後面的紙張上，卻通通是一片空白，毫無任何紀錄。

　　「這是……」「流夜。偷看他人的著作。這可不是道靈一脈傳承的好習慣。」看著後頭的空白頁面，流夜看著書本，仔細想著是什麼因素，日晦沒有再動筆記錄時，在毫無防備下，一道熟悉的語氣字耳邊襲來，一雙手柔弱無力的環上自己的腰間，

　　「抱歉。我並非有意要看妳……之前妳所寫的日記。……話說。剛驅逐邪毒，妳該去多躺一下。」聽到熟悉的聲音，流夜本想大力扯開日晦的雙手，但是她一想到，現在的日晦會這樣，自己多半該負上責任，因此，她只是任由日晦環抱著自己。

　　「……妳竟沒殺了我。我也是感到很意外。」或許是剛醒來，現在的日晦並沒有展現前不久前遇到那般的邪佞，反倒是給人一種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

「殺了妳，等同扼殺善良的妳。我做不到。可是……若不殺妳，妳必會引發災難，沒錯吧？」流夜雙手垂下，輕輕移開日晦扣在腰上的雙手，一臉無邪看著有些倦容的日晦。

　　「這我不否認。等邪毒造成的影響痊癒，我便要展開行動。道靈一脈的靈昧三真、不用付出代價的罪惡……我想要讓這一切，以不同的形式洗禮一次。師尊……不。道靈一脈便是首要目標。這樣……妳還敢不下決心來殺我嗎？」日晦伸出手，輕輕撫上流夜的臉頰，掌心娑磨側臉肌膚後，隨即向下移動手心，扣起流夜的掌心，將流夜帶向床邊。

　　「……我知道勸妳無效。但是……如果以道靈為目標，將有許多妳熟識的道生喪命。妳真要這樣做？我會設法。讓妳身上的惡念回來我身上。畢竟……我的罪過，該由我一肩擔起。」沒留意到日晦的動作，流夜竭盡所能，希望能以口頭上的功夫，讓眼前被惡念侵蝕的道者清醒。

　　「那如果……我現在要求與妳磨鏡，便會考慮妳的提議。妳會照做嗎？」日晦並沒有將流夜一番話聽進耳裡，反倒是將人一轉，隨即將流夜禁錮在自己的雙手間。

「……這不是原來的妳會提出的要求。我不應該接受……但如果。妳能因為一夜的溫存，能喚醒心內對人情的溫暖的話……我可以給予現在妳一次這樣的機會。妳……願意與我做下承諾嗎？」

　　聽到日晦竟然提出一個她過往絕不可能說出的要求，流夜當下臉色先是一驚，腦海內雖陷入混亂，仍是在毫無負面情感的心海裡，試圖開拓出一條兩人能雙贏的道路。

「到底是靈昧三真的加持，讓妳敢這樣毫無防備對我，還是……這就是去除惡念之後的妳呢？代理掌門與焱絕道無等人所舉辦的『百日答辯』的意義，也許有一點效果吧？呵」看著身子底下的流夜身子有些顫抖，卻仍敢像這樣對自己提出承諾，日晦一雙異色曈透露著笑意。

　　「這是應允的意思嗎……」「……噤聲。我不希望聽到雜音。」看著身上人的笑意，猜不透她的意思，流夜出聲詢問，日晦卻是看著流夜，接著緩緩低下頭。

如同毛皮般的熟悉柔軟觸感，再度擴散在一雙等待回答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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